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出学生来管束学生么?”郑夫子拧眉, 语气中?有着片刻的迟疑。
在儒家的序列里,君臣父子师长,似乎还没有一个同龄人来管束其他人的道理。
宁颂想了?想,换了?一个词语解释:“或者说, 是选出一个人来服务大?家。”
《孟子》中?说“民贵君轻”, 前朝也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当一地的主政官, 也称之为“父母官”。
“服务”这个词倒也有些新意?。
“平日里帮忙维持秩序,收发?作业,有什么事也方便通知大?家。”
见郑夫子还有些犹豫, 宁颂说道:“大?家都是同龄人,更?知道怎么才?能让同龄人接受一件事。”
“况且, 学生这么多,您不但要忙读书,还要管理这么多孩子,太累了?。”
郑夫子想了?想自己近在咫尺的岁考,点点头?答应了?。
“先使用一个月。”
谨慎起见,郑夫子先把丑话?说到前头?。若是效果?不好,或者是惹出什么事情来,这事儿就再干不了?。
宁颂自然点头?应允。
得到了?郑夫子的首肯,宁颂很快拿出了?方案。
苏期听?完了?宁颂的计划,没评价过程,反倒是好奇地问:“会有人愿意?当这个班长吗?”
按照宁颂的说法,这班长除了?“服务”的职责之外,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干一件事,总要有收获才?有人愿意?去干吧?
宁颂闻言,脸上浮现出了?隐约的笑影:“谁说没有好处?”
班长再小?,也是一个管理岗位。
虽然没有物质奖励,可实际上能获得的好处却不少?。
消息上的便利、师长的看重、服务同学的经验,不都是收获吗?
苏期家里有店铺,宁颂用生意?上的道理给他举例:“你能记得铺子里的掌柜,能记得店小?二吗?”
自然不能。
“可是掌柜与小?二是不一样的呀。”苏期想说。
这两种工种拿的可不是同样的薪水。
宁颂淡定回答道:“那若是两者薪水相?同呢,谁愿意?干掌柜,谁愿意?当小?二?”
掌柜是东家的身边人,自然无论?是前程还是好处,都好于小?二若干倍。
可苏期仍然觉得不妙,拧眉:“有这个必要吗?”
在苏期看来,宁颂是将官场上那一套带到了?私塾中?来。
“如果?我?是学子,没有必要。但现在领了?助教的差事,拿了?助教的工资,就有必要。”
将现代的管理体系照搬过来,宁颂自然是为了?自己这个助教当得轻松才?干的。
他即不愿意?被人看作是尸位素餐,拿钱不干事,也不想因为领了?助教的工钱,而占用读书的时间。
如此?一来,只好改革一下管理体制,将管理的权力下放,麻烦学生们自我?管理了?。
“……你真是个当东家的料。”
苏期承认,自己的这句话?里绝对没有半点阴阳怪气的意?味。
既然与苏期聊完了?框架,相?关条例又是现成的,宁颂在前一周将竞选事宜通知了?下去,第二周就要正式开选。
小?小?的私塾被这一件新奇事折腾得沸沸扬扬。
“班长,什么东西?”
“告示上说,这个职位是要选出一个人,负责服务同学,做好夫子与学生之间的联系工作。”
稍稍敏锐的学生,已经察觉到了?这个新生产物对于私塾管理方式的改变。
“夫子以后不直接管我?们了?吗?”
“……穿着打扮这些,也确实不应该夫子来管吧。”
但实际上,到目前为止,夫子什么都管。
“这像不像是在给各班选一个老大??”
“当然是老大?了?,起码要选一个服众的吧?”
学子们当然不会关注忽然冒出这么一个新的设计来对于夫子与助教有什么好处,他们关注点很快到了?班长到底谁来当的问题上。
“告示上写了?,选票是匿名的。”
“不知道是谁投的,那岂不是可以随便选了??”
“哇,那要是那谁谁没选上,岂不是有好戏看了?。”
或者是因为好奇,亦或者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因素,宁颂搞的这一出颇受学子们关注。
尤其是这个“匿名投票”的办法,激发?了?不少?人的参与热情。
“我?觉得你是故意?的。”
郑墨之前听?了?宁颂的鬼话?,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惹的郑夫子头?疼不已。
但纵然如此?,效果?立竿见影。
他的表弟表妹们知道他不好惹,最近也消停了?。
郑夫子为了?安抚他,提前将郑墨母亲留下来的嫁妆交给他支配。这一回闹腾可以说是赚的盆满钵满。
在家里闹完,郑墨回到了?书舍,没想到就看了?这么一出热闹。
“又关我?什么事了??”
