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栐言见他身上被雨水弄的湿,怀里的伞倒是没怎么触水,简直要吐出一口血来,指着门就赶他出去,
“赶紧滚去烧水!”
柳承午在命令下烧水沐浴,没一会就由着热水将自己弄暖,而那些淋透了的衣物无论如何都穿不到身上去,柳栐言本想把自己的衣服借给他,奈何两人站在一起,倒是唤主人的那个要高上半个头,于是只得去寻原主师父留下的旧物。
好在东西虽是压了箱底,但到底比柳栐言的尺码要大些,穿在柳承午身上也不算缚手,柳栐言难得瞧他穿这颜色浅的,心中自然觉得新奇,可惜终归还是差了一等,觉得不如深色来的清冽内敛。
要说柳栐言本来替那人好好上了一次药,结果却被淋了一身的雨,也就懒得再管那些已经没什么大碍的旧伤,只准备收拾下手腕上的,因着柳承午糟蹋自己的行为实在让人气结,柳栐言便径直把人带到灶房,按记忆从干燥角落里翻出罐封死的蒸馏烈酒来,拿碗盛了一份之后,照着他腕上的伤就倒下去。
手腕上的伤看起来是不严重,可柳承午咬的狠,使的伤口十分深,而这酒又着实烈了些,怕是比受刑时泼的盐水还要难熬,于是柳栐言毫不意外的看到那人猛的颤了一下,却仍撑着没发出声,只在眼里些微露了点痛楚,
“你倒是硬气,怎么都不喊疼的?”
“...主人。”
这样一声唤完就没了下文,柳栐言猜着是那人不知该回什么话才好,踌躇下只能如此应对,他也不拆穿,把消毒用的烈酒一点点沾着擦净了,才又把伤药抹了一遍上去,
“知道为什么故意折腾你么?”
“属下...愚钝。”
柳栐言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可柳承午总是对他唯命是从恭恭敬敬的,他会这样说,那就真的是不明白,弄的柳栐言连火都发不出来,只得没好气的训他,
“是挺钝,那伞是拿来给你抱着的吗?”
“属下知错。”
柳栐言见他又跪下了,觉得自从这人认他做主之后,不知下跪请责了多少次,难免有些无力,便居高临下地瞧着他接着发难,
“错在哪了?”
“属下不该抱着伞出去。”
“那当如何?”
柳承午用力抿了抿嘴,直咬的那里发白了,才愧疚似得低下头去,
“...属下不知,请主人责罚。”
他也是好大的运气,捡了个这么不开窍的木头回来,柳栐言气的想笑,可一见那人任打任罚的模样,自认是撂不下什么狠话,干脆蹲下去与他那双眼睛对视,
“你既认了我为主,又何至于那么委屈,连把伞都用不得的?”
可暗卫从来都被当作高度消耗品来磨,这种轻贱在柳承午的意识里早就是扎了根了的,哪里说改就能改,柳栐言见对方果然一副迷茫样子,无措地睁着一双眼睛望他,到底还是明白不该急于一时,只好无奈笑着拍了拍他,
“说回来,你是不是一紧张就要丢掉我给的名字?”
本来还在茫然的人就真的不知所措了。
那是某件,发生在两人相遇很久之后的事
所谓——天有不测风云老马也会失蹄,身为神医的柳栐言自然也有不胜风寒的时候
然而生病诚无奈喝药心更糙,柳栐言虽因医者天性喜好配药,但比起这种从头苦到尾的玩意,还是更倾向于能用水送服的西方制品,于是他对自己得喝黑汁这件事表现出了足足一百二十分的排斥,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然而俗话说得好,每一个冷硬不吃的腹黑身后都有一只鞠躬尽瘁的忠犬(雾),柳栐言不乐意吃药,那急的自然是他家的柳承午同学
柳承午秉着暗卫当有的耐力和坚定,餐餐饭后端着药跟在柳栐言后边劝,内容不外乎是“主人,请您喝药,”“主人,身体重要,”“主人,求您了。”
可恨柳栐言油盐不进的主,居然次次都逞不到多久,在他面前败下阵来,最后干脆走为上,直接躲进竹林里讨清静
可惜他找柳承午容易,柳承午找他更容易,柳栐言连盹都没打一个,那人就已经寻来了,一并的还有一碗药汁,以及犬一般请求的目光
“主人。”
“......”
