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威尔斯家族的小少爷?
薇薇安知道威尔斯家族一向支持二哥,想来出席姐姐加冕礼不过是为了礼貌。
不满地撇撇嘴,薇薇安想,姐姐这么厉害,根本不需要这些贵族的虚情假意。
很快,薇薇安听见一道男声回应了亚瑟,那声音平静地像冬夜的雪地,温和极了。视线移动,是一个穿着魔药师袍的黑发学生:“少爷。”
亚瑟手指敲击着椅子扶手:“你还记得自己是威尔斯家族的人?”
“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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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安见到这一幕,忍不住露出厌恶之色。
明显属于帝都学院席位的黑发学生神情依旧平静,习以为常地起身。
贵族席位与来宾对应,没有空置座位,罗矣若去贵族侧,只能站在亚瑟身边,像……仆人一样。
薇薇安知道学院里都是天才,更别说是有资格出席今天加冕礼的系首席,现在遭到贵族如此折辱,实在令人义愤填膺。
姐姐说过,天才是帝国宝贵的资源。
没有思考太多,薇薇安起身,对亚瑟道:“威尔斯,你要对帝都学院的学生做什么?”
听见小公主声音,亚瑟面露不愉。
洛伊产生诡异的既视感——上次是二皇子,这次是小公主,皇家的人都这么多管闲事吗?
罗矣看向薇薇安,面上自然地流露出疑惑。
他确实没想到小公主会为自己说话……虽然起不到什么作用。
动静吸引了达西娅,她看向几人,目光落在罗矣身上,莫名觉得熟悉。
可能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
毕竟是公共场合,亚瑟维持基本礼仪:“公主,您对我纠正侍从的错误有什么不满吗?”
“哪来的错误?”薇薇安心直口快:“他是学院的学生,本就应该坐在学院方。”
亚瑟声音渐冷:“罗矣属于威尔斯家族,依照法律,公主您没有权利干涉我的决定。”
威尔斯家族的继承人,可不会对几乎没有继位可能性的小公主妥协。
眼看气氛紧张起来,一直没有说话的兰契在心里叹气。
薇薇安还是太单纯了,她这样除了让亚瑟和自己都下不了台阶,对小矣不会有任何帮助。
正要以首席魔法师的身份开口缓和气氛,不远处传来一声轰鸣,兰契腕上的魔器嗡嗡作响。
瞬间脸色一变,顾不得其他,他对正僵持着的两人开口:“小公主小少爷,研究所有急事。”
说着,兰契看向罗矣:“小矣,你和我来。”
亚瑟在帝国首席魔法师面前,没有胡搅蛮缠,哼了一声,对罗矣道:“结束后来见我。”
“是,少爷。”
到研究所时,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学院的人。
洛伊在耳边吵:“果然!时间错开,你没能和斐尔见面,依照现在的速度,几分钟后冠冕就会被展出。”
“你没有机会阻止斐尔污染加剧,或者说,法则不允许改变。”
“……算了。”罗矣微微蹙眉:“正好查看研究所的情况。”
事故原因一目了然——武器研发部错误设定的机器误伤了隔壁研究所。
匆匆赶来的武器部负责人弯腰疯狂道歉,兰契打开储存箱,看见“冰封”药液还在,松了口气。
但是,药剂只剩下五支,有一支被取走了。
这场事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若有所思环顾了研究所一圈,兰契摸了摸下巴。
知道他研究项目进展的只可能是内部的人。不过一份药剂不影响结果,联想“冰封”魔药的作用,兰契索性压下此事不提。
“时刻不能放松啊。”兰契感叹,从口袋摸出单片眼镜戴上,将“冰封”魔药收进空间魔器。未免夜长梦多,还是立刻送药去安心些。
他对一同前来的罗矣道:“小矣,我去一趟皇宫,研究所后续处理交给你了。”
可以乘机抹消证据。罗矣想着,面色如常:“好的,老师。”
洛伊:“恭喜,蒙混过关。”
“蒙混?”罗矣摇头:“老师只是不想深究而已。”
兰契虽然精明算计,却会对自己人放宽底线。
处理完研究所的事故,天色已经黯淡。洛伊问:“记不记得小少爷让你去找他?”
罗矣摇头:“加冕礼被打断,早已结束,亚瑟不会等我那么久。”
“这么确定?”洛伊笑了:“说不定小少爷比想象中更在意你呢?”
