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鹤轩以为自己是有恃无恐的。
毕竟戚玉爱着自己,怎么会真的愿意离开自己。
戚玉用那双无数次注视过他的绿色眼睛温柔地看着他,说:“我也希望我有不爱你的能力……”
“可好像,我爱你就是无法改变的本能。”
明明是阐明心意的话语,但陈鹤轩感觉不到一点喜悦,他的胸口好像已经被戚玉的眼泪烫出了一个洞,一直贯穿到心脏。
戚玉用着极其平静的语气接着说,就像是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就连现在看着你,我的耳边都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我‘好喜欢师兄’。”
陈鹤轩手心冰冷,一滴汗都没有,只是紧紧盯着戚玉的每一个动作,好像只有将关于戚玉的每一个细节牢牢记在心里,他可以释然地让自己放手。
戚玉一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一边轻轻地说:
“可是每次见到你,我的心都在疼。”
陈鹤轩耳边嗡嗡声直响,眼前也隐隐发黑,他只听到自己是这样问的:“你答应我了,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戚玉轻声笑了一下,眼神过分冷静地道:“师兄,你忘了吗,你也是这样骗我的呀?”
陈鹤轩悲伤到了极点,他拼死拼活地想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宝宝,原谅我,我会对你好的。”
从这一刻起,所有所有的一切,和戚玉比起来,都不再重要。
陈鹤轩知道自己已经违背了自己的原则。
什么星洲门,什么家族,这一切都被陈鹤轩抛在脑后,他毅然抓住戚玉的手。
陈鹤轩的心砰砰直跳,只为戚玉而动的血液像是火山爆发一般从心脏泵出,爱意与渴望像是炽热的火焰涌向全身。
“宝宝,等我找到办法让你复活,我就和你去魔界”,陈鹤轩忽然兴奋起来,眼中放出喜悦的光芒,道,“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我会好好爱你的。”
他紧紧地抱住戚玉,像是怕失去什么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我会爱你的,不要离开我。”
戚玉感受着陈鹤轩的喜悦,他不自禁地搂住陈鹤轩的腰,却在手贴在肌肉上的时候,惊醒一般地将陈鹤轩推开。
他藏起眼里的不舍,眼里又是粉饰后的冷漠,道:“师兄,你想得太简单了。”
“我已经累了,我不想再爱着你了。”
陈鹤轩的白日梦被戚玉毫不留情地戳破。
他抿了抿嘴唇,将戚玉的手按在自己胸前,道:“宝宝,你不用爱我,只要我爱你就行了。”
既然戚玉走累了,那就让他来走剩下的路。
戚玉在心里讽刺地笑了笑。
如果师兄愿意早点向他迈出一步,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戚玉也还是愿意继续走下去。
可现在已经太晚了。
戚玉已经深陷于沼泽里了。
他的呼吸在过往被一点一点地剥夺。
他只能任由自己沉下去。
这个沼泽,是由戚玉对陈鹤轩的爱构成。
戚玉垂下眼睛,轻轻笑了一声,道:“师兄,我们好像真的不合适。”
“我想要留住你的时候,你一心想要离开。你想要留住我的时候,我已经不想留在你身边了。”
陈鹤轩全身都绷紧了。
他努力抑制喉间的涩意,哪怕思绪很混乱,也继续说道:“你可以不留在我身边……”
陈鹤轩不知道自己如何说出这句话的,只觉得内心的野兽一阵又一阵地咆哮着,想冲开牢笼,将戚玉扑在身下。
他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克制住自己的。
他从来没有如此清醒,也从来没有如此混乱。
*鹅毛大雪扑落,月光中翻飞不歇,跌在身上也不融化。
银白的雪花似乎为戚玉清丽的脸渡上了一层银边,也似乎浸湿了陈鹤轩的衣衫,浸入了他的心脏,一股股悲凉袭上心头。
戚玉隔着纷飞的雪,安静地看着陈鹤轩。
陈鹤轩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心,心痛得不行,把戚玉留下的想法一层层涌上来。他勉强开口道:
“我不会带你去至灵岛,我会送你去魔界。”
明明陈鹤轩想说的是,等他找到方法让戚玉复活以后,再把戚玉送去魔界。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以任何名义将戚玉留在身边了。他不想让戚玉痛苦,而戚玉留在他的身边,就是在痛苦着的。
所以他只能先把戚玉送去魔界,自己再慢慢找复活戚玉的方法。
戚玉用无奈的眼光注视着他,绿色的眼睛显得十分温柔,道:“师兄,你太天真了。”
“你以为送我去魔界,我就还是以前那个魔尊戚玉吗?”
