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玉露出一个苦笑，闷闷地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戚玉抬起头紧紧看着陈鹤轩，问道：“难道是我自己放人进来，让你联合他们谋划如何杀死我吗?”
仔细一听发现戚玉的声音在打颤，陈鹤轩只见戚玉咬着牙，瘦弱的肩膀在忍不住颤抖。
陈鹤轩忽然也反应过来，皱起眉头，惊道：“难道你都看到了？”
戚玉勉强露出一个笑，绿色的眼睛注视着陈鹤轩，道：“当然，我不只看到了，我还亲耳听到了。”
陈鹤轩的眸色一暗，他也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心竟出了汗。
“我都以为师兄你已经爱上我了”，戚玉颤抖着身体想往后退，“没想到你一边亲着我喊我宝宝，一边在谋划如何杀死我。”
陈鹤轩的脸色骤然变白，他的喉咙像是被石头堵住了，无法出声。
重逢以来平静的冰面终于破碎了，冰面下的暗河在奔腾涌动。
事情其实并非只是陈鹤轩杀死戚玉这么简单。
如果第一个喊戚玉“宝宝”的人，不是陈鹤轩的心魔，而是陈鹤轩本人呢？
谁能想到，星洲门的大师兄竟然会对一只天魔百依百顺，就连天魔穿衣服穿袜子都是他亲力亲为的。
若非戚玉就是当事天魔，他也肯定不信。
那是谁，是风光霁月的星洲门继任者，是大家族陈家用心培养的少主，是修仙界无人可以动摇的紫薇星。
这样尊贵的人物，怎么会和肮脏的天魔混为一谈?
这是陈鹤轩和戚玉无法避开的事实，在那七年的第七年，他们的关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软化下来了。
软化到戚玉可以蹬鼻子上脸，让陈鹤轩叫他“宝宝”。
软化到陈鹤轩也会在看到他不想穿鞋袜衣服时，主动帮他穿衣服穿袜子。
软化到他们可在夜间抵足而眠，也可在白天亲吻拥抱。
就在戚玉彻底相信美梦已经成真时，他才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他的信任和依赖，换来的是陈鹤轩的欺骗和利剑。
原来喊他“宝宝”的人，也是在背后谋划如何杀死他的人。
死了一次，戚玉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那种痛了，毕竟在第七年他早已习惯这种痛了，毕竟他以为没有什么痛会比被刺四十九下更痛苦了，
可是当真的再翻出这些记忆碎片，他的心更痛了，比被刺四十九剑还要痛。
眼见着戚玉又要往后退，陈鹤轩连忙按住他的肩膀。
现在陈鹤轩的心里一片混乱，他口不择言地问：“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戚玉想笑，却笑不出来，只好抿了抿苍白的唇闷闷道：“阻止你……然后你又变成那副冰冷冷的样子吗?”
“我见过了你爱我的样子，又怎么能再接受你不爱我?”
“哪怕是骗我，我也希望你能再骗我久一点。”
陈鹤轩彻底愣住了，他不理解戚玉在说什么，他也不理解戚玉到底怎么想的。
怎么会有这么固执的人，明明知道是欺骗，也知道欺骗的结果是死亡，也要继续纵容别人伤害他。
哪怕很多记忆都消失了，陈鹤轩也能在记忆的深处找到一些关于第七年的记忆碎片。
他想不通，知道真相的戚玉，是如何能继续对他笑、朝他撒娇、和他亲吻拥抱的。
会不会是在他入睡以后，一边看着他的脸，一边躺在他的身边蜷缩起来默默流泪。
若非戚玉亲自承认，陈鹤轩根本无法将记忆里那一张张涌现着爱意与喜悦的脸和任何负面情绪联系在一起。
傻子……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傻子?
陈鹤轩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揪成一团。
陈鹤轩也听见自己的声音是格外地沙哑：
“你是那一年什么时候知道的?”
戚玉皱着鼻子想了想，轻描淡写地道，“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赏雪的那天呀……”
陈鹤轩也记起了那天。
那日他们在长廊下赏雪，他抱着戚玉，戚玉抱着酒壶，他们一边就着月色，一边看着飞扬的雪花。
他至今也能记起怀里人好不容易被他捂热的体温，和沾着水光的黏黏糊糊的索吻的唇。
戚玉的声音依旧在陈鹤轩耳边响着：
“那夜我们在雪夜里缠绵悱恻，我醒来后便发现你不在了，光着脚去找你，却发现你在和别人谋划如何杀死我……”
陈鹤轩按住戚玉肩膀的手不由得一紧，他的心也跟着一紧，似乎疼得要跳出胸腔。
这是个雪夜，陈鹤轩杀死戚玉也是在一个雪夜。
也就是说，在这两个雪夜之间的那一年里，戚玉一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骗过了陈鹤轩。
是多狠的人，才能做到这么狠的事。
陈鹤轩紧紧攥住戚玉的肩膀，眼睛有些泛红，忍不住失声问：
“戚玉……你不会疼吗？”
怎么不会疼?
