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在耶罗姆充满爱意的仿佛滚烫岩浆般的眼神里欲言又止,他转而去看道里安,暗暗期望自己的兄弟仍旧保持着正常人应有的状态。
而道里安,他对于耶罗姆的热情举动既不阻止,也不回应。
“我是否真的爱你?我想以后你会知道的。”道里安用没什么情绪的眼神将耶罗姆从下看到上,只这一个眼神,就让耶罗姆仿佛g潮了一般,差点昏死过去。
“……”大卫再一次欲言又止。
好消息是,道里安依旧是道里安,他并没有因为恋爱而变成仿佛被僵尸吃掉脑子的蠢蛋。
坏消息是,大卫看不出道里安喜欢耶罗姆的痕迹。
当然,这一点可能是大卫的错觉,毕竟大卫从未见过道里安谈恋爱时的样子,也许他的好友就是个x冷淡,哪怕对于爱人也端着一张臭脸。
“如你所见,接下来我都会跟他在一起,包括圣诞节,很抱歉让你为我放弃机票。”道里安没有忘记大卫,事实上,不管耶罗姆怎么在他的怀里扭动,他都始终目光淡然地看着大卫,“如果你需要,我会再为你安排一个座位,保证你在平安夜前到家。”
“太感谢了,但我想你为我做得够多了,我难得在海里过一次圣诞,也是不错的体验。”大卫耸了耸肩,他将迟疑的目光略过耶罗姆和道里安紧贴在一起的手臂,仍旧献上了自己的祝福,“恭喜,圣诞快乐。”
说完,大卫主动端着餐盘离开了,这让道里安多少松了一口气。
耶罗姆迷恋他,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对方都觉得无比沉醉,但大卫和他太熟悉了,道里安很难在大卫的注视下不露出任何破绽。
不过大卫竟然选择为了他留在研究所,这是道里安事先没有预料到的,好在这与他接下来的计划并不相干,这不算什么变故……
“嘿甜心,你要在食堂待多久?”耶罗姆凑到道里安耳边小声吐气,“我更喜欢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私密空间,你觉得呢?”
耶罗姆一直都知道,在两人的关系里,道里安是绝对的掌控者,但这没什么不好,反而棒极了,耶罗姆快爱死这种感觉了。
当道里安故意在监控下把他按在走廊某处角落里时,耶罗姆快要疯了,他又想挂在道里安身上扭动了,他知道道里安不喜欢他在外面做出太过亲密的举动,但耶罗姆就是想惹恼道里安,好换得一些疼痛的小奖励。
不过今天道里安的脾气似乎出奇得好,他放任耶罗姆在自己身上蹭了一会儿,然后凑到他耳边说:“不行。今晚你有值班。”
“没关系,我可以调班。”耶罗姆被他说“No”时的冷酷劲儿激得浑身发抖,他想尝尝道里安的味道给自己些甜头,但道里安扭头躲过了。
远处隐隐有人声传来,道里安半抱起软成一团烂泥的耶罗姆朝前走去:“你不能为了我耽误工作。”
“是是是,我怎么忘了,你可是整个研究所最尽职的工作狂了。”耶罗姆在道里安怀里抱怨道,他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一些小情侣间的撒娇罢了。
但道里安却突然用正式的口吻说:“抱歉,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关系进展太快了,你会觉得我太保守吗?”
末日之下,要找到一个对感情保守的男人比找到一块没有被人类糟蹋过的处女地还要困难,耶罗姆简直要爱死他了:“当然不会了甜心,我刚才是在开玩笑,你没必要为这种事情道歉。”
很快,道里安就带他来到了F区的监控室,这是耶罗姆接下来一整晚的值班室。
此刻监控室里正坐着一位用终端看球赛的肥胖白种男人,他是耶罗姆的同事,今天负责值白班,他对于几乎粘在一起的道里安和耶罗姆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冷淡地扫了两人一眼,刷脸下班了。
“不用在意他,一只‘白猪’罢了。”耶罗姆刻薄地翻了一个白眼,显然与同事关系并不融洽。他让道里安坐在椅子上,先确认一些设备的运作。
“我进入这里是否违规?”道里安指向刚才男人离开的方向,暗示对方会不会举报他们。
耶罗姆无所谓地笑起来:“你以为在监控室里看球赛就不违规吗?亲爱的,不用这么紧张。好了,现在你只允许想我。”
耶罗姆草草做完检查,动作妖娆地跨坐在道里安身上,揽住他的脖子,自上而下地看着他。
其实耶罗姆的个子同道里安差不了多少,但这位女装癖钟爱高跟鞋,当他踩着十几公分站在道里安身边时,道里安总是无可避免地得仰视他,好在道里安在力气上更胜一筹,他可以不费力地把耶罗姆打横抱起来。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了,道里安,你真的不想做点什么吗?”耶罗姆冲他眨了眨眼,意思非常明显。
可道里安一如既往地不为所动,他仰靠在椅背上,用指腹擦掉刚才耶罗姆偷偷背着他补妆时不小心涂出嘴唇的唇膏。
“我来这里是为了能让你在值班时睡个好觉,亲爱的。”
“老天啊……”耶罗姆发出一声叹息,他捧着脸无比陶醉地看着道里安,“你真的不是天使吗?”
