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记忆中,每次月守涉出现,最常见的活动就是一脸倦怠地趴在桌子上假寐。眼下微微发青的黑眼圈和倒头就睡的呼吸声不像是作假。
那副毫不掩饰的疲惫几乎会让人怀疑他到底做了什么苦力活,才能将青春期少年好似用不完的精力折腾干净。
这件显而易见的事被其他人私下当做玩笑讨论过。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说不定是大家族的压力,世家的人总要学习很多额外的课程来着?”
那时我没有作声,默认了这一观点。实际却明白,大概不是家族额外增加的课程。
任何希望好好培养孩子的家族都不会干出竭泽而渔的事。将还未成人的下一代早早累垮绝不是什么好办法。更何况月守涉完全没有受制于家族的人特有的阴郁感,偶尔流露的散漫姿态更像是长期放养的结果。
况且能占花形怜央那个团体里一席之地,本身就代表很有独立自我能力,不会是什么花架子。
排除他人强迫这一点,唯一的答案只能说——他自愿做了什么不堪重负的事。且那件事是在家族默认、其他人不知晓的情况下持续进行的。
非同一般、隐瞒的事、自愿、超出能力、再累也不放弃,这几个关键词和主角设定的重合度,让人想不注意、想不联想都难。
在这里看见月守涉出现的刹那,对优士相貌上隐约感到的那丝熟悉感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宛如尘埃落定,我很快接受了同班同学之一又和里世界有牵扯的设定。
人的底线大概是这样一点点放低的,慢慢习惯这些突然转变的身份之后,下次就算告诉我天谷表哥忽然打出了超能力篮球,我可能都不会感到惊讶了。
自我吐槽的同时,我回答了月守涉的问题:“不,作为系统,我们的确是第一次见面。而我之所以知道您的名字,是因为您有需要我实现的愿望。”
“哦?你是说,你可以了解所有拥有愿望的人的名字?”他换了只手撑着下颌,“这么说,你该是全知全能的。人类总是有说不清的愿望。”
“并非如此。”我摇头,“能见到我的人,本身就拥有特殊的能量场。能传达到系统的愿望,同样需要条件。”
所谓的独特性,就是要非你不可的专一感才能体现。多数人无法抵抗这份独特,正如喜欢赌自己才是中奖的那一个。
但月守涉不太吃这套,用慢吞吞的调子质疑:“先不说你所谓的特殊是什么。说到现在你左一个代价,右一个条件,满嘴都是要求,完全不像是你口中无私为人的存在呢。”
“无私的是神明。系统不是神明,只是单纯的交易者。”
“是吗?神明啊……”
他像是认同了这个说法,没有再深究,却话锋一转,“不巧的是,我这个人没什么依靠别人实现愿望的兴致,更别说是需要交换才能实现的愿望。听上去比攒积分抽奖的活动还不可靠,一般来说,那样的大奖只是为了诱惑付出更多本不该支出的钱财的陷阱,成为幸运儿的几率比忽然被雷劈的概率还要小。”
心智坚定到没什么漏洞可钻的模样。
在我感觉不太妙时,月守涉伸出一只手指,像是之前那样,在空中随意地画了个符文样的东西挥了出去。那道泛出浅紫色的咒文在他手下一闪而逝,宛如融化在半空。
下一秒细小的惨叫在不远处出现,我考虑了两秒,还是决定回头看一眼。
原本蹲在篮子里的粉色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了篮子,跑到了桌子边缘,正沿着桌腿下滑。
可惜没能触碰到地面,就被突然出现的锁链捆了个结结实实,整个玩偶身体都变形了。
……这具身体虽然感知不到太多的疼痛,但反映在灵魂上的约束却不会无视。看阿茂那样子,大概被抓的不止身体,还有灵魂。月守涉是真的有针对灵魂的能力,或者进一步推测,他专攻的方向就是灵魂方面。
结合作为弟弟的优士能轻易召唤灵魂附在玩偶上,身为哥哥的月守涉很有可能对此道更加精通。这么一来,他之前直接从灵魂角度怀疑我是认识的人的原因就有解释了。
我一边分析情况,一边很想为自己的猪队友叹气。
这样一来情况变得被动了。
我现在很怀疑是不是变成玩偶的时候,优士对阿茂多施加了什么法术,比如把他真正的脑子也变成空空的棉花。不然很难解释这时候他完全没有仔细想过就逃跑的愚蠢行径。
这种时候急着丢下我,独自逃跑,难道没有想过根本跑不掉的可能性吗?面前这个看似懒散的家伙,刚刚可是一瞬间就制住你了啊喂!