“主人?”
“............”
“主人...”
卧槽这语气不能忍!
这样就撑不下去了的柳栐言对无形中有了根软肋的自己表示非常愤怒,并恨恨甩袖
“你恃宠而骄!”
“是,请主人责罚。”
.........
“...你恃了吗?”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柳栐言忍不住踹了一脚过去
当柳栐言因为承午淋雨后没衣服换而意识到他并没有可以替换的衣服时——
“承午,你先前是怎么换洗衣服的?”
“回主人,洗净后用内力烘干就好。”
......不知该说好方便还是好麻烦的柳栐言决定高冷的回一句哦
对于柳承午比自己高半个头这件事,柳栐言还是有点在意的
——我现在的身子不是我的身子所以比承午矮的不是我。
阿九:“嗯那个,不好意思恕咱直言,栐言你比栐延还矮一厘米来着。”
柳栐言:“......”
柳栐言:“承午。”
柳承午:“是?”
柳栐言:“跪下。”
阿九:“柳栐言同学,咱想请问一下,作为一名穿越人士,你是如何做到如此迅速地适应有个人认你做主人的呢?”
柳栐言:“嗯,顺其自然的就?”
阿九:“...好吧,那你又是如何做到如此迅速地带入主人这个身份,并做出立规矩啊说责罚就责罚啊看着人跪在眼前却毫不在意啊——这之类的行为的?”
柳栐言:“嗯,顺其自然的就?”
阿九:“......难道承午第一次跪你的时候你什么心理障碍都没有吗?”
柳栐言:“应该要有心理障碍吗?”
阿九:“......如此薄凉的儿子咱不想要!”
柳栐言:“需要我给您开药么——”
阿九:“..........要挟可耻!”
这是某个,被下了命令来劫持柳先生结果却被卖了的五个人领完刑后回来的小插曲
柳栐言表示虽然我需要这几个人来做些事但取名果然好——麻——烦——
最终敷衍的决定把自己的姓拆个卯字出来然后再用五行命名(←随意程度简直突破天际/)
不过被赐名的几位当然不会觉得哪里不对,只是在卯五人行礼叫主人时却被柳栐言喊停了
现任医仙柳先生思考着“下跪什么的倒没所谓可听人这么喊怎么这么别扭,果然身为在现代成长起来的好公民是无法随随便便就接受主人这个称呼的——”
接着他想起了在默许下一直唤他主人的柳承午...
柳栐言 : “......嗯?”
仍然是发生在很久以后的一件事
自从某次无意中翻见了淮少爷典藏的不良书籍,除了对这位在云游时结识的原谋士(的浪荡不羁)有了更深的领悟之外,也突然意识到自家暗卫有时实在隐忍的过分
“承午,你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讨饶啊,”
“...主人?”
喘着气目光恍惚的柳承午下意识唤了一句,就见自家主人露出了个令他有些不安的坏心笑容
“这种时候,当是说些有情趣的话才对,比如说——”
说着用手挑拨了下胸前的
“这里不行——”
再带着欺负意思的划了划身下
“又或者,那里不行,”
毫不意外地察觉到那人僵的更加厉害,而抬高视线重新去看,就见柳承午烧的整张脸都红了,不由促狭地反问道
“如何?”
柳承午不知所措,只扭开脸不敢去看主人,柳栐言觉得好笑,伸出手掰着让他转回来,柳承午却以为是主人等不到回答不愿罢休,垂着的眼睫颤了颤,终是哑着声犹豫道
“...主,主人,那里不行...”
