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们跋山涉水抵达南剑宗大门前,阿佑便遥遥仰望着远处伫立着的朱雀峰,眼里满是恨不得立刻见到峰上那人的憧憬。
“马上就能见到大师兄了。”
那时候阿佑紧张不已地和他说话。
“不知道大师兄还记不记得我们。”
那样的阿佑就算当真被顾然亲手杀死,恐怕也会无怨无悔地让顾然把剑扎得更深一些,扎破他的胸膛,扎破他的心脏,乃至于贯穿他的后背,好叫他能如愿把微不足道的生命献祭给自己始终深爱着的人。
阿佑,又是阿佑。
其实许多人都快忘记这个名字了,修士的寿命那么漫长, 谁能记得一个早已陨落的少年。
即便他曾经展现过十分惊艳的天赋,于许多人而言也只是一具泉下枯骨。
事实上就连顾然在此之前也不会特意去回忆当初那个少年——他甚至都不知晓对方曾对自己怀有那样的心意。
他本身就对情爱之事看得颇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称得上是还没开窍, 否则他也不会直接提出和谢重明成婚。
话题没在关于阿佑的事情上停留太久。
对长老们来说,眼前最重要的便是顾然和谢重明要成婚的事。
连天道都给予了那么隆重的回应,说明这确实是桩好姻缘, 不过两宗天骄成婚可不是小事。这不得讨论一下婚后怎么安排吗?
于长老们而言这绝对是重中之重。
相信就算是换成北剑宗, 他们也不乐意失去自己的天骄弟子。
听到长老们满含关心的询问,顾然如实回道:“接下来这几年我会住到北剑宗去。”
面对长老们的时候顾然敛起了刚才的锋芒,与他们说起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两宗相隔太远,来回往返太浪费时间,所以还是先定居一地比较好。
还有诸如弥合两宗关系之类的考虑,顾然也悉数搬出来与长老们讲了。
至于宗中的安排,如果宴知寒依然需要常年闭关, 那许多事都可以交由温辞树处理,上次他远行就是温辞树接的手,全程并没有出什么纰漏。
下次大潮来临以及招收南疆弟子的事, 也已经说好了该由温辞树过去, 如果长老们不放心的话可以选择一长老随行。
顾然有条不紊地说着各项安排, 听起来早便有这样的准备。
事实上顾然是个走一步看百步的人,他确实早有前往北大陆的准备, 所以这些年陆续安排温辞树在各种宗派聚会上露脸, 让所有人都知道南剑宗还有这么一个能作为代表的二弟子。
如今骤然发现师徒几人平和表象下的不堪,也不过是将他前往北大陆的计划提前了罢了。
唯一的不同可能是他不会再为宗门事务付出那么多精力与心血。
长老之中倒是有早已看出顾然打算的明眼人, 闻言不由叹息起来。
既然顾然打定主意要去,他们当然没理由拦着。
看到顾然找到了这么一段好姻缘,他们也能放心许多。
要知道顾然到了北大陆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和他父亲一样遭遇不测怎么办?能与北宗天骄结为道侣,不管在北剑宗能不能有在本宗这样的优待,至少也有个可以相互照应的人。
长老们很快想通了,纷纷讨论起接下来怎么办结契大典。
南北两宗首次结为姻亲,那肯定是要大办特办的。
人都要去北剑宗那边久住了,结契大典总该由他们这边来操办吧?反正决不能让他们随便立个天地盟誓就当做已经完婚。
……当然了,他们那个天地盟誓也不算特别随便。
长老们讨论得热火朝天,骆凌云几人脸色却很不好看。
怎么突然就讨论到结契大典该怎么办了?
宴知寒满面冰霜。
没有一个人询问他这个宗主以及师尊的意见。
还有顾然刚才之所以会咄咄逼问,显然也是察觉了什么。
他的目光转到了骆凌云身上。
骆凌云也正直愣愣地看着他。
这个蠢货!
宴知寒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收这么个弟子。
你说他没有被鼓动吧,他又确实对顾然生出了杀心;你说他被鼓动了吧,又只知道学着那个阿佑去讨好顾然,根本没有做出什么实际行动。
骆凌云冷不丁对上宴知寒望过来的嫌恶目光,心里乱糟糟的。
师尊当时确实没骗他,师尊从头到尾都没明说是红色或黑色,而是让他自己看。
是他的眼睛骗了他,和别人根本没关系。
也是他的心骗了他,是他觉得只要顾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强悍、那么完美,自己便离顾然不那么远了。
所以哪怕知道阿佑对顾然的心意,他仍是迫不及待地认定自己找到了顾然的污点。
他一次次地告诉自己其实顾然是个卑劣至极的家伙,根本不值得去崇敬、去仰慕。
仿佛这样就能肆意将他拉入泥沼,对他做所有自己想做的事。
真正卑劣的人是他才对。
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曾发现他们的神色变幻都落入了始终一言不发的温辞树眼中。
温辞树想起骆凌云曾在“梦境”中说起过,是师尊告诉他鸢尾花的颜色。
师尊知道南蛮符纹的含义吗?
