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我是魔,一个魔的生死有那么重要吗?”(注1)
“师兄,我没有杀人……别不要我。”(注2)
微弱的声音从陈鹤轩的灵海中袭来,如潮水一般,一浪推着一浪,震耳欲聋地打在陈鹤轩空白的记忆沙滩上。
悲痛、后悔、愤怒、无奈……数不清的情绪混在一起。在乌云的映衬下,陈鹤轩黑色的双瞳隐隐发红。
乌云……又是乌云。
忽的,许多画面从陈鹤轩眼前闪过,像是走马观花似的,徒留恐慌的情绪,却什么也没记住。
最后,所有情绪都化为了——不能让其他人发现戚玉是魔族。
然而,陈鹤轩清楚,无论他再怎么快,也赶不到戚玉身边。
他只能使用灵力了,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一旦使用灵力就会被御剑场下的结界识破送出结界。
陈鹤轩的防御法术并不算精湛,他不敢确定自己能否完好无损地保住戚玉。
内心发动着爱与友谊的无声之战,陈鹤轩终于还是选择了前者,他的视线落在莫明旭身上,同时迅速掐起法诀。
眨眼间,乌云变得更加浓密。
莫明旭眼睛发红,怒吼道:“你施法啊,为什么不施法?”
戚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视线隔着莫明旭看到了陈鹤轩。
他看着陈鹤轩掐的法诀,逐渐与门中长老曾教他们的攻击法诀重合。虽然是普通的攻击法诀,但是陈鹤轩修为精湛,若是真在莫明旭施法时攻击莫明旭……
就在莫明旭即将结束最后一个手势的时候,戚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捏出一个法诀。
陈鹤轩看到这一幕,只觉得目眦尽裂。
一阵悲痛的鸩毒戕害了他的□□和心灵,愤怒和沉痛在他的胸中生成、存在、怒现。
他还是没有护住他的所爱……
随着法诀的逐渐叠加,花萼绽裂,温柔地将乌云逐渐瓦解,花瓣密密层层伸展铺开,数万朵金色花纹从戚玉脚下绽开。
是圣洁的、不可侵犯的、神的旨意的。
就在这一刻,雪融了,草木萌生,万物复苏,百兽争鸣,灵脉震荡。
尚不知情的众人都震惊了。
这真的是人吗,或者说……是神吧。
莫明旭和曾棋骞愣住了,一切出乎他们的意料。
戚玉不应该是魔吗,怎么会用灵气,并且产生如此奇怪的现象。
远处的吕伟诚和任枭看着空中浮起的巨大的金色花纹,不由得也愣住了。
陈鹤轩更是愣住了。
见戚玉没有用魔气,也就没有暴露身份,陈鹤轩先是松口气。
可等他的视线落在那些金色花纹上时,只觉得像是在哪见过(注3)。
花纹……金色花纹……戚玉的金色花纹……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汪冰池,一具瘦弱白皙却又布满各种痕迹的身体脆弱地伏在岸边,肩上还浮着碎冰。
两股来源截然不同的灵力在那具纤细的身体里碰撞、厮杀,又同时融合、共存,最后,大片大片金色的花纹浮现在那具身体上,一闪一闪地发出金色的圣洁的光。
那个人究竟是谁……那个金色花纹到底代表了什么?
数不清的疑惑在陈鹤轩混乱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金色花纹逐渐蔓延到莫明旭、曾棋骞二人脚下,莫明旭突然感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被消耗殆尽的本源力量遇上戚玉的力量,就如同汲取甘露一般,迅速补充填满。
然而任凭莫明旭怎么阻止,也无法停下灵力的补充,他的筋脉也像是被洗涤了一般,更加顺畅。
显然不止他这样,曾棋骞也疑惑地看向他,神情有些复杂地道:“好奇怪,我的灵脉好像更牢固了。”
看台上的弟子们虽然隔得远,但也感受得到充满杂质的灵脉似乎被一汪春水温柔地冲洗着,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灵气的存在。
女弟子们意识到不能浪费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纷纷坐下,切实地去感悟体会这一切。
司空长缨离得近,自然比弟子们感受得更为贴切。
她立即拿出掌门令牌,运起里面的封印阵法,封闭了整个御剑场。
若是这件事传出去,星洲门和戚玉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然而,还是太迟了。
在距离星洲门万里的一座小岛上,神使躺在树枝上,颇有闲情地翘着腿,阖上眼睛咬着狗尾巴草,笑道:“啧啧,还真是不小心……”
与此同时,在距离小岛万里的一座山上。
书阁里的俊美男子正捧着书,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望向无云的天空。
他轻轻阖上书,温柔缱绻的眼睛微微弯着,轻声笑道:“真好……”
修仙界和魔界的若干个洞天福地里,闭关了百年的修士/高等魔族,睁开了眼睛,不由得笑了。
密境里,刚过合体中期的年轻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皱眉呐呐道:“这是……小玉的气息?”
