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了宝贝。”
怀姣已经习惯外国人自以为亲昵的各种称呼,帐篷里的黑人还没有走,此时自觉走到威廉身后,抱臂看着怀姣。
像某个绅士团长的打手保镖。
怀姣踩在厚实虎纹地毯上,手指微蜷地垂着眼睫,他在等威廉的下一句。
“我并不能好心地不去追究我们威克斯的伤势,虽然他再三请求过我,不要去找你的麻烦。”
“可是你知道的,jiao,”自称马戏团团长的威廉,是地地道道的美国人,以至于他用蹩脚的中文试图叫怀姣的名字时,音调格外的奇怪,“团长的顾虑可不像爱意上脑的马戏团成员那样少。”
怀姣抖了抖睫毛,抬眼看向他。
他不懂威廉的话是什么意思,不懂为什么威克斯的伤势,要用追究这个词。
明明……又不是怀姣让他受伤的。
【情伤以外。】8701贴心补充。
怀姣:【……】干什么突然内涵他。
只是接下来威廉的一句话却让怀姣一下变了脸。
“毕竟如果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和威克斯的第二次见面地点,会是梅根警署的验尸台。”
怀姣猛然睁大眼,仓促说了句:“什么意思?”
变化过于明显的惊恐脸色,让饶是淡定的威廉都轻微挑了下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目光扫过怀姣那张看上去稍显稚嫩的脸,和微张的嘴唇,威廉声音顿了半拍,然后开口道:“不要告诉我你不知情。”
他声音缓慢,蕴含笃定和轻微一丝冷硬,像在反感于怀姣的‘不诚实’,却还要强端出属于绅士的格调:“你的好哥哥在‘抓捕’威克斯的时候,曾经警告过他不要再接近你,否则……”
“会要他的命。”
怀姣感到疑惑,对于威廉的口述,他根本想不明白到底哪个‘哥哥’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在他不知情的时候。
麻子脸不可能,胖子这个隐形人也不可能。
费修……更是简直不可能到他都不作考虑。
所以……
“所以在他第二次去找你的那天,才会浑身血泊地躺倒在荆棘丛附近。”
怀姣好像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起先认定的一些事在这一刻被全部推翻,威克斯的伤势、马戏团的惩罚,根本不能画上等号。
“如果以威克斯的身手,寻常人并不能这样伤害他。”威廉说出了跟不久前怀姣所想的几乎一样的话,只是后面略微有些差别,“唯一有可能的,只有伤他的不止一个人。”
“小丑查得很清楚,你们总共有四个人。”
“诱饵,闯入者,拍摄者,分工明确。”
“当然,我很理解你们。”威廉看着怀姣茫然又怔楞的表情,话音一转,“如果只能算是诈骗对象的倒霉男人,一旦‘坠入爱河’开始穷追不舍的话。”
“你们会很麻烦,对不对。”
怀姣咬了咬嘴唇,停顿几秒,小声辩解道:“不是……这样的。”
只男人并没有想听他解释的意思,自顾自看似合理地推断道:“这个倒霉男人还不在乎什么名声、照片,只想和你们‘可以重复多次使用’并且十分‘便宜听话’的诱饵,长相厮守?”
怀姣隐约感觉他的话里掺杂了点讽刺意味,甚至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也有诸如“同情”,或者“戏谑”一类的东西。
要是他再聪明一点,就能从这段莫名其妙的话里听出对方对他们几人身份的透彻了解,以及怀姣和费修之间,那些难以描述的不对等关系等。
怀姣只微蹙着眉,再次重复说:“不是这样的……”
像没感觉出威廉团长的讥讽内涵,他嘴唇微抿,面色苍白道:“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是我可以肯定……威克斯的伤,不是我们做的。”
因为8701明白告诉他了,费修几人只对钱有执念,杀人灭口这类的犯法事,他们是绝对碰都不会去碰的。
所以是谁?
