“嗯?什么画卷?”胡裴突然有不好的预感,随父亲一起下车,正见大门前季暮云带胡品年在阶上翘首以待。
他疾步上前,先向季暮云行礼喊了声:“母亲,儿归家了。品年,长高了。”他见季暮云抿唇笑点头,就去揽品年的肩头,避免母亲落泪的尴尬。
季暮云热泪盈眶,侧开头,拿帕子抹了抹眼泪,在胡云深的安抚下才压下泛起的哽咽,再瞧两兄弟的热乎劲,直道:“好好……快回府吧,咱们准备开饭。”
“哥,你这次出使都看到了什么?京中盛传摩尔人有房子那么高,这是真的吗?”胡品年如今上白马小学,已有他自己的友人圈子,交流着从远方送回来的话题。
胡裴解释道:“瞎说。摩尔人有山那么高,十个品年叠起来,都没有他们高大。”
“哇……”胡品年直接发出感叹。他哪里会想到往日正经严肃的亲哥会开这种逗趣玩笑。
一路上随胡品年的叠声发问,胡裴给他一一解答,偶尔会逗弄一句,惹得品年惊异连连。
他像极一位好哥哥。
季暮云陪胡云深走在兄弟两人的身后,两夫妻看两兄弟如此和睦,也都十分欣慰。
晚间,一家人陪胡老太君一起用饭。饭后,胡裴送胡老太君回西苑胡府,遇上胡棠的妻子宁馨儿。
她把胡老太君接回院子。
胡裴刚要踏出西苑胡府的大门,就被喝得醉眼朦胧的胡棠拦在门前。
喝高的胡棠刚从外面回府,眯眼见妻子和祖母渐走渐远的背影,朝被拦下的胡裴呵笑出声:“哟,这不是咱们胡使臣吗?听说你入了腾龙阁,怎么?西北的军汉子满足不了你,混上龙榻?哈哈哈……”
胡裴本要叫出口的哥直接压回喉咙,绕过他离去,却被醉鬼扑抱过来。
他一转脚尖,利落的躲开,而胡棠也因此砸在地上。
胡棠躺在地上,睨向沐浴清辉的胡裴,哼哧道:“怎么?不过是一个仗着容貌行苟且事上位的青魁兔哥,装什么纯……”
胡裴本不欲同醉鬼计较,闻言蹙眉,直接上前一脚踢在胡棠昂起的下颚。
“嘶……胡裴……你……”胡棠吃痛,摇晃着翻身爬起来。
胡裴见状后退两步,嫌弃道:“胡棠,管好你的嘴巴,别给自己招来祸事。”他说完,转身出西苑隔门的墙洞,耳听后面有女子娇呼“少爷”。
入东苑,胡裴还能听到隔壁传来谩骂、娇语相叠的声音。他想起此前温婉的宁馨儿,多少有点为她不值,不齿于胡棠的行径。
在回玉芝院的道上,胡裴又见胡阳和胡芸翎联袂守在院前,诧异道:“稀客。”
胡阳先是笑道:“我来你这玉芝院怎么算稀客?你幼时,我可是经常来闹你。听说你今日回府,知道大伯母他们与你定是要好好聚一聚,等明日又太晚了,我就踩着点先来看你一眼。不错,你长高、稳重了。”
胡阳的到来令胡裴心里十分的温暖,也懂他那闪烁眸光里的心思和尴尬笑靥。
【五官司士的晁纲作为胡阳的上峰,以他的“有趣”自然会多提点胡阳,便利三方。但胡阳这么晚还来玉芝院,自是有真心实意。那七姐胡芸翎的来意呢?】
胡芸翎朝胡阳哼了声,又抿了唇,似不好开口。
但她还是叹口气,对胡裴道:“小九,我来是跟你说黄仙的事。”
胡裴微愣,说起来自回京那日在车帘外看眼黄仙外,回府到现在都没见过她。
【那日匆匆一瞥,黄仙的面色似乎不太好。】
“她怎么了?”
胡芸翎瞟向胡阳,一脸“你怎么还不走?”
