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很眼熟,他稍稍回想,发现正是陆燃灰突然提出要拍照留念那天。
配图是昏黄色的路灯,车窗外树木飞驰而过,后视镜上反射出半个光影模糊的侧脸,云曳知道那是自己。
因为他说过不许陆燃灰随便发图,所以对方在没人看的小号上都不敢放出清晰的人脸,只敢在细枝末节处下功夫,隐晦无声地宣示主权。
目光落在这张图的配文上,随后缓缓凝固。
【其实早就做好走不长远的准备了,但现在经历的一切都像做梦,我已经非常非常满足了。】
【那就把这里当作存放回忆的树洞吧。如果未来有一天我们分开,毕竟回忆永远不会褪色。】
【——哪怕以后被分手了,至少我还有偷偷疗伤的地方,真好啊。】
云夫人见云曳垂着脸久久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解地皱眉:“有什么好看的,看完了就把手机还我。”
云曳终于开了口,低声说:“你是什么时候找的他。”
云夫人漫不经心地算了算:“十天前吧,还耽误了我去美容院。”
十天前,他正好因为一个紧急项目在公司加班,现在想来,恐怕也有云夫人的手笔。
而陆燃灰与贺立阳的那顿饭,是在五天后。
云夫人毫不在意:“是又怎么样。”
想起当时的场景,她轻蔑一笑:“我给了他十万块的支票,他立刻就答应和你分手,连加码都不用。”
“你看上的人就这么小家子气,半点台面都上不得。”
完全没注意到随着自己的话,云曳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微微张开嘴,急促而用力地呼吸,大彻大悟般低声道:“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云曳五脏六腑都拧得生疼,他垂着脸,放在身侧的手指死死攥紧,吊瓶管里的血回流一大截都恍若未觉。
他低低说了一句话,云夫人没听清,皱眉偏过脸:“你说什么?”
云曳抬起脸,眼神里是让云夫人心惊的山呼海啸,他嘴唇发白,咬字清晰:“我说,原来是因为你。”
“云曳!”
云夫人霍然起身,又惊又怒:“你要气死我是不是!执迷不悟,难道你现在还向着他,认为他没错?”
面对亲妈的暴跳如雷,云曳像是被剥离出了情感,面无血色地冷漠道:“他没错,是我错了,我错得离谱。”
他甚至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十万……你知不知道,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向我要过任何东西。”
“你这十万,甚至可能还没他在我身上花的钱多,勉强能当个精神损失费吧。”
云夫人一愣,脸色难看起来,冷笑道:“嘴上说得好听,但还不是乖乖要了。”
这句话却像是激怒了云曳,骤然抬眼:“不要的话怎么办?把支票甩到你脸上,说就凭你这几个臭钱,也想侮辱我?”
“他那样做了,你觉得你会放过他吗。”
不愿意再和她多说一个字,云曳直接拔掉针管,穿着病号服下了床,踉跄着往门外走。
云夫人想拦他,没拦住,站在他背后气急败坏地喊:“站住,我看你真是疯了!”
见云曳不为所动,她的权威受到极大挑战,怒不可遏地威胁:“你敢去找他一次试试,信不信我有一万种法子让他活不下去!”
这句话终于有了反馈,云曳慢慢顿在原地。
云夫人以为他露怯了,冷笑一声正欲开口,云曳逆着光,慢慢偏过脸来。
那一刹那,他眼神中露骨的刀锋寒意,让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云夫人也悚然心惊。
云曳没有正眼看她,平静道:“你大可以试试。”
“你是我妈,这次擅自去找他,我不和你计较。”
“但如果再插手一次我的事……”
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淡淡抛下一句:“你会后悔的,我保证。”
保姆车停在老宅外,云夫人脸色难看地下了车,车门重重摔上,“砰”的一声,吓得司机一激灵。
在踏进老宅的大门前,她深深呼吸,对着化妆镜活动面色,最后硬是露出一个滴水不露的笑来,这才踏进了门,一路走到了书房。
书房门没关,装修古朴,被书柜四面环绕。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在写毛笔字,大开大合,笔走游龙。
云夫人站在门边许久不动,等老人收了最后一笔,才噙着笑赞叹一声,走进门内,恭敬道:“爸爸今天好兴致,我来帮您装裱。”
老头慢吞吞摆手:“不用你,他来。”
云夫人脸一僵,这才注意到旁边还坐了个瘦削苍白的年轻人,一直帮着老头磨墨。
他一张笑面,眼睛像是狐狸:“是,爷爷。”
云夫人暗暗咬牙,笑容不变:“也好,那我就先回楼上了。”
她刚转身想走,冷不丁听见云渡关心道:“陈姨脸色不太好,是少爷惹您生气了?”