“现在的我只能附在太阿剑上,就算化为灵体,如果不先触碰你,我什么都接触不了。”
“那在我找到复活你的方法前,你先留在我身边。”陈鹤轩迫不及待地脱口而出。
戚玉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师兄,送我去至灵岛吧。”
“为什么……”
夜好像已经凝固了。
陈鹤轩茫然了,戚玉的话将他的思绪彻底打乱了。
戚玉低垂着眼睛,含一抹苦笑,道:“我不想活着了。”
他以为这句话很难向师兄说出来。
戚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心理,或许是自卑吧。
他其实一点都不想把自己不堪的一面暴露在师兄面前。
可是已经到现在这个程度了,他不得不再次剖开自己的胸腔,将那颗丑陋肮脏的心暴露出来。
戚玉一直都知道自己配不上陈鹤轩。
无论是性格还是背景,他都远远比不上师兄。
他就像一只沟渠里的癞□□,贪婪地渴求着师兄。
离师兄越近,他就越发认为自己追不上师兄。
他这样卑劣的人,怎么敢肖想师兄呢?
然而他实在太渴望师兄了,每次总会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总会伪装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差劲一般,于是他把自己藏得越来越深。
哪怕到现在,戚玉也不想说出来这件事。
他不介意所有人都知道他想死这件事,可他就是不想让师兄知道。
他只想让自己在师兄面前不会那么糟糕。
戚玉攥紧了手,明明耳边有个声音叫嚣着让他不要说出来,可他还是假装得很平静地说了出来:
“我不想活了。”
在戚玉开口前的那几个呼吸间,陈鹤轩想过无数个理由,却从来没想到真正的理由会是这个。
“为什么?”
陈鹤轩心里有太多个“为什么”了,他焦急问道:“是因为我以前对你不好吗?”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在我心里没有什么能比你更重要。”
戚玉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双绿色的眼睛逐渐暗淡了下来。
他依旧很温柔地对陈鹤轩说:“我是真的不想活了。”
“活着对我来说,真的好难呀。”
明明还是一贯的拉长的尾音,是平常的撒娇的语气,短短几个字却让陈鹤轩的心凉透了。
见陈鹤轩仍然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戚玉把自己的心又往里剖深了一点。
“我真的好讨厌活着的每一天,讨厌和人交谈,讨厌猜测人心,讨厌反复地做无趣的事情,讨厌无休止的纷争,讨厌笑讨厌哭,我其实什么都不在乎。”
“每一天,都像是有一只手攥住我的喉咙不让我喘气。”
“我不会真正地爱上什么,我也不会对什么感兴趣。我和这个世界,就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光是跨过这个屏障进入现这个世界,我都要花光全身的力气。”
“我就像是一具死尸,每天浑浑噩噩,看不见色彩,也失去了任何感觉。”
“我就是一个假人,我的每一个表情、动作,都是装出来的。”
陈鹤轩的思绪空荡荡的,他的心突突直跳,一丝裂缝悄然升起。
他只知道,当戚玉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心真的好疼,痛得快要碎掉。
他也会心疼啊。
他终于看清了戚玉的真面目。
这的确是一个假人,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是那种轻轻不小心撞一下,就会碎掉的瓷娃娃。
陈鹤轩完全无法想象,过去那么多年里,戚玉是如何用尽全力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会不会受了很多伤,会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探出头来又被现实打回去。
他甚至想,如果自己能回到刚刚见到戚玉的第一天就好了,他一定会好好保护戚玉。
这个世界不接纳戚玉又如何,他会努力将戚玉纳入羽翼,不让任何人伤害戚玉。
如果戚玉是个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人,陈鹤轩一定会尊重戚玉的意愿,会劝说但是不会阻拦。
虽然他不理解为什么有人想死,但是他不会干涉无关紧要的人的决定。
可陈鹤轩已经放不下戚玉了,说他自私也好,他只想把戚玉留下来。
就像戚玉曾经无法放手一样,现在的陈鹤轩也无法放手。
他已经在后悔过去的事情了,所以更不想让以后的自己后悔。
他知道,如果现在不紧紧抓住戚玉,戚玉就会彻底离开他,他就再也找不到戚玉了。
就像他不能想象某天自己和戚玉一个在修仙界,另一个在魔界一样,他也完全无法想象某一天他还活着,而他爱着的戚玉却已经死了。
于是他努力抓住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那为什么你讨厌和人相处,却还是要强硬留下我?”