在郑墨来找他时,宁颂刚做完一首试帖诗。
上次旬试结束后,郑夫子给甲班人专门讲了?试帖诗的做法,并且要求每个人每周都要做出两首来。
宁颂一边折腾助教的活计,一边忙着学习的事情。
本末倒置的事他可不干。
“真不是在报复之前欺负你的人?”
在郑墨看来,这班长选出来了?,先前抱团在一起欺负人的小?团体也没了?。
先不说甲班如何,至少?乙班、丙班有了?自己的班长,不会当跟屁虫,只听?甲班人的话?。
到那时候,想要将整个私塾的人团结在一起,排挤一个人,那要付出的成本就更?高了?。
如此?一来,对于平日里人际关系不好的学生来说,也不必非要勉强自己合群了?。
“……你看我?像是这么无聊的人吗?”
宁颂才?不承认自己是这样一个锱铢必较的人,更?何况他也的确没将之前的霸凌事件当回事。
“不过你说得对。”
郑墨的话?在无形中?触动?了?宁颂的灵感,他想了?想,点点头?道:“既然分了?班,虽然学的东西不一样,但也应该有竞争才?对。”
宁颂下意?识开始琢磨班级的升降机制,以及怎么将班级活跃起来。
“魔鬼。”
郑墨翻了?个白眼。
宁颂折腾人真是有一手的!
不管郑墨怎么腹诽,次周的第一日,上完了?正式的课程之后,私塾里所有学生都去到了?立孔子像的小?广场上。
宁颂将准备好的匿名投票纸发?给他们。
“这纸有专门的印记,做不得假。若是被发?现谁作怪,我?会告到郑夫子那里去。”
言下之意?,是让那些个想要找事的人掂量掂量。
一旁,原先的助教被拉来当“公证人”。
下面人见了?,不由得懊恼地将自己想的那些小?主意?收回去。
接下来,正式投票和唱票环节都非常顺利。
按照顺序,丙班和乙班的班长都选出来了?。
丙班是年纪最大?的学子,叫纪明,平日里就最照顾丙班里的小?朋友,思维也最成熟,丙班人选他,一点儿意?外都没有。
乙班选出来的人,则是头?一个找宁颂补课的老熟人宋宁。
这宋宁脑子好,出手阔绰,平日里对同班颇为照顾,他放出话?来想要当班长,旁人也都给这个面子。
轮到甲班,情况就有些出人意?料。
按照学习成绩选,那当然毫不意?外是甲班以前的领头?羊,储玉。
可到了?出票的时候,苏期的票数却遥遥领先。
最终,加班的班长以苏期高票当选。
“这是怎么回事啊?”
在投票结果?出来的那一刻,不少?人交换眼神,窃窃私语。
更?有人趁乱搅乱一池水,在人群里嘟囔苏期是不是“走了?后门”。
言外之意?,是他与宁颂关系好,所以才?当选的。
头?一回举办活动?,宁颂并不想留下遗憾,吩咐新选出的两个班长组织两个班级解散,单独留下了?甲班的人来。
“我?们再投一次。”
甲班统共十几二十个人,恰好宁颂准备的投票纸也够,完全可以再给甲班学子们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然而,一盏茶的功夫后,结果?再次出来,仍然是苏期当选。
“这怎么会这样?谁没选我?们老大??”
在第二次投票时,储玉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到了?这时候,他的表情已经是难看至极。
“闭嘴。”
他拉了?李阁嚷嚷的李阁一把,将人连拖带拉地带走。
剩下的甲班学生们尴尬地微笑。
虽然是匿名,但谁投了?谁没投十分明显。很显然,大?部分都是面上服气储玉,但私底下给苏期上票的。
投票结果?正式出炉,意?味着班长选择的过程已经全部结束,甲班学子们各回各家。
只剩下宁颂与助教两人收拾投票箱和处理投票纸。
“颂哥儿,这是怎么回事呀?”
甲班诡异的人际变动?,连助教这个平日里不掺和的人也好奇了?起来。
“他们为什么不选储玉啊?”
