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他只想读书—— by春江阔

作者:春江阔  录入:08-09

一是孩子学了这么久,资质如何都有了大致的定数,家长也得考虑花这么多钱值不值得。
二嘛,仍然是经济上的考虑。孩子识了字,会念书,就已经能够学别的技术了,这时候送去学手艺,能够事半功倍。
如此,光是识字关,就筛走了大部分的学生。
剩下的学生们过了启蒙阶段,就会开始学习《经》与《书》,也就是大家所熟知的四书五经。
除此之外,因为大雍朝仍然有着作试帖诗的习惯,因此初学者们还要加上《声韵启蒙》、《笠翁对韵》的课程。
到了这里,也不过是堪堪入门。
因乡试会试的内容要求,考生们正式考试要考三场:
第一场考察《五经》与《四书》义;第二场试礼乐论,考察诏、诰、表、笺的写法;第三场考经史实务策论。
在这三场中,以第一场为重中之重,初场不过,会直接丧失二、三场的资格。
因此,一般学生们在启蒙之后,须得先学《四书》,并且从《五经》中选择一经作为自己的本经。
之后才是学习做策论,也就是所谓的时义。
论起来,都是水磨工夫。
“多的是一大把年龄考不过童生试的呦。”摊主感慨道。
考不过童生试,一些富户豪门人家能够花钱去国子监捐个监生,出来也算是一个出身。
至于家中经济条件不宽裕的,则是自己选择道路:要么放弃科举,转行养家;要么节衣缩食,一考再考。
一考再考的人之中,往往都是失败的人多。
说起来,如范进那般,到了中年中举算上去已经是幸运儿——更何况,范进在中举之后又中了进士。
“老人家,我省得。”
宁颂听了这么多,起初还当是摊主爱与人说话,到了后边,宁颂才发现对方的目的。
大约是看宁颂是个陌生的面孔,又被私塾婉拒,当他是一大把年纪求学的学生。
对方是在委婉地劝他珍惜光阴。
得到宁颂的答复,摊主乐呵呵地闭上了嘴。
宁颂吃了茶,对面私塾的小院子里仍然没有动静。他站起身来,将铜板放到了桌子上。
“感谢款待。”
宁颂搭了便车回到了细柳村自己的家中。
哥哥去了一日没有回来,宁淼与宁木两个人想得慌,好不容易见了宁颂,连忙问今日的结果。
“怎么样?”
宁颂笑道;“没成,塾师没在。”
晚上刘大郎回来,也听到了相同的结果。
“他们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经历过那吕四儿的事,刘大郎比想象中的敏感的多。
“或许就是不收年龄大的学生。”宁颂说道。
话虽如此,他仍然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私塾创建,本就是为了收徒弟来赚钱。正如摊主所说,多得是蒙童上学,上到一半退学的。
他一个成年人,去上学不过是束脩照交,怎么也比不懂事的学童好管理。
“我明日再去一次。”
心中有了怀疑,宁颂第二日赶到邻村,并没有急着进入私塾说明来意,而是仍然要了一壶茶,坐在门口等。
今日摊主又换了一人,是一个中年婶子。只不过这位中年婶子不爱说话,也没有找宁颂唠嗑。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宁颂等到晌午时,终于见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你、你干什么?”
那位昨日接待过宁颂的小童子见身后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吓了一跳,眼睛瞪得溜圆。
“请你吃茶,小朋友。”
恰好,私塾外摊点上新蒸的米糕撒发着诱人的香气,随着风一直吹到了两人面前。
“……好吧。”小童子本想拒绝,但平日里吃不了什么好东西,闻言还是妥协了。
妥协有一就会有二。
小童子吃了宁颂请的糕点,然后又吃了冰汤圆,如同一只被顺了毛的猫。
拿人手短,吃人的手软,当宁颂再问起小童子私塾的情况时,对方终于和他说了真话:
“不是不收学生,是有人来打了招呼,说是不让收。”
谁的手伸这么长,还管到隔壁村来了?
小童子吃了喝了,说了这么多,转身就想跑。
宁颂没有阻拦,任凭对方跳下了凳子,迈着小腿离去。
一时间弄不清结果,宁颂偃旗息鼓,先回了细柳村。
到了家里,就有刘大郎来找他说话。
“颂哥儿,今日我听说了一件事。”刘大郎说到这里时,表情颇为诡异。
“怎么了?”