“天使可不会允许你这样坐在身上。”道里安笑着捏了一把他的屁股,无比自然地转换话题,“趁你现在还不困,也许可以教教我使用那些设备,万一今晚又有人鱼落网,我可不想因为我的操作失误而放走他们。”
“这倒不用担心,那些机械有自动捕捉程序。”耶罗姆一谈到工作就兴致缺缺,他从道里安身上爬起来,从虚拟屏幕里拖出一些界面,当着道里安的面输入了密码,“不过万一机械手失灵,可能需要我来人工操作,像这样——”
为了在道里安面前炫耀一番,耶罗姆几乎展示了F区玻璃观察室和外围陷阱区的所有机械功能——这当然是所里明文禁止的行为,但只要能让道里安高兴,耶罗姆此刻甚至可以为了他开启激光炮轰掉整座F区。
“这不是谁都能胜任的工作,耶罗姆,你很有才能。”
在爱人的甜言蜜语里,耶罗姆很快变得晕头转向,重新挂回了道里安身上,而更让他难以置信地是,道里安亲吻了他的额头,并向他许诺了一个平安夜。
“我保证,亲爱的,我会给你一个特别的平安夜,最特别的一个。”
很难有人给出一个全面的定义。
小时候被节日前路上行人们的笑容所感染,道里安一度将圣诞节等同于温暖与快乐。后来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圣诞节逐渐转变成了父母虚假的笑容,独自一人的学生宿舍,和寥寥几条冰冷的祝福简讯。
也许今年的圣诞节会拥有更多意义,道里安不确定,对于此刻的他而言,只有焦虑和兴奋是真实的。
平安夜晚会即将于日落时举行,在生活区的中央大厅,到时所有留在研究所的工作人员,无论是后勤,安保,还是教授或实习助手,大家都会聚集到一起享用美食,唱歌跳舞。由于缺少值班人员,除生活区外的其他区域则全部关闭,非必要不开启。最重要的是,马格门迪也于昨天离开研究所前往了陆地。
这是道里安能想到的最好的时机了。
十天前,在遇见耶罗姆的那一刻,一个简陋但可行的计划在他的脑海里形成——
西尔维要离开研究所没必要走人类的通行口,F区那个巨大的玻璃观察室与外围的陷阱区相通,它们既然能把人鱼从大海中捕捞进来,就该同样能把人鱼从研究所吐出去。
道里安相信,只要打开研究所与大海的连接口,人鱼自己会找到逃生的路,他只希望这一次西尔维能足够聪明地避开陷阱区的电网。
为此,道里安强迫自己与耶罗姆交往,由此得到了自己所有想要的信息。
这实在不是什么美妙的经历,当然,并不是说耶罗姆不是贴心的伴侣,如烈火般炙烤着道里安的是他自己的良心与道德。
每一次与耶罗姆约会时,道里安都踩在罪恶感的刀尖之上,他痛恨自己变成了马格门迪,为了满足私利,用虚伪的笑容和话语践踏他人的真心,他变成了曾经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但是道里安并不后悔。
向上帝忏悔是之后的流程,现在,道里安在镜子前整理着西装,即将前往晚会。
道里安到达晚会场地时,时间尚早,还没有多少人露面,不过在已到场的数人中,每一个人都打扮得无比隆重,瞧瞧那些男士女士们的晚礼服和珠宝首饰,这令道里安想起了明星们的红毯秀。
道里安勉强用一些小蛋糕安抚了忐忑的胃,端起一杯香槟缩在角落里观察着这场晚会以及到场的宾客。
这并不是道里安第一次在研究所里过圣诞,却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参加晚会——因为晚会上所有食物免费,过去道里安在匆匆填饱肚子后便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很难形容此刻的感受。
道里安又一次清晰地察觉到了自己与这个空间的格格不入。
在人们的脸上,道里安看见了节日里特有的快乐和松弛,所有人都在此刻放下了戒备,哪怕往日里关系最不好的宿敌也能在见面时默契地竖起停战牌,道里安甚至看见了在人群中与实习生们开玩笑的加布里埃尔。
道里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盯着与他攀谈的人群,打赌他们一定不知道,加布里埃尔曾经主导了一起人鱼的奸杀案。
天知道道里安多想在加布里埃尔那张恶心的笑脸上狠狠揍上一拳。
但同时,理智又勒紧道里安的脖子,告诉他这愤怒来得不合时宜且莫名其妙。
这又是另一个折磨道里安的源头。
为什么?