戚玉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胸口，他感觉自己的胸口似乎早就破了一个大洞，冷风一直一直穿过这个越来越大的洞。
戚玉知道，总有一天，这个洞会彻底把他吞噬掉。
他也会疼啊。
只是疼多了，好像就习惯了。
戚玉抬起脸,缓慢地眨着眼睛，道：“疼呀。”
他轻笑了一声，又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谁让我放不下师兄?”
戚玉觉得自己是一只执着的飞蛾，执着地扑向唯一的光。
陈鹤轩紧紧地攥住他的肩膀,声音有些颤抖地问：“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戚玉苦笑道：“值得呀……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师兄。”
“师兄你不知道吗,你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这句莫过于告白的话语,直直地撞入陈鹤轩的心上。
每次直面戚玉的感情,陈鹤轩总会为他的深情所触动。
可是他不能触动，不能有任何动摇。
先不提陈鹤轩有没有放下戚玉将他关在魔宫的那七年，就说放在他肩上的沉甸甸的责任。
他的父母从小就告诉他，他是东临陈家的少主，以振兴陈家为重任。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陈家,他不能做出任何毁掉陈家声誉的行为。他的家族细心培养他，在他身上付出了很多心血。
他的师门也在努力培养他，致力于将他培养成星洲门的继任者，他的一举一动也代表着星洲门。
无论哪一个身份,除魔卫道都是他的职责，他怎么能跟一只魔产生纠缠。
可是,戚玉总会执着地将他拉向对立的一方。
陈鹤轩觉得自己要被撕裂了。
他也是有心的人,怎么不会为戚玉的感情动容。可是他不能辜负家族和师门的期待。
陈鹤轩想,如果他只是普通的毫无背景的陈鹤轩，或许他会无法忍心伤害戚玉。
但哪有那么多如果呢，现实就是他们注定纠缠不清,却又不能相爱。
尽管不能相爱,在知道了那么多事情以后,陈鹤轩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阻止戚玉的死亡。
他已经不敢再和戚玉纠缠下去了，他怕再继续纠缠不清，他会彻底舍弃自己的身份，背叛自己的家族和宗门。
说他懦弱也好，在家族宗门和戚玉之间选择，他只能放下后者选择前者。他身上有太多太多责任要承担，他不能抛下这些责任选择戚玉。
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装作看不见戚玉的靠近，一次又一次地把戚玉推开。
陈鹤轩知道，就像他对戚玉有着深深的吸引一样，戚玉也深深地吸引着他。
最开始察觉到戚玉对自己的感情后，他下意识就拒绝戚玉。因为他的确一心追求大道，不想耽误任何人，所以才第一时间就拒绝了戚玉。
可是后来越接触，他的目光越发情不自禁地落在戚玉身上。这个别人眼里清冷矜贵的师弟，在自己面前总是羞涩紧张，巨大的反差让他产生愉悦。于是总是不自觉观察戚玉，注意到他的很多可爱的点。
再后来，就在陈鹤轩都没注意到自己快要卸下心防的时候，他不小心发现戚玉是魔。本该第一时间指出这件事，可是他一次又一次帮戚玉隐瞒。因为怕戚玉去了魔界就再也不回来了，陈鹤轩没有戳破戚玉的伪装。
接着就是戚玉的伪装被修仙界识破，等陈鹤轩执行完任务回到星洲门，却只看到一地的狼藉和得到戚玉逃往魔界的消息。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陈鹤轩仔细回想过，应该是在怕戚玉一去不复返，于是哪怕对戚玉打伤师尊和师兄师弟这件事很愤怒，他也还是追上去了。
后来就是被戚玉囚禁，刚开始他还相信戚玉只是做做样子，迟早会放自己走的。可是直到他提了多次离开的想法，换来的是戚玉的冷淡拒绝，他才意识到戚玉是真的想关住他。
可他怎么能一直留在一个魔身边，于是他终于逃了，没想到被戚玉抓了回去。接着就是戚玉对他下药……
在那一次又一次混乱中，陈鹤轩意识到戚玉对他的感情比他想像中要多了太多。这份感情是如此的偏执，就像一个巨大的深渊，跳下去就尸骨无存。
于是他怕了，他不敢面对这份撕去了伪装的感情。
就像他可以接受星洲门二弟子的感情，但是不能接受一只天魔的感情一样，他可以接受一份羞涩的、腼腆的、笨拙的感情，却不敢接受一份固执的、偏激的、疯狂的感情。
最初他以为自己怕的是戚玉的偏激固执，可是时间一长，他便察觉到戚玉越偏执、对自己表现出越多占有欲，他的内心便更加愉悦更加满足，哪怕他面上是故意表现出的厌恶冷漠。
有时候戚玉并没有如他所愿足够表现出对他的在乎，他甚至会觉得不满和失落。