原来是在得知宁颂今日去求学落了空,刘大郎也生了心眼儿,帮忙找人打听。
没想到没打听倒罢,一打听则听到了一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传闻。
传闻里说宁颂得了白鹿书院的看重,是将来要收入白鹿书院的。
与白鹿书院相比,私塾的讲师大多是秀才,听到这个传闻,哪能不婉拒宁颂的入学请求。
“……这都是谁在造谣。”
宁颂本人听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摆在眼前的人选似乎就是吕家,毕竟前几日才刚出了事。
可白鹿书院一事又和齐景瑜有关,齐景瑜在细柳村统共没有待到几日。
要说泄露消息,从张家泄露的可能性更加大一些。
更何况,宁颂觉得这传闻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说起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白鹿书院看中了。
若是他真的得了书院的青眼,现在还需要到处奔波,为自己找一个老师吗?
“要不,你就去白鹿书院?”
刘大郎也想到了这一点,语气迟疑地说。
与劳什子私塾比,白鹿书院显然更好。
他们虽然对白鹿书院不甚了解,但也从齐景瑜的话中得知,书院的院长——也就是齐景瑜的师父是进士。
除此之外,白鹿书院近些年也陆陆续续有人考中进士。
就连齐景瑜都是案首。
在刘大郎眼中,颂哥儿可是比齐景瑜聪明多了。
“想什么呢?”宁颂被逗乐了。
感情这些造谣的话旁人还没完全相信,他们自己认领了不成?
人家白鹿书院可没有真的表现出赏识他的意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刘大郎也一时摸不着头脑:“那怎么办?”
“这件事不难。”
宁颂比刘大郎表现出来的淡定得多。
造谣他受赏识,又不是污蔑他道德品行有问题。
更何况,比起相信私塾因为他被白鹿书院看重而拒绝他,更不如相信对方是怕麻烦。
这些能够靠着自己教书本事立业的秀才们,哪个不是人精。
现在的问题是,他得有办法见着私塾的老师才行。
宁颂心中隐约有了办法,只是暂时没有与刘大郎细说。
当晚,他先写了一封信,求刘大郎带去给张副掌柜。
“这是给齐公子的,这事儿虽然是造谣,但扯上了白鹿书院,自然应该与他说一声。”
刘大郎点点头。
于情于理也是如此。
除了写给齐公子的信之外,宁颂还找到了帮手。
那是张家一个小辈,名叫张扉的年轻人。
这张扉身份特殊,他是张老爷子的亲孙子之一,同时,母亲是细柳村那位秀才的女儿。
宁颂之所以认识这位年轻人,还是因为之前卖药的事。
当时,张老爷子看他们卖药做的轰轰烈烈,于是塞了一个小辈进来,美其名曰是给宁颂打下手,实际上是想让小辈借此机会历练一番。
双方虽然只是有着短暂的接触,但张扉明显对宁颂观感不错,也愿意帮忙。
“我要是能帮得上忙,颂哥儿尽管吩咐。”
“我想拜访周老爷子,不知道方不方便。”宁颂说出自己的目的。
周老爷子,就是那位细柳村唯一的秀才,也是靠着考中功名发家致富,将自己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的老爷子。
“嗨,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就是这个呀?这有什么问题!”
周秀才只有一个女儿,平日疼爱得紧。张扉又是这个女儿唯一的孩子,自然也得到了外祖父的宠爱。
张扉听了宁颂的请托,也不询问他的用意,一口答应了下来。
足见张扉被家人宠爱的底气。
宁颂与张扉约好了时间,翌日,两人在张扉家门口见面。
“颂哥儿还拿了礼物,怎么这样客气?”
张扉见宁颂双手都拿了礼物,连忙上去接。
“应该的。”
求人办事,自然不能空手上门。宁颂从张扉那里听说了周秀才的喜好,打了一壶上好的梨花白。
除此之外,听说老爷子嗜甜,于是按照上辈子的记忆,做了一份桂花糕。
张扉接过去时,还能闻到桂花糕清甜的糯米香味。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有了张扉的引荐,宁颂很容易就登了周秀才的门。
“呦,这是什么味道?”