道里安时常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在想起人鱼的遭遇时,他总是不可避免地感到痛苦,愤怒,悲哀。
而那些始作俑者,道里安真正的同类,他们却心安理得地以“研究员”的头衔享受起屠戮的愉悦感。
道里安也怀疑自己过度代入了实验品的感受,但是西尔维,道里安永远没办法只把他当做一只实验室的小白鼠。
会场里的人多了起来,人声逐渐吵杂,耶罗姆说自己要做足准备,因此会晚点到场,于是道里安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躲在角落里再一次复习“人鱼逃跑计划”。
首先,等耶罗姆到场后,道里安会先与他调情一阵子,时机成熟后,他会以让耶罗姆欣赏人鱼的借口,带他前往自己的研究室。
研究室里有道里安早就准备好的红酒,那里头被他加了点料,耶罗姆很快就会睡着。
这时候道里安就会把西尔维放出来,换上耶罗姆的衣服,再前往F区。
道里安有F区的初始管理权限,可以任意进出F区的任何区域,而现在他掌握了监控室的指令密码和设备使用流程,只要一切顺利,他就可以打开玻璃观察室和外围陷阱区的通道口,让人鱼顺利逃出去。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漏洞百出的可笑计划,几乎每一个步骤都可能出现意外,但这也是唯一一个道里安所能想到的可行计划了。
只要西尔维能逃出研究所,道里安不在乎自己会被马格门迪如何处置……
“嘿伙计!你的男朋友呢?”
大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道里安面前,他热情地拍上道里安的肩膀,结果却意外吓掉了后者手里的酒杯。
“啪”得一声。
玻璃杯摔碎在金属地板上,酒液溅在道里安的皮鞋和裤脚上,同时惹来众人的侧目。
“哦上帝啊,我很抱歉,不过……你还好吗道里安?你的脸色有点糟糕。”大卫担忧地打量着面前的好友,他看见对方被吓出了一头冷汗。
“没事我很好。”道里安退开几步,让及时出现的清洁机器人清理地面。
“耶罗姆很快就到,他在穿头发……呃,打理发型,我是说。”道里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舌头打结,他做了个深呼吸,好让自己保持镇定。
“放轻松,兄弟,这只是一场约会而已。”大卫揶揄道,他把道里安的紧张归结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场“疯狂约会”,“相信我,一切都会顺利的,高中时我第一次跟女友过夜也是这种状态,放心吧,我猜耶罗姆很有经验,他会让你快活的。”
道里安强行扯动面部肌肉,给了大卫一个僵硬的笑容:“感谢你的建议。”
道里安的这个反应让大卫噗嗤笑出声:“所以你真的是第一次?老天啊,这样说来我们还得感谢耶罗姆,你终于要变成大人了道里安,在你即将二十八岁的时候。”
“闭嘴!”道里安咬牙切齿,用手肘给大卫的胸口狠狠来了一击。
大卫假装受伤,捂着胸口痛嚎,道里安对此毫无反应,他看上去心事重重。
“好吧说真的,你确定没事吗道里安?”大卫收敛了笑容。
“是的,我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道里安看向大卫,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
大卫思考了两秒后,犹豫着试探道:“在交往中,双方的个人意愿是最重要的,我不是说耶罗姆不是个好恋人,只是……你知道的,如果你觉得你们不合适,你完全可以提出分手。”
道里安正想开口解释,突然大厅里传来一阵赞叹。
一位高个美人走进了会场。
一袭鲜艳的紫红色曳地鱼尾裙,紧身的设计勾勒出腰臀的完美曲线,高高盘起的长发露出背后大片光洁皮肤,再搭配上闪闪发光的水晶高跟鞋,耶罗姆在进入大厅的那一刻便吸引去了无数目光。
大卫识趣地在此时找别人喝酒去了,道里安于是整理了心情,朝耶罗姆走去。
大部分宾客在确认了耶罗姆的身份后兴致缺缺地移开了视线,转而隐秘地用余光窥视起朝耶罗姆走去的道里安。
实际上道里安并不希望耶罗姆打扮得太夸张,这会引来过多不必要的关注和搭讪,但道里安需要这条裙子,它长长的曳地裙摆可以挡住西尔维的尾巴——几天前耶罗姆在询问道里安关于晚会礼裙的选择时,道里安毫不犹豫地指定了这一条。
“今晚你真美。”道里安牵起耶罗姆的手,在他的手背上印下绅士的一吻,他在动作时始终凝视着耶罗姆的眼睛,那双灰蓝色的眸子里透着坚定和克制。
耶罗姆在这样的注视下坚持不了多久,他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似的沉溺在爱情的梦境里,对恋人即将在他身上实施的阴谋一无所知。
所有的节奏都在道里安的掌控里,他带着耶罗姆喝了几口香槟,逗他开怀笑了几次,再一起滑入舞池,在华尔兹的旋律里旋转,再旋转,直至酒精和爱情的余韵一同起效麻痹耶罗姆的大脑。
“想去看看真正的人鱼吗?”
