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塔内。
江横更是惊讶!
先前在塔外看见的倒影原来是挂在外.围的琉璃灯影,天光照耀,便会形成神像的投影。
偌大空旷的七层宝塔,只供了一座神像。
待看清神像面容,江横心下震撼——
他见过春山城里的鹊塔,也造访过鬼市的鹊塔,塔内供奉着的神佛中独独没有眼前这一尊。
偏生,江横对这尊神像的面容十分熟悉。
清瘦临风,姿容秀绝,腰间挂着一只粉色莲花盏,腰后斜挂着一把赤玉长刀。
那把刀,色泽与气息。
江横隐隐觉得在哪里见过,但他脑中全是与别川有关的信息,一时间混乱不堪,没找到头绪。
苍色长眸浮起一缕谢辞都没意识到的复杂情感,仰望着寒英的神像,目光透着一股久违的依恋。
谢辞十分安静。
当年别川离开幽都返回神庭,晏西楼在幽都造下最大的一座鹊塔,供魔界后人替寒英少君点香明烛。
而外.围的九座鹊塔按照阵法排列,是游光造给晏西楼的,望兄长在神庭诸事顺遂,万般皆好。
经年累月,天心烛常伴,清圣辉煌。
江横不解,看向谢辞,“他也飞升了?”
他理所当然地将别川与晏西楼、许慕他们当作同一个时代的修士。
谢辞回神,一把压下晏西楼的意识,略去眼中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他启唇回答了江横的疑惑,“神都太子,寒英少君。”
卧槽!江横目瞪口呆。
“这么大个神官!怎么其他的俸神鹊塔之中没有供他?”江横下意识启唇反问,心上划过一丝微妙的异样情绪,堵堵的,不解的。
许慕和小白龙魂飞魄散,神都太子在鹊塔之中失去神位,晏西楼斩神梯,都这么惨的吗?
江横转念一想,晏西楼与别川的关系,瞬间想明白为什么幽都王城最大的俸神鹊塔之中独独只供了寒英少君一人。
塔外投出的千座倒影,实为虚妄,是晏西楼心中的伪神。
江横仰头,喃喃道,“他供这座塔,是为了别川?”
也就是寒英少君。
江横与神像四目相对,心上沉沉的痛了一下,一时间被压抑的情绪笼罩,莫名觉得喘不上气来,有些窒息的难受。
谢辞回头望见江横目光深沉地凝视着这尊神像,他迅速抬起胳膊,冰凉的手指覆盖在江横滚烫的眼皮上空。
隔断了视线。
谢辞掌心一烫,又水划破眼眶,从他掌心纹路上淌过。
谢辞皱眉,很轻地叹了口气。
“江横,静心。”
“为何,我会如此难过。”江横深吸了一口气,嗓音低哑,透着一股无力的悲痛。
谢辞将他揽入怀里,单手覆在他后脑勺,将他按在自己胸口处。
“别看这座神像。”
“我,很难过。”江横咬着唇忍受着一股巨大的痛感,从筋骨肌肤上钻出的撕痛,好似有人要将他的抽筋拔骨。
“好疼——啊。”江横一掌击开了谢辞,无法控制自我,他仰头一声怒吼,灵气窜出身体朝四周扩散,炸裂声响,击碎了七层宝塔中悬挂着琉璃神灯。
谢辞快步上前,再度将他揽至身前。
江横死死地抓着谢辞的胳膊,手背是肌肤绷紧,青筋暴跳,几乎要捏碎掌心那一段坚硬的骨头。
谢辞面不改色,并指点上他的眉心,一声轻喝,“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灵诀涤荡,心神归位。江横灵台一清,脑中剧痛褪去之后只剩下麻木混沌,再不敢看这尊神像。
谢辞见他脸色苍白,抹掉他额上细密的汗,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说不清楚,但不想再来一次。”江横心里骂了句离谱,跟着了魔一样被不属于自己的情绪魇住了。
谢辞若有所思,“可有听见什么?”
江横皱眉,摇头,“有人说话吗?”