除了他们四人和马戏团,对威克斯进行割喉的人,到底还能有谁。
那一晚的最终结果,以怀姣被迫留在马戏团、直到找出伤害威克斯的真凶为止,作为结束。
怀姣被关到了一个密闭且能上锁的改装车里。
应该是马戏团用来拖运某些东西的工具,除了内部装饰有些简陋以外,车内空间其实很大,甚至还有一张挺像样的木板床。
和杂七杂八乱七八糟的很多零碎物件。
比如破旧的表演道具、已经过时的演出服装等等。
“你可以随意使用这里的一些东西,”威廉团长状似好心地提醒怀姣,“角落里的演出服可以为你铺成一张柔软的床,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当初买来的时候,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甜心,不要嫌弃它们。”威廉靠在车门口,吐出口雪茄,安慰道:“它们曾经的身价可能比你还要贵。”
怀姣:“……”
怀姣费力挑了几件看起来稍微干净一点的厚重裙装铺在木板床上,今天发生的事有些太多了,他躺在还算软的床上,跟8701道过晚安后就闭眼睡了过去。
马戏团驻扎在偏离镇中心的绿潭湖边,初秋带些凉意的湖风,凝结成雾水,沾覆在帐篷外的草地上。
深黑色的皮质马丁靴,鞋面被露水打湿。每踩过一步,似乎都能听到柔嫩草尖的哀嚎,草茎被踩断,让皮革鞋底碾进湿润泥土里。
待明天早时,又会成为另一株即将破土的小草养分。
只是在这晚,它曾亲眼见证过一些事情。
改装车的金属门在夜间格外冰冷,那只手戴着露指手套,原本灰粽的颜色因为长期使用,掌心里已经磨白变色。
露着底部图形奇怪的一点纹身。
它往下压了压,试图没有钥匙也要打开这扇车门。
车内衣物堆里熟睡里的人,因为这点细微动静,蹙着眉心,困顿翻了个身。
在多次尝试无果后,来人稍有些暴躁地猛锤了下门把。
他力气实在很大,如果不是怕被不远处帐篷里的人听到动静的话,也许他能徒手将整量车推动也不无可能。
车里的怀姣让那一下猝然的晃动弄得,梦里也禁不住抖了抖肩膀。
那人动物一般,龇着獠牙,喘着粗气在车周绕了几圈,最后停在车头玻璃处。
这里是唯一能看清车内景象的地方,蒙着层水汽,勉强称得上明亮的驾驶座车窗,男人微苟着腰,凑近趴伏在上面。
他以手做挡,隔绝不远处的彩灯反光,睁大眼,仔细、探寻地往里看着。
过近的距离让他呼出的热气形成白雾,晕染在玻璃窗上。
怀姣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他睡得有些冷,细白细白的小腿和胳膊都垂在床外。
车外的湿润草地,时不时被鞋底踩过的一点细微声音,让他莫名睡得有些不太安稳。
只是他实在困得很,浓而卷的睫毛耷拉着,眼皮像被胶水黏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闭上又睁开。
最后困意上脑,脸颊压在身下绸缎裙摆上,微睁着眼睛,像个漂亮的呆滞木偶,目光失焦地呆呆望着前方车窗。
外面实在很黑很黑,只有很远处帐篷里的彩灯,一点微弱灯光,偶尔会闪烁着照映在上面。
跟随着怀姣的呼吸频率,他看到车窗玻璃上晕开了一小块白蒙的水雾,下一秒被冷风吹散,只很快又晕开一块白雾,然后再次被吹散,晕开,一直重复……
怀姣就那么混沌地看了许久,直到眼皮再也支撑不住,终于闭着眼睛昏睡过去。
窗外的风停了,那一小块白雾长久地停留在车窗玻璃上。
像有一双手,捧在玻璃上。
眼睛贴着玻璃,鼻尖抵着车窗,一直一直,粗重又急促地盯着里面熟睡的怀姣。
怀姣睡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才被人从裙装堆叠的“床上”扯起来。
来叫他的还是那个壮硕黑人,对方的隐藏身份似乎是马戏团团长手下的第一打手什么的,怀姣注意到他的一切行为几乎都来自于威廉的授意。
包括但不限于故意不叫他吃早饭等。
怀姣中午被提溜着过去的时候,马戏团众人已经差不多连午餐都吃完了,威克斯不在导致的唯一结果是,没有人给他留饭,也没人追着他喂肉了。
怀姣坐在餐桌角落,啃着黑人男好心抛给他的一个苹果,虽然他们的食物看起来也不是特别有食欲什么的,但怀姣还是有点点生气。
因为他好像只是被带过来走了个过场,啃完那个苹果后,他有又黑人提溜回了车子里。
怀姣:“????”
有病啊这个威廉!!!