……算了,吐槽得再多,那个蠢兔子也听不见。
快速整理好心情,我再次对上了月守涉。
他正饶有兴致地观察我的反应,像是在看一只小白鼠,又像是做完杀鸡儆猴的戏后,期待看见猴群的乖顺。
“月守先生……”
我刚要开口,他略显欢快的声音就截断了话头。
“对了,比起在这里说这些无聊得让人都快睡着的话,我还是亲自来看看好了。”
我听不懂他说要看什么,但某种不详的预感瞬间从脊背窜到头顶。我下意识后退,一只手悄悄背到身后。
“您想看什么?”嘴上必要的拖延还是要有的。
月守涉睁开紫色的眼,笑眯眯地抬高手,在我头顶做了一个抽拉的动作。隐隐的深紫色光芒在他周身散出,一丝一缕向我缠绕。
“当然是,看看你的灵魂啦!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或者知道的某个人呢。如果不是的话,我会向你道歉,如果是的话……”
他没有把话说完。
这一点给人带来的威胁感更强烈了,起码正面对上的我理解了他和善笑意下蠢动的攻击性。
不过这也证明,之前我说的任何话他都没有相信,所以才会想要亲自看看我的灵魂。
“月守先生,您是要对我发起挑战吗?”我冷下脸,忍受缓慢出现的拉扯感,“据我所知,抽取灵体不是什么表示友好的礼仪吧?如果您真的这样做,就是与全体系统为敌,其后果绝不会是您愿意看到的。”
这话听上去可真有垂死挣扎的味道,可惜我不得不说,不得不扮演这样一个好似受到屈辱的角色。
不然的话,时间不够啊。
“是吗?”
他轻飘飘反问了一句,好似完全不在意我会怎么回答,自顾自说,“唔,其实也可以。现在的日子稍微有点无聊。嗯……说起来,你一直在画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因为没见过所以就任由你继续了,不过等下你可能就没机会继续,不如先告诉我怎么回事?”
被发现了!
我顿了下,藏在背后的右手画得更快。
不对,这种程度的动作不被发现才奇怪。但“没机会继续”这话代表的含义……
得快点,再快点!
来不及多想,我没有再分散注意力回答,只把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张尚未完成的法阵上,努力控制着笨重的布偶身躯,勾勒出细致的笔画。
“哇哦,能做到这个地步还不错嘛。”似乎有称赞的感叹传来。我已经来不及多想,匆匆忙忙就要为阵法添下最后一笔。
从这里向上,再向下……
“咚”。
“咚”。
宛如巨大时钟在脑中轰鸣,抬起手没来得及向下,整个身体动弹不得,模拟的呼吸凝滞。我好像在这一瞬间变成了真正的布偶,无呼吸无心跳无反应。
垂下的视线中,密密麻麻的紫线蛛网般蔓延在脚下,将唯一的猎物——我牢牢困住。
上方传来神明般宣判的声音。
“真让人好奇,你拥有什么样的灵魂?不知名的系统先生。”
似曾相识的抽离感袭来,我吃力地咬牙,在视线昏暗前,竭尽全力做了最后一个动作——这种时候,只能试试看了!
勉力过后,我如同陷入黑沉的深水,意识下沉,在无尽的虚空中做了一场漫长又清晰的梦。
那大概是个还算有趣的故事,可惜我醒来却半个字都不记得。
更可惜的是,没有如我所愿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一抬手看见的依旧是毛绒绒布偶的手。
最最可惜的是,对面那个给我吃了下马威的家伙还没有消失,甚至莫名友好地打了招呼。
“嗯,你醒了?系统先生。”
我默不作声看着他,摆出明确的抗拒姿态。
老实说我不太能理解,怎么有人才折腾过别人就能表现出这副什么都没做过的模样继续说话?
“别那么戒备地看我嘛。”他恢复了软绵绵没有骨头的样子,趴在桌上,“我只是职业习惯。做我们这行,不对灵魂慎重点可不行,详细情况要说上千个例子都可以。不过看你的样子,不会愿意听。好啦,作为赔礼,我会帮你实现优士的愿望。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对吧?”
“……您看见了什么?”