罗矣说:“不会。”
童年那个恶魔般的男孩在脑中一闪而过,罗矣补充:“真正的亚瑟,谁也不在乎。”
下一秒,他看见会场外倚着树的小少年。
罗矣:“……”
洛伊:“哈哈哈哈哈”。
前·邪神无情嘲笑。
亚瑟的卷发在轻风中被吹得翘起一撮,抱着手臂,看起来很不耐烦。
见罗矣走来,他评价:“太慢了。”
“少爷,对不起。”罗矣温顺地低下头,没有辩解。
“下次自觉到我旁边来。”
“是,少爷。”
亚瑟点头,接过一旁侍从递来的外套,给自己扣上,转头坐上马车,走了。
看着马车离去,洛伊满头问号,感觉一口气卡在嗓子中间,不上不下。
“他等你那么久,就为了说一句话?”
小少爷疯了还是我疯了?
活下来已经够艰难,罗矣不想考虑更多,径直回到宿舍。
设下结界,摊开神明候选者的名单,洛伊问:“弗兰·泰勒已经排除了,你下一个目标是谁?”
“是……”罗矣正要说明,被耳膜一阵刺痛打断。
像是有谁的声音尝试连接过来。
一阵杂音短暂略过后,男声变得清晰。
罗矣面色古怪。
这道男声很熟悉,只是没有往日的温和,听起来狠厉阴险。
是帝国的二皇子克劳·泰勒。
语音的内容大致是:“无所不能伟大崇高的邪神啊,我愿成为您忠实的信徒。”
“请给予我力量,让该死的弗兰·泰勒滚下地狱!”
“……”
“解释一下。”罗矣问洛伊:“为什么我能听到克劳的祈祷声。”
“你和皇室真有缘。”洛伊啧啧称奇:“若使用特定的仪式,确实可以向邪神传达祷告,但早就失传了。”
“真不知道这个二皇子从哪得到的方法……竟然想从邪神处获得力量,又蠢又不怕死。”洛伊评价:“这是被长公主逼疯了?”
“怎么样,要不要玩玩?”洛伊诱惑罗矣:“多一个皇子做信徒,不仅有利于稳定精神状态,还能利用他得到高层信息,就当收个小弟了。”
罗矣也想到这一点,谨慎问道:“若二皇子暴露,会波及我吗?”
“不会。”洛伊兴致高昂:“天天和你担惊受怕,我也需要娱乐一下。”
“等会告诉你如何与信徒交流。”洛伊:“走,去看看。”
此时,二皇子克劳·泰勒处于亢奋中。
自从威尔斯家族取消支持,一些墙头草的小贵族也随之退出,克劳的势力大幅度削弱,和长公主差距越来越大。
克劳清楚,找不到新的助力,自己迟早被踢出皇位争夺赛。
焦虑了快一星期,得知今天弗兰即将继承“命运之刻”冠冕,不少贵族也出席了后,克劳终于心态失衡,手中玻璃杯重重砸在墙上。
猛得摔门出去,他披上斗篷,去黑市转换心情。
刚带上黑市统一的面具,下属发来通讯:“殿下!”
克劳问:“发生什么了?”
下属声音里带着喜意:“殿下,好消息!”
“长公主的加冕礼被邪神搞砸了!据说教皇当场堕魔,连主神都真身降临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克劳心中郁气都散了几分,收掉传讯魔器,准备离开,利用这个消息让长公主受到负面影响。
“邪神!”
“召唤邪神!”
一道吆喝传来,吸引了克劳注意。
哪来的离谱骗子?
但想起长公主加冕礼发生的事,二皇子还是寻声望去,看见一个简陋的地摊。
“你刚刚说……邪神?”克劳经过处理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狐疑。
“是的。”摊主是个红头发青年,一双绿眼睛,皮肤粗糙,手上有伤疤,满口乡音,像个猎户。
“细说。”克劳不欲浪费时间,向摊位丢了一枚金币。
摊主没有动硬币,直言:“我是深渊边上的猎户,那天目睹了邪神晋升。”
他语速飞快:“当时地面裂开我滚下深渊裂缝途中被树丛挡了一下大难不死晕了两天发现一具魔法师尸体搜出坏了的空间魔器。”
说到这,他指了指摊上裂开的魔石手链:“就是这个。”
“我房子塌了,无家可归,干脆来帝都谋生,想着卖掉魔法师遗物回回血。”
他又道:“至于邪神……是这颗魔石,里面储存了与邪神信仰有关的信息,应该是遗物里最值钱的了。”
深渊之下确实埋葬着历代信仰邪神者和想成神的疯子尸骨,克劳暂时肯定了摊主话语的真实性,但这类禁忌布置错会有生命危险,他冷声问:“你怎么证明?”