就好像是，他其实渴望着戚玉对他的渴望，渴望着戚玉所有的感情。
陈鹤轩知道他这哪是怕，明明就是已经上瘾了。
他也知道，自己怕的其实是戚玉的爱太疯狂，疯狂到会撕破他的伪装，让他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内心。
很多时候陈鹤轩都想和戚玉一起疯下去，有时候看着戚玉失落的眼睛，他总是自暴自弃地想，算了就这样吧别挣扎了，可是下一秒他就会想到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责任是什么，于是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将戚玉推开。
在第七年，他终于联系上外面的人。
最开始他是高兴的，因为终于能离开戚玉，回到他该去的地方、做该做的事。
可后来随着秘密谋划的事情按照计划进展得越发顺利，他越发觉得不安，有时候只是看着戚玉，他都会会产生恐慌。
只有看到戚玉那双涌动着爱意的双眼，只有喊戚玉“宝宝”，只有将那人拥入怀里他才能感觉到平静。
那时的陈鹤轩没有想清楚自己在怕什么，现在的陈鹤轩想清楚了，那时的他是在怕面前这双漂亮的绿色眼睛里浮现出失望、愤怒、悲伤，怕戚玉彻底放弃他，怕戚玉一怒之下离开他。
对，他不是怕戚玉知道真相后伤害他，而是怕戚玉离开他。
但令陈鹤轩没有想到的是，戚玉在那时就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
陈鹤轩的心在不停抽痛。
也就是说，在他抱着戚玉的时候，在他亲吻戚玉的时候，在他喊戚玉“宝宝”的时候，在他们拥抱的时候，戚玉早就识破了他的欺骗，并陪着他一起演下去。
他无法想象那么多个日夜，戚玉是如何熬下来的，又是如何骗过自己的。
陈鹤轩克制不住地将戚玉紧紧搂住，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的心疼。
“对不起……对不起……”
陈鹤轩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师兄，你对不起什么”，戚玉安慰似的搂上他的背，声音很温柔地说，“明明做错的是我，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将你关起来，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不是……
不是这样的。
陈鹤轩在内心这样反驳。
是他太懦弱了，他不敢面对戚玉的感情，也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
戚玉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道：“都是我太自私了，固执地要把师兄你拉下神坛。”
不是的。
他才是真正自私的人，他不敢接受自己对戚玉的感情，也是他不敢违背家族师门的期望，放不下自己身上的重任。
可是这些话陈鹤轩都无法说出口。
他的心在为戚玉而疼，可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再怎么心疼戚玉都不能选择戚玉。
一方是他无法推卸的责任，一方是他无法放下的戚玉。
陈鹤轩感觉自己要快分裂了，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选责任，那必然就要抛下戚玉。可他已经不能再看到怀中人受到伤害了，更何况，他不想再放开戚玉。
选戚玉，那必然对不起家族和师门了，为了护住戚玉，必然会与修仙界为敌。可他受了那么多荫庇，陈鹤轩根本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情。
“对不起……”
陈鹤轩唯一能说出的就只有这句话了。
戚玉柔声道：“不用说对不起。”
他想将陈鹤轩推开，却被人更用力地抱在怀里。
戚玉只能无奈地道：“师兄，你放开我……”
“不行，不行……”陈鹤轩也想让自己放开戚玉，可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他只怕自己一放开戚玉，早就识破他的懦弱的戚玉会将他推开。
在他做下决定之前，请让他再多多抱抱怀里的这个人吧。
他真的好怕，怕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将这人拥入怀里。
戚玉垂下眼睛，一边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陈鹤轩的背，一边轻声道：