在助教看来,储玉本人学习不错,平日里颇有威望,相?比之下,苏期的存在感就弱多了?。
宁颂不是甲班人,不大?了?解甲班的具体情况。但他曾经亦当过班里的尖子生,明白这些心高气傲的学生们的想法。
“或许,因为这就是甲班。”
谁都没有真心服气另外一个人的甲班。
与其选择一个“大?哥”,不如选择一个脾气好,有服务意?识和正义精神的服务者。
毕竟现实不是小?说,不是所有人都想向别?人俯首称臣。
“真有意?思。”
品味着这点儿复杂又幽微的想法,助教不由得啧啧称赞。
当然,在这时候,助教还只是感慨宁颂整出的这么一出好戏,等到几日之后班长正式上任了?,他才?察觉到自己工作内容的变化。
班长接过了?太多他手上的职责。
不用追着学生要作业,不用再一而再再二三?地整顿纪律,甚至不用他去辅导最基本的功课。
他忽然闲了?下来。
时间大?把大?把。
因为过于闲,导致他无聊的紧,拿出了?许久没有复习的课本。
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忙”为借口而逃避温书,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直面自己厌学的事实。
他的确因为府试的屡次失利而产生畏难情绪。
比起读书,他更?害怕一次次失败而带来的自我?否定的感觉。
想到这里,助教忍不住长长地叹一口气。
比起来,他连宁颂这个新兵蛋子都不如——他可是知道宁颂在旬考时,哪怕题目见都没见过,就敢硬往上莽的。
在宁颂身上,有一种他不具备的勇敢。
就在助教准备找一个时间,请宁颂好好吃一顿饭,好好倾诉一番询问一下对方的意?见时,宁颂又搞出了?新东西。
互助学习班。
他要求各个班自己以班级为单位进行互助学习。
甲班第一次互助学习的主题是“试帖诗”,每个人在规定时间内做几首,到时候都要上台讲,并且还要点评别?人的诗。
助教被邀请当评委。
得到这个消息,助教眼前一黑。
能不能别?卷了?。
再卷他没工作了?。
宁颂这当上助教的火,一直烧了将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中新鲜的事物层出不穷,让人觉得看花了眼。
光是新改革的制度, 就有?班长制, 互助学习小组制度, 月考奖励制度, 班级升降制度等等……
而这些新东西?所带来的好处有?目共睹。
到了下一次旬考,丙班有?十几人背完了基础的《诗》、《百》、《千》, 掌握了毛笔字, 有?了往乙班升级的资格。
乙班同是如?此。
几个学子熟练地?掌握了四书五经, 并且仍然有?着继续读书的动力, 按道理来说, 是符合郑夫子收入甲班, 系统地?传授策论的条件了。
郑夫子眼看着学子们一片欢欣鼓舞,不由得按压太阳穴, 认了升班这一回事。
谁让这升降级的规则, 是他自己定的呢。
“就知道给我找事!”
拿着升降级的名单,郑夫子不由得朝着宁颂嗔怒。
但?显然,宁颂完全没有?将师父的态度放在心?上,笑道:“您就说这结果认不认吧?”
郑夫子冷哼一声, 把人赶走。
等到宁颂离开了, 他才又看了一回名单, 喝了一口茶水,去县学里找周秀才吐槽。
这么有?这么折腾的徒弟?
非但?要让他讲课,还要琢磨出三个班的试题, 临到头?了,还要给新升班的学生从?头?到尾开始讲课。
“……你能不能收一收嘴边的笑容?”
周秀才作为时不时聆听郑秀才抱怨的人, 哪能不知道这个老友看似不满,但?实则得意?到不行。
“行,这么不开心?的话,回去立刻和宁颂说自己不干了。”
什么分班、升降级都?别?弄了。
闻言,郑秀才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周秀才一眼:“你当?我傻么?”
抱怨归抱怨,客观上短期工作量有?所增加。
可那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工作。
何况,讲完了课,其他时间都?是自己的。
这一个月里,没看他往县学里跑的次数都?比以前多?得多?吗?
“我说那你揣着明白装什么糊涂——当?时不是说不收宁颂当?徒弟吗?”
周秀才故意?嘲笑郑秀才的出尔反尔,奈何郑秀才根本不把这点儿嘲讽当?回事。
“当?时是当?时。”
没认识宁颂之前,他哪里知道对方小小年纪,点子这么多??