摊主取出一本书:“这是空间魔石中的笔记本,记录了这位魔法师的研究,我才得以知晓。”
他顿了顿:“信不过,我可以订立契约——当然契约卷轴由你出。”
契约之下不能说谎。
克劳当然不在意这点小钱,随手翻出一个扔给他。
摊主接住,毫不犹豫:“我汤姆·索亚,确认笔记及魔石的真实性。”
“好。”克劳点头,没问价格,扔下一袋金币拿着魔石离开了。
按耐下激动的心情,克劳仔细翻阅魔石中的资料,来到郊外一处废弃谷仓的地下二层。
他当然知道邪神有多危险,可是资料里的记载太有诱惑力了,仿佛邪神无所不能,只要付出等量代价就能实现心愿——主神可不会这样帮助信徒!
手中掌握了不少资源,克劳有底气许愿,如果能让邪神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想到魂牵梦绕的皇位,克劳终于下定决心,独自找到谷仓地下这个合适的场所。
按照魔石中的方法,一笔一划用鲜血勾勒出复杂的法阵,在房间八方点燃特制的烛火,磕磕绊绊用绕口的语言吟诵一长串沟通神明的咒语,准备完毕后,克劳狂热地高声道:
“……请给予我力量,让该死的弗兰·泰勒滚下地狱!”
法阵瞬间亮起,却没有任何回应。
蜡烛即将熄灭,克劳以为仪式失败,准备起身时,眼前骤然一黑,瞬间,一道难以言说、无法形容的奇妙声音灌入脑海——
“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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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邪神?
洛伊:正是在下。
皇位果然注定是我的!
罗矣注视着被洛伊呈现在换衣镜上的画面:二皇子五官因激动而扭曲,手中举着蜡烛,脚下是血染的法阵。
“……”他问洛伊:“这个蠢货真的有用吗?”
“也许?”洛伊搓手:“接下来的沟通交给我就好,你现在还没完整掌握能力。”
不等回应,洛伊与罗矣极度相似的声音骤然变调,完全陌生的低沉男声传到克劳耳边。
“你向我祈求何物?”
“力量!”克劳迫不及待:“我要能超越弗兰·泰勒的天赋!我要亲手把她送下地狱!”
手足情深啊。
洛伊忍不住鼓掌。
“迷人的皇室……咳。”洛伊被罗矣打断,重新组织语言:“成为我的信徒,我将赋予你动用禁忌魔法的权利。”
“你愿意吗?”
“我愿意!”克劳秒答,面上因激动涨得通红。
他问:“我需要付出何种代价?金币?人命?”
无论是什么,他都付得起。
“交流。”
这也是罗矣想说的。
邪神道:“从今天起,无论我询问什么,你都必须如实回答。”
克劳因这过分简单的条件呆滞了几秒,随后急忙开口:“我一定知无不言。”
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确认邪神不会再回应自己,克劳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狭窄的地下室,没有第二个人听见。
学生宿舍。
镜子上的画面消失,回归正常,罗矣问:“你……真的是邪神?”
这是罗矣第一次知道,洛伊有和他人沟通的能力。
不再像邪神传承的禁忌知识的衍生物,也不像罗矣因成神分裂出的人格,而是真真切切的独立个体。
洛伊:“所以你之前根本不信我?”
他不甚在意的摊手:“也没区别,反正都被困在你脑海里出不去。”
“对了,之前你说,神明候选者中,你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是——”又一次没能答完问题。
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再次睁眼,窗外灼热的阳光让罗矣不自觉眨了眨眼,泪涌了出来。