想到这,女子乌黑明亮的眼睛里立即涌起一股笑意。
东临陈家,刚会见完家臣的家主忽然停在了长廊上,悠然自得地倚着栏杆,拨弄着耳边的墨发,粉唇轻启:“啧,又要乱了。”
说完,掌权多年的女家主哈哈大笑了起来:“乱吧乱吧,越乱越好。”
如昙花一现,金色花纹将将绽开,很快就闭上了。
戚玉的脸色越发惨白,他看了陈鹤轩一眼,双眼一阖就晕了过去。
瘦弱纤细的身影轻盈得如落雪,跌落剑身如断线的风筝般往下坠落。
陈鹤轩双目一红,心里又疼又恨,也顾不上御剑了,也直直跳下剑跟着戚玉落下去。
冷冽的风不仅没有让陈鹤轩的体温凉下去,反而使他的血液更加滚烫,收缩、舒张,血混着愤怒和悲痛从心脏射往全身。
他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悲痛什么,他眼里只有那具瘦弱的、不断下坠的躯体,好像将那具身体拥入怀里才是他活着的唯一意义。
这一刻,什么大道、星洲门、修仙界,都与陈鹤轩无关,他过去所执着追求的一切都与他划上句号。
他不会后悔,他只想要抓住戚玉,永远永远。
奇怪的是,这种感觉于陈鹤轩而言并不陌生,就好像他曾做过很多次这样的选择,一开始经常选错,选错了就要被惩罚,惩罚多了,他就将正确选项牢牢记在身体里了,防止下一次再次选错。
看着下方不远处还在下坠的戚玉,陈鹤轩忽然荒唐地想,这样也一直落下去也挺好的。
空中很安静,戚玉只有他,他也只有戚玉,世界再也不能打扰到他们。
陈鹤轩在空中抱住了戚玉,将人带回自己的洞府。
门口的小童正在堆雪人,看见他来了,立马迎了上来。
“师尊……”小童刚刚开口,就看着陈鹤轩抱着一个人大步流星地走进屋内。
小童疑惑地挠挠头,在门前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
他先是见掌门摧动灵气激活了屋内不常用的暖石,又抱着人踏进内室,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床上,忽然弯下身似乎在给那人把脉,好像没什么大问题,掌门松了一口气,给床上的那人掩好了被子。
小童转身一抬头就看见莫明旭和曾棋骞出现院子里。
他问道:“莫师叔,曾师伯,你们不进去吗?”
莫明旭脸色微沉,曾棋骞笑道:“不用,若是掌门出来了,派人传信给我们。”
小童正要点头,陈鹤轩走了出来。
陈鹤轩转身阖上身后的门,再看向他们,冷声道:“不用等了,我正好也有事想找你们。”
三人在亭子里坐下。
小童正要沏茶,就见陈鹤轩轻轻摆了摆手,又见他们之间气氛凝重,于是也不敢说什么,连忙退下去了。
雪又开始下了,天也暗了下来。
“你们要说什么?”陈鹤轩看向他们。
莫明旭撑着小几站起来,质问道:“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为何还要护着那戚玉,他有什么好的?”
曾棋骞一听莫明旭这话,就知道完了。
“恢复记忆……我能恢复什么记忆”,陈鹤轩抬头看向他,道,“我只看到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对他动手。”
他怒急而笑,平缓的声音开始有了波动:“我难道没告诉过你,不要动他吗?”
莫明旭身体一僵,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做了蠢事。
很明显鹤轩没有恢复记忆,若是等一下他对“恢复记忆”这个说法起疑了怎么办。
“抱歉鹤轩”,曾棋骞很自然地说道,“明旭也是好心,误将戚……祁玉仙君认作了魔族。”
陈鹤轩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冷笑道:“你们还将我当做傻子,若是真为我好,就告诉我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发生了什么”,莫明旭装傻地移开视线,越发懊恼自己刚才为何提到“恢复记忆”这件事,只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听不懂。”
曾棋骞一时间也没有办法,也跟着莫明旭一起装傻。
“我也不想逼你们,是你们在逼我”,陈鹤轩一边说着,拿出两颗药丸分别弹进二人的嘴里,再隔空按住他们的下颔,迫使他们将药丸吞了下去。
莫明旭吞下药丸,立即反映过来,难以置信地盯着陈鹤轩,“这是……真言丹!”