柳栐言对着他像是赴死的凝重表情愣了一瞬半刻,突然回过神来,被戳了笑穴似得笑个不停
“我碰什么地方了,就不行——”
莫不是以为他只是想听这样一句话,柳栐言被自己木讷讷的暗卫逗的笑的停不下来,柳承午却白了脸色,觉得自己又做了错事,一颗心凉凉的坠下去
只是还没等坠到底,他的主人终于笑够了,轻叹着咬在唇上,再舔舐着一点点加深进去,直到那人重新被惹的脸色微绯,从喉咙里极轻的低呜一声才放开
“主人...”
“罢了,你愿意怎么就怎么,我还会逼你为难不成,”
“...主人.....”
柳承午缓着气,极慢地眨了眨眼睛
其实并不为难
若是主人想,让他做什么都是愿意
只是却改不过的愚钝,不知如何讨主人欢心,不知怎么让主人高兴...
柳承午抿了抿嘴,鼓足勇气小心地舔了舔主人的手指,舌尖又轻又快的划过去,于是这次僵着不动的换成了柳栐言
——天啦你这是在惹火!
...事后柳栐言被淮少爷轻飘飘的笑骂了一句禽兽
第12章
忽略掉柳栐言刻意的坏心,等柳承午把野兔收拾干净了,两个人就在灶房的外沿下听着雨声解决了晚饭,虽未再提警,但柳栐言早早就吩咐下了的,柳承午自然是依着时辰把药喝下去,到歇息时更是有所准备,躺在床上醒着等药起效。
那寻回的软木既是为了防他自伤,也就一开始就放在嘴里咬着,昨日他大意吵了主人,现在哪里敢再弄出半点动静,是以当夜除窗外延绵的雨声外再无声响,倒让柳栐言伴着雨睡了个好觉。
而这春雨一下就是三天,直到第四日才终于放了晴,庭里的玉兰随雨气散着浅香,被湿雾润了几日后便快速拔长出鲜嫩的新叶来,长势极快的铺满了枝。
柳栐言坐在书房里准备研墨,他在落雨时节懒得出门,连带着也不让柳承午出门踩水,闲了就把人带到书房里教他认药材,柳承午悟性虽高,对这些极杂极细的医理也有些能力不足,时常背错了就慌张地顿在那,等柳栐言纠正了才谨慎地继续往下背。
这样的日子悠闲是悠闲,但雨下久了又难免觉着烦闷,等天气好容易晴了,柳栐言就让柳承午把药房里没封起的药材拿出去晒潮气,自个儿挑块徽墨出来消磨时间。
柳承午把药材铺开晒好进来时柳栐言正往砚台里倒水,他从前用的都是现墨,现在斟酌着该倒多少水进去,一时就没来得及分神去管跪着复命的暗卫,等他觉得差不多了的抬起视线,就见微低着头的人居然正在走神,连他添水的动作停了都没有察觉。
柳栐言有些稀奇,直道自己也不过一小会没搭理,怎么就迷糊到这种程度了?不过现在天气正好,会犯困也实属正常,柳栐言心情轻快,好声好气地开口招呼那人,
“承午,你过来。”
他语气温和,却将本在走神的原暗卫整个人都骇清醒了,柳承午不敢耽搁,忙顺着主人的示意膝行过去,结果刚到跟前就被攥住手腕,登时大气都不敢出,跪在那里等主人发落。
柳栐言本意是替他看看自己开的药效用如何,结果不过听了一会诊,却被其中脉象吓了一跳,连坐姿都不由端正起来,仔仔细细地确认自己所看是否无误。
他分明记得,这人身上应当只有一味毒才对,然而现在再看竟不是如此,柳栐言沉下心来认真辨别,总算在当初发现的毒物之上又瞧出了别的东西。
柳栐言一阵懊恼,他虽继承了原主的学识和经历,但到底还没完全消化成自己的东西,那日他诊断的过于果断,后来更没有想过要再确认一遍,是药三分毒,这一帖帖药喝下去,由不得它不起副作用。
何况柳栐言用的还是一日五味的法子,怕是刚开始就十分难挨,而从初日到现在,算起来竟是用了快有四天,其间影响早就不知偏到哪里去了,只是柳栐言在这之前没能看出破绽,想来应当是在夜间发作,可这又何止是睡不安稳这么简单,不然柳承午一个暗卫,也不至于跪在他面前时都敢渴睡。
