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y—— by念宝儿

作者:念宝儿  录入:08-15

林辞话说到一半,扎西次仁头上的长毛帽忽然被什么拽走了。
厚实的帽子悬空自飞,打了个违背物理常识的转,落到男孩手中。
“这个能力,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这样。不过我决定和你等价交换一下。”林辞拍拍身边的草甸。
扎西次仁抱着帽子坐在向导身边。
“如果,你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我就会被人抓紧实验室,或许就要死在那里了~”男人毫不真诚地卖惨道。
扎西次仁却很认真地看着林辞,说:“我、不会说。”
林辞笑着揉了揉男孩的头顶。
扎西次仁皱眉,不太高兴地拍开林辞的手:“别乱、动!嘉措哥,让我、多观察、你。但,你是好人。”
林辞笑着没说话:傻小子这就把丹增嘉措给卖了。
“我和你、换。我的、秘密。”扎西次仁不再看林辞,他下意识地抓紧手中的帽子,道:“我的秘密。我曾经是,活佛、转世。”
曾经——林辞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我是,孤儿。昭寺、班禅法师,捡、我,发现、是转世、灵童。”扎西次仁边说边绞着帽子上的长毛。
“坐床,就是下一任、活佛。”少年说着,又摸到自己腰边的藏刀:“不能杀生。杀生、是罪孽。不能当,活佛。”
“你?”林辞惊讶,这么小的孩子,做了什么?
“七岁、”扎西次仁说着顿了顿:“搬家路上,野牦牛攻击队伍。好多人、受伤。我、杀了它。犯戒。”
扎西次仁七岁时,应该正是十年前,他们从拉萨迁到乃东的时候。
一个七岁的孩子,在迁徙途中,杀了一头巨大的野牦牛?林辞吃惊,这小孩虽然总是臭着脸,却完全看不出这么凶狠。
“我只是想、吓跑它。用嘉措哥的枪。太小、不知道枪、厉害。打歪了——打中、牛。”扎西次仁有些低落:“不能当佛陀,法师很失望。”
“但你救了大家。”林辞不知道当时的情况究竟有多么危险,但看当地人对扎西次仁的态度——扎西次仁做的并不是一件错事。
“嗯。”少年点点头:“我不后、悔。当佛陀、是从小学习的、事,我对不起、法师。但,我现在、想当军人。”
“军人?”
“军人!嘉措哥、那样的军人。”少年抬起头,看向林辞,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可以、杀生。我不惧怕、杀生。我、要成为、与你们、平起平坐的军人、战士。以后,就不用、全都听,你们的话。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倒是个很好的理想。
林辞曾经也想过这样的事,一遍又一遍,无数次地想过……只是最后,他成为了向导。
他什么都做不到。
林辞忍不住又想摸小孩的头了。
但这次,扎西次仁很有先见之明地跳着躲开了。
“你的、哨兵!回、来了!”少年对林辞说。
远远地,林辞看到了正在向车队靠近的格雷。
“怎么样?”林辞问格雷。
哨兵皱着眉,摇了摇头:“我跑遍整个高温地区,没有特别的发现。这里像是被一股暖热气流包裹,异常的温度只是由这股气流造成的。没有其他危险存在。”
暖热气流?
林辞环顾四周:“这里既不是低洼盆地,又不是什么气流交替带,怎么可能留得住暖热气流?”
格雷摇头。
这件事同狼袭一样奇怪至极。
“去告诉负责人吧。”虽然调查没有结果,但没有危险却是个好消息。林辞拍拍扎西次仁的肩膀。
少年抱着帽子,跑向车队。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格雷忽然道:“他知道了?”
“嗯。”林辞点头:“他那样子,再不说怕是要被别人看出问题来。而且……”
“嗯?”格雷看向林辞。
“我也很好奇他的身份。”
“他是?”
林辞笑了笑,总结了下,对格雷说:“一个正在成长的杀生佛陀。”
格雷不再说话。
虽然林辞没有明说,但他大概能猜出,扎西次仁的身份同当地的信仰有一定关系。
经哨兵确认,盐湖范围内不在存在危险。士兵们便得到了原地解散,暂时放松的机会。
黑色的牦牛群四散在花草间,难得的在寒冬时节,吃上了鲜嫩的食物。
驼盐队和那一小队士兵此时已经转到了盐湖最北端的结晶区,一行人扛着铁锹铁铲,在白色晶体上敲敲铲铲。
但情况显然并不乐观,他们始终没有动工挖盐的意图。
这是没办法的事,格雷看了一眼盐队,便收回目光。
暖热气流让盐湖范围内的万物提前复苏,寒冷干燥被一扫而空,这也意味着,即使湖水中析出了纯净的盐粒,也可能会被碱、硼等杂质浸染。
格雷回头,身旁的恋人正沉迷于研究四周的粉白小花。
“一、二、三、四、五、六、七。一、二、三、四、五、六……”向导轻声数着身旁花朵的花瓣:“还真没有八瓣的啊!”