凡是食用真言丹的人,在一个时辰之内,只能说真话。一旦说假话,就会灵脉栓塞,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会爆体而亡。
“鹤轩,何必这样”,曾棋骞苦笑着道,“你把我们之间的情谊放在哪?”
“若不是把你们先放在前面,也不会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情”,陈鹤轩脸色微沉,道,“你们也没有把我放在哪。”
陈鹤轩说完,又道:“我不为难你们,我说得对你们就点头,说得不对就摇头。”
莫明旭掐紧拳头,巴不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和戚玉曾经是恋人吗?”陈鹤轩道。
莫明旭和曾棋骞都摇了摇头。紧接着,莫明旭突然咬紧牙关,吐出一口血出来。
显然莫明旭说谎了。若莫明旭的答案是错的,那他和戚玉就是恋人,为何又会与曾棋骞的答案相悖。
曾棋骞耸了耸肩,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一样,可能是明旭觉得你们是恋人,而我觉得不是。”
陈鹤轩觉得疑惑。
陈鹤轩开始了下一个问题:“戚玉曾经是星洲门的弟子?”
二人都点点头,莫明旭愤愤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陈鹤轩心中了然。他曾去负责记录所有弟子信息的兰台查阅过,并没有发现关于戚玉的记录,现在想想果然是特地被人销毁了。
陈鹤轩道:“魔族通常不习剑,更何况戚玉登剑的姿势和星洲门教的御剑姿势很像。”
莫明旭冷哼一声。
想起曾经第一次在魔宫见到戚玉时,戚玉念过一句“师兄”,陈鹤轩又问道:“我是戚玉的师兄?”
二人点点头。
陈鹤轩暗自松了口气,隐隐有些窃喜,那戚玉一直念念不忘的“师兄”一定就是他本人了。
“我真的死过吗?”陈鹤轩皱眉问道。
莫明旭不甘情愿地摇了摇头,对上陈鹤轩疑惑的视线,道:“你那时候和死了差不多,是濮师伯和众位长老联手将你救回来。”
“我是不是曾经有一把剑?”陈鹤轩犹疑地问,他总觉得腰间有些空荡,好像缺了什么,每次都会下意识地往腰间握住什么东西,只能是缺一把剑了。
莫明旭眼里一惊,迅速垂下眼睛挡住眼里的情绪,点了点头。
曾棋骞也点了点头,疑惑地道:“你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那把剑就不见了,那还是你家祖上传下来的神剑……后怕你忆物思人,我们也就一直没说。”
莫明旭连忙用眼睛瞪曾棋骞,曾棋骞坦然地笑说:“明旭,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陈鹤轩将莫明旭的反应纳入眼里。
从一开始,莫明旭对于戚玉的仇恨就很大。看来应该是他知道得最多,其他人仅仅知道皮毛。
陈鹤轩若有所思地看向莫明旭,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问问自己的母亲关于剑的事情了。
陈鹤轩出声道:“多谢,我还有一个问题想知道。”
二人看向他。
“戚玉如何在星洲门隐藏身份的?”陈鹤轩问道。
曾棋骞笑了笑,道:“我们也想知道,他一开始就伪装得很好,后来得知他是魔我们也不敢相信。”
陈鹤轩皱眉道:“你们知道戚玉是如何暴露身份的吗?”
莫明旭和曾棋骞都摇了摇头。
莫明旭怒道:“问得差不多了吧,还要问什么?”
曾棋骞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裳,笑道:“再问我们也说不出什么了,我们知道的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不,还有一件事”,陈鹤轩站起身来,直直地看向他们,道,“修仙历贰仟叁伍年,史书上记载的被魔族抓走囚于魔宫的人,是不是我?”
曾棋骞看向他,点了点头,道:“的确,还是被戚玉抓走的,但他抓你去做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
三人走出小亭,一路无话,莫明旭先愤愤离去。
曾棋骞正要跟上去时,忽然转头看向陈鹤轩道:“我怀疑戚玉暴露魔族身份的事,与修仙历贰仟叁零年举办的试炼大赛有关。”
陈鹤轩道:“多谢。”
曾棋骞笑道:“不用客气,有机会让我和戚玉见上一面就行。”
陈鹤轩疑惑地看向他,皱眉道:“为何要见他?”