如果知道,师尊又是出于什么想法才用那么容易被误会的摆件来告知三师弟符纹的颜色?
明明只要说“红色”二字,便不会引起任何误会。
这样的师尊,与他幼时敬仰的那个人似乎越来越不一样了。
温辞树转头看向不远处正在与长老们交流结契大典如何举办的顾然,不知怎地竟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
等到结契大典结束以后,大师兄就要随谢重明回北剑宗了。
这本应是他十分期盼的事才对,毕竟他时常会想“如果没有大师兄就好了”。可大师兄怎么可以真的说走就走……
如果大师兄并不把身为南宗天骄的地位与优待放在心上,也并不认为所有弟子都需要仰仗他才能好好修行,那他以前到底在嫉恨什么、在不甘什么?
……他现在即将失去的又是什么?
南剑宗的异象不仅宗内诸人能看见,外宗的人也瞧见了。
这大晚上的,朱雀峰一带光耀夺目,紧接着还来了个双凤齐鸣,方圆几百上千里的宿鸟都被惊动了。这么大的阵势,任谁抬眼一瞧都知道南剑宗这边出大事了好吗!
再看看那双凤鸟,得了,还是大喜事。
不少交好的宗派已经纷纷派人过来追问到底是谁的喜事。
长老们见天地盟誓已成,这桩婚事肯定拦不住也瞒不住,当即把顾然要与谢重明成婚的事告知了众人,表示择定结契大典吉日后会将喜帖发到大伙手上。
得知这一惊人消息的各大宗派:?????
甭管旁人心情如何,反正长老们意识到婚事已成定局以后就捋起袖子各展所长地忙碌起来了,差遣底下的弟子们布置得热火朝天,力求要把顾然的结契大典办得风风光光。
众弟子惊闻顾然要和北宗天骄成婚,不少人心碎了一地。
一想到自己还要为结契大典贡献自己一份力量,一个心更是碎成了渣渣。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啊!
还有人找上长老们极力游说,让长老们劝大师兄再好好考虑考虑。
北大陆那边条件艰苦,北大陆的人活得都很糙,那个谢重明哪里适合大师兄?
长老们听得心塞不已,赶苍蝇一样摆着手把那些个还不肯死心的弟子们赶走。
可别再说了,他们自己也舍不得啊。
可是顾然以前虽然没明说,但大家都清楚他跟他父亲一样有远志,哪怕宗主许以继任者的名头也不会动摇他的决心。
与其拦着不让顾然去做他想做的事,倒不如全力支持他的决定。
以顾然的心性,哪怕日后待在宗中的时间少了,在外遇到本宗子弟依然会多加照拂。
他过去拉拢来的盟友也不会断绝与南剑宗的往来。
所以顾然的结契大典不仅要办,而且还要大办。
一方面是他们真心实意为顾然找到合适的另一半而高兴,另一方面则是要告知所有人他们南剑宗并不是失去了南宗天骄,而是和北剑宗强强联合!
南剑宗能在宴知寒常年闭关的情况下运转如常,和长老们常年坐镇宗中是分不开的。
顾然之所以能放心离开,也是因为其他弟子有长老们看护与教导。
哪怕是修士之中能人辈出,出现真正的天才也是极偶然的事,宗门的长久延续不能只依靠某个人。
不管离开谁都能正常运转下去,才算是一个成熟而稳定的宗派。
因为两人即将成婚,所以顾然手头反而没事干了。
长老们让他们在南大陆到处走走,多培养培养夫夫感情。既然都准备成婚了,那当然是相处得越甜蜜越好。
顾然觉得在宗中难免会遇到宴知寒他们,便同意了长老们的提议,准备和谢重明出去看看能不能逮着几个漏网的魔族卧底。
他们正商量着先去哪儿好,一艘飞舟就飞到了他们头顶。
接着一袭红衣的盛无衣不等飞舟停稳就一跃而下,脸色其臭地跃至顾然面前。
他那张艳色逼人的脸上此时明明白白地写着“本宗主很不高兴”,一伸手就把顾然从谢重明身边捞了过来,老大不乐意地追问:“你要成婚了?还是和这家伙成亲?”