我慢慢坐起身,往后挪了点。
这样的态度改变过于不寻常,尤其是我好像真的没有受伤,更没有被发现真实身份。没有被发现真实身份是法阵的作用,但为什么这家伙态度变了这么多?
已知的线索是——他是在拽过我的灵魂后才这么友好的。
那么,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都说了不用担心,我已经相信你了。”月守涉说。
他回忆起什么,微笑道:“毕竟,你可是拥有相当……有趣的灵魂呢。”
“……哦。”谁要猜他在说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大多数人究其一生都在寻找自己。——小林日记第2X页】
前因并不重要,除侦探以外没人会在意过程。
无论怎么说,月守涉同意配合就代表愿望能够达成,我也不必被强行困在这种身体里了。
这么想着,我懒得再多废话,开门见山地转达了优士对于哥哥不理自己的忧愁,并提出建议——希望他能恢复原来亲昵的态度,至少让内心不安的弟弟不要多想。
“什么啊,原来是这件事。”
月守涉变回原来那副懒散模样,半阖着眼,拖长了声音,一手撑着下巴,满脸无聊,“优士该长大了,总是想着依赖他人不是什么好习惯。已经举行过成年仪式,独立起来的人当然不可能像是以前一样得到所有人的照顾。”
“……”
是那个吗?里世界所谓的能力达到一定程度就算成人,不被当成小孩的规定?
这真的不是过度剥削吗?就年龄来说,优士还在上小学吧。
“别用这种怀疑的目光看着我,我没打算失约哦,只是陈述事实。而且那孩子很麻烦的,你多少也能理解这点才对。”
他说,“你的目的应该不是让我恢复对他的态度,而是别的什么?那只兔子玩偶的行动可不像是单纯劝和。我猜那孩子大概许了‘希望哥哥能变回原样否则就杀了他’之类的愿望?”
……该说不愧是一家人吗,猜测着弟弟可能许下杀死自己的愿望,语气简直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随意。
我迟疑了一会,点点头。
“果然,那孩子的目的是重新得到我的关注。就像是习惯了被他人喂饭的孩子忽然发现需要自己吃饭,他现在不过是在撒娇罢了。”
他了然,很快下了判断,“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这样可以了吗?”
“你能保证愿望一定会达成?万一没能做到,你要怎么负责?”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下来的阿茂横插一嘴。
仿佛被狠狠□□的玩偶外表和满含怨气的质问语气不太相合,更像是气急败坏的故意找茬。
月守涉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仍然看着我,好像是专门回答:“不用担心,答应了的事我一定会做到。毕竟灵魂不容欺骗,真诚才是唯一能链接彼此达成沟通的秘诀。”
似乎在说什么行业准则一样的话,不过这些跟我没什么关系。
“希望您能遵守约定。”
我学着看过的老电影做了个像模像样的绅士礼。同样无视了叽里呱啦小声骂着什么的粉兔子玩偶。
“放宽心。不过,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你说会出现在需要实现愿望的人面前,并且为他实现愿望。”
他笑眯眯地说,“哦对了,还有前提是,我能付出相应的代价。”
“是的。”我沉声应了。
这种时候忽然提起这个设定实在会让人有不好的预感,比如他真的提出什么难以实现的愿望让我实现。但绝不能露怯,也不能犹豫。
角色扮演的关键是相信自己,崩塌的瞬间在于怀疑。
就算他真的有什么愿望,代价到底合不合理由我决定。
“在和你相遇后,我的确产生了一个愿望。”他说。
“请说。”我正襟危坐。
“我希望‘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他果断地、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句话。
“……”
“哈啊?!”一旁的阿茂一不小心发出了不小的惊呼,看样子很不理解。
我也不能理解。
到底是怎么样的脑回路,才能对一只棕色毛绒玩具熊说这种宛如面对动漫女主一样的台词?
这里可不是什么青春恋爱喜剧大结局现场。
从旁观者角度来看这一幕一定很怪——长相帅气的少年在充满浪漫气息的玻璃花房里,一本正经地对一只玩偶熊说了略显深情的话。
假如他的年纪再小个十岁,我附身的这个玩具又是陪伴他许久的“朋友”,说出这样的话还有解释的方向。比如对幻想朋友念念不舍。
但没记错的话,我今天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形态和月守涉见面,我们交谈的时间还没到两小时。
我不明白他怎么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种愿望的。
难道这世道已经变了,现充们已经进化到了阿宅无法企及的另一高度?