“放心,我可不打戚玉的主意”,曾棋骞笑道,“因为我曾经也参加过那次试炼大赛,我有些问题想问戚玉。”
陈鹤轩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戚玉还没有醒过来。
他坐在床边,痴痴地看着戚玉恢复了血色的脸。
陈鹤轩握住戚玉的手,忍不住落下一吻,抵着额头道:“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
忽的,似乎想起了什么,陈鹤轩连忙站起来,走到书几边,拿出一张纸,皱眉画着什么。
不一会,一个繁杂的花纹跃然纸上,正是陈鹤轩照着戚玉施法时出现的花纹画的。
他盯着花纹沉思了一阵,也没有想到在哪见过。
他心想,或许要再去书阁查阅一番了。
这时,戚玉那边忽然发出了动静,陈鹤轩把画有图案的纸收进储物戒指里,迅速走到床边。
“师兄……”戚玉阖着眼睛,似乎入了梦魇,唤道。
陈鹤轩揪心地握住他的手,连忙回应道:“我在我在。”
“放我走吧……”
戚玉的声音轻轻落下,将陈鹤轩心里搅得天翻地覆。
他深深地盯着戚玉,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心里就害怕极了。
陈鹤轩的手打着颤,骤然间失去了力气,他怕自己握不住戚玉的手,连忙用唇贴在戚玉的手上。
可就算这样,他心里的恐惧也没有淡掉几分,反而越贴近戚玉,就变得更加浓烈了。
难以言说的恐慌侵袭着他凋敝的灵魂。
陈鹤轩拖下鞋上了床榻,躺下后,他久久地盯着魔清丽的脸,心口似乎被烈焰灼烧着,这火焰无法自行熄灭,滚烫的爱意从胸膛流出。
面对戚玉,陈鹤轩高筑的内心防线总会崩塌瓦解,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他主动打开城门,任凭痛苦吞噬。
这是爱吗?
陈鹤轩不知道,他只在书和话本上看到这个字眼,他从未亲身体会过爱,又如何知道这是不是“爱”?
在遇到戚玉以前,师尊和长老们告诉他,要爱天下、爱苍生,要以降妖除魔、追求大道为己任,哪怕要牺牲自己。
可是,当戚玉闯入他的心室,陈鹤轩迷茫了,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份不该有的感情。
明明不应该把他带到修仙界来的,更不应该把他带到星洲门里。
可是,一旦对上那双绿色的眼睛,陈鹤轩只好任由自己沉溺下去,去抓住水中那只吸人性命的妖精。
溺水的感觉不断滋生,陈鹤轩知道自己已经被水草缠住了手脚,或许还可以挣开,可是他舍不得。
他只能将魔圈进怀里,索取魔的每一寸呼吸,恨不得将魔嚼碎吞进肚子里,这样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唔……”戚玉被亲得喘不上气来,哪怕在昏迷中,也下意识推着陈鹤轩的身体。
陈鹤轩还是心软,不忍心折腾他了。
陈鹤轩看着戚玉红肿的唇,像是泛着水光的樱桃,他的忍耐力迅速瓦解,又忍不住亲上去了。
只有这样用力的亲吻、紧密的拥抱,陈鹤轩才能切切实实地感觉到戚玉的存在,而不只是昙花一梦。
不知道亲了多久,陈鹤轩才抱着戚玉睡了过去。
他太疲惫了,戚玉像是一个柔软的人形抱枕,让他很快陷入了梦境中。
意识再次清醒时,似乎又来到了御剑场。
他是在做梦,还是在自己过去的记忆里?
陈鹤轩眼前猛然出现一张大脸,是莫明旭的脸,看上去却比现在稚嫩很多。
莫明旭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眼光示意他往一个方向看去,道:“鹤轩,他怎么又在,要不我们去帮你把他赶走?”
陈鹤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尽头落在不远处的看台上,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倚在栏杆上,托着两腮痴痴地往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
对上了陈鹤轩的视线,那人一惊,连忙躲到旁边的柱子后面,以为这样陈鹤轩就看不到他了。
陈鹤轩眼神一顿,心里有些烦躁,道:“这么多人练剑,怎么就肯定他是来看我们的?”
“哥,你是不是傻”,任枭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捧住了肚子,“当然不是来看我们几个的,是来看你的。”
“看我干嘛?”陈鹤轩皱起眉头,逃避地道。
“你还不知道吗”,曾棋骞笑了笑,“我们这个小师弟的眼睛都黏在你身上了,每次你练剑的时候都来看你,上课的时候也在盯着你看。”
“我们轩哥比较迟钝,当然不懂了。”莫明旭拍了拍陈鹤轩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说着说着就破口大笑起来。
被如此调侃,陈鹤轩感觉到有些烦躁,但不能明说出来,只好不动声色地带过话题,道:“别说了,练剑吧。”
“要不要我们帮你把他赶走啊?”莫明旭笑着问道。
陈鹤轩皱眉说:“不用,真不是来看我的。”
见陈鹤轩真的不乐意了,几人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都运起剑练了起来。
陈鹤轩下意识转过头,往看台上看过去,那人已经从柱子后出来了。
戚玉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状,正下意识搓着羞红的腮肉,唇角忍不住翘起,小虎牙若隐若现。
陈鹤轩觉得有些微妙,不就是刚才不小心看了他一眼吗,至于这么高兴吗?