八瓣的格桑花,格桑梅朵。
格雷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外袍衣襟。
“林辞。”哨兵忽然出声。
“怎么?”林辞侧身,看着格雷。
“八瓣的……格桑梅朵。”
一朵被压平的淡紫花片出现在哨兵掌心。
林辞愣住,这就是他想给哨兵寻找的花,这家伙竟然自己找到了!
“送给你……但被我压坏了。”格雷有些窘迫地将花朵放到林辞手中:“回来时发现的。”
一路上,格雷边探查,边寻找八瓣格桑花——在听过达瓦旺青的话后,他便一直想为他的向导寻来这样一朵花。
哨兵不信鬼神,但昭寺前的那对夫妻却让他觉得,格桑梅朵或许真的有给人带来幸福快乐的能力。
他一心二用地在万千花朵中寻找着属于他的向导的那一朵。
并幸运地找到了。
回来的路上,哨兵小心谨慎,千般万般地呵护着这朵八瓣小花,却因看到向导身旁有人而莫名的紧张——虽然向导从未掩饰过两人的关系,但格雷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能随意公开。
世人眼中,他们终究一个是向导,一个是哨兵。
林辞可以是一个对哨兵宽容的向导,但不能是一个同哨兵相恋的向导。
娉婷花朵被哨兵藏进了衣襟,衣物的挤压让它变了形,只剩下又蔫又薄的一小片。
“你,为我找的?”林辞没想到格雷竟然会将这样的事记在心上。
明明来时,达瓦旺青也不过随口一提,而且当时没有人会知道,1月初的格桑茶卡竟然会开满格桑花。
在一片茫茫的花海中,大海捞针般,找到一朵生了八片花瓣的“幸福之花”。
明明,是他先想要为哨兵寻找幸福的。
“太犯规了……你们的能力。”林辞低头看着自己掌心蔫嗒嗒的格桑梅朵,抓过哨兵的大手。
将花片与自己的手心一同覆上哨兵的,向导低声道:“我是个普通人,我可能找不到八瓣的格桑花。但我把我的幸福交给你。谢谢你,布兰德特先生。”

驼盐队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可用的盐。
正如哨兵所想,那些雪一般洁白无瑕的盐晶中混入了大量硼、碱等杂质,连给牛羊做饲料添加都不行。
格桑茶卡是距离TP基地最近的、也是唯一的盐湖。
无法在这里取到可用盐,众人就不得不带着庞大的牛群继续北上,前往更加苦寒的地方。
盐队众人绕湖一圈,失望而归。
来不及休息,他们要在天黑前赶往更北面的营地驻扎。
汽车发动,牧民们召回牦牛。
队伍重新驶上古老的公路,将美丽的格桑茶卡留在了身后。
赶路、休息,再赶路、再休息……
越往北,气温越低,海拔越高,氧气越稀薄。
艰苦的行程,让人们疲惫。
十日的路途才刚刚过半,士兵中便有人生了病。虽然只是普通感冒,但有可能带来的并发症多能取人性命。
“唉,这种地方,无论待多少年,都永远不会习惯。”为士兵注射针剂的随队医师叹气。
感冒的士兵脸色难看,嘴唇青紫。他们可没有向哨这么好的待遇,所有载着士兵的越野车都是超载的。
“我们车上还有空座,可以平躺。来我们车上吧。”林辞向军医提议。
“不、不用。”士兵的喘息声很重。他不敢和向哨同车。
但军医不会听他的,林辞的提议对士兵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就车队目前的位置,如果士兵突发急症,无论前进还是返回,他都很难得到及时的医治。
这几乎意味着必死无疑。
“那就谢谢你们了!”军医感激地同林辞握手,让其他士兵把病患搬上了向哨的车。
处理好生病士兵的事,众人各自返回车上。
上车前,哨兵破天荒地拉住了林辞,低声询问:“你有没有不舒服?”
士兵的样子,让格雷开始担心林辞再次出现高原反应。
“没有。”林辞看着格雷,笑道:“男朋友,担心我啊?”