一曲结束后,道里安把耶罗姆抱进怀里,在他耳边低声呢喃出这句话。
耶罗姆沉醉地望着他,期待地点了点头。
“小心一点。”道里安牵着耶罗姆的手,将他带往远离中心生活区的F区。
道里安和耶罗姆并不是唯一离场的情侣,众人并没有对他们的消失给予过多的关注——这正是道里安想要的。
“这儿可真黑。”耶罗姆贴紧了道里安,其实他对于人鱼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但如果道里安计划同他在人鱼的鱼缸外做爱,那的确将会是耶罗姆这辈子最特殊的体验了,因此他配合着道里安加快了脚步。
由于切断了非必要供电,所有的走廊照明全部熄灭,只有道路两旁的安全逃生通道指示亮着幽绿色的灯,仿佛永远也望不到尽头的幽暗前路像极了一只巨兽的口腔。
道里安感到自己是引诱人下地狱的恶魔,他正欺骗着一个无辜者朝自己的陷阱走去。
“别怕,很快就到了。”道里安拉近了耶罗姆,将手放在对方的腰上,小声安抚。
AI后台程序会记录研究所里每一位成员的行程记录,监控的眼睛也在暗中窥探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道里安得在某些人察觉到异常之前执行计划,时间拖得越久,暴露的可能性越大,但道里安又不能在耶罗姆面前表现得太过慌张。
几分钟后,道里安终于带领耶罗姆来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区域。
当研究室的大门在两人身后关闭时,道里安骤然产生了一股难以抗拒的宿命感。
他没有退路了。
诱哄耶罗姆喝下带有迷药的酒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事实上耶罗姆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西尔维的身上。
“简直难以置信!”耶罗姆对着人鱼赞叹道,“它比我想象中的要庞大许多倍。”
西尔维正在水箱玻璃的另一侧,静静地注视着道里安,以及他带回来的陌生人。
在此之前,道里安一直十分担忧西尔维的占有欲会让他在看见耶罗姆的时候大发雷霆,就像他看见利瓦尔骚扰他的那天一样闹出大动静。毕竟在此前的两周里,这间研究室都只有他们两人,道里安几乎每天都会打开电网和西尔维交谈,这间实验室在某种意义上变成了独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幽会场所。
然而,像是心有灵犀,又或是提前察觉到了气氛上的预兆,西尔维并没有因为耶罗姆和道里安的亲密举动而产生过激反应,他只是烦躁地不停摇尾巴,白茫茫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道里安。
道里安不知道在水箱里看外界是什么样的情形,他希望至少自己看上去不要太过邪恶,如果可以,西尔维最好背过身去,不要在回到大海前对道里安产生什么糟糕的坏印象,永远只记得道里安正派的那一面。
可这时候他们之间的感应短暂地断裂了。
水箱里的人鱼目睹了道里安迷晕耶罗姆的全过程,他看见道里安引诱男人喝掉了一杯红酒,亲昵地抱着对方轻声说些甜言蜜语,仿佛施下某种咒语。
道里安抱着耶罗姆,在心里读秒,当他数到132秒时,耶罗姆晕倒在了他的怀里,道里安来不及品尝心底发酵的那点罪恶感,他迅速将耶罗姆放倒在地,脱掉了他的裙子,接着他直起身,朝西尔维看了过去。
在四目相接的那一刹那,水箱外的人和水箱里的人鱼同时动了起来,他们一起冲向了电网边,道里安熟练地切断电源,用力掀开电网。
西尔维尾巴上的锁链是个麻烦,不过道里安提前准备好了电锯,虽然会花费一些功夫,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就在道里安准备下水帮西尔维锯断锁链时,人鱼突然剧烈挣动起来。
伴随着一阵痛苦的悲鸣,西尔维挣断了自己的尾巴,他硕大的尾鳍和尾尖从中间整个断裂开,道里安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根本来不及制止。
紫红色的血液很快稀释在水液里,道里安来不及心疼,他朝人鱼伸出手,让对方攀着自己的手臂从光滑的水箱壁上爬出来。
西尔维上岸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道里安扑倒在地寻求安慰,他的尾巴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