还是说,他已经超过一般人,进化出新的XP系统,连一只玩偶熊都不放过?
抛开这些因素不谈,从理智角度思考,提出这种愿望,是为了将可疑的外来灵魂困在身边观察,故意这么说的吗?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中碰撞,我面上平静地对愿望做出了回应:“这只玩偶熊要陪伴您是很简单的事情。”
“唔,是我说得不够直白,还是你故意装听不懂?”他摸了摸下巴,“我再说清楚一点。我希望‘你’留下来永远陪着我,并非这具没有意义的外壳,而是里面的灵魂。”
——灵魂啊。
果然没办法避开吗。
我心下叹气,为自己预感实现感到悲伤。
要说能打动这种人的事物,果然也只有在他们口中特别的存在了。
“抱歉,系统是另一世界的生物,大概不能长久……”即使明白这一点,我依旧吐出了毫无感情的话术。
“你还没有听明白。”月守涉打断我,“不是玩偶,不是系统,是‘你’。在此时此刻此地,与我对话的‘你’!”
“……”
我望着他,他毫不避讳地回视,深紫的瞳孔里映出我的身影。
毛绒绒的玩具熊黑黝黝的眼珠一丝波动也无,看上去如同真正的绅士般沉默不语。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
月守涉在等待我做出决定。
我不太想让自己的灵魂作为商品被摆上货架,无论是不是玩笑。
即使明白可以用过高的代价让他知难而退,但这里不是普通地方。某些角落里残留着很难注意到的法术“痕迹”。
说不定会有一旦说出口就成立的契约,这不是能拿来赌的事情。
“……您许下的这个愿望,太过分了。”
“什么?”他愣了下。
于是我冷漠地重复:“是在说,您太贪心了。您想要的东西代价高昂到您可能支付不起,没什么说的必要。”
“抱歉啊。”
月守涉回过神,不甚在意,“我们家都是这样,看见合心意的东西就会忍不住想要得到。得不到也会努力争取。我有自信,能够付出你要的代价。不过请不要故意为难我,说些人类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让我们进行合理的交易吧?”
最后一句话落下的瞬间,仿佛启动了什么开关。无形的锁链哗啦啦从无垠的高空垂落,一圈圈堆叠着锁住了整个空间。
不可违背的规则直接传达到脑中——此乃公平公正之代价。
“……”我抬头扫了眼没有尽头的锁链,不用试探也能明白这不是能轻易打破的东西。
唉,所以说深入敌营最容易出现这种情况。如果没有主角光环,没有完美躲避所有陷阱与阴谋的运气,要怎么比得过有本场优势的对方?
整理好一瞬杂乱的心情,我在月守涉期待的目光中平稳开口,“我明白您的愿望了。按照契约,我需求的代价是——”
“你说,你找到了新的人帮我?”
妖皇甩着尾巴,一脸不信:“你有这么好心?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完成的事,随便说给什么无名小卒听也没什么用处,还会违背‘保护法则’,让他们背上不必要的因果。”
保护法则是指,某些大妖怪诞生的秘密或者致命的弱点,由于其本身存在太过强大,不能将相关的重要信息告知过于弱小的精怪,否则会为小精怪招惹来祸患,导致死亡或消失。
“……你当时说给我听怎么不考虑保护法则的事情。”没记错的话,当初这家伙可是毫不犹豫就说了。
元芜顿住,像是心虚一瞬,扭开脸蹭蹭爪子:“这么久才一个能看见我的家伙,谁知道根本不是这边世界的人,还没什么力量。按你看的那些漫画套路来说,你明明该是个BOSS。”
简而言之就是没想太多。
不是BOSS还真是对不住了啊。
“我只是担心你在这白吃、白喝、白住这么久,可能连自己的目标都忘记了才好心帮忙的。你还记得你想要成为人的愿望吗?”
“当然!”
我收拾着衣物和必要的紧急物品,随口答道:“那不就行了。放心好了,那位可是里世界很厉害的家族里出来的天才,在灵魂方面颇有研究,说不定真的能鼓捣出什么结果,你不妨耐心等等看。不过最好还是亲自去看着,防止出现过多意外。”
“切,一群毛头小子能有什么本事。”它撇撇嘴,自顾自猜测,“你肯定是拿了人家什么好处,不得已把我当借口供出来。依我看,你只是单纯想甩难题给他们而已。”
“怎么会?我可是乐于助人的好孩子。”
“鬼都不信你的话。”元芜哼哼两声,转移目标,“从刚刚开始你就在鼓捣什么?收拾这么多东西是要出远门?去哪?顺便给我带点特产回来,毕竟人类只有食物做得还算能入眼。”
对食物基本来者不拒的家伙又在说什么美食家才能说的话。
我懒得吐槽它,背上鼓鼓囊囊的包,拒绝道:“这次大概不能带什么特产回来。毕竟我要去的,是个和现实不相容的地方。”
“什么?”