【面包,要吗。】8701见他像个着火的小狗一样,愤愤蜷在衣服堆里,忍不住问了句。
怀姣一下坐起来,一连说了三个“要!”,只8701刚打算给他弄时,他又想到什么似的,小心问了句:【这个确定是系统的权限吗,会不会有点为难……】
怀姣记得很清楚,在上个副本那种情况下,8701都没有提出过给他准备食物,那这种事大概还是有点难度的。
毕竟如果系统真的可以兑换食物这种东西的话,那像末世类生存副本,对玩家来说也就没有太大难度了。
怀姣的考虑很有必要,“校规”里的时候,他其实有偷偷对比过其他玩家的系统权限,然后他发现8701对他真的实在太好太特别了。
说是有求必应也行。
有些开小灶的行为,甚至已经直接牵扯到了副本主线,对于普通玩家系统来说,算是越权又越权。
怀姣其实有点怕8701因为自己而违规什么的,因为他觉得应该再没有谁会像8701这样对他好了。
8701对于怀姣的问话,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十分可疑地停顿了几秒。这是对方犹豫时的常见表现,怀姣跟他相处这么久当然能懂。
【还好,也不算太……】果然,回答的话也不太爽快。
怀姣又躺回衣服堆里,撇嘴说:【那我不要了,我还不是很饿。】
8701:【……】
不过也得亏怀姣没有因为一时口欲,答应8701的投喂。下午快结束的时候,五点多到六点那个样子,关押怀姣的车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先是非常客气地敲了两下门,然而没到到怀姣回应,就直接推开了车门。
蓝白相间的收腿灯笼裤,底下绑着皮靴,他个子很高,进来时需要微弯下背,才能正常走进来。
怀姣闻到了食物的香气,煮烂的炖肉,和一碗冒着甜香的浓汤。
端着盘子的那只手上戴着金银相交的戒指,手指极其修长,骨节分明,只衣袖堆叠的手背上,满是纹路繁诡的纹身。
小丑在怀姣略微退缩的紧张视线下,一句话也没说,那副一尘不变的夸张妆容底下,猩红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他将盘子放下,放在距离怀姣有些距离的车内柜子上,属于怀姣伸手够不到,站起来取也必需要从他身边经过的一个位置。
怀姣撑坐在衣服堆里,抬着眼睛看向他,没有灯的逼闷车厢里,乌泱泱的睫毛一翘一翘往上扫。
“要吃吗?”
怀姣咬着嘴唇,老老实实点点头。
他有点怕小丑其实,但他知道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听话比什么都有用。
果然,小丑笑了一声,夸他“很乖”。
男人这时的头发是符合小丑角色的深绿色,那晚在小路上,怀姣其实见到他本身的头发颜色,瑰丽又奇妙的纯金色。
是像午时的太阳光一样的颜色。
怀姣看到这个夸他很乖的男人,在他老实又听话的视线下,奖励一般,将盛着食物的餐盘端过来,弯腰放在了怀姣的面前。
他蹲下身,宽松的灯笼阔腿裤蹦出几道褶皱,餐盘里没有碗筷,只有一个银质勺子,怀姣没有得到指令,不敢自己动手去拿。
“要我喂你吗?”小丑垂眼,拿着银勺搅了搅甜汤。
怀姣犹豫了一秒,然后再次点了点脑袋,他怕这是小丑的考验,如果不答应的话,今天就没有东西吃了。
只是下一秒,对方就做出个出乎人意料的举动。
银勺舀着盘子里的一块肉,在怀姣巴巴视线下,放进了小丑的手掌心里,浓棕色的酱汁,连汁带水地撒在皙白掌心。
怀姣愣住了,翘着眼睫,茫然看向他。
“只有这一顿。”小丑也抬眼看向他,看不清眼型的深邃眼窝上,画着刀划一样的黑色尖锐线条。
“我洗过手了。”
“非常仔细。”他这样说道。
不知道joker是不是抱了羞辱人的目的,又或许是故意想给同事威克斯一个报复的机会。
男人高大身躯蹲在怀姣面前,他将饿了一天的怀姣见到的唯一一顿正常食物,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他大概以为只要是正常人都会知羞知耻,会知道这就是一个羞辱的举动。
毕竟也才饿了不到一天,怀姣应该会愤怒地推开他,或者脾气大一点,端起地上的盘子将甜汤浇到自己的脸上。
joker非常期待那样的画面,贞洁烈妇一样的反抗举动,哪怕以自己的身手,他其实连碰都碰不到自己。
但那会给joker一个机会,光明正大折磨这个人的机会。
就在昏睡不醒的威克斯面前。
但joker还是料想错了,他把事情想的有些复杂,却忽略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头脑简单又不怎么聪明的人。
他一点也猜不到,怀姣不经饿,更不知道丢脸,甚至还以为joker说自己洗干净手了是在跟自己解释。
怀姣凑近,耸着鼻子嗅了嗅小丑的手指,他确定上面确实有一点未散的皂角味。
怀姣表情隐晦,只露出一点点足以忽略不计的轻微嫌弃,皱着鼻尖说:“那你下次别这样了。”