但是说来说去,柳承午自己也有错,想那王爷在治病时总是有什么不适就跟柳栐言说,也算做得到事事掌握及时调整,结果这人倒是好,反应都严重至此了还是一声不响,让人以为这药方什么问题都没有,转头就给忘了。
柳栐言沉默的太久,柳承午就愈发紧张,一心去想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可这还有什么好想,他竟当着主人的面打盹,连失职一词都不足以论罪。柳栐言生气归生气,到底还是把那人的不安看在眼里,毕竟是他自己诊病出了失误,何必要迁怒到柳承午身上,柳栐言深深叹出一口气,先叮嘱他把喝药的事情停了,才总算松开自己把脉的手,指着让人躺到软榻上去。
柳栐言住的这间屋子,虽书房跟卧室只隔了一架屏风,但原主阅书阅的晚了,也总是懒得走那几步路,在书桌后边图方便的布了能睡人的矮垫不说,右手边靠窗的位置更是弄了张软榻,现在却派上用场了。
柳承午得令过去,手放在身侧僵直地躺在软塌上,柳栐言就起身要出门去,顺道从柜里取了条薄被,路过那人时随手盖上。在他记忆里原主极好配药,连同着清神安眠的香料都配过不少,只是原主向来都只喜配不喜用,弄出来了就分类装在干燥的地方,柳栐言寻着记忆去药房里找,那香料闲置的虽久,但胜在保存得当,一点潮气不沾,他拿张桑皮纸捧了一把,端着回了书房。
他一推门,那人没被盖严实的手就用力攥了攥身下的褥子,柳栐言没多看他,径直走回书桌后坐下,先在香炉里燃起炭火烧透了,才往里头垫上银叶,将香料匀开了撒进去。原主好医术,这安神的香自然是用药材制的,效力比常的要厉害上许多,这般熏烤没多久便散出极淡的药香,里头大概还添了金桂,混在一起十分好闻,柳栐言把香炉盖好,见那人还僵着,边去拿那块徽墨边开口到,
“放松,把眼睛闭了,”
暗卫不愧是暗卫,哪怕心里实在紧张,也能按着命令让自己放松下来,柳栐言看他乖乖闭着眼躺在那,就开始细细研起墨,一室中只有这细微的摩挲声,沙沙哑哑的,引着人犯困。
柳承午本就乏极的身子,在那焚香的作用下已经有些难以抑制,更何况还听从主人的命令放松了力气,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没一会就抗不住的睡过去。
柳栐言慢吞吞地磨着,墨色丝丝缕缕着渗进清水,看起来也算雅致,他想着那人体内的毒物既然已经被搅乱了,想调回来也不是一时的事情,干脆先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也算缓缓这几日的折腾,只是那人睡的太静,连气息都听不怎么清,柳栐言自个研着研着,竟也有些犯困起来。
到底是在这待久了,连骨子都变得有些懒散,柳栐言把没减多少的墨块架在砚台上,也不去管尚未磨稠的墨水,只随手拽了件外衣盖在身上,同那人一起睡了个下午觉。
柳栐言听过这样的说法。
若独身一人在黄昏时分醒来,便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他以前只觉得这话过于煽情,现在却感叹有些道理,毕竟当他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几近黑暗的房间,黄昏仅剩的橘色光芒被压在夜幕之下,一点点挣扎地沉落不见,而他孤零零的躺在昏暗里,多少有点自己被世间万物遗弃了的味道,何况这里还尚且不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柳栐言静静地瞧着那块窗户,直到最后一点亮光也不见了才轻叹了口气出来,没成想他这一叹,黑暗里却有人说话了。