“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我从来不会后悔。”
“我知道我不该把你关起来，但是我克制不住……”
哪怕被戚玉温柔地安抚，听到戚玉这么说，陈鹤轩也下意识地将戚玉抱得更紧。
戚玉的声音在陈鹤轩耳边继续响起，明明是很轻柔的声音，却显得那么冷静。
“你曾经告诉过我，做错了事不可恨，可恨的是做错了事却不敢为最后的结果负责。”
“所以我做了错事，我会为我做过的错事负责的。”
“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道惊雷惊醒了陈鹤轩。
第28章 画大饼
在这场两个人的对峙中,陈鹤轩一直以为戚玉才是那个最疯狂的人，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了，戚玉才是那个最冷静的人。
陈鹤轩觉得自己冷得牙齿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他抬头看向戚玉，道：“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听到戚玉这番话,他明明该感到放松，这样意味着戚玉没有心思纠缠他,可是陈鹤轩只觉得气愤。
戚玉抬起头很冷静地道：“我想说,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
陈鹤轩紧紧按住戚玉的肩膀,他咬住牙齿，直直地叮住戚玉，道：“你再说一次。”
现在的他就像一只被人冒犯了领地的雄狮。
戚玉笑了一下，道：“师兄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又在逃避什么,我说了这一切和你没有关系，都是我的错。”
“对，是你的错”，陈鹤轩的面色暗了下来,“然后呢，你还想说什么？”
戚玉的手明明贴在自己身上,可陈鹤轩还是觉得这个人离他很远。
戚玉冷静地继续说：“所以你不必纠结,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把我送去至灵岛销毁。”
“只有这样,你才能完全和我撇清关系。”
陈鹤轩头疼地看着戚玉小嘴叭叭个不停。
他想，又是这样。
每次都是这样，戚玉擅总是作主张地决定一些事情,从来不会考虑他在想什么,从来不会问他的意见。
戚玉又道：“我做了错事,就要承担做错事的后果。”
陈鹤轩怒极而笑，虽然笑着，可是脸上布满了阴云。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承担后果的方法吗？”
“你是不是应该问我这个当事人是怎么想的？”
戚玉静静地看着陈鹤轩，道：“这难道不是最佳的解决方法吗？你既可以彻底摆脱我，又可以像修仙界证明你的清白，不好吗？”
果然，哪怕已经被他点出来了，戚玉也不会考虑他的想法，只会自顾自地按自己的想法做下去。
陈鹤轩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用平缓的声音道：“你问过我怎么想的了吗？”
戚玉愣住了，他的确没有考虑过这件事，道：“我这样做难道不就是考虑到你了吗？”
陈鹤轩牵住他的手，紧紧看着戚玉，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想让你死。”
戚玉愣住了，也没注意到陈鹤轩的大手正包着他的手，只是呆呆地皱起眉头道：“你……不是恨我吗？”
陈鹤轩道：“我……但我不想让你死，我要让你慢慢活着向我赎罪。”
陈鹤轩的声音有些苦涩，现在的他仍旧无法向戚玉承认自己的感情。
戚玉的眼神立即暗淡下来，苦笑着道：“你是想慢慢折磨我吗？”
陈鹤轩感觉自己的喉咙似乎是哽住了，他无法肯定也无法否定。
在他还没有做出决定之前，他不敢给戚玉希望，也不敢给出任何绝对的答复。
他真的好怕……
“好，我知道了。”
戚玉的眼眶红了，他眨了眨眼睛，想让眼泪不要流下来，可是眼睛里还是漫起了水光。
陈鹤轩立即慌了，拿出手帕要帮戚玉擦去眼泪。
戚玉侧过脸躲过他的手，自己用衣袖抹过眼睛，道：“那你说，你打算怎么做？”
看着戚玉落泪，陈鹤轩觉得那些泪水是砸在他的心上。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地意识到，原来真的会有一个人只是落泪都让他感到心疼。
他觉得喉咙依旧是哽住的，于是清了清嗓子道：“我会想办法恢复你的肉身，等你恢复了肉身再送你去魔界。”
戚玉轻笑了一声，道：“师兄，你想得可真好。”
他缓缓地继续道：“我的肉身早已毁在太阿剑下了，如何恢复？”
“更何况，你知道如何恢复吗？”
戚玉的话刀刀见血，陈鹤轩也知道这个想法很荒谬，可是为了戚玉他也会去努力试试。
见陈鹤轩没有说话，戚玉缓缓地劝道：“所以师兄，其实你也没有办法。”