胡阳摸了摸鼻子,无奈道:“天黑路滑,还得过条街。我不听你们的谈话内容,在前院的花厅等你一起回府。”又朝胡裴道,“改明日,咱们哥几个一起聚聚。”
胡裴颔首,同胡芸翎一起送胡阳离去,才又一起往玉芝院去。
入玉芝院的客厅,胡林带他的儿子一起给胡裴见礼,随后把小童子北掬留给胡裴使唤。
北掬要在玉芝院留宿,而明泉已经辞别季暮云,去庄户上讨个管事的位置。
稚童北掬奉完茶后,就窝在边上打盹。
胡裴瞧他人小不经事,令他先回偏房去休息。
胡芸翎喝口茶,见胡裴送走北掬,开口道:“黄仙……有了……”
她见胡裴没什么反应,心知男子对女子间的隐晦话多有不通窍的,就直白道:“怀胎三个月,肚子大得很奇怪,我是为这事来找你。”
“……”胡裴一时间懵在原地,诧异到回不过神。
这是他自回金都以来听到最为震惊的事,比之被季雪康以全家性命威胁还要震惊。
胡芸翎扬眉,又羞愧地敛下眸光,抚了额头:“说实话,前岁你说起她时我隐瞒了。但是,我也不知道她瞒了我啊。她那对象不是城东秦羽书楼的秦公子,而是……”望入胡裴深邃蕴星河的目光里,她咽口吐沫,弱了语气,“那人是七皇子轩辕不羁。”
胡裴眨下眼,脑海里过电般闪过道灵光。他想起昨夜在七皇子身上闻过的石墨松香,和前岁离京都前在黄仙身上闻到过的味道一样。
一时间,他被震到失语……也有失察的自责。
【早前发现黄仙不对,未引起大的重视,总以为她是几百年的妖精,不会蠢到同凡人在一起。不成想连数都弄不清的妖精真得和凡人搅合在一起。
然而,这个意外……打破棋盘上的局势,无论是黄仙还是轩辕不羁那一方,都得不到好的结果。
何况,黄仙的对象是个混不吝的皇子。】
胡芸翎似乎觉得这雷不够大,咽吐沫道:“胡裴,黄仙她根本就不是普通人。我也是才知道不久,我知道后提醒她不要和七皇子来往,但是她不听,而且帮七皇子……做了不少事。”
胡裴既觉得惊,又觉得如果是黄仙……【她会的。】
他缓了缓神,才哑口问道:“你知她是妖精,还和她做朋友?那可知她都做了什么?”
胡芸翎暗瞪他一眼,撇嘴道:“她是妖精也是我带出去的人,我管着金都五家铺子,能没这点道义?何况,她又不害我,还帮我。我虽重利但从不薄待自家人。”
又泄了气道,“她具体帮人做了什么,我不知道,她不肯说。主要是数个月前医师刚说她怀孕不足三月余,如今她那个肚子跟人家七八个月一样大,我……我这心里慎得慌,没有底……”
她越说越焉,觑胡裴越发黑的脸色,心里直打鼓。若胡裴不是季暮云亲自生出来,她也不敢来寻胡裴。
【谁晓得与黄仙交好的胡裴到底是不是妖魔鬼怪啊?】
当然,她说出口的话,硬头皮也会做下去。胡芸翎也确实不薄待自家人。
胡裴敛眸光,约略有点理解她内心的那种既认又拒的复杂,颔首后问道:“那她现在人呢?”