听见这个问题,云家老爷子耷拉着的眼皮终于撩起:“那小子又惹了事。”
云夫人后背一凉,忙不迭笑道:“哪儿能,阿曳跟我耍小孩子脾气,哄哄就好了。”
云渡似是松了口气,淡淡笑道:“您别太担心,少爷还小,多少都有叛逆期的,等过去了就好。”
云夫人听着他假惺惺的话,心里直反胃,冷笑一声,懒得再虚与委蛇,转身就走。
云渡笑意不褪,注视着云夫人的背影,温温和和地轻叹一声。
燃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一起床,右眼皮就开始跳个不停。
直到吃完早饭,人都坐进教室里准备上早八了,还是在跳。
按了按眼皮也得不到缓解, 他不得其解, 隐隐忧虑:【我今天不会要倒大霉吧?】
002也听说过人类这种奇怪的传言,自信满满地科普:【宿主不用担心, 只是眼轮匝肌痉挛哦~应该是你这几天休息得不够, 熬夜看鬼片看多啦!】
燃灰觉得它说得有道理:【应该是这样, 封建迷信罢了。】
002表示赞成,又小声问:【那我们今晚还能继续看鬼片吗?】
燃灰:【?】
你怎么还看上瘾了。
但距离完成任务只差一步之遥, 他现在心情很好,很大方地答应了002的要求:【看,都可以看。】
又问:【所以到底什么时候能走?】
002翻了翻资料:【大纲里也没说具体时间,但根据主系统的推算, 应该差不多就是这几天的事啦!】
那就好。
燃灰松了口气, 继续安心等待着脱离世界。
他周三的课表其实很空,但前一阵子表现太过颓靡, 宿舍长好像担心他独处会做傻事一样, 非要拉着陆燃灰一起上他的选修课。
燃灰有点无语,但他这个炮灰的人设就是面子工程十全十美, 不会拒绝宿舍长的邀请,于是被拉着上了一天课。
但还真别说, A大的选修课还蛮好玩的, 尤其是当陆燃灰跟着宿舍长走进最后一节课的教室, 看见一排一排的黏土罐子时, 眼睛差点没瞪出来。
燃灰:“……我们学校还有这种课?”
宿舍长:“当然了, 学校有很多有意思的选修课,还有讲漫画和武侠小说的呢,改天带你去看。其实当时选课的时候我们就挑花眼了,但你好像只对专业课感兴趣,所以也没问你。”
燃灰默了一下,毕竟他要打工和追云曳,没什么时间丰富课表。
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再多说什么,宿舍长开始教陆燃灰怎么给黏土塑形,捏出自己想要的黏土罐子。
燃灰很快沉浸其中,专心给罐子塑形。
别说,还真挺有意思的,等下了课,他还意犹未尽,寻思如果下周还没退出世界的话,那他要继续来玩。
宿舍长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先走了。燃灰一个人举着两只满是黏土的手,慢悠悠往门口走,打算去卫生间先洗干净。
刚走出教室,就在走廊尽头看见了一道孤零零的人影。
光线很暗,那人一双凤眼却亮得惊人。他本来是斜倚着墙,在燃灰跨出门的一刹那,就立刻直起腰来,视线直勾勾地、不加遮掩地锁定在他身上。
危机雷达当场发出巨大的警报声,陆燃灰僵立在原地。
他深深吸了口气,冷静道:【我一定是眼花了。】
002:【……我也是。】
这不是好几天没见的男主吗?
云曳瘦了很多,此时整个人无端透出一股子阴鸷来,像是把淬了寒芒的刀,让人退避三尺。
他来这里干什么,是巧合还是特意来找自己?
右眼皮又开始突突地跳,燃灰用力用手背揉了揉眼,安慰自己一定是巧合,毕竟他们两个已经分手了,当时还闹得很难看,毫无挽回的地步。
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没必要再和云曳碰上,多生事端。
但现在两人狭路相逢,大少爷堵住了必经之路,燃灰只能硬着头皮过。
他加快脚步,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赶紧走过去。
云曳不闪不避,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越走越近的陆燃灰,把他每个困惑慌乱的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
终于,两个人之间仅有一臂之隔。
燃灰的眼角余光一直盯着男主,见他只是盯着自己看,没有进一步动作,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但就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一只有力的手冷不丁从旁侧伸出,稳准狠地攥住陆燃灰的手腕。
燃灰:“……”
两眼一黑。
别吧大哥,你真是来找我的?有没有加班费啊!