“我们总不可能一直躲在这，而且修仙界的人迟早会找到这，事情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陈鹤轩缓下语气，道：“如果这个办法行不通，我会去找别的办法。”
前提是，他不可能让戚玉去死。
戚玉本就是性子软的人，见陈鹤轩如此坚定，也不愿再说什么。
他想，师兄最后总会发现把他送去至灵岛才是唯一行得通的方法。
就像他的父母，在抛弃他之前，不也想了很多办法吗？最后还不是不要他了。
就连师尊也是这样的。
每一个说着要解救他的人，最后总会放弃他的。
他早就习惯了。
陈鹤轩按住戚玉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道：“戚玉，我会找到办法的。”
看着陈鹤轩坚定的眼神，戚玉差一点就真的要信了。
他在心里无奈地想，算了，既然师兄这么自信，就不打击他了，反正最后结局总是不会变的。
戚玉终究还是“嗯”了一声，虽然他早已不抱期望了。
“我累了，你放开我吧。”戚玉看了眼陈鹤轩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道。
他是真的累了。不知道从何时起，每次与师兄交谈都会感觉疲惫。可能是每一次，他都要向师兄抛开他的心脏，将过往的伤痛一一剖析。
陈鹤轩只能放开戚玉，看着他化作太阿剑。
他拿起太阿剑，仔细地看过剑上的每一条血纹，这些都是戚玉身上的血，只不过留在了太阿剑上。
陈鹤轩将太阿剑放回储物戒指里。
他知道，在进北名书阁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修炼，不能浪费任何时间。
如果以后真的会和修仙界对立，他也能为护住戚玉增加一点成功的可能性。
夜深了，月亮一点一点地爬上了半空。
往日平静的灵气场变得激荡起来，灵气疯狂地涌入无垢山上的一角。
寂静的小院里，正在修炼的年轻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是一双红色的眼睛，无垢山的灵力也逐渐平静下来。
接着，他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一把剑，剑上有着暗红色的血迹。
陈鹤轩上一刻还在修炼，感受着灵气涌入体内，下一刻就好像失去了身体的控制，虽然他的灵魂还在身体内，但明显感觉到身体已不受他的支配。
他看见自己睁开了眼睛，从储物戒指里拿出太阿剑，接着对太阿剑唤着：“宝宝，快出来。”
他忽然意识到，现在控制着他的身体的或许就是另一个他，也就是他的心魔。
虽然他知道自己有心魔，但从未遇见这种情况。
若非以前在书里看到过类似的心魔控制身体的情况，陈鹤轩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夺走了身体。
心魔产生是因为他的执念是戚玉，那心魔出来立即就找戚玉也不是很难理解。
他苦笑了一声，连心魔都早早知道了他的感情。
心魔又唤了几声，太阿剑才慢慢化作一个人形。
心魔立即上前接住戚玉，将戚玉抱在怀里。
或许是因为陈鹤轩和心魔终究还是同一个人，他能感觉到心魔在看到戚玉时涌现出的喜悦，仿佛抱住了戚玉便拥有了整个世界。
陈鹤轩在心里这样喊到。
“宝宝。”
心魔控制着身体喊了出来。
戚玉睁开眼睛，视线落在陈鹤轩红色的眼睛上，立即意识到这个师兄不是那个需要他花很多心思去面对的师兄，而是那个珍视他爱着他的师兄。
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他不想再剖开自己的心了，只想被人抱着关心着疼爱着。
心魔抱着他来到树下的石凳上坐下，道：“宝宝，我也不想吵你的，可是我太想你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着红色的眼睛期待地看着戚玉。
陈鹤轩其实被心魔甜腻的语气惊到了。他何时用这样的语气跟别人说过话。他的视线落在戚玉脸上，有些好笑地看着戚玉会是什么反应。
戚玉弯着眼睛笑了笑，主动搂住陈鹤轩，道：“师兄，我也好想你。”
美人入怀，一股淡淡的香气涌进陈鹤轩的鼻腔。
伴随着心魔的愉悦涌上心头，陈鹤轩的苦涩也在心头弥漫开来。
自重逢以来，他何时见过笑得这么甜的会主动撒娇的戚玉。
重逢以来的这几次见面，戚玉几乎每一次都会在他面前落泪，每一次都是抱着期望而来，又失望离去。
原来戚玉也是可以笑得这么开心的，只不过不是在他面前，而是在另一个他面前。
虽然都是他，可陈鹤轩还是感觉到无奈和苦涩。
心魔紧紧搂住戚玉的腰，道：“宝宝，我送你去人间，一定没有人会猜到你在人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