顾然对交好的人向来不怎么防备,冷不丁便被盛无衣拽入怀中。他无奈地说道:“你先把我放开,我们坐下说话。”
盛无衣看向已经把手按到剑柄上的谢重明,啧了一声,不顾谢重明散发出来的杀气径直拉顾然坐到自己身边。
让他给讲讲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顾然道:“你知道我本就准备要去北大陆的。”
盛无衣听后又看了眼谢重明。
谢重明已经敛起浑身煞气,看起来并不想对他动手,但也不打算离开。
盛无衣道:“我们朋友之间有话要说,你是不是该识趣地退避一下?”
谢重明望向顾然。
顾然以前便察觉两人不太处得来,如今更是感觉他们才说了几句话就火药味浓郁。
一边是多年好友,一边是未来道侣,偏帮哪个都不好。
脑壳痛,脑壳痛。
想到盛无衣没事都能挑出事来的性情,顾然只能转头和谢重明商量:“要不你先自己修炼一会,等我和无衣聊完就去找你。”
盛无衣朝谢重明露出一抹炫耀般的笑。
谢重明却只是“嗯”地应了一声,没说什么便起身走了。
第27章
谢重明走后, 盛无衣才上上下下打量顾然,问他:“你真的要和他成亲?你和他相处了多久?你知道成亲意味着什么吗?”
看南剑宗这架势,这亲不仅要结, 还要结得十分盛大,直接就给昭告天下。顾然自己也是个不省心的,明知自己从小就在天道那里记过名, 居然还贸然和人立下天地盟誓。
顾然给盛无衣倒了杯茶,边让问了一连串问题的好友润润喉边回道:“我不是小孩儿了,当然知道成亲意味着什么。”
即便他无心情爱, 在这方面也不至于太无知, 过去他曾隐姓埋名、变换容貌去俗世中历练,见识过众多人情世故、人间风月。
他虽不能切身体会那些爱恨嗔痴,却也知道伴侣之间都会做些什么。
见好友眼中仍是隐含担忧,顾然便给他分析自己对谢重明的了解,谢重明眼里心里都只有剑和修炼,比他更不像是沉湎于情情爱爱中的人,他们不仅有着共同的目标, 还有着相似的生活态度,日后必然可以携手并进。
盛无衣听他讲得头头是道,回想起两次与谢重明碰面时对方的敌意, 不由啜了口茶, 目光幽幽地看向顾然, 顺着他提及的历练之事把话题转了个弯:“你还记得那个叫轩辕郢的皇子吗?”
顾然认真回忆了许久,才从已经相当遥远的记忆中找出这么个人来。
那是他修为进入瓶颈阶段, 盛无衣建议他去俗世走一遭, 他便去了。
为了更好地体悟凡尘生活,顾然封住了修为, 变换了容貌,还会任意封闭自己的五感之一,有时是耳不能听,有时是目不能视,有时是口不能言。
为了不扰乱凡俗秩序,他的每个俗世身份都只能活一次,只要在某处“身死”便不会再踏足那个地方。
他就这样周游了许多地方。
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郎,入世时只一身白衣,穷得身无分文,身上还有这样或那样的残缺,若是逢上太平时期还能交上几个朋友,若是碰上战乱那当真是应当后悔生而为人。
俗世中有句话叫做“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有次顾然化作目不能视的盲眼少年入世,世道正好乱了起来。
顾然最初为救一对老夫妻被贼寇掳走,后来便当了内应配合镇守当地的皇子轩辕郢剿灭了贼寇,因缘际会成为了轩辕郢麾下的军师。
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目不能视,最初轩辕郢麾下都瞧不上他,因为种种原因有意无意地欺辱他。
顾然脾气虽好,却也不是那种别人欺负到头上都不在意的人,他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回去,而且报得让对方无话可说。
跟着轩辕郢平定乱世的过程虽然很艰苦,但顾然在这个过程中见识到了真正的世间百态。
他认为轩辕郢应当是个合格的人间帝王,所以一路追随着轩辕郢入主他们的帝京。
可惜他时常劝诫轩辕郢应当约束自己以及众将领不要急于享乐、纵情酒色,应当尽快让天下恢复秩序、休养生息,很快便得罪了许多人,连轩辕郢也不愿再见他。
最终他被射杀于归家途中。
最初顾然心中还有些怅然,后来便因为境界突破而渐渐忘却这段往事。
顾然不知道盛无衣为什么会提起那么久远的往事,疑惑地反问:“你怎么突然说起轩辕郢?”