果然,不愧是一家人,周秀才见到了两人,还未询问来意,鼻子就敏感地嗅到了桂花糕的香气。
张扉连忙说:“是颂哥儿专门做的。”
如此一说,周秀才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拒绝的话,将两人请了进去。
来者是客,更何况还有张扉这么一个亲外孙出面,周秀才请了人进屋,过了一会儿,家里人就上了几道菜,请宁颂两人来吃饭。
“快尝尝,是州府那边传过来的菜。”
说话的是周秀才的妻子,张扉的外祖母。
“谢谢奶奶。”宁颂同老人家礼貌地道谢。
老夫人也颇为喜欢这个清俊的年轻人,对他笑了笑,才出门去。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等到周老夫人出了门,周秀才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想请您出个主意。”
见到了正主,宁颂不再隐瞒,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正如所有职业都有着自己的圈子一样,秀才们自然也有着自己的交际圈。
因为有心人谣言的缘故,他见不到私塾先生们本人,自然无法解除误会,就更别说拜师读书了。
来找周秀才,除了讨主意,也是想要通过对方的人脉为自己破局的意思。
周秀才一听就懂了。
他老人家转过头,凝视了宁颂一番。
“想读书?”
宁颂点点头。
“我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将四书反反复复读了五遍,经、义、论、策也习了不少。”
“为了策论言之有物,还读了不少秦、汉、《庄》、《骚》等书。”
说完,周秀才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宁颂。
宁颂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周秀才是在问:你呢?
十五岁了,才刚刚谋求进入私塾读书。
更何况,他还有着原身读书的黑历史——有县丞公子这般好的读书条件,到现在却仍然童生都不是。
宁颂苦笑。
这的确是他一直以来无法回避的问题。
好在无法回避,不代表无法解决。
他拱了拱手,组织一番语言道:“昔日年幼,加之家庭状况复杂,确实无法将全副心思都投入在读书上。如今大了,身旁还有弟妹倚靠,不敢再荒废时间。”
这是将能力问题转化成了态度问题。
原主不是学不会,而是家庭情况复杂,心思不在读书上。
周秀才看了他一眼。
宁家的情况他当然是知道的。
身为秀才,他当然比同村的普通人知道的多——宁家除了县丞之外,更重要的是那位宁夫人出身显贵。
家里做官的不在少数。
宁夫人不喜欢宁颂,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但话又说回来了。
无论宁家的情况如何,宁颂愿意在亲生父母去世之后归家,照看一双弟妹,至少不是无情无义之辈。
他一个不入官场的秀才,在乎这些干什么?
想到了这里,周秀才收回了目光,冷不丁地问:“‘是故君子先慎乎德’,后面是什么?”
这是《礼记·大学》中的内容。
宁颂目光一凝,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接道:“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
周秀才面无表情,又问:“望之不似人君?”
宁颂道:“就之而不见所畏焉。卒然问曰:‘天下恶乎定?’”
这是《孟子》中的内容。
见宁颂下意识的反应,周秀才暗自点头。
他用来考教宁颂的部分,全都是较为冷僻的段落,能答到这个程度,说明宁颂至少在四书上下了功夫。
但这还不够。
“《论语·为政骗》中说‘君子不器’,你怎么看?”
这一回考的是阅读理解。
宁颂蹙眉思考。
从字面意思上来看,“器”是器具的意思;君子不器,指的是孔子认为“君子”所应该满足的条件。
即,君子不能像器具一样,只能拘泥于一种才能,而应该成为多面手,应对多种困难。
但这样答,太简单了。
若宁颂是五岁,而不是十五岁,光是答出具体意思便已经足够,可他的目的是出彩。
思考片刻,宁颂道:“器者,各适其用而不能相通。成德之士,体无不具,故用无不周,非特为一才一艺而已。”①
君子不能拘泥于一才一艺。
那么,君子该如何做呢?
孔子在论语中也给出了答案。
“故,‘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后半句,是《雍也》篇中的内容,孔子认为君子应该广泛地阅读典籍,开阔眼界,以“礼”来约束自身的行为。
这样,就能做到“不器”。
听完宁颂的第一段,周秀才吃了一口桂花糕,暗自在心中点点头。
当听完宁颂的延伸时,周秀才的眸光亮了些许。
他细细地品味了一番。
“你之前做过策论?”