道里安把他紧紧抱住,自责地抚摸他的背鳍和尾巴上的鳞片,亲吻他的耳朵尖:“没事了,很快就再也不会痛了。”人鱼则回应给他一串哼声。
道里安根本无暇体会他和人鱼之间第一次真正的拥抱,他用事先准备好的毛巾草草擦干了西尔维身上的水珠,给他套上耶罗姆的裙子。
道里安以为自己很镇静,直到他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几乎拉不上裙子的拉链。
在整个过程中西尔维都十分配合,他用尾巴上的椎骨支撑着站直身体,甚至主动抬起手臂接受那条对于人鱼来说并不舒适的紧身布料。
事实证明道里安是对的。
西尔维完美地适配了这条裙子,仿佛他才是这条裙子真正的主人。
耶罗姆为了能显出自己优美的腰线,几乎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但西尔维天生就拥有这样纤细的腰部,同时他膨起的鱼尾比人类的臀部更加圆润饱满,而鱼尾裙曳地的长摆正巧能让他将尾巴藏在内侧。
道里安贪婪地打量着眼前穿着裙子的西尔维,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样子深深烙在眼底。
即便套上了人类的外壳,西尔维仍旧散发着与人类完全不同的动物气息。
他睁开了保护眼球的瞬膜,道里安在那双毫无杂质的银灰色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以及早就被自己的同类所抛弃的天真,纯洁,赤诚。
他信任道里安,他甚至不知道道里安要带他做什么,只凭借他对于道里安最纯粹的信任感而选择弄断自己的尾巴。
道里安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赶走杂念保持理性,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再矮一点宝贝儿。”
道里安摸着西尔维的头发触手,让他尽量压低身形,模仿耶罗姆的身高。
人鱼的头发似乎是极其敏感的部位,道里安在触摸到那些柔软触手的瞬间就被这些小东西缠住了,西尔维发出一声细小的鸣叫,猛地扑进道里安的怀里,大尾巴在裙子底下不停拍打地面。
道里安却不得不推开了他:“我们得抓紧。”
从研究室走到玻璃观察室少说也需要三分钟的路程,并且在监控下,他们不能让自己的目的性太过明显,如果此时有人正盯着监控录像,道里安必须让ta以为这只是被欲望和酒精冲昏了头的情侣之间的疯狂举动。
这就得考验道里安的演技了,以及——他对于人鱼的驯服程度。
在即将离开这间研究室时,道里安再一次嘱咐西尔维:“藏好尾巴,明白吗?”
“嗯……”西尔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低鸣,道里安当他听懂了。
牵着西尔维有些滑腻的手蹼,道里安做了个深呼吸,勾了勾手指叫人鱼低头,人鱼温驯地靠了过来,鼻尖停在距离道里安一寸的地方,眼睛一错不错地注视着道里安。
“接下来我恐怕得做些冒犯你的事了。”
道里安动了动睫毛,将视线落在西尔维的嘴唇上。
“我会死吗,我的人鱼公主?”
道里安突然笑起来,接着他微微偏头,吻上了人鱼那泛着水光的淡色嘴唇。
他感到有些莫名的心悸,而他很确定自己的心脏没有任何问题。
晚会上,他先是差点被地毯绊倒,再是拿错了某位女士的酒杯,最后差点被洗手间里的醉汉吐了一身。
在他清理了自己从洗手间离开的路上,他突然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在接到母亲病重的通讯前,也曾有过类似的感觉。
人是能提前预知某种不幸的。
这种感应就仿佛地震前从下水道里逃窜出的老鼠,在街头狂吠的野狗,成群漂浮着跳出水面的鱼群……
当大卫回到晚会大厅,发现道里安和耶罗姆消失不见时,那种焦躁和不安的情绪到达了顶端。
事实上大卫并不是对于朋友的隐私过分好奇的那类人,但最近道里安的异常状态总是叫他有些在意。
利瓦尔的事件发生后,他曾尝试劝说道里安退出人鱼研究小组,当时的道里安松动了,他还考虑要回到陆地上工作,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段时间后,他又开始沉迷于饲养那只海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