“城西小别院,七皇子的居所。”胡芸翎直接吐槽道,“我没敢跟大伯母说这事,后来大伯母还问起,我就说黄仙嫁了人,也帮大伯母转交份厚仪给黄仙……谁知道昨日黄仙出现在胡府,还在门口迎你……事后,我同大伯母好一番解释。
昨日后,黄仙就离开,也没同大伯母见礼。
因为她的事,搞得我现在里外不是人,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我就没见过她这样……性子跳脱,不懂人情恩义……却又好为助人……这家伙。
你说大伯母对她多好,我对她真的不差。可是,她竟然瞒我这事,搞得我现在怎么做都可能得罪人……哎呀。”
【黄仙本就不是人,以人的道义标准要求她,那就太过为难自己,也为难黄仙。七姐此刻担忧得怕是轩辕不羁找麻烦。一个皇子与一个妖精在一起,很难不露马脚而被连带追责。这才是胡芸翎寻来的真正目的。她既然想帮黄仙,又不敢担上此事。人之常情。】
“多谢七姐照拂黄仙,我来处理她的事。”胡裴说句胡芸翎最想听的话。
胡芸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暗舒口气。
她起身离凳,又张了张口,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阵子她真得被黄仙给搞得头大,更担心黄仙帮轩辕不羁做的事连累胡家。如今,金都暗潮下已有风闻说胡裴将要升官职,那最好提前同他打声招呼,既把黄仙的问题归还给胡裴,也帮胡阳和胡家三房的未来谋算一翻。
胡裴却未再深入这个话题,他趁胡芸翎起身,觉得这夜也深了,就顺势送客。
胡芸翎走至院口,心里又为此行来意颇有些惭愧,慌里慌张地回头瞥眼。
【不知道为何,竟觉得胡裴应该是知道黄仙的不同。
既然胡裴知道,那胡裴会不会也……同旁人不同呢?毕竟,他出生时……呸呸呸……若胡裴知道黄仙的不同而不说出来,那本来责任……哎……】
胡芸翎压下各种奇奇怪怪的思绪,带沉重的步伐前去花厅寻胡阳。
她面对胡阳的询问,不敢据实已告,怕把他扯进来。
【以哥哥和胡裴的交情,还是不知道那些不必要的事好,这样才对哥哥更有利。】
胡芸翎的心里又想着要提醒梵音辞这位嫂子一声,盯着点胡阳。【自己这位傻兄长啊,既要同胡裴来往,却也应当保持合适的距离为妙。】
玉芝院里终于安静,胡裴坐在客厅桌前,借朦胧的烛火,斟杯茶,慢慢地饮着。
他就这样坐着,既不去洗漱,也不去入睡。
直至房门口出现一道朦胧妖娆的身影,旋进一阵风,吹拂摇摆的烛火。来人顺风意,缓缓地跨进房门。不是别人,正是身怀六甲的黄仙。
胡裴在她圆润娇媚的脸上转了圈,移向她圆鼓鼓的肚腹,察觉黄仙把手护在肚前,直接撇开眸。
黄仙咽口吐沫,绿光烁烁的眼里想要挤出如同往常般的笑容,却淌下眼泪。
她就不再勉强,尤着性子,展出从旁人处学来得楚楚可怜的表情:“阿裴,你帮帮我嘛。”
胡裴再次饮口茶,叹息般道:“人妖殊途。你可曾想过他是凡人,活不过百年,而你是修灵善道的妖仙。”
“我……我没抗住诱惑,入了情关,身子也没守住。”黄仙蹙了眉噘了嘴,碎步挪近,试探着去拉胡裴的衣袖。
她拉上袖角后,半弯身,昂张纯真却带狡猾目光的脸,楚楚道:“阿裴,我……舍不得这个孩子,你帮帮我啊。”
胡裴的回应是直接抽出被她捏住的衣袖。
黄仙见状直接起身,当胡裴的面敞开那包裹在衣衫下的圆润肚子。
胡裴本要避开,却在移目间发现她的肚腹鼓荡得不似寻常。他蹙眉再望,凝灵力在眸,目光穿过黄仙的肚腹直入体内。
待他看清肚腹内中的情形,忍不住倒吸口凉气。
胡裴哑声怒问:“怎么会这样?”