方才那一番回答的思维,是做策论的思路。
宁颂摇摇头。
周秀才“唔”了一声,将剩下半块桂花糕吃下去,没有说话。
“吃饭吧。”过了一会儿,周秀才说。
接下来的半顿饭吃得安安静静。
宁颂在内心里复盘自己的回答有何纰漏之处,考虑若是周秀才不应,自己该怎么办。
张扉嘛,则是一边为宁颂担忧,一边因为听了肚子的“之乎者也”而头痛。
至于周秀才,则是心事重重,吃这饭,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顿饭吃完,宁颂紧张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
周秀才却和回过神了一样,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写字不行?”
宁颂摸不着头脑。
“若不是字迹难看,以你的水平,怎么可能过不了童试?”

对于周秀才来说,这显然是一句极为难得的夸奖了。
可事实也是如此,童试只不过是基础考试,考试内容也不过是经义和策论。
对于蒙童来说,县试与府试两道考试都是地方主政官自己出题,就算为了政绩,也不会过于为难人。
可宁颂为什么没有过?
这是一个好问题。
宁颂忍不住蹙眉,在记忆中翻找相关的内容。
很快,他发现了一些端倪——原身十五岁,满打满算只参加过两次县试。
一次是发热下不了床,第二次是拉肚子上吐下泻。
第一次原身实在去不了,报了弃考。第二回倒是去了,奈何身体状态确实影响了考试结果。
两回都在关键时刻生病,当然可以怀疑原主是心理素质差,时运不济。
可这回回出岔子,当真只是运气不好么?
宁颂回过神,将怀疑按在了心底。
“明年就有一回岁考。”就在宁颂回忆往事时,周秀才换了一个话题。
县试、府试统称为童生试,与院试一起称为科考,按照惯例,每三年会有一次。
与此同时,他们这些已经考中的秀才们亦有考核,放在院试之前,由学政一起主持。
明年五月,便是考试的时间。
“你要是错过,就又得等三年。”
三年又三年,人有几个三年能够蹉跎?
宁颂如今十五岁,有志于在科考一途有所收获的同龄人早已先行数步,若是再错失机会,到何时才能追上?
“来得及吗?如今已经七月底了。”
张扉一直没吭声,听到外祖父的话,忍不住插嘴道。
周秀才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显然,有周秀才这么一个外祖,家里又不缺钱,张扉显然是开蒙过的。
奈何读书的天资着实有限。
张扉宁愿到处东奔西跑,也不愿意坐下来读书。
周秀才无可奈何,但僵持多年没有效果,最后只有接受。
“请老先生教教我!”
宁颂没有忘记自己这一次的来意。
“按照你的基础,《四书》、《五经》的基础内容倒是没有问题了,只是,杂文、策论才刚刚开始。”
除此之外,按照考试要求,学童需要从《五经》中选出一经来作为自己的本经。
术业有专攻,学童能够将四书五经的内容背的滚瓜烂熟,可这本经却是需要老师指导。
如此一来,宁颂想要不到一年内通过考试,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你当真愿意下苦工读书?”周秀才又问了一句。
这些日子风靡的藿香正气丸他怎么能没有耳闻,从外孙子这里,他也听说过宁颂的本事。
在他看来,读书可是不赚钱。
“晚辈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就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事实上,自从宁颂确定要读书之后,这些日除了必要处理的杂事之外,其他时候都是手不释卷。
这也是他今日能够顺利地回答出周秀才的原因。
“更何况,晚辈虽年幼,但也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志向。”
这是《大学》里的原文,亦是宁颂的真心话。
他幸运地获得第二次生命,难道只是用来蹉跎的吗?
“行。”
身为儒家的书生,周秀才年轻时怎么会没有一个治国平天下的梦?
奈何岁月蹉跎,如今只做到了修身和齐家,午夜梦回时,哪能没有遗憾?
他并非不知道大多数人最终是庸常,可宁颂如今在他面前说出这一番话来,他亦不想给人泼冷水。
万一呢?
小小的藿香正气丸卖到乡里,不已经救过人的性命了吗?