这么想着,戚玉忽然抬起眼睛看向他,二人的视线再次对上。
陈鹤轩连忙转过身,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突然,时间飞速流逝,陈鹤轩眼前闪过了许多记忆,春夏秋冬四季流逝,最后记忆的画布停在了一只迎面而来的飞鼠上。
飞鼠飞得太近了,陈鹤轩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飞鼠锐利的爪子刮伤了。
“你们有金疮药吗?鹤轩受伤了。”吕伟诚看到后连忙过来,帮他止住血后,向其他人问。
另外几人也过来,都摇了摇头。
曾棋骞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找长老问问。”
“那个……”一道弱弱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还有点喘,似乎是急匆匆跑过来的。
大家都转头看向他,陈鹤轩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麻烦了……怎么会是戚玉。
戚玉感受到他们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似乎更很紧张了,声音都在发抖,道:“我……我有金疮药。”
大家你看了我我看了你一眼,最后视线落在陈鹤轩身上。
或许是看不惯气氛如此僵硬,曾棋骞上前一步,笑道:“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只要师兄没事就好。”戚玉手忙脚乱地把金疮药递给曾棋骞。
曾棋骞看向陈鹤轩,含笑道:“人家小师弟那么关心你,你也不说声谢谢。”
陈鹤轩反应过来,就对上了戚玉一双乌黑的眼睛,看上去圆滚滚的很可爱,脸蛋上很红。
陈鹤轩道:“谢谢。”
戚玉圆圆的眼睛猛地一眨,脸更红了,结结巴巴地道:“师、师兄,不……不用客气。”
陈鹤轩看着他结巴又紧张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好蠢。
“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师弟救了你,鹤轩你要不要以身相许?”任枭拍着陈鹤轩的肩膀,打趣道。
戚玉面上更红了,似乎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晕了头。
几人见他这样子,都笑了起来。
陈鹤轩掀了掀眼皮,冷声对曾棋骞他们道:“你们不要开这种低级玩笑了。”
戚玉意识到陈鹤轩不开心,脸一白,连忙摆了摆手,认真地解释道:“不用以身相许,只要师兄没事,我就满足了。”
说完,他不好意思地看了陈鹤轩一眼,就迅速跑了。
“鹤轩,人家这么喜欢你,你真的不心动吗?”任枭有点迟钝,不怕死地打趣道。
陈鹤轩皱眉解释:“我都说过多少遍了,我真的不喜欢他,我和他也没有可能,你们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陈鹤轩一想到这段时间以来,戚玉给他添了多少麻烦,这群狐朋狗友起了多少哄,就感觉到头疼。
众人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面面相觑都噤声了,给陈鹤轩处理好伤口后,就各忙各的去了。
画面再次一转,零碎的记忆不断从陈鹤轩眼前闪过,最后停在了一座看台上。
“轩哥,你刚才怎么回事啊,鼠鼠都自投罗网了你还不接住他,你在想啥啊”,任枭气势冲冲地向他走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道,“你在看啥,有啥好看的。”
陈鹤轩慌乱地移开视线,显得有些狼狈,仍然嘴硬地道:“没看什么。”
“哦……”任枭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挤眉弄眼道,“不会在找你那个小师弟吧……”
“没。”陈鹤轩连忙道,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啧啧”,任枭阴阳怪气道,“人小师弟转到青阳长老门下了,上习剑课时间怎么会和我们重叠。”
陈鹤轩“哦”了一声,失落的心里不由得轻松几分。原来不是故意不来看他,只是时间错开了而已。
任枭补刀道:“你别忘了,小师弟转入青阳长老门下,还不是因为某人前几天狠狠拒绝了他,你以为他还会来看你练剑吗?”
陈鹤轩心里一揪,皱眉嘴硬道:“我不喜欢他,何必耽误他……而且,我本来就不想他来看我练剑。”
虽然这么说着,就好像有一块石头压在胸前一般,陈鹤轩感到了不适。
“别嘴硬了”,任枭毫不犹豫地戳破他的伪装,“每次师弟来的时候,你都打得很好,师弟每次一不在,你都跟阉掉的黄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