“那明年五月他要是没考过县试,你还收他吗?”周秀才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若是考不过县试,那我们书舍的人恐怕要全军覆没了。”郑秀才不以为意?。
就在刚刚考完的旬考中,宁颂位列甲班第一。
以四个甲的成绩与第二名拉开了距离,并且这距离看似越拉越大。
如?果说第一回旬考,是宁颂占了算学的便宜,那么这一回,甲班同一个起点出发,分出的胜负,就当?是真正的胜负。
“认真读书就很好。”
周秀才故意?提县试的事情,显然也是心?中有?盘算——他当?心?宁颂当?了助教,折腾这些规章制度,耽误了自身?的学习进?度。
到头?来本末倒置。
如?今听到了郑秀才的说法,得知了对方在学习上仍然勤奋刻苦,这才放下了心?。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感慨。
“老郑,还是你命好啊。”
收了一个徒弟,什么好事都?赶上了。写的文章被学台大人看重,书塾里教的学生也省心?。
“那你也去收个徒弟。”对于老友的羡慕,郑夫子心?里得意?,但?嘴上仍然不饶人。
“行,我就等着明年五月捡徒弟。”
周秀才说的还是那句打赌的事。
闻言,郑秀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同样一个问题,有?必要说两遍吗——
何况,他不相信周秀才不知道,到时候宁颂哪怕没考过县试,他也会骂一顿之后,将人留下继续考。
谁让现?在的书舍里的确离不开宁颂主持呢?
郑秀才与周秀才一番言语上的交锋宁颂自然不知道。旬考结束,下了学,他没急着回家,而是被几个乙班的学子邀请出去吃饭。
往日在宁颂这里上过辅导班宋宁做东。
苏期被也邀请来当?陪客。
宁颂提前打过招呼,因此饭桌上没有?酒,只摆了几个简单的小菜。
宋宁从?家里拿了上好的茶,当?做待客的饮品,与之一起的,还有?另外?几个乙班同学。
这几个乙班同学的共同点,都?是在这一次旬考中拿到了进?入甲班的资格。
“来,让我们举杯,敬颂哥儿一杯。”
杯子里都?是清亮的茶汤,可这并不影响饭桌上的热闹。由宋宁打头?,乙班的学子们都?站起身?来,同宁颂敬茶。
“感谢助教,若不是助教,我们恐怕也进?入不了甲班。”
说话的是乙班中另外?一个学生,区别?在于,他之前没有?参加过宁颂的辅导班,是在宁颂捣鼓出一套新的制度之后冒出来的。
是班级升降级制度中的受益者。
往日他不与宋宁这一波人掺和,但?这一次听说是要请宁颂吃饭,自告奋勇地?加了进?来。
“不客气,这是你们自己努力学习的成果。”
宁颂端起杯子,与几个学子分别?碰了一下,喝了茶。
几个乙班学子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宁颂能给面子,而且如?此好说话,着实让他们感到开心?。
此次吃饭的性质到底是学生之间的聚餐,敬茶、寒暄的流程并不长,喝了这一碗茶,宁颂就招招手,吩咐他们都?坐下来。
“快吃饭吧。”
新鲜的热菜一道道地?上上来,饥饿的学子们手中的筷子不断地?出击。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大家吃饱了,速度才慢了下来。
“……吃的有?点快。”宋宁自己是吃得最?快的,看着眼前的一片杯盘狼藉,不由得有?些羞赧。
“都?在长身?体。”
对于各位学子的大胃口,宁颂本人也相当?理解。
入学之后的这一个月里,他的身?体似乎因为补充了充足的能量而开始发育了。
光是身?高就蹿了三厘米。
每天晚上膝盖凉飕飕的,早晨起来,就发现?是自己在个子。
“多?喝骨头?汤,能长高。”虽然换了时空,但?谁不愿意?自己长高一些呢?
自古描述美男,都?有?一个“身?材颀长”的词汇。
吃完了饭,食欲得到了暂时的满足,乙班学子们聊起了天,内容当?然还是与他们息息相关的升降级。
除了他们这些升入乙班的之外?,还会有?一些学生从?丙班升上来,成为乙班新的构成成员。
“到时候新的内容夫子还要教吧?”
“也可能是新旧一带一。”
关于新学生怎么入门,宁颂也早就琢磨好了办法。
“那从?上面掉下来的的人呢?”