格雷脸上一热,老实道:“嗯。如果有问题,你要说。”
林辞闻言,笑弯了眉眼。
自从巡查队出发,所有人便再也没有收拾清理自己的机会——物资不足,连刷牙洗脸都不行,更别说洗澡换衣。
近一周的风餐露宿和舟车劳顿,让清朗俊秀的向导,也变得蓬头垢面有些邋遢。
但那双弯起的眸子,仍然为那张干皴的脸填上了俏丽的色彩。
林辞好笑地看着哨兵,又看看周围。
他们的车在最后方。队伍最前方的士兵还没能回到车内。而他们的车上,只有躺在座椅上的生病士兵。达瓦旺青和军医一起,去前车拿军医的医疗用具和行李了。
哨兵宽厚的肩背,完完全全挡住了身后的车窗玻璃。
向导一手撑住车窗,一手将高大的哨兵轻轻推到车门上,略一踮脚,吻住了格雷干裂起皮的唇。
钻进口中的舌尖柔软顽皮,独属于林辞的味道随着唾液,浸润了哨兵的口腔。在阻止哨兵呼吸的同时,也让自己的主人陷入了呼吸困难的境地。
深吻过后,向导红着脸,轻喘着同格雷道:“我看呼吸困难的是你吧!”
格雷傻愣愣的,好像还在回味刚刚的亲吻。
不远处一阵叮铃哐啷。
“对不起对不起!戴医生,这个,我……我……”达瓦旺青这个笨手笨脚的愣头青不小心落了东西。
“没事,那是我的行李。”戴医生长出一口气,无奈道:“捡起来就行。还好刚才没让你帮我拿药剂箱……”
林辞拽着格雷,离开了越野车,去给那两人帮忙。
藏地有句话说得好:驼盐就是要把人生的苦楚一一尝尽。
而巡查,则是一件比驼盐还要辛苦的事情。
当驼盐队寻到盐粒时,他们的旅途便已经可以看到终点。
但巡查队不行,除了护送盐队回途的那一小部分幸运者,其他人必须经过羌塘无人区和可可西里藏北无人区外围,环绕拉萨一周,回到乃东区。
期间路线不是完全固定,经常需要根据补油点和道路情况进行改变。这使本就漫长艰苦的巡查变成了像是没有尽头的折磨。
车上生病的士兵醒醒睡睡。
戴医生坐在副驾驶,时不时回过身来照顾病人。
太阳在汽车发动机的嗡鸣声中移动到西边的山尖。
暖橘色的光辉层层渲染,用最后的余热温暖着世界。
车道转向,耀眼的恒星转到了车子的正前方。达瓦旺青和戴医生先后拉下了车前的遮光板。
“快到营地了,再坚持一下。”戴医生眉头紧蹙,同士兵说。
侧卧在车座上,盖着厚厚羽绒服的士兵垂着头,缓缓地应下。
坐在最后排的向哨看不见士兵的脸,但所有人都能清楚的听见士兵渐渐短促的呼吸声——情况不是太妙。
吱嘎——车胎与地面剧烈摩擦,越野车稳稳地停在营地中。
“别关电源,开着暖气。”戴医生拿着早已准备好的针剂,从副驾驶跳下,来到后车厢。
达瓦旺青也快速下车,赶来帮忙。
林辞和格雷自觉离开车座,为二人腾出地方。
“氧气,带的氧气还够吗?都拿来。”
“这个药给他喂下去。这个激素需要间隔12小时……但他如果持续这样,我只能……我会尽全力,但……”
戴医生同巡查队负责人的对话断断续续传来。
不少士兵聚集过来。
“看什么看?!都不干活,你们今晚是打算冻死在这吗?”负责人横眉竖目地赶走了士兵。
“坚持住,兄弟!这是你第一年进巡查队啊!你不是说想看拉萨古城吗?明天,明天的路上,你就能看到了!”达瓦旺青一面照顾着脸色黑青的士兵,一面絮叨着。
林辞和格雷在这里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在自然和疾病的面前,人类是最渺小,最不值一提的存在。
两人多拿了几顶帐篷,开始搭建。
一夜难眠。
两人的帐篷就在他们车的不远处。
寂静的夜,无限放大了越野车里的阵阵慌乱。