盛无衣笑道:“你知道他登基后立了个牌位为后吗?”
顾然当然不知道,既然那个俗世身份已经故去,他便不会再回头去看了。
他皱起眉头。
盛无衣道:“你猜猜那牌位上写着谁的名字。”
顾然已经猜出来了,但他对此没什么感觉。当初他本来就只是把对方当成能够平定天下的未来君主来追随,从不觉得自己与对方有什么感情方面的纠葛。
那个名字不过是他随手起的,哪怕对方写到牌位上也没什么用处,姻缘线根本牵不到他身上来。
所以这桩往事于他而言无关要紧,知道不知道都一样。
盛无衣对上顾然无波无澜的平静眸瞳,不由得失声笑了起来。
与其担心顾然将来为情所困,还不如担心谢重明去。
盛无衣抬手轻轻抚过顾然薄薄的眼皮,似是叹息又似是感慨般说道:“也行,你这样挺好,只管与那北宗天骄成亲去吧。”
两人便聊起正事来。
南北大陆相隔太远,很多资源并不相通,既然顾然要去北大陆,盛无衣便打算趁此机会在北大陆弄个百炼门据点,收集一些炼器可能会用到的材料以及售卖一些北大陆修士需要的法器。
众所周知,炼器师的战斗力都不怎么强,到时候还是得和顾然合作才行。
顾然与盛无衣相交这么多年,自是不会拒绝他的提议。
末了,盛无衣才道:“这次你可能要带不少东西去北大陆,总该把我给你做的飞舟带走了吧?别人求我做我都不给他们做,就你嫌弃浪费灵石一直摆在我们百炼宗占着我的地方。”
顾然道:“我能带什么走?”
他只准备轻装简行,收拾些常用的东西就跟谢重明回去。
盛无衣睨着他问:“就算你不想带南剑宗的东西走,难道还不带我们这些朋友送的新婚贺礼走?你带了我们的贺礼走,你们南剑宗好意思不给你们准备些好东西?难不成他们乐意让你两手空空去北剑宗入赘?”
顾然:“………”
从没考虑过的情况增加了。
盛无衣瞧见顾然少有地露出怔愣的表情,顿时轻笑着说道:“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成婚是小事吗?阿然,你得对自己的身份和人缘有清楚的认识,不管是谁都不能看轻你、怠慢你。”
这也是只要顾然自己想成婚,连宴知寒这个师尊都没法阻拦的原因,他在南大陆的影响力早已远超于宴知寒这个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南剑宗宗主!
盛无衣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顾然自是没再拒绝盛无衣的相赠。
听顾然终于愿意收下自己送的飞舟,盛无衣这才满意地说道:“我等你结契大典那天再来看你。”
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好友要成亲了,盛无衣心里就格外不爽。
啧,真是便宜了那个姓谢的。
盛无衣临走前恶劣地捻了些红脂,在顾然颈边留下些糜乱无比的痕迹,还对顾然说道:“阿然你小心点,你未婚夫的大度都是装出来的,不信你留着这些印记去见他,他一定会妒火中烧、原形毕露。”
顾然边擦去那些暧昧红痕边无奈地道:“你别整天干这些不着调的事,谢兄不是那样的人。”
他才刚和谢重明立过天地盟誓,弄这种东西去谢重明眼前晃荡算什么事?
盛无衣笑了笑,挥挥手走了。
顾然目送盛无衣的飞舟消失在天际,才去寻谢重明继续讨论怎么安排结契大典前这段时间。
谢重明嗅见顾然身上沾染着那个盛无衣的气息。
一个大男人大冬天熏得满身花香,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什么癖好——自己爱那么弄也就算了,还和顾然挨得那么近,染得顾然衣衫上都多了一股子香气。
谢重明对盛无衣有诸多不满,却不好在顾然面前多讲,只得握着本命剑的剑柄把这些情绪都灌注其中。
直至他看见顾然颈边残余的一抹红。
一抹碍眼极了的红。
谢重明询问道:“你颈边沾了东西,我能帮你擦干净吗?”