说完垂着脑袋,柔软指腹捧住小丑的手,怕他收走一样,鼻尖抵着他手掌,慢吞吞将食物叼进自己嘴里。
“有一点冷了。”怀姣皱着眉毛,抿住嘴巴嚼了嚼,几秒钟后,他睫毛翘起,小小声跟joker说:“我想喝一口汤。”
模样坦然得像在对待一个主动给他喂饭的人。
小丑:“……”
他罕见地顿了两顿。
怀姣好想喝那个汤,看起来很甜,他等不及了,还催了小丑两声。
小丑妆容覆面的脸上,表情难得有些诡异,他停顿了半晌,忽地好奇道:“放在哪里你都吃吗。”
怀姣以为他在又考验自己,抿着嘴巴,乖巧点点头。
他交代说:“要提前洗手。”
男人又拿出一张。
油彩遮面的诡谲妆容,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脸色,只有那双骨感修长的手,没有遮挡,赤裸露在外面。
青黑的纹身从金银交缠的戒指中穿过,自中指指背延伸进衬衫袖口里。
他动作冷淡,不紧不慢擦着,柔软纸巾裹着突出指骨,一根一根,从容又细致。
怀姣仰着脑袋等了会儿,眼睛一直看着joker。对方过于仔细的擦手动作,像某种洁癖患者在发病以前做的补救工作,感觉十分重要。
他其实有点不理解,既然这么怕脏的话,为什么还故意要用手来喂他。
怀姣本来就只是有一点点饿。
8701知道他的,这个人眼小肚皮也小,食量跟只猫似的,每次只是饿得厉害实际上又吃不了什么。
怀姣根本不好拒绝。两人的关系不像他和威克斯那样熟悉,属于陌生还有点怕的路人。
因为小丑不间断又没眼色的喂食,怀姣一边觉得拒绝很没礼貌,一边皱着眉头,喂什么吃什么,连汤都喝干净了。
东西有点多,他撑得肚皮都鼓起来,坐在地上好半天动弹不得。
——倒是比老汉威克斯有手段家人们
——觉得老婆就需要小丑这样的坏男人来治,不然以他借坡下驴的耍娇功夫,想喂口饭真的很难(妈粉担心
——雀食,你看隔壁威克斯不就气吐血了
——是吧,所以这边单方面安排joker当我老婆的喂饭奴,没问题吧?
——嗯,说好了,我这就去跟老婆申请
怀姣直接让8701驳回并且关闭弹幕。
小丑的清洁工作实在很讲究,怀姣仰着脖子等了半天,肚子都没那么涨了的时候,他才终于擦干净了自己的手。
桌子上已经丢了好几张脏掉的纸巾,怀姣这里没有纸,那些都是小丑自己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变出来的。
魔术师总有些特别手段,怀姣自觉聪明地感叹了一句。
只是怀姣实在没想到这个人的没眼色好像不止于喂饭这一件事上。
似乎也是非常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给这个莫名其妙的小鬼喂完了一整顿饭,小丑没说话,但心里总觉得哪里有点怪异。
好像非常符合情理也十分自然地,违背了一开始的某些想法。
所以大概是为了表现自己人设的善变和阴晴不定。
男人将擦完揉皱的脏纸巾扔在一旁,姿态冷淡地,稍微整理了下袖口。然后没有清理桌面,也没有去管地上仍巴巴望着他的怀姣,转身,径直就想走出去。
只是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
一切都很不可思议。
怀姣觉得没眼色的人,同样也觉得他很没眼色。
小丑被叫住了,已经转过身的人,下意识侧了下头,露出半截凌厉下颚,“?”
不知羞耻也不懂趣味的某个漂亮小骗子,坐在衣裙杂乱的地面上,他皱着眉毛,细长的睫毛向上卷着。
比起欧美人的深邃轮廓,更显幼感的圆眼睛,直直看向小丑。
“我也有点脏。”
小丑:“?”
怀姣烦死他了,还要说这么明白才懂,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装傻,“我没有纸。”
车子里很简陋,除了一点脏衣服和奇怪道具,什么都没有的。
所以也给他擦一下呀。
怀姣抬了抬脸蛋,稍微侧过一边下巴,垂下眼睛跟他示意这里沾了点脏东西。
威克斯口中身份神秘性格古怪,极受有钱人追捧的大魔术师小丑:“……”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无语又不知趣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装傻。
两人非常巧合地再次想到了一起。
小丑面无表情,居高站在他面前,安静停顿了几秒。
车厢里空间逼仄,到处散发着浓郁的食物香气,证明不久之前有人在这里美美用过餐。
在怀姣用和刚才催促他喂口甜汤一样的口吻,说出那句“快点呀”的时候,妆容奇诡、衣着华丽的高个子小丑,终于,屈膝蹲下身。
怀姣让他擦了两下嘴巴,厚着脸皮还跟他要了一点纸,最后翘着唇角,非常客气地跟小丑说:“谢谢。”
小丑:“……”
——笑得想死了
——已经在替老婆抠地板了,又尴尬又觉得好笑,谁懂?