日出前是一天中最黑暗,最寒冷的时刻。
终于,第一缕阳光照亮了这片残酷的土地。
天亮了。
喧扰的人声也消失了。
林辞整理好衣物,同格雷来到越野车前。
车厢里已经没有人了。
戴医生,负责人,达瓦旺青全都不知去向。
“嘟嘟……嘟嘟……滋啦滋啦”奇怪的声音从车后传来。
两人从凝固的气氛中回过神,转到车后。
捂着长毛皮帽的男孩红着眼,蹲在车轮旁,手里握着个小小的红色金属方盒,方盒的下半部分是蹭掉了漆的九宫格按键。
那奇怪的声音,就是从方盒里传来的。
“这是?”林辞问扎西次仁。
男孩蹭蹭鼻头,声音闷闷地说:“手机、马特没、扛过去。我和、嘉措哥、汇报。”
“‘手机’可以和基地联系?这是你们特有的通讯器?”林辞惊讶道,他是第一次知道人与人之间的远程联络竟然还可以有通讯器外的其他方式。
即使在伦敦基地最贫穷的贫民区,也没有人使用这样奇怪的通讯设备。
“算是吧。”回答林辞的是戴医生。
一同回来的还要达瓦旺青和巡查队负责人。
三人额头冒汗,一身泥土,手里拿着从盐队借来的铁锹铁铲。
士兵的遗体带不走,也不能随意丢弃,于是这三人便将其掩埋在了营地附近。
“整个古C国大陆,穷一点的基地都会在基地内使用手机作为通讯设备。毕竟,买通讯器要花钱,通讯器使用全球网路也要花钱。这里需要同其他基地联络的情况不多。这些免费的8G通讯设施只满足本地区内的消息联络,已经足够使用。”戴医生擦干额头的汗,说道。
负责人收走了医生和达瓦旺青手中的铁锹,同几人道别,去驼盐队还工具。
林辞没有上车,站在扎西次仁旁边,看小孩摆弄手机。
“嘟嘟……嘟嘟……滋啦滋啦!”手机里的声音总是响两下,就变成了刺耳的电流声。
“这东西在基地内还是好用的,就是太古老,外面很多通讯塔老化损毁,信号就容易中断。”戴医生自然的打开车门坐进去,同林辞解释。
“你不回自己的车?”格雷不太客气地问车里的年轻男人。
男人厚脸皮的笑了笑,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他是唯一一个穿羽绒服的士兵——在这种地方,其实藏袍更加防风保暖。
“让他在这吧,车里很空。”林辞拽了拽格雷的衣袖。
戴医生感激地同向导道谢:“太谢谢您了!我叫戴景言,是咱们这次巡查的随军医生。”
林辞却没看男人,他认真地看着男孩摆弄手机的操作,问:“手机使用的网路讯号是不接入全球数据库的吗?”
“是的。这种落后了几万年的通讯技术,就算想接也接不进全球大数据网。”为了对林辞表示感谢,戴景言热情地回答向导的问题。
“这东西,只能用来进行联络吗?”
“其实按照古代的设计,它的本体也算是个网络系统。只是太久没有人维护修理,如今也就只剩下联络通信这个功能……”
“不、是的。”扎西次仁忽然打断了戴医生的话:“手机、很好用,的。它还可以……”
扎西次仁说着,按了几下按键,然后将手机对准了向导和哨兵。
“咔嚓,咔嚓!”白色的闪光灯随手机音响的震动亮起。
扎西次仁举着手机屏幕给几人看:“看!可以照相!”
小小的视网膜屏幕上,定格着向导和哨兵惊讶的面容。
戴景言笑笑,抢过了扎西次仁的手机:“现在都是实时全息成像,既能形成需要的静态图片,也能转化成视频。单纯拍照片这么老土的事,早没人干了!还是快给丹增打电话吧!”
扎西次仁憋憋嘴,任戴景言戳弄着自己的手机。
“嘟嘟……嘟嘟……”
林辞刚想说可以用我的通讯器,手机那头忽然接通了。
“喂?次仁?”
“少尉,是我!戴景言。”
“出什么事了?”