再也无法保持侥幸心理,他心中泪流满面,面上神色淡淡,用力抽回手,语气客套疏离:“云少,有事吗?”
被冷淡地甩开了,云曳也没发火,只是贪婪地凝视着陆燃灰。
几天不见,他的脸色并不好看,黑眼圈很重。原本薄薄的眼皮此时微肿着,眼尾带红,也不知道背地里偷偷哭了多少次。
身板照旧挺拔如竹,但好像瘦了,宽松的衬衫领口露出伶仃的锁骨。
吃好喝好以至于胖了两斤的燃灰皱着眉,很忐忑地接受了男主的打量,暗暗防备于他的下一步动作。
沉默片刻,云曳再次伸手,又一次精准捉住了陆燃灰的手腕。
肌肤相触,燃灰很明显能感觉到微微的粗粝感,是大少爷还没好全的手部伤口。
在被甩开之前,云曳拽着陆燃灰进了卫生间,然后不容拒绝地打开水龙头,冲到那双还沾满黏土的手上。
燃灰:“?”
他没反应过来,被冲了几下才意识到:云男主这是要给他洗手?
不仅如此,大少爷还亲自上了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覆到陆燃灰的手骨上,几乎是笨拙地为他清洗干净指缝里的细小污垢。
他显然没做过这种事,可谓不熟练到了极点,动作间却极其小心。
极度异样的感受从指缝间传来,燃灰头皮几乎炸开,瞬间抽回手,飞溅的水流迸溅在云曳那丝绸材质的衬衫上。
燃灰勉强保持镇定:“云少,这是什么意思?”
云曳的衬衫被浇了个半湿,却毫不在乎,眼神因为陆燃灰显而易见的抗拒暗沉一瞬,抿唇:“……你不喜欢?”
燃灰:这根本就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吧!
见他困惑且防备,云曳垂眼,又慢慢道:“为什么不直接叫我名字了。”
站在正常社交线外的距离,眼神警惕,开口就是疏离的一声“云少”,避他如洪水猛兽,划清界限的意思不能更明显。
男主的眼神太不对劲,燃灰心头不祥预感越来越重,某个荒谬的猜测涌上心头。
他慢慢往门的方向退了一步,眼神中带着几分警惕:“云少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用在这里拐弯抹角。”
这个疏离的动作又在不经意间戳到了云曳的心窝子。
退让两次已经是极限,他眼神一黯,毫不犹豫地伸手把门给牢牢关死,不给陆燃灰逃跑的机会。
其他想进来洗手的同学:“?”
只能带着满手泥巴去找其他楼层的卫生间,心道这是在干什么。
燃灰:“……”
他就像是那落入狼窝的小白兔,堪堪问出一句“云少这是什么意思”,眼前就一花。
云曳像是饿了好几天的狼,终于忍不住对自己看中的肉下了手,几乎是扑过来的,以一种凶猛的姿态,把陆燃灰按进怀里。
胸膛相撞,陆燃灰只觉得自己肋骨受到了重击:“!”
该说不愧是男主吗,身体素质真是一等一的牛。
但云曳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用了死劲勒住他的腰,手熟门熟路伸进衬衫里,摸上了阔别多日的肌肉。
他把脸埋进陆燃灰的脖颈间,贪婪地深嗅,几乎要为这久违的薄荷香气红了眼圈。
“……陆燃灰。”
有闷闷的声音通过胸腔共鸣传出来。
燃灰费力地喘了口气,下意识:“嗯?”
高高在上的大少爷抱着他失而复得的前男友,那些曾经让他觉得难以启齿的话,似乎也没那么难说出口。
他头一回这么低声下气地服软,语气还是带着别扭的,低声说:“我们复合吧。”
燃灰:“……?”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想也不想就一口否认:“你疯了?你忘了我只是喜欢钱,根本不喜欢你的人,我勾搭贺立阳都被你当场看见了!”
云曳眼神一沉,听见贺立阳这个恶心名字,周身气温瞬间降低到了零下。
他几乎遏制不住心中的戾气,手臂报复性地收紧,在陆燃灰挣扎后才松开半分,沉沉道:“不是你的错。我不该误会你,是那蠢货对你图谋不轨,骗过了苏展,也骗过了我。”
“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大少爷轻声细语,与语气截然相反的是眉眼间暴戾阴暗的火气,“他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燃灰:“……”
燃灰是彻底看不懂这个剧情发展了:“可你为什么会改主意?你那时候,明明已经相信见到的一切了啊?”