那个人说,主人。
作者有话说:
存稿发光了,所以没办法再两章合一章来发,没错咱通常的一更就只有这么长/
以及之前忘了提醒,本文里除了bl,还有gl一对以及bg若干,不喜请点右上咳
第13章
柳栐言翻身坐起来,在一片黑里头寻那个人的身影,视线太暗,等好不容易找到个跪在榻边的轮廓,方才还难得要伤感文艺一下的柳栐言就忍不住想笑,
“跪那干嘛呢,把灯掌起来。”
那人估摸着是拿出了火折子,利落的点起递到蜡烛边上,小小的一点微光咬上蜡线,马上就平稳地燃烧起来,柳承午把外头纸糊的灯罩按回去,便整室都染上温软的亮了
柳栐言在这柔光里打量那人沉默顺从的脸,突然觉得挺好。
在他就要以为自己是一个人的时候,身边却还乖乖跟了个人在,虽然是他自己放对方跟着的,但也确实让人想松口气。柳栐言把盖在身上的长裳挪开,坐在那撑额头,他这一觉睡的太久,醒了就觉出点晕,晃晃悠悠的,弄得人难受,他闭着眼揉了会,睁眼就见柳承午还是跪着,简直像从一开始就没变过似得,柳栐言皱了皱眉,
“你睡了多久?”
“回主人,半个时辰。”
就恢复体力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足够,柳栐言觉得头都疼了,踩在地上慢慢地走过去,
“醒了就一直跪这?”
“属下在期间...收了一下药材,请主人恕罪。”
亏他还记着拿出来晒的东西不能沾露,这本就没错,那人却也要拿出来请罪,实在让人不知说什么才好,
“...药去喝了么?”
“主人说停,承午不敢擅动。”
“没去喝就行,起来吧,别总是跪着。”
柳承午却没起身,反而俯身下去,看不清表情地沉声到,
“属下在主人面前失了规矩,主人施罚却又...不抵睡意,两错并算罪该万死,请主人处置。”
柳栐言是真没想到这人居然有这么多事能拿来请罪的,之所以一直跪在这怕也是为了自罚,可把他说的话理过一遍,又觉出处莫名其妙的地方,不由奇怪地去瞪他,
“施什么罚?哪个说要罚你了?”
低头跪着的那人被这样一问也有些愣,顿了下才回到,
“主人当时...动气了。”
“动气也不是为你犯困的事,再者,你说的失了规矩,是王府里的规矩,在我这里算不得数,起来。”
柳承午懵懵地站起来,可转念一想,当初立的规矩里有一条,就是让他把王府的东西都忘了然后凡事按主人的意思来,现在却是违逆了一次,当即心中更惶,急地又要跪,被柳栐言眼疾手快地扯住,
“你有完没完了?跪上瘾了还是怎的?”
“属下...”
“属什么属,柳承午三个字记不住啊?”
“记...记得住,”
柳栐言看着眼前一下变得不知所措的人,觉得再说下去不知他会慌成什么样,便干脆把手放开,将这件事放过去。
晚饭后倒也和前几日一样,照样是一起坐在书房内,由柳承午来背那些柳栐言讲解过的医理,不过结束的就比平时要早了,柳栐言特意拿了纸笔出来,要那人把发作的时间和症状仔仔细细描述一遍。
柳承午没觉出异样,既是拿来试药,就总该观察药效作用,因此也不敢瞒,一五一十的都说了,柳栐言按着症状记下来,又指了那人今日歇过的软塌,让他脱了上衣趴上边去。
柳栐言去取银针,那一条软布摊开来铺在桌上,里头存着的长针泛出寒光,在这春季里看着略冷,他把那些银针用酒消毒好晾开了才转回去看柳承午,那人已经把上衣脱了趴在那,结实精壮的身子紧绷着不动,柳栐言走到他旁边,抬手点了个位置,施加点力按下去,柳承午就极轻地颤了一下,
“会不会疼?”