我掏出手机点开某个界面在它眼前晃了晃:“这里。”
“哈?!你要去那边做什么?”妖皇猛地从地上蹦了起来,重新落下时一脸狐疑,“你怎么忽然想去那种地方。你要做什么毁灭世界的事了吗?”
“身为妖,你不懂很正常。但这对于人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郑重地合上手机,掏出一块透明石头,看着它一点点发光,缓缓闭上眼。
“对人类来说,去救自己的孩子再正常不过。”
“那可是——我辛辛苦苦养了半年的崽!!”
作者有话说:
简单来说,我一直都有在玩一款养成小游戏。
游戏内容非常简单,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物,花费会自动增长的金币购买道具,给他食物和衣服,再安排他去做完日常活动,剩下就任凭他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到处活动。
有时他会带回来一些路上买的东西回来,比如新的食物或者衣服。
这是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挂机游戏,不特别也不繁琐。正因为流程操作简单,非常适合在无聊的碎片化时间里想找点事情做的玩家,比如我。
今天一如往常,我正打开游戏想要给我养的人物更换衣物,顺便走走流程,拿走那点微薄的游戏奖励。
那个异常就发生了——打不开游戏。
无论我进入退出多少次,游戏界面始终卡在那个看上去华丽得令人心烦的初始界面,灰白色的小圈无限循环一般转动,就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变化。
“这不是因为你手机卡了,或者这个地方网不行吗?”听我讲原委的元芜不屑地说。
不知道它是从哪里知道关于的无线网这些知识,总觉得这种科技侧的话从神秘侧生物嘴里说出来非常怪异。
按它以前的说法,似乎是与时俱进地学习过。
“作为非人类的你不明白,这是一件严肃的事。”
我一边注意脚下的碎石,一边打开手机,运气不错地发现网络仍然在正常运行。于是顺势搜索游戏相关信息,对它亮出官方论坛里玩家们关于游戏打不开的抱怨留言。
如果只有一个人发生这样的情况,或许的确有可能是网络或者手机的问题。可如果这么多人都这么说,无论是真是假,都代表了更大的问题。比如游戏本身崩溃、网站遭遇竞争对手的攻击之类。
不过稍微让我在意的是,刚刚在游戏论坛里有人放出的某张游戏内截图里出现了一个意料外的身影。
一个不太好的猜想跳了出来,我意识到情况不妙。
某种意义上,我是为了验证那个最坏的猜想来的。
“只是服务器坏了吧,说不定已经在抢修了。人类就是爱大惊小怪,一点教训都不长。”
不愧是对人类社会颇有研究的妖,它像是一位颇有经验的玩家一样,不假思索说出了相当具有可信度的话。
“为了这种事,你就赶到这个奇怪的地方,甚至还没有特产,真无聊。哼,一点也不像你。”
嗯,前提是无视那话中暗搓搓的鄙视。
我点开手机存储的游戏地图,比对了下周遭的特征,尝试确定此刻的方位,顺势将那只妖喋喋不休的话抛在身后。
对这个地方的不满,更集中在没有可以吃的特产上的家伙,所说的任何话都没有建设意义。
虽然最近被评价“不像我”这种话出现的频次,已经高到我想反驳“你知道什么样的我?”的程度了。
但人没有必须和非人生物计较,至少在这种情形下,我懒得花多余的精力纠正它的印象。
比起这个,先去找到我养了半年的崽才是正事。
老实说这个游戏的风景做得还不错,也算是我选中它作为打发时间的游戏的第二个原因。
就像现在眼前所见。
正午时分,穿过森林的光被茂密的树叶遮挡了大半,只剩下明亮的光斑在青绿的泥苔上跳跃。清爽的风夹杂着好闻的香气拂过周身,有不知名的鸟雀在高处鸣叫。拨开树丛不时能见到红艳的蘑菇、玉白的五瓣花和蓝色的长草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