“我……我杀了人。”黄仙被他一声呵斥,吓得哆嗦。
眼泪更是直接涌落在地板上。
啪嗒啪嗒,如雨点砸地。
黄仙往后缩了缩,皱张脸啜泣。“他毁了我三百年的灵道之路,坠入恶妖道,这个孩子成了半人半妖的怪物。阿裴,你帮帮我。”
胡裴闭了闭目,深吸口气,怒气冲心到无话可说。
他握紧了拳,盯向黄仙瑟缩的模样,又压下冲上来的气。
“那你可知道身为动物的部分长得比人的部分快得多。”【所以胡芸翎才有那样的担忧。】他还是忍不住咬牙道,“他是个异变的孩子。”
黄仙噘嘴点头,又捂住嘴巴,呆凝双眸,哭唧唧道:“我打算等他人的部分彻底成熟才生下来,可是……不羁想要我再帮他杀轩辕端,我不愿意。他就踢打我……呜呜……阿裴,你帮我杀了不羁吧。他就是人类口里、戏文里唱得那种薄情寡义、卑劣的男人。”
胡裴看向黄仙露出的狰狞獠牙,张了张口,又握紧拳头。
他咬牙沉声道,“人类固然卑劣,但你又何尝不傻?还有,你既然破了杀戒,怎么不自己去杀?”
胡裴说完顿时觉得被她气得头晕,连话都不经脑子过了。
他甩了袖袍,在房里来回踱步。他既恨玉经不起雕琢,也恨朽木不可雕。
胡裴瞪向委屈巴巴系紧衣带不敢言语的黄仙,恨铁不成钢道:“倘若你能闯过情关,修为更上层楼,何至于落得这般灵道不纯的地步?杀人!?再帮他?!
所以,你此前杀的人又是谁?”
“阿裴……”黄仙不敢说,但在胡裴的眼神怒视下,嚅动唇齿,垂缩脑袋。
她低声道,“我入了宫,见了大美人顾秋飞。她要我给一个为孩子报仇的娘亲开道。那女人给太子轩辕海的铜炉里下了秋丽鸦……”
胡裴震惊到再次离座起身,盯向黄仙瑟缩的脸。
那比以往娇媚的脸上,那眸里并无太多的负疚情绪,甚至有点明亮。
那是属于妖精的观念,不属于儒门礼教下的人类。
胡裴手指黄仙,一时不知道问题的起源在哪里,只喃喃说道:“你怎么会参与进这种事去?”
“我不知道。”黄仙察觉胡裴已经气到没有脾气,直接坐在他的凳子上。她昂面看向站着的胡裴,“原本,芸翎给了我一家刻板坊经营,给书楼提供印书。
我借此认识了城东秦羽书楼的秦曦山,后来秦曦山把我介绍给不羁。”
“……”胡裴压了压额头,【不羁不羁叫成这样,又想要杀他……】
他淡色道,“你怎么会入宫?”
“一直听不羁说大金宫的美丽,里面还有最美的女人,我却从未进去过。
后来,你又离开金都去外出使,不羁说起美人顾秋飞的漂亮,我心下好奇,就缠着不羁去见顾秋飞。
不羁把我扮作宫女带进去……我路过液池时,十皇子轩辕戎意外落水,被我救起。
我在顾秋飞的宫里换衣衫,被一只宠狗吓出毛耳朵。
顾秋飞发现了我的不同。她不仅没被吓到,还以此要挟我。
倘若我不听她的话,就把我的异样告诉不羁。
我当时没有害过人,也不想害人,又害怕被不羁发现不是人,就听信顾秋飞的话,放了那个死了亲儿的母亲离宫,看她到了太子在的天机宫,在铜炉里放秋丽鸦。”
黄仙抿了抿唇,脸上也有丝懊恼,带出股似真的助人后又无所谓对或错的奇妙神色。
“几日后,我在书楼听人传言太子残暴不仁,杀死自己宫里的宫女……就去问不羁。他竟是知道这事,说是那投毒的容御女用秋丽鸦迷惑太子才造下这番杀孽。
这时候,我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我也渐渐地感觉到浊气环绕周身,萦之不去。
那时候就已经晚了。”黄仙从桌上拿过个杯子,气得倒杯水,润了润嗓子。
胡裴看她这番举动,直接闭了眼。
黄仙喝完水,犹是道:“我觉得亏了。我数不清鸡有多少只,蛋有多少个,但我不是傻子。我就迷昏了不羁,与他发生了……嘻嘻……”说着,她抚了抚肚腹,竟笑得十分开心。
胡裴直接坐到她侧边,掐了额头,气得脑袋炸裂。