——这就是社交牛逼症吗,好喜欢厚脸皮又有礼貌的小姣,好想亲他的软脸蛋子和小嘴巴
怀姣以为这种有一顿没一顿,类似软禁的生活将会持续很久的时候,第二天一早,他就得到了一个新消息。
小小的改装车里迎来的第四个马戏团成员,就是之前见过的,头发很长,对他很不客气的白皮肤俊美男人。
“威廉让我告诉你,马戏团不养闲人。”
这人好像很不喜欢怀姣,车门被推得乒乓响,男人微弯着腰,也不进来,只抱着手臂靠在门边,“你很走运,小骗子。”
他一副横眉冷眼的冷酷表情,也没管怀姣能不能接受,就蹙着眉,径自安排道:“因为你的能吃和勉强听话,威廉终于开始考虑你的价值。”
“马戏团不养闲人。”他又着重重复了一遍,好像怕怀姣误会什么。
“明天白天的这个时候,你必须过来排练。”
“休息期已经够久了。在我们下场演出之前,作为新成员,你总得‘露一手’不是吗?”
怀姣隐约觉得这句话有点嘲讽,特别是面前男人,眼皮微垂,刻意挑起一边嘴角的时候,表情似乎在说:我等着看你丢脸。
怀姣:“……”
干什么啊,他又没有很想成为他们新成员的意思,怀姣抿着嘴巴,心里想很多,表面却不敢反驳,只能做出一副好欺负的鹌鹑样子,老实点头。
“哼。”长发男人发出声略带不屑的短促气音,最后警告道:“早点过来,迟到就别吃饭了。”
“知道了。”怀姣敷衍回了声。
等长发男人走后,他赶紧坐直身体开始思考问题。
刚才那么爽快地答应男人,其实怀姣是有自己的考量的。比起没有任何作为且说不定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软禁生活,加入马戏团或许会有其他更好的结果。
他可以随意接触剧情里的各种角色,更可以在深入之后,探查到一些关于“圣迪辛拉”马戏团的隐藏秘密。
剧情简介里着重介绍的神秘马戏团,和主线凶杀案息息相关的出场时间,根据以往副本的经验,就算主线的真凶不在马戏团里,他们之间多少也会有点联系。
怀姣需要时间,更需要一个好的身份。
相比剧情里随时可能会嗝屁的恋爱脑小骗子,马戏团成员的身份,要有保障得多。
至少他不用提心吊胆,时刻担心那些曾经被他们骗过的冤大头们,再次回来找他的麻烦。
怀姣又想到里昂,那个第一个被他骗的倒霉男人。
对方离开时看向他的目光,让怀姣只要一想起来,都会忍不住浑身寒毛竖起。
怀姣对马戏团这个词的理解,实际上非常片面且粗浅。
还停留在电视里一晃而过的动物表演,和小时候,在城镇上看到的流动式街头马戏团。
一个不怎么大的白色棚子,门口贴着“美女蛇”的低清照片,还有各种各样,泡在透明器皿里的奇怪动物。
家里的大人曾经吓唬过他,说那个小小的棚子里有怪物,很吓人。怀姣就一直很怕,每次从那条路走过都会偏着脑袋躲过去。
直到他长大一点了,读了书也懂事了,才知道小时候很吓人的街头马戏团,其实全是骗人的东西。
但那就是怀姣对马戏团的全部印象了。
他从没有这样真实,又身临其境地进入过马戏团内部。前天晚上的那一场突然会面,除了难堪和害怕,他连多看一眼周围环境的勇气都没有。
更别说那些奇奇怪怪的马戏团成员。
除了揪他头发的侏儒、黑人以及长发男人,他没有记住任何一张其他人的脸。
包括joker。
一个全国巡演,深受上流社会喜爱的知名马戏团,其规模和有钱程度,要比怀姣想象的夸张得多。
怀姣被带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帐篷里,外面日光鼎沸,里面却比外面还要亮。
那晚他们吃饭的地方,相比起来,简陋到连排练场所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