有?升就有?降——升降级制度,不光是升级,还有?不符合条件的学子从?上一个班掉落到下一班的情况。
对此,掉级的本人不愿意?提,周围人也体贴地?不当?着他们的面说。
“掉下来的人也是一样的。”
既然甲班的学生到了乙班,那自然是跟着乙班的学习进?度继续学习。
在宁颂看来,县试所需要的考的内容其实并不多?,出题内容也只是局限在四书五经之中。
甲班的学子重回乙班,也只是将县试的备考内容重新温习一遍罢了。
对于基础不扎实不牢固的人来说,这反而是一件好事。
“……就是有?些丢人。”
宁颂说的道理当?然也是道理,可架不住学子们年纪轻轻,脸皮薄。
试问,旁人都?保持了成绩,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掉了下去?
“李阁昨天都?快哭哑了。”
作为此次旬考甲班唯一一个掉队的,升降级制度颁布之后,第一个掉班次的可怜人,李阁在知道结果之后,上演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连宁颂这里都?来了。
费尽心?机,就是为了让书舍收回成命,不让他去乙班上课。
可宁颂怎么会答应。
先?不说掉队的谁,就凭他费了这样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把制度落到实地?上,就不可能为了李阁而破例。
破了这一次例,下一次怎么办?
做人讲究言出必随,推行制度也是一样。
被书舍拒绝之后,李阁难过得要死。自己觉得自己无法在同班面前抬起头?来,于是干脆请了假,要回去调整。
郑夫子干脆准了假。
对于郑夫子来说,李阁这样不出挑的学生,还轮不到他花费精力去做心?理工作。
何况,李阁还是个惹事精。
前不久李阁告状的事情,郑夫子还记在心?里呢。
见自己降级已经铁板钉钉,李阁又哭了一场,抹着眼泪回家去了。
据说家里人得知他的学习情况,见县试无望,考虑让他提前毕业,回家继承家产。
至于到底是什么情况,宁颂本人就不得而知了。
“那储玉呢?储玉为什么不管他了?”饭桌上,有?个人无意?间提起了一个被人忽视许久的名字。
“不知道啊,好久没见他出现?了。”
这个甲班昔日的“老大”,在班长竞选中败给了苏期之后,就变得低调了起来。
除了正常上课,参加旬考之外?,与班里别?的人也不联系。
宁颂之所以记得,是因为这一次对方的旬考考了三个甲,两个乙。
其中一个甲,是宁颂不擅长的做试帖诗。
一顿饭吃完,乙班学生们聊完了八卦,宁颂也收获颇丰。结了账之后,各自趁着天还没黑回家。
“颂哥儿,你这就没意?思了。”
说是宋宁请客,可宁颂先?一步抢先?结了账。
“我是助教,还比你们年纪大。”宁颂怎么可能让比他小的学生们请他。
何况,自从?有?了助教的工资之后,他的经济状况确实不如?之前拮据。
乙班学子们有?些不好意?思,但?见宁颂坚持,都?红着脸道谢。
告别?了学子们,宁颂迎着夕阳,缓步走在西?山村铺就的青石板道路上。
在入学这一个月里,他没怎么休息。
加上又担了助教这么一份工作,就更是累上加累。
好在他的策论水平在稳步提升,怎么写试帖诗也大致明白了——缺的只是将这几项技能继续精进?,直到达到顶尖的水平。
或者说,参加县试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刷下来的水平。
如?此想着,宁颂心?情颇好地?穿过了一条街,直到被看热闹的围观人群堵在了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啧啧,小孩子可怜呦。”
“继母怎么能这样……”
对于别?家的家事,宁颂本来并不怎么有?兴趣。
谁知道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这储玉不是童生吗,怎么还被这样打?就因为没能给自己弟弟找个私塾上学?”
宁颂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俗话说得好, 家丑不外扬。
家务事本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加上还有其中很多不足外人道?的原因,稍作权衡, 就会关起门来解决。
可这?储家却好像是与这条规律无关。
这?位年轻的继母对于储玉非打即骂, 非但如此, 还当着围观者的面, 数落继子?的过失。
就连储玉解决不了?弟弟上学的事情,也要?拿出了?当做理由, 狠狠地?辱骂继子?一番。
作为这?一切的承受者, 储玉只是跪在地?上, 垂着头?, 凌乱的头?发遮挡了?他的表情, 让人看出他此刻的感想。
宁颂不由得挑眉。
身后的人还在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