在努力剖析自己以后,戚玉一直注视着陈鹤轩的神情。
他想,师兄应该会很嫌弃他吧。
怎么会有人喜欢他这种阴暗的、有病的人。
就连戚玉自己都不喜欢自己,师兄又怎么会接受这样的他?
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可怕,然后就像过往靠近过他的所有人一样离他远远的。
戚玉等了很久,没有在陈鹤轩脸上看到类似厌恶、害怕的表情,也没有看到类似于怜悯、同情的表情,反而是一种他看不懂也从未见过的表情。
见事情好像并没有按照自己预料的那般进行下去,戚玉有些慌了。
他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但是对这种没有见过的情绪十分陌生,陌生到他的眼眶不由得开始发酸,喉咙也似乎被哽住了。
戚玉连忙低下头,努力藏住眼睛的骤然湿润和眼底的忽然慌乱,努力冷淡地说道:“我以为你能救我。”
陈鹤轩的心里更加苦涩。
他一想到,戚玉每一次努力的靠近,每一次对他阐明爱意,其实是在向找他求救。
可他做了什么,一次次拒绝戚玉,一次次将戚玉弄哭。
他不仅没有救戚玉,甚至还将戚玉推向了深渊。
“以前一想到能见到师兄你,我就想活下去了。后来在魔宫的时候,想到每天都能和你在一起,我也就想活下去了。”
“是师兄你,一直支撑着我让我活下去。”
戚玉继续道,像是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可是好像已经没用了。”
“哪怕现在可以如此清楚地看着你,哪怕心里还是觉得好爱你,可我已经不想再进到你们的世界了。”
“连师兄你的爱都不能让我想活下去,我好像真的该去死了。”
陈鹤轩的心脏越发酸涩。
他好后悔,真的好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拉住戚玉,为什么要逃避自己的感情?
难道他要看着戚玉这么痛苦地活下去吗?
难道他要就这么看着戚玉赴死吗?
“你是我的活下去的药”,戚玉抬起头,用那双漂亮的绿眸温柔地注视着他,“是不是我吃了太多药,它就不会再发挥作用了?”
陈鹤轩低头垂下眼睛,对上那双对上过无数次的绿眸。他没有说话,心却被种莫名的酸楚狠狠缠住。
戚玉笑了笑,那笑容却有几分莫名的哀伤。
“师兄,让我去死吧,我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却化作一把利剑狠狠地刺进陈鹤轩的心。
这一刻,陈鹤轩终于知道被剑穿心是什么感觉了。
戚玉温柔地注视着他,眨了眨眼睛,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师兄,求求你,如果你爱我,就放手吧。”
“就像曾经我放过你一样,你也放开我吧。”
戚玉放走他,被穿了四十九剑。
他放走戚玉,莫过于被穿了四十九剑。
理智告诉他,戚玉活着不快乐,应该放手。
可他的私心告诉他,他不能放手,不能让戚玉死去,不能让戚玉离开自己。
说他自私也好,陈鹤轩真的不想放走戚玉。
“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陈鹤轩很是艰难地问了出来。
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用强硬的语气。
戚玉静静地看着他,道:“嗯。”
陈鹤轩心神恍惚,他的指尖掐进手心里,他紧紧地盯着戚玉,忍不住再次问道:“真的吗?”