“你在西北守栅墙时,我告诉了不羁,我有了。”黄仙笑完又噘嘴,把水杯狠狠地砸在桌面,怒道,“但是不羁不高兴,说我生下得会是个妖魔。”
“阿裴……”黄仙去拉胡裴的衣袖,直接被胡裴给抽回去。
黄仙也不介意,噘嘴道,“呜呜……原来……原来他一直知道我是不同的。他不要我生,我偏要给他生出来。”
胡裴咬牙,看向这般又哭又笑的黄仙……
【其实,黄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所谓情关,情爱未曾真正入黄仙的心,她只是顺本能行事,又被轩辕不羁、顾秋飞拉扯进了旋涡。
这般……到底谁更可恶?】
胡裴瞧她神态模样间的变化,极不是滋味。
【黄仙自我独行,看似机灵,实则懵懂凭心。到头来卷进金都最为复杂的夺位之争,做出毁道基的事。】
黄仙似此前的话还不够震撼胡裴,紧接又道:“不羁说,如果要他认下我肚子里得这个孩子,就要我赶赴北原,趁机杀死轩辕玄。
在冰天雪地里,我趁轩辕玄与一名将军斗杀的难舍难分时偷袭了他。”
黄仙握了握拳,委屈地看向震惊的胡裴,又是楚楚道:“阿裴,我回不去了,真得回不去了……我现在只想保下这个孩子……不羁看到了轩辕玄的人头后又翻脸不认我的孩子,给我的药里下落胎药……我听到后逃了……他又派人追杀我。
我光明正大得出现在胡府,就是想给他一个警告……不是没人知道他的秘密。
阿裴,你帮帮我嘛,就像当年你把我从猎人手里救下一样,给我吃给我穿给我住,你再帮帮我,好吗?”
胡裴完全被震惊,想起在西北时晁错说轩辕玄是被黄色动物猎杀、尸体没有头颅……还有刚刚黄仙说的“守栅墙”的话,都说明她去过西北……原来……
【在我看不到、没有关注到的地方,竟有人做了这么多的事!?】
胡裴的目光下移,再及黄仙圆润的肚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无语半响,闭了闭眼后说道,“你先去你以前的房间住着,等我想好再找你。”
黄仙直接笑了,重重地“嗯”了声。她跑出门时,又回头笑道:“……阿裴,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还有谢谢你肯帮我。”
黄仙虽觉察到人世的复杂,但实际上她那似是而非的“是非观念”委实令她走入了最糟糕的人间境遇。
终归,她是只光长年纪还未长足经验的黄大仙修成人,又在不察人心可怕的情景下误入人世的复杂关系网。
她依然有生灵的天性,知道护孩子,却也经历一番痛苦迷茫。
胡裴看她瞪一双绿眸离去,直接深吸口气,又缓缓地吐出。
【日前,轩辕不羁夜闯龙腾阁的偏殿,竟是说了谎话,他是来试探的。】
胡裴磨牙:【黄仙固然有错,但七皇子委实该死。】
胡裴揉捏额头,直接挥手关了房门。他思考着还是得先处理黄仙的问题。
【黄仙真得生下半人半妖的孩子,孩子若是生活在东大陆,绝对会受到非人的折磨。但是,若孩子可以去往西大陆……】
胡裴还记得魂体在西大陆游荡时所见。
【灵道的善妖类,穿过西大陆的修真世界还好说,但像黄仙现在这般身缠浊气,除非走沿天堑海的青渊大森林,不然想要横穿西大陆修真界去往更南的万妖林,很难不被除魔卫道的修士发现后直接灭杀。】
胡裴再次揉了揉额头,去往寝室。他推开靠榻前的窗棱。
弯月如钩,润洁有光。
【对于黄仙的事,也是要付上责任。
既养了她,又没有好好的教化她。明明可以令她修行灵道,却被人蒙骗误入恶妖道……如今又该怎么挽回这个错误?真得要把她送往西大陆南部的万妖林、碧瑶宫?】
“哎……”胡裴直接关上窗棱。