“记住你说的话——不过我多年没有读书了,指点不了你。”
周秀才思考了片刻:“这样,我带你走一趟,替你说说好话。但是成与不成,我不敢保证。”
天底下可没有逼着别人收徒的道理。
这已经很好了。
宁颂同样明白这个道理,站起身来,恭敬地与周秀才道谢。
饭后,张扉驱赶着牛车,带着周秀才与宁颂两人往隔壁村驶去。
短短几日,宁颂第三次驱车到了隔壁的西山村,来到了曾经拒绝过他的私塾门口。
只不过这一回,他没有再被拒绝在外。
“你爹爹可在家?”
对于这一片私塾,周秀才显然是极为熟悉的,门口的书童见了他,连忙喊“周爷爷”。
那小童喊完了周秀才,这才看到了周秀才身后的宁颂,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宁颂朝着小童笑了笑。
小童满头雾水,但又担心是自己的贪吃误了事,颇为犹豫地看了宁颂两眼,这这才匆匆地进了门。
那位郑秀才,显然是在家的。
对方可以不愿意见宁颂,但同为秀才的老友来了,当然不会将其拦在门外。
小童前去传信,不一会儿,就有人从院内急匆匆地出来了。
“是哪道风将您刮了过来啊?稀客稀客。”来人正值中年,鬓角有些微微发白,身上穿着月蓝色的直缀,看上去利落干练。
这就是郑秀才了。
“说什么话,没什么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两人实在是太熟悉了,周秀才话语中充斥着熟稔。
“老哥哥,是我说错了。我盼望你来还来不及呢。”郑秀才笑道。
早年,两人在一家私塾里读过书,算起来周秀才还给郑秀才开过蒙。
只不过,后来两人都考中了秀才,就以同辈来论。
“这位是……”
与周秀才寒暄过后,郑秀才终于有时间将注意力转移到宁颂身上,这也是在场唯一一个陌生人。
只是,当他看清楚宁颂的长相时,顿时愣在了原地。
“你……”
宁颂望着不久之前与自己介绍私塾情况的“摊主”,恭敬地行礼:“郑先生好。”
“好、好。”
郑成木有种吹牛被人当场逮捕的尴尬感。
私塾外的摊子是他家内弟所开,那一日,他心烦意乱,加上要躲人,故意找了个由头去看了一日摊。
没想到就遇到了宁颂。
起先,他并不知道宁颂是谁,只是好心建议对方不要蹉跎时间,没想到兜兜转转,两人又见了面。
“你们认识?”周秀才怀疑的目光在两人之前巡梭。
“不认识,只是久仰大名。”宁颂说道。
郑秀才见状,笑道:“只是看这位小友长得俊朗罢了。”
周秀才怀疑地看了两人一眼。
他虽然察觉到郑秀才在敷衍他,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对。
十五岁原本就是长个子的年龄,没几日就能窜一窜,加上宁颂本人所固有的气质,整个看上去身如修竹,眉目间疏朗开阔。
这相貌与气质,都是读书人的加分项。
闲话休提,在门口寒暄片刻后,郑秀才连忙请三人到院内说话。
“恰好,周老哥有空,也给几个小的讲一讲四书,压一压小崽子们的气焰,免得他们太把自己当回事。”
当年,周秀才的四书可是一等一的,就连学台大人也亲口夸过。
“承蒙你看得起。”
周秀才哪里不知道郑秀才是在奉承他,可纵然如此,读书人被夸奖学业,亦是十分开心的。
进了正门,眼前就是一道游廊。游廊前面,供奉着孔子的像。
顺着一个方向往前走,宁颂看到了处处竹林,以及一个小池塘,其中养着锦鲤。
远处,是俨然的屋舍,屋舍中传来阵阵书声。
“真不错。”
正如周秀才所说,这私塾虽然小,但却五脏俱全,是读书的好地方。
“请。”郑秀才将他们引入正堂。
各自坐定之后,周秀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这……”
郑秀才眉头紧蹙。
周秀才适时地给宁颂等人使眼色,暗示他们出去。
当在场只有两个人时,郑秀才苦笑了一声,道:“老哥,你惯会给我找麻烦!”
不收宁颂这个徒弟,什么事情都没有。
可若是收了他,非但要与吕家周旋,还可能会得罪旁的人。
端是麻烦!
“怕麻烦还读什么书?”周秀才端起了茶水,吹了吹,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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