“...回主人,有点。”
柳栐言就换了个位置继续问,他点的都是相应穴位,哪里会疼哪里不会疼的,全都一一记在脑子里,等这个弄完了,又捏了那人手腕仔细诊过一遍,才总算圈出结论,想来也是因自己害柳承午多受了罪,再诊断自然格外小心谨慎,柳栐言既算出了底也就不再耗着,捻起根银针就缓缓地刺下去。
针灸这种东西靠技术,若是初学,那施起来就跟施刑似得,可柳栐言前世就会这个,更何况还加上个神医的记忆,一针针刺下去自然觉不出痛,只是因着柳栐言刻意挑的穴位,那人也该慢慢变得乏困,若说下午时是由安神香助长了柳承午渴睡的状况,现在就是柳栐言在治疗的前提下有意施针,意在让他昏睡过去。
可柳承午却不知晓,他先前就睡过去过一次,现在哪里敢再来,便暗暗挣扎抵抗,柳栐言看他抿着嘴靠疼来抗,心里也是无奈,只得腾出只手来,轻覆在他眼睛上,
“没事的,睡吧。”
被覆住眼睛的这几日由药效折腾的狠了,听得主人这般低声安抚,心神一松,也就不再竭力抵抗,就着眼前压下来的黑暗陷进睡意里去,柳栐言只用手虚拢了一会,落在耳边的呼吸就平缓下来,听着又轻又浅,倒是十分安分。
只是等他倒回去接着施针,还未完事,那人的呼吸却有些乱了,柳栐言这之前按他所述记了症状,其中当头的便是亥时发作,因此哪怕仍分不清时辰方位,但看那人的反应,也该明白现下是亥时左右,手下更是不停,极准极快地把剩下的针都施了,才分出神去看顾那人。
有柳栐言用针扎了穴位压着,那药效发作起来就缓和了不少,柳承午虽露了些难受的神情,但到底没疼到被惊醒的地步,只习惯性地要咬嘴唇去熬,柳栐言没来得及多想的伸手进去阻,却被狠力咬在虎口处,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直想把人喊起来问责。
可这也只是想想,柳栐言忍着疼用单手够了干净布条过来,叠上几叠后塞进去替了自己的手出来,那一下果然有些狠,竟隐隐已经破了口子,血一时没渗出来,从伤处便能见着浅粉偏白的皮肉。
柳栐言分不出时间去管它,只得甩着手去拆药包重新配,那毒性效力被他自己给弄偏了不少,因而还得添别的药材进去,药类份量这档子事虽然繁,但到了柳栐言跟前也担不上什么,仅半盏茶的功夫就分了几份出来,照旧用熬药做底的方法处理了。
等柳栐言把药弄好了端来放在榻边,柳承午仍是没什么动静,只偶尔难受的厉害了才皱起眉低咽一声,声音小的连正在一边的柳栐言都要错漏过去,那靠针灸弄出来的效力估摸着还能持一段时间,柳栐言就把针给撤了,接着把人翻了个身扶起来,可这没意识的又怎么能坐的住,柳栐言看无法脱手,只得让那人靠在自己身上借力,再从榻边把药端过来。
在人不清醒的时候平躺着喂水灌药下去,都多少有反流呛气的危险,柳栐言身为中医足够了解,原主的记忆里更是有方便喂药下去的技巧,便照着方法在那人脖颈的一处部位使着巧劲卡压住,再用空出来的拇指跟食指迫他开口,将那一碗药汁满满当当的如数喂进去,等柳承午顺从地咽下去了,柳栐言撑着他又坐了一会,确定没出现异样才把人小心弄着躺平回去,把薄被遮盖了□□的上身才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