环顾四周,是熟悉的地牢。
“……”罗矣,或者说,这具躯体的身份——祭鱼,默默吐出一口血,熟练用袖子擦了擦嘴,准备再躺回去。
身份转换得太猝不及防了。
“你这个身体怎么回事?破破烂烂的。”洛伊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果然也跟着一起来了。
“你不是有记忆吗?”罗矣闭上眼睛,不自觉回想起祭鱼的过去。
身体的主人祭鱼同样命运坎坷——被拐.卖到封闭落后的山村,养父班杰是村子里唯一的锻造师,一个年近四十的单身汉。
祭鱼从小动辄被打骂虐.待,睡地板,做苦力,只给一口剩面包勉强不饿死而已,总是面黄肌瘦。
六岁的罗矣刚刚来到这具孱弱的躯体时,不动声色收集信息,逐渐清楚祭鱼的处境——
莱茵顿是个极度封闭的山村,四面环山,个人根本没有独自翻越荒山的能力,大多数村民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家家户户打猎种地,自给自足。
严谨评估了祭鱼的体力及能力,罗矣打消强行出村的念头。
那样只会死得更快。
初时日子过得很艰难——祭鱼没有魔法天赋,荒山也寻不到药草或毒草,罗矣唯一能利用的,只有养父老班杰货真价实的锻造技能。
班杰为村民锻造农具或简易魔法用具时,经常让罗矣打下手,他不觉得没有人引导,一个六岁的孩子只靠自学能偷师成功。
但罗矣做到了,超乎意料得天赋异禀。
之后,利用其他身份系统学习锻造,罗矣的技术甚至超越了老班杰。
如果计划按部就班进行,罗矣会去山村边的矿洞挖掘锻造原料,用几年时间偷偷组装一辆“魔装马车”,带上食物和水径直冲出村子,给祭鱼一个自由的未来。
可渐渐的,罗矣发觉村子并不简单。
起因是他遇到了与自己同一批被拐.卖到莱茵顿的孩子——
怀特夫妻收养的高壮男孩,皮肤黝黑,缺了一对门牙,被喂得肚皮挺着,六岁,名叫祭牛。
贝克一家收养的纤瘦女孩,文静秀气,红着脸蛋,六岁,名叫祭羊。
夏普会计收养的矮个子女孩,眼睛滚圆,吸溜着鼻涕,六岁,名叫祭鸡。
再加上有老班杰收养的祭鱼。
祭牛、祭羊、祭鱼、祭鸡,年岁相同,两男两女,很难不让人多想。
自然而然,罗矣发现了村子的秘密——村民历代信仰着一个诡异的“神明”。
按照传统,每隔二十年,村子就会献上四个子嗣作为祭品,所以他们才会费心思购买外界的孩童充作后代,养育到二十岁“杀鸡宰牛”。
这一代的祭品,就是祭鱼四人。
消息都是喝醉的老班杰口中说漏的。
罗矣知道,如果没有逃脱的把握,绝不能将这个消息告诉一无所知的其他三人,否则但凡一人露馅,等待所有人的恐怕是彻底囚.禁圈.养。
然而,这份善意只持续了几个月。
收养祭牛的家庭富裕,物质上从未亏待祭牛,他经常能吃到肉干、果脯之类的零嘴。
闲着没事,祭牛就满村溜达,看见浑身青紫,瘦弱不堪的祭鱼,了解详情后,不仅没产生同情心,反而对出身相同的祭鱼优越感爆棚,带头霸.凌起来。
祭羊虽被家庭当成保姆佣人,但有自己的卧房,能满足基础温饱,见到祭牛霸.凌,比起弱势的祭鱼,选择站在祭牛一方,有时也会煽风点火几句,在祭鱼身上抒发平日里被使唤的怨气。
祭鸡的智力有问题,没有人管,整日里傻乐。她馋祭牛手里的零嘴,知道踢祭鱼几脚,把污水泼在祭鱼头上能换好吃的,所以天天粘着祭牛,“好哥哥”、“好朋友”的巴结。
蠢透了。
遍体鳞伤的祭鱼想。
他开始贩卖小物件、回收垃圾、替村民修补家具,用各种方式攒钱,给老班杰买酒。
老班杰只当祭鱼不想被打,讨好自己,测过酒没有问题后,来者不拒,天天喝得醉醺醺,还未日落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祭鱼则趁多出来的时间,加快了挖矿和锻造的进程。
越早离开越安全!