“第三小队,TP-D176539号战士,马特·卡尔,因急性肺水肿,不幸……”

吃过早饭,两支队伍便离开营地,继续前行。
因为士兵的突然离世,低落的情绪在车队中蔓延开来。
或许,因为士兵是在自己车上离开的,达瓦旺青格外消沉。
“生死无常,年轻人,别想太多。我们是军人,接受死亡是我们入伍时就做好的准备。”坐在副驾驶的戴景言安慰道:“马特是在营地离开的,以后,再来到这里的人会看到我们立起的墓碑,会缅怀这位英勇的战士、无畏的英雄。自从巡查制度开始,几乎每年都会有人在途中受伤、死亡。在营地离开的,好歹还有一块墓碑可寻,在那些无法固定的路途中离开的,便再难寻到尸骨……这样的人,比比皆是。有我们的战友,也有那些勇敢的驼盐人。”
“他在基地服役五年了……从来没有高反。”达瓦旺青还是有些哽咽。
“五年?这一路,越往北,海拔只增不减。我还见过你们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出问题呢……”
戴景言说的是事实,但这也让达瓦旺青更加难过。
“中午,我们在哪里休息?”车座后排的林辞忽然问道。
达瓦旺青调整好心情,回向导:“一会就上高速了,路会好走很多。中午在曲水县旧址休息。晚上扎营的地方可以看到圣城拉萨。”
“好的,谢了!”林辞道谢,靠回座位里。
车内的气氛得到缓和。
傍晚时分,车队停在一片平坦的高地。
林辞是被格雷叫醒的,哨兵轻声告诉向导,他们到营地了。
这次的营地是几栋废置已久的砖房。
老房子高低错落,破败不堪。
但这是几天来,巡查队第一次可以在砖木结构的房子里睡觉。
达瓦旺青在介绍目的地时曾说,这个营地是整个巡查过程中,住宿条件最好的地方。
从这里开始,后面的旅途中,可以使用的营地将会变少。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必须开始彻底的野营。
林辞迷迷糊糊地跟着哨兵,从车的后备箱中抱出睡袋和行李。
不用搭帐篷,让众人的工作有所减轻。
两人随便寻了个一楼的空房间,将东西放好,准备下楼吃饭。
窗外却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吟唱。
林辞来到窗口,发现盐队的牧民和士兵中的当地人,并没有立即开始安营扎寨。
一抹夕阳悬挂在远处的山巅。
几十位身着藏袍,面色黝黑的藏民口中唱着沧桑古老的歌谣。
他们抛散着隆达,五彩的纸片承接了橘粉色的光,四散飘落。
有人虔诚地跪地,向东北方磕下一个又一个等身长头。
余晖透过卷卷云层,将信徒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林辞在人群中找了找。扎西次仁和达瓦旺青都在。
队伍的负责人就站在藏民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没有制止他们。
这是巡查队第一次在停驻后,没有立刻收拾宿营。
“那是圣城拉萨。”戴景言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来帮向哨的忙——因为林辞的准许,他得以坐上向哨的专车。
一路上,男人对向导很是殷勤。
“在这片高地驻扎,能望见拉萨城的样子。”
戴景言的话,让林辞注意到藏民跪拜的地方——远处确实有一片房屋密布的城区。
“其实,我们现在站立的地方,在古时候,也是属于拉萨城的一部分。”见林辞看向废城,戴景言介绍道。
“最早的拉萨古城足有3万多平方公里,但天罚降临,人类大批死亡,城市就变得越来越小。十年前,只剩下不到500平方公里了。他们现在正在朝拜的,就是曾经的,也是最后的圣城。”
林辞点头,遥望拉萨旧城。
那是一座寂寥的城市。
恶劣的环境让植被生长缓慢,十年过去,依然能够清晰的看见城市中星星点点的白色房屋。
其中最醒目的,是建立在城中心高地上的布达拉宫,白墙金顶,层层跃上高地顶端,宛如国王的王冠,庄严气派,宏大雄伟。
“看到最高的建筑了吗?那就是布达拉宫——虽然是后人根据几万年前的影像资料,在旧址上重建的。但距离现在,也足有千年了。而且,那些金顶,都是万年前的原物。”戴景言指着远处道。
千年、万年,说着简单,但对生命短暂的人类而言,是多么遥不可及的存在。
“他们在祭拜自己逝去的家园?”林辞收回目光,看着窗外的藏民,问。
“不是。他们在祈福,每年巡查,来到拉萨附近后,他们都会这么做。”
戴景言静静地听了会藏民们的祈祷声,说:“有人在感谢上苍让他们逃离恶狼之口,有人在祈祷能在下一个盐湖找到盐……大多数人还是在为他们的生活,为人类的未来祈福。”
“我们的小司机在为马特的来生祈祷,小次仁肯定在为所有人祈祷。”戴景言顿了顿,总结道:“这里的人,最为质朴。”
林辞点头。
三人看了一会,离开窗口。收拾房间铺好床,就要开始准备晚饭了。
夜里,建筑内鼾声四起。
难得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环境,大家都睡得很熟。连负责守夜的人,都忍不住一直点头。
四下一片安静,格雷却忽然从睡袋中坐起。
“怎……”哨兵的动作,吵醒了林辞。
格雷食指轻轻点在向导唇间,打断林辞的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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