谢重明的语气很诚恳也很平静,目光却锁在顾然颈侧。
虽然他恨不得马上伸手把那抹红痕擦掉,但还是按捺住那股子冲动等待顾然回答。
顾然没想到盛无衣那点儿恶趣味还是教谢重明注意到了。
“你擦吧。”
顾然主动凑近了一些,让谢重明将那抹漏网的红解决掉。
顺便给谢重明讲起盛无衣这人的性格,他其实没什么恶意,就是比较爱看别人的乐子,没乐子看的时候还爱给你添点乱。
因着距离的骤然拉近,谢重明呼吸微滞。
他伸手触碰顾然纤白的颈,顾然信任他,所以哪怕是脆弱的脖颈落入他手中也依然处于放松状态,那温热细腻的触感从指腹传至大脑,瞬间被无限放大,令他不由自主地渴望更进一步的接触。
顾然肤色冷白,那抹暧昧的红显得分外显眼,如果当真在他身上留下这样的痕迹应当会更加诱人。
谢重明的另一只手仍按在本命剑的剑柄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剑身传来的那股近乎颤栗的兴奋。
他们的天地盟誓中提到过,任何一方想要进行亲密举动需要征得对方同意,不能罔顾对方的意愿。
谢重明蓦地松开按住本命剑剑柄的手,不打算将此时此刻的情绪转给它,而是认真征询顾然的意见:“我可以亲你吗?”
顾然怔住。
这才意识到两人此时挨得格外近,谢重明的手甚至还抵在他的颈边,两人只要稍微再凑近一些就能亲吻彼此。
这是个非常暧昧的距离。
他微仰头,对上谢重明炙烈却克制的目光,仿佛只要他不同意对方便不会逾越半步。
“可以。”
顾然只考虑了片刻便应道。
他以为谢重明只会浅尝辄止地亲一亲他的双唇,结果在他“可以”二字落下之际,整个人便被谢重明的气息彻底覆笼住,连彼此的识海仿佛都瞬间交融在一起。
直至这一刻顾然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招惹来的未来道侣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第28章
顾然没和人接过吻, 即使是盛无衣这么个风流多情、极爱逗弄别人的存在,也从未跨越过这一步。
他心中对谢重明的欺近并没有太大的抗拒,大抵源自于当初他们同困秘境、携手破局的默契, 那时候他便觉得两人十分契合,很适合当朋友。只是两宗相隔甚远,两人各有责任在身, 他便也没特意去与谢重明交好。
今年他们的交集却分外多,多到每次他与骆凌云几人起了龃龉,便总能看到谢重明出现。
顾然从不喜欢在别人身上找依仗, 只是事情总是那么巧, 每当他需要些许安慰的时候谢重明总能恰到好处地来到他面前。哪怕谢重明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并不知道他那时候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心情。
兴许正是因为这么一点特殊,他才会在窥破师尊真面目的时候脱口提出成亲二字。
而谢重明答应了。
顾然没再抗拒谢重明过分深入的吻,轻启唇齿接纳他的侵噬,只觉自己喉舌间瞬间被他灼热的气息填满。
谢重明其实也没有接吻的经验,只不过他向来遵循本能,本来他就已隐忍多时, 如今终于得了顾然的许可,自然是顾然允许他多放肆,他便能有多放肆。他让自己的气息覆笼顾然的每一寸肌肤, 强行抹去盛无衣在顾然身上留下过的所有痕迹。
接着便试探着与顾然的识海交融。
当察觉顾然识海正生涩地向他敞开着, 他当即欢欣不已地长驱直入, 品尝那从未有人触碰过的甘美滋味。他的识海也毫无保留地向顾然开放,放任两片识海完全交融, 而两人的灵识也在识海中紧紧纠合在一起。
两人都是新手中的新手, 开了头便不知适可而止为何物,仿佛要厮缠到抽空彼此的灵力才肯分开。
还是玉简发出的阵阵动静传入顾然识海, 才将他从这深入得格外过分的吻中拉回。顾然伸手推了推谢重明,示意谢重明该结束了,再这样下去他们哪还有力气出门。
这人看起来冷静可靠,怎么亲起人来居然是这个德行?
顾然隐隐察觉自己对谢重明的认知可能有偏差。
只不过两人或许当真非常契合,经过刚才的灵识纠缠以后虽然灵力出现了短暂的大量消耗,过后却是很快便溢满,而且比平时更加澎湃、更加充盈,正是灵力增长并精纯的迹象。
就好像经历了一场效果极佳的双修。
顾然:。
这种万中无一的双修成功几率竟叫他们遇上了吗?
他一直以为双修这种事只有在特殊功法或者特殊体质的辅助下才有可能成功,要不然大伙还修炼什么,找个道侣关起门来双修个天昏地暗,谁要是那方面的功夫好,走出家门立刻天下无敌!
顾然还没来得及和谢重明探讨两人刚才那场识海“神交”的效果,就察觉同样刚缓过神的谢重明已经拔出剑来,朝不远处的竹林挥了一剑,凌厉的剑气将一整丛观赏用的修竹被拦腰斩断,令躲在背后的人无处可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