这直白的话像是把刀,又在大少爷心口狠捅一下。
被威胁,被骚扰,还要打落牙齿和血咽。
面对自己当初口不择言的质问,陆燃灰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
他甚至没有勇气深想。
“我……”云曳再开口时,嗓子不知何时悄然沙哑。
像是担心陆燃灰会跑,他抱得更紧,低低道:“我看见了你的小号。”
燃灰一愣:小号?
那可是特意为云夫人准备的豪华礼包,怎么会让云曳看见?
云曳禁锢着他,又像是倦鸟投林,垂着睫毛低声解释:“我不知道我妈来找过你。”
“她来找我时说漏了嘴,我才知道有这回事,当时她故意支开我,就是为了去威胁你。”
“这点是我的错,没护好你。”
“我……应该相信你的。”
相信根本就没有过什么其他人,自始至终,从来就只有云曳贯彻了陆燃灰的人生。
最后一丝别扭也被愧疚尽数堙灭,大少爷埋首抿唇:“……抱歉。”
燃灰:“……”
他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憋死,002更是直接当场死机。
不是吧——这也能洗白?
云曳怀里的身躯僵硬,他一无所觉,想起云夫人,眼中阴郁一闪而过,沉声保证:“她不会再来找你麻烦,我发誓。”
燃灰震惊脸,下意识问:“你怎么做到的?”
男主妈跟男主是一个模子里打出来的高傲,让她捏着鼻子放过自己这个凤凰男,燃灰简直无法想象。
云曳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谈,轻描淡写道:“对她来说,最在乎的只有利益。”
“只要我针对她的利益进行威胁,那她就只能忍下来。”
他生疏地安抚陆燃灰:“所以你以后不用再担心她,有什么事让我来解决就好。”
燃灰:我倒不担心你妈找我麻烦,只是有点担心她的血压。
他深深吸气,试图从这彻底崩盘的现状中寻得一线生机:“云少……”
还没说完,就被云曳拧眉打断:“叫我的名字。”
他重复道:“叫我云曳。”
燃灰一梗,也不想和他掰扯这些,忍辱负重道:“……云曳。”
他的嗓音柔和而有磁性,念出这两个字,像是片羽毛撩过,带来涟漪般的痒意。
燃灰喊完之后,云曳却保持着那个伏在他肩头的动作,久久没有动静。
他困惑地又叫了一声,好半天,才感觉到云曳用力深吸一口气,沙哑克制道:“嗯。”
“以后都这么叫。”
燃灰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也懒得管,试图挣扎:“其实我确实是在骗你。我是真的喜欢钱,也是想勾搭贺立阳,只是被你撞破了而已。”
这话说出口,他身边的空气骤然凝固。
人设分岌岌可危,燃灰尽量冷静地继续道:“还是那句话,你想报复我也可以,或者我们以后好聚好散,我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唔!”
腰间一疼,打断了陆燃灰后面的话。
云曳慢慢从他肩膀上抬起脸来,凤眼阴沉骇人,笃定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燃灰:“……我没有。”
云曳才不相信,脸色来回变换,暴怒、偏执、扭曲一一闪过,最后又全部按耐下来,恢复成了隐忍包容的模样。
这个模样的男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疯劲,让人隐隐害怕。
想到那天陆燃灰与贺立阳的交谈,大少爷视线一凛,自认为抓住了真正的原因:“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难伺候,脾气差?”
喜欢一个人,并不是非要喜欢他的全部。说不定陆燃灰嘴上不说,心里也在嫌弃他的坏脾气。
云曳其实一直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讨人喜欢,他只是懒得在乎别人的感受——毕竟就算他们心里有无数意见,还不是照样要在云曳面前谄媚迎合。
但他总下意识地认为陆燃灰可以包容自己的一切,不问缘由,所以在陆燃灰面前越来越骄矜。
苏展曾经说过陆燃灰恃宠而骄,实际上恃宠而骄的一直另有其人。
燃灰在崩与不崩人设之间选择了沉默,沉默就是默认。
云曳脸色青青白白好一阵,在燃灰以为他要恼羞成怒地发火时,又认命地把下巴重新放回他肩头:“就算我脾气不好,这么长时间你不也是忍过来了么……再说了,我又不是不能改。”
能说出这种近乎妥协的话,已经是云曳的极限。他搂紧了陆燃灰的腰,低声说:“别生气了,跟我复合吧。”
顿了顿,想起什么,又生硬地补充一句:“好么?”