戚玉的视线轻轻地落在陈鹤轩身上。
他好像看到了,师兄向来挺直的后背,逐渐塌陷下来,就像是遭遇了什么巨大的磋磨。
戚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陈鹤轩,就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岁。
哪怕是以前蒙受他的折辱时,师兄也从来没有这样过。
看到这样疲惫的陈鹤轩,戚玉的心里也是一疼。
他对上陈鹤轩紧紧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深沉而暗淡,里面是戚玉看不懂的东西。
戚玉下意识移开眼睛,他怕自己好不容易坚定的心再次动摇。
他听到自己再次“嗯”了一声。
“你能不能留下来……”陈鹤轩的眼睛越发暗淡,里面却是无法除去的痛意,“我会好好对你的,你不要放弃我,不要丢下我。”
陈鹤轩何时这么卑微过。
在过往他一次次拒绝戚玉时,在他一次次将戚玉的心扔进尘埃里时,他有没有想过以后的自己会变成这样。
多年前,是戚玉恳求着他。
多年后的今天,是他在恳求戚玉。
戚玉的喉咙也是一哑,他软下声音却又坚定地说:“师兄,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陈鹤轩当然知道了。
戚玉这个人倔强、固执,不撞南墙不回头,一旦他下定决心做什么事情,就一定不会再改变。
这是曾经的陈鹤轩和现在的陈鹤轩最恨他的一点。
陈鹤轩知道,戚玉是真的不会改了。
戚玉的手扶上陈鹤轩的侧脸,绿色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陈鹤轩,道:
“师兄,你放下我吧。”
陈鹤轩的大手按住戚玉的手,像是要把这只手紧紧地抓在手心里。
“你把我送去至灵岛,把我销毁了……”
陈鹤轩的手按得更紧了。
“师兄,把我忘了吧……”
陈鹤轩的眼眶发涩,泪水从他的眼角落下。
“然后,你就可以继续做那个完美的大师兄了……”
戚玉的手轻轻地擦过陈鹤轩的眼泪。
明明瞪大了眼睛,可陈鹤轩的泪还是克制不住地往下落。
他楞楞地看着眼前空空的一切,看着自己什么都没抓住的手掌。
他没有留下戚玉,也没有抓住戚玉的手。
世界再次安静下来了。
寂静无声的月光下,只有陈鹤轩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哪里再有另一个人的身影。
陈鹤轩只觉得心口一热,接着喉咙一痛。
他的身体抖了起来,他驼着背,克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血丝映在手里的帕子上,泪水也滴在了帕子上。
五日之约已到,陈鹤轩在老者的带领下终于进入了北名书阁。
陈鹤轩还记得在进入北名书阁之前,阁主和蔼地告诉自己:“你只有五百天的时间,你能看到什么,看你自己了。”
一步踏入北名书阁,阁主骤然失去了身影,偌大的书阁里只留陈鹤轩一个人。
陈鹤轩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忍不住放空了思绪。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进入北名书阁前的这两天,也就是戚玉消失的这两天。
他好像理解了戚玉的感觉。
原来和世界隔着一层屏障就是这样的吗?
陈鹤轩也觉得自己像一具死尸。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又应该做什么。
他一直以来的追求好像就在那一夜之间突然崩塌了。
他失去了方向。
他真的好迷茫。
一夜之间,他放弃了星洲门和家族,也放弃了自己的大道,选择了戚玉,可也就是在那一夜,他才知道,戚玉不要他了。
戚玉不要他了。
就在他想着该怎么保护戚玉,在他跳下仙舟,在他带戚玉来到北名书阁时,戚玉不要他了。
陈鹤轩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该怎么做?
他要放走戚玉吗?如戚玉所愿把戚玉送去至灵岛,然后他回到自己该去的那条路上。
他要留下戚玉吗?继续在北名书阁寻求如何恢复记忆,再想办法复活戚玉。
他不想放走戚玉。
可他也不想戚玉难过。
就像他不敢想象失去戚玉一样,他也无法想象戚玉如何痛苦地活着。
他对戚玉的爱,让他不想放手;也是他对戚玉的爱,让他不得不放手。
爱一个人,是不愿意让爱人离开自己的,也是不愿意让爱人感到痛苦的。
陈鹤轩的心一次又一次在留下戚玉和放走戚玉之间徘徊。
可想了整整两天,他也没有任何思绪。
直到书阁的阁主来找到他,陈鹤轩才勉强从撕裂的思绪里清醒。
面对来自阁主的“进书阁还是不进书阁”的询问,陈鹤轩还是选择了“进”。
踏进北名书阁的第一眼,陈鹤轩被震撼住了。
书阁一层又一层地螺旋上升,仿佛看不见顶,一层又一层古籍密集地堆在一起。
何止五百天,恐怕连五百个五百天都看不完一层的书。
可书越多,陈鹤轩的心就越喜悦。