他灵诀轻动,拂过周身,上了床榻盘坐。他逼出魂体,飘忽往外,寻到家人死后的灵魂被九幽的旋门捕捉,顺势再次入九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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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裴:阿错,我遇到大麻烦。
晁错:别怕阿裴,天塌了我帮你顶,我个子高。
雷冥尊默默往旁边一站。
Q版南岸搓小手手:“排排站,点羊羊。176,185,195,完美。受(纤廋有型),小攻(伟壮有力),大攻(精壮斯文)……喵喵~~
九幽冥界。
弥漫幽冥气息的九幽随胡裴灵魂的到来刮起一阵阴风,拂过满地的红丝彼岸花,摇曳生姿翻红浪。
胡裴不曾想刚走没多久,这么快又回来。
与九幽,似乎已经有不解之缘。
【那个雷冥尊的记忆……】胡裴不想深思,暂时不想去碰触那道旧日的伤口。
但是,雷冥尊肩上的白狐得要回来。【那是属于自己的狐族身体。有此狐族的身份,才可以帮到黄仙。】
胡裴立在幽暗的黄泉路道口,直接阖目凝魂。
在魂体签下的往生契约感召下,正在黄泉海小岛上的雷冥尊盘坐在地,他肩上的白狐直接凌空飞起。
雷冥尊静静地看向飞起的白狐,旋手就把白狐又招了回来。他感受到了往生契约的拉扯之力。
【朝歌的灵魂在召唤他的身体。但是,以往生契约的能量召唤,不足以助白狐狸飞过黄泉海,甚至会被海浪卷下去。】
他顺把狐毛,祭出灵力一托,送白狐向黄泉海崖飞去。
待狐狸消失,他静静地凝向眼前幽暗的草芽,那幽幽的眸光深不可测。
待黄泉花开,洒下黄泉流浆,就可制成往生之毒的解药。
【那时候,朝歌无论是记起还是想忘,全凭他自己做主。】
然则,在雷冥尊的私心里,既已守在这里,便也是生了那一争之心。修道之人向来与天争命,何况所想之人。
黄泉路的道上,胡裴阖目,旋手一招。
白狐急速飞来,落入他的怀里。
胡裴想也不想,魂体直接进入狐狸的身躯,运转感知。狐族的狐体灵力充沛,红宝石的目里有睿智灵光。
在细细体悟九尾天狐的记忆传承后,他从秘法里得知,这狐身应该服用过狐族至宝——月流妖华,得以保持灵狐的妖身不腐,加上化形草的能量积蓄在四肢天灵各处窍穴,只要一个时机,就可以直接化形成人。
胡裴扬起四足,穿过一众等渡河的灵魂,来到绿玉的原身大树下。
绿玉直接从树身凝出人形,微笑道:“哟,怎么想开了,还投生进狐体了?”
胡裴张尖口,翘鼻头,口吐人言:“绿玉姑娘,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绿玉旋指绕出道灵光,卷起胡裴漂亮修长的狐身,落在歪脖子树的枝丫上。
她平视狐狸,扫见那垂翘的大狐尾,心痒痒了下。她看着胡裴如红宝石的眸又呆了呆,继而微笑道:“你的狐身真漂亮啊,不知道幻化成人是何精致模样。还有啊,我出不了九幽的。我自小长在忘川河岸,吸收得不是灵力过妖丹转为妖力,而是幽冥之气入妖丹流转为妖力。一旦离开九幽,我可是会枯竭而死。
所以,若是在九幽内的忙,我倒是有几分用处,若是九幽之外……抱歉,我无能为力。”
胡裴轻愣。
他原想绿玉是修灵道的妖族,可以托她送黄仙前往君州大陆的万妖林碧瑶宫……
如今绿玉这么一说,此法不通。
【那就只能把狐族之身带走。狐体内中有雷积山的空间,可以先把黄仙暂时藏在雷积山。只不过,雷积山可是雷冥尊的所有物。】
绿玉不知胡裴心中所想,依然道:“不过,你若想看三生石的风景,我可以偷偷带你过去。”她眨眨眼,俏皮道,“放心。你如今有后台,又是灵狐妖身,没有鬼差敢欺辱你。何况,现在也不是几百年前乱糟糟的冥界。冥尊他……一定是站在你那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