燃灰:“……”
002:【……】
好嘛,一通猛如虎的操作下来,陆燃灰的人设没崩,男主的人设怎么先崩了。
怎么说呢,眼看着剧情以脱肛野马的姿态狂奔,燃灰竟然诡异的心平气和。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好像都快习惯了。
即使是道歉求复合,云曳的潜意识里也很笃定,陆燃灰那么喜欢他,再加上自己已经让步了那么多,根本不可能拒绝自己。
所以,当陆燃灰微微撇过脸,轻轻说了句模棱两可的“再说吧”时,他第一反应就是不满皱眉,追问:“再说是什么意思?”
燃灰:就是让你快爬的意思。
他看了眼云曳,大少爷后知后觉地面色一僵,立刻强迫自己摆出一幅“其实我也不是很急”的神态:“没关系,我给你时间考虑。就算你以后还是想分,我也……”
说了一半,他脸色铁青,后面假惺惺的让步再也说不出口了。
燃灰幽幽看着他等待下文,好半晌,云曳半是挫败半是懊恼地拧眉,不满地低声道:“脾气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
语气竟然还有点委屈。
燃灰叹了口气,不想和男主做这些无谓的纠缠,他现在就想找个地方静静:“行吧。”
然后直起腰,伸手把攀附在他身上的大少爷撕下来。
云曳一僵,但还是任凭陆燃灰推开自己,有点紧张地盯住他:“你干什么,想走?”
燃灰:“不然呢,你还想霸占这个公共洗手间多久。”
大少爷这才息声,站在一旁看着燃灰又洗了遍手,仔仔细细擦干。
然后在他推门而出时,一把从背后牵住了他的手。
手心未愈合的伤口还在发烫,刚刚沾了水,边缘都被泡皱泛白。云曳面无异色,五指收紧,十指相扣,因为这亲昵十足的接触,心情又颤颤悠悠飘上了云端。
燃灰想挣又挣不开,被他的伤疤硌得慌,没忍住开口问:“你的伤……”
他一问,云曳唇角就忍不住上翘:“关心我啊?”
燃灰:“……”
你再这么说话,我真的要绷不住了。
大少爷很要面子,轻描淡写地掠过:“小伤,不用管。”
燃灰“哦”了一声,不是很想再和他交流。
大少爷又不高兴了:“你就不能再多关心两句?毕竟也算是因为你受的伤。”
燃灰幽幽看了眼他,云曳一僵,自知理亏地抿平薄唇,不情不愿道:“不关心也行吧。”
又想到什么,他的脸黑下来,手上更用力几分:“以后不准再说那种……移情别恋的话,就算是气话也不行!”
天知道他刚刚听见陆燃灰说他对贺立阳有兴趣时,是真的想杀人了。
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京城,从此再也不会碍自己的眼。
哦,不如让陆燃灰身边所有的有钱男人都消失吧?
这个念头蠢蠢欲动,云曳真的开始思索实施的可能性。
燃灰对云曳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面色沉重地和002交流:【你说,如果我到了炮灰下线的时间还没有完成任务的话,会被直接判定任务失败吗?】
002只觉得自己在死机的边缘反复试探,它坚强地抱住自己,回答宿主的问题:【不会的宿主,大纲给的只是一个大概时间。除非男女主出现巨大意外,比如车祸身亡,或者宿主主动退出,理论上来讲,宿主可以在这里一直完成任务,直到寿终正寝。】
燃灰:谢谢,那还是早点死吧。
气氛一片消沉,002想起什么,更悲伤了,小声道:【宿主……那我们今晚还能看鬼片吗?】
燃灰:【?】
最后002还是如愿看到了鬼片,只可惜物是统非,没有了任务成功的喜悦,鬼片好像都没有那么好看了。
打那天起,燃灰与男主之间的关系迈入了一个全新阶段。
如今的云曳意气风发,前一阵子的消极病态一扫而空。
他的黏人程度比之前更胜一筹,之前就算对陆燃灰占有欲旺盛,好歹还会顾及着自尊,不想表现得对他太在意;现在直接连装都不装了,恨不得把陆燃灰百分之一万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身上。
直接影响就是:陆燃灰的当月话费直接飙升了三倍。
表面上半推半就的燃灰:烦得想死,第一万次思考这退休金我就非要不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