谢辞没说,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离开这里,你会害死他的。
声音圣洁,空灵遥远,一时间不辨男女。
就在此刻,神像之后缓缓走出一个穿着朱红斗篷的青年,衣摆绣有金色火焰,雍容俊朗,眉宇之间一派王者之气。
江横顺势看去,打量对方。
谢辞认出来人,上上任魔君的十七子,游光。
晏西楼的弟弟。
游光第一时间看见谢辞,步伐顿住,眼中眸光颤动,难掩激动。
见傀儡如见兄长本尊。
“兄——”
“在下谢辞,有一事请魔君相助。”谢辞疏离淡漠,朝对方施礼一拜。
江横惊愕,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青年,竟是魔君!
哦,这里是幽都王城,见魔君也不意外。江横试图在逻辑上说服自己。
游光很是乖巧,不再喊‘兄长’。
他朝谢辞一笑,心情好极了,“什么事,你且说吧。”
“我想化去这一身魔力。”谢辞道。
游光:“……”
往生池。
在寒英的神像之下藏有一道修建精巧的地宫,中有暗河纵横,黑水清阔,偶尔能见水面漂浮着一些魔种魂灵。
江横想起古籍中所记载的,往生河。
相传魔族的魔死后会回到往生池,再池中重塑魂灵,再经往生河炼化,便可重生。
但被修仙界用灭魂之术斩灭的魔,则会失去重生的机会。
游光没与二人解释。
一来,谢辞是兄长的傀儡,自然知晓此地是何处。
二来,谢辞旁边这个年轻人没必要知晓。
游光踏过往生河,走上河中心的一处祭坛,双手结印,以魔君之血为引,打开了封印。
刺眼的光晕散去,江横看见台上出现了一只黑石打造的棺椁。
“就是这里了,”游光回身看向谢辞,声音温和,“入棺后,二十一日方可出来。”
谢辞点头。
江横总感觉有些不安,复问了一遍,“只是化去魔力,可有危险?”
游光道,“放心,本座不会让他出事。”
“在医馆等我,”谢辞与江横道,“若觉无趣,可去十步凌烟寻锦空,他自会带你四处游玩。”
江横目送谢辞躺入石棺,他便被游光送出了地宫。
待这年轻人离开之后,游光眉心一皱,步履轻快地返回地宫。
原本应躺在石棺内的人站起身来,安静地看向来人。
游光气宇轩昂,眼神热切,朝谢辞一拜,“兄长。”
谢辞神情冷漠,“我并非晏西楼。”
游光点头,“但我仍想唤你兄长。”
谢辞不答。
游光在谢辞面前卸下魔君威严的外表,千年来难得的轻松自在。
他开心道:“兄长的每一只傀儡都是游光的兄长。”
谢辞皱眉,冷声开口,“你知道我的来意。”
游光其实不知,但在看见谢辞的一瞬间,便知晓了。
晏西楼飞升之时,曾留有后手。他将一股极为强悍的力量点入游光的眉心,这股力量与游光功体不同,自是不能驾驭。
谢辞重新躺回石棺之内。
游光并指划破自己眉心,从中抽取出千年之前被晏西楼藏下的力量,在输送至谢辞身上。
谢辞阖眼,感受着晏西楼的力量在体内游走。
明明应该陌生,却丝毫不抗拒。
融汇贯通。
诚如游光所料,兄长这具傀儡能够完美的承接这道凶狠的力量。
只需二十一日。
开棺之时,他见到的是兄长,还是傀儡呢?游光弯弯嘴角,浮起一丝期待的笑容。
另一边,江横离开这座宝塔之时回望了一眼寒英少君的神像。
腰后斜挂的长刀。
江横终于想起来是在何处见过得了。
仙道夺魁之时,舒沐心所持的不就是这一把吗?
而腰间那只粉光莹润的莲花盏,与方厌知所使用的敕神莲花盏又极为相似。
寒英少君既为神都太子,便是在神都出生的神,不会来自神仙岛方家。
江横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方厌知的莲花盏,舒沐心的刀。