等临近祭祀,家家户户开始筹备,祭品的事瞒不住,想逃跑就晚了。
七八岁的祭鱼,经常在黑暗的矿洞中挖得满手是血,指腹茧上叠着新痂,但他不敢停下。
无论在哪副躯壳中,罗矣都不想死。
时间长了,部件一片一片拼凑,魔石被小心地打磨,黑暗中升起炉火,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被荒山掩盖。
命运却开了一个玩笑——或者说,罗矣的运气向来差得离谱。
祭鱼十岁时,“装甲车”即将补全的几个月前,突降大雨,整整下了十天,荒山发生了严重的滑坡,正好压塌了祭鱼藏着车的洞窟。
还有唯一一个被开垦的矿洞。
到底只有十岁,祭鱼跪在废墟前,没能控制住心情,当即大病一场,差点没挺住。
老班杰气得直飙土语脏话——矿洞塌方,没有金属与魔石,他的生意也会完蛋。
等意识模糊的祭鱼清醒后,再次见到班杰,他已经因为踩着泥泞土地挖开新矿洞路径,失足滑下陡坡,跛了一条腿,左手也不太灵活。
但矿洞开了,为了生活,锻造的营生也得继续,他只能铁青着脸指导祭鱼接手锻造,自己则做一些简单的活计。
残疾后的班杰指望着祭鱼挣钱,脾气收敛了几分,但酗.酒程度变本加厉,醉后指天指地的痛骂。
祭鱼想,机会还有,一切还能重新开始。
结果命运又开了一次玩笑。
十四岁那年,祭鱼忙完一天的工作,嗓子一痒,对着清洗蔬菜的水盆吐出一口血,控制不住咳嗽起来。
彼时,罗矣因另一副躯壳的医生身份掌握了不浅的医术,初步检查后,确定了病症——
祭鱼患上了一种绝症、一种流行于矿工中的肺部疾病。
保守估计,活不过二十三岁。
于是,罗矣悟了。
他连夜跑回荒山上,用几个月的时间把所有“装甲车”的零部件都重新熔掉,把所有开采出的魔石都炼成了爆破型。
逃出去也活不久,不如把所有欺负祭鱼的人都炸掉,给他陪葬。
□□被祭鱼趁夜晚安置在村子的各处角落,并一年比一年更全面,控制器则在祭鱼手里。
他等待欣赏豪华烟花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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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存稿太痛了,没细纲更痛(悲)。
少年渐渐长大了,变化翻天覆地。
尽管祭鱼总穿着不合身的粗糙衬衫,旧腰带也掉漆斑驳,但每一个将视线移到他脸上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停止呼吸。
太艳丽了。
艰难的生活仿佛没有留下任何印记,他虽然苍白憔悴,单薄瘦削,但皮肤细腻,睫毛浓密,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带着难言的诱惑。
偏偏浅色的瞳孔通透无物,仿佛什么都不在意,或者已经认命。
像一朵即将枯萎的玫瑰,在深谷里悄悄衰败着。
即使没出过村子,村民也笃定,外面没有这样的好相貌。
有时几个人饭后坐在一起聊天,会感叹祭鱼作为祭品可惜。但话题很快就会戛然而止,毕竟,谁又舍得自己的亲子呢。
几个月前,祭鱼刚布置完连通整个村子的起.爆装置最后一环。
变故发生在上一次使用这个身份的晚上。
已经快五十岁的老班杰,满身酒气,醉醺醺撞开卧室的门,一瘸一拐向祭鱼抓去。
肥硕的中年人伸出手,想去掐祭鱼细瘦的腰肢:“反正你、今年也得死,嗝!嘿……不能浪费了,让我好好玩玩……”
“砰!”
洛伊回忆到这,问:“你就是这么沦落到地牢的?”
因为给养父班杰吃了一枪.子。
祭鱼抬起手,晃了晃悬扣在腕上的铁链,开口:“那晚我刚吃了有安眠作用的镇痛药,如果不开枪,甚至没有精力逃出去。”
当时,祭鱼只来得及扣动扳机,就因晕眩倒在地上,被听动静而来的村民们绑进地牢。
洛伊:“我比较好奇,那个老色.狼死了吗?”
“死透了。”
“这么确定?”
祭鱼松懈地靠在墙边,缓解关节的疼痛:“子弹是魔石铸造的,能自动追踪要害。”
罗矣知道,村民将祭鱼关进地牢,不全是因为班杰的死,更多的是祭祀在即,怕出纰漏。
祭牛三人的处境,不会比祭鱼好多少。
“这个身份怎么处理?”洛伊:“本来就没几年可活,现在还有邪神污染。”
延缓污染蔓延需要“冰封”魔药,制作工具被斐尔以匿名形式寄存在帝都银行,想要取出,首先必须出村。
洛伊建议:“爆.破装置的遥控器在你身上,干脆别管那么多,送场烟花让全村陪他上路。”
在洛伊看来,祭鱼的身份不仅没有利用价值,处境也毫无回旋的余地,不如别浪费时间,干脆利落收场。
罗矣摇头。
“毕竟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四年。”
他又道:“祭鱼有资格拥有未来。”即使短暂。
“可是。”洛伊:“五天后祭典就要开始了。”
“我等待的就是祭典。”祭鱼美得妖异的面容上露出浅薄的笑意:“祭典那天是我出村唯一的机会。”
“什么意思?”
“这十四年,我对他们视若神明的东西有所了解……”
“那可是斐尔的老熟人了。”
斐尔十六岁时和追随厄运之主的传奇强者打了一架。
离开前,穿着黑斗篷的敌人充满恶意地诅咒:“总有一天,我会亲眼看见你堕落。”
一语成谶。
“命运之刻”加冕礼上,深渊的气息萦绕会场,那么多双眼睛目睹斐尔堕神。
“好啊!”
黑斗篷传奇强者畅快极了。猩红双眼在他斗篷下透出诡异的红点,像隐藏在暗处的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