越多的书,就代表他能复活戚玉、恢复自己记忆的希望就越大。
时光荏苒。
在北名书阁的日子过得很快。
陈鹤轩不敢休息,他只能疯狂地看书,将每一列字、每一个信息都看进眼里,他生怕自己错过关于勿忘草的信息,或者是关于复活灵体的信息。
这五百个日夜,没有星洲门,没有家族,也没有戚玉。
陈鹤轩踏出北名书阁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五百个日夜过去了,不知道修仙界变成什么样子了,不知道星洲门是否还在寻找他和戚玉……
陈鹤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左手上戴着的储物戒指。他下意识低头在上面轻轻落下一吻。
也是五百个日夜,不见戚玉。
陈鹤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五百天的。
刚刚进去的时候,的确是在放走戚玉和留下戚玉之间徘徊,可越到后面,只是第三天,他对戚玉的思念就彻底将他压倒。
就像是蚂蚁在啃食他的血肉和骨骼,他的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在呼唤着戚玉。
他多想把太阿剑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来,再让戚玉出来,然后把戚玉紧紧抱在怀里,或者是和戚玉doi,或者是和戚玉拥抱。
做什么都好,只要能让他见到戚玉。
可是他不能,在他进入北名书阁前,阁主就告诉过他,在书阁里不能打开任何储物法器。陈鹤轩不放心把戚玉放在外面,于是只能把戚玉放在储物戒指里随身带着。
可他没有料到,只是第十天,他就因为思念戚玉过度,而濒临发疯了。
他多想打开书阁的结界,或者是违背书阁的法则,他只想见到戚玉,再次把那个人拥进怀里,再次亲吻他、拥抱他。
可是陈鹤轩不能,他不敢浪费这次进北名书阁的机会。
陈鹤轩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后来的四百九十个日夜。
他只知道自己越思念戚玉,就会越发疯狂的读书。
在北名书阁的没有戚玉的五百天,陈鹤轩知道了,自己不能离开戚玉。
所以哪怕戚玉会难过,哪怕戚玉想死,他也要把戚玉留下来。
只是五百天,陈鹤轩都忍不住,更何况后面的日子。
陈鹤轩已经疯了。
在里面的日子,他关于戚玉的记忆也在随着时间消失。
他意识到这件事,也是因为某一天,他突然记不起来戚玉的眼睛是什么颜色了。
陈鹤轩无法描述当时的他是什么感觉,可能是觉得天地要崩塌了,他的世界也差不多要崩塌了。
他一直在想戚玉的眼睛到底是什么颜色,是像天空一样的蓝色吗,或者是夜空一般的黑色,又或者是热烈的如火一般的红色。
每一次意识到自己又忘记了戚玉,他的心都十分恐慌。他怕有一天,自己会真的忘记戚玉。他怕连五百天都还没有过,他就已经把戚玉彻底忘记了。
于是为了不忘记戚玉的名字,他在自己的手臂上,腿上,身体上能看得到的地方都刻下了戚玉的名字。
由于他的修为并不算弱,所以每隔一段时间这些伤痕都会消失,于是他又再次在刚刚消失的伤痕上继续刻上戚玉的名字。
五百天,陈鹤轩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身体上刻了多少遍戚玉两个字了。
五百天,他关于戚玉的一切都忘了,只有“戚玉”两个字,牢牢地刻在他的心上。
陈鹤轩出来的时候,阁主正站在阶梯下看着他。
阁主和蔼地问:“欢迎小友出来。”
陈鹤轩的心里仍旧不停地念着“戚玉”两个字,他勉强笑了一下,道:“多谢前辈。”
五百天没有笑,陈鹤轩好像太不会笑了。
陈鹤轩和阁主一起往山下走,阁主继续问:“可有找到关于勿忘草的信息,或者是复活灵体的信息?”
陈鹤轩眼神一凌,警惕地看向阁主,装傻充愣地问:“前辈在说什么,晚辈不太懂。”
前辈知道勿忘草倒没什么,因为在进北名书阁之前,陈鹤轩的确向他询问过这件事。
可复活灵体……戚玉是灵体这件事,陈鹤轩从来没有跟人说过。
“我不仅知道,我还能帮你”,阁主抚了抚胡子,又道,“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没有找到。”
陈鹤轩的警惕心依旧没有放下来,他下意识地按在储物戒指上。
阁主的视线从陈鹤轩的储物戒指上淡淡扫过,他笑了一下道:“你身上那道魔族的气息,就是来自附在太阿剑上的戚玉吧。”
见陈鹤轩依旧沉默地看着自己,阁主继续道:“我能帮你。”
“前辈要如何帮我?”陈鹤轩放下手,连忙将手放在身后,道。
“跟我来吧”,阁主淡淡地道,“你不用怕,我一老人家,打不过你的,想抢也抢不走。”
或许是陈鹤轩没有在阁主身上感觉到恶意,又或许是死马当活马医,陈鹤轩跟了上去,他问:“阁主是如何知道的……关于戚玉这件事?”
就连刚才在警惕的时候,陈鹤轩的心里也在反复喊着戚玉的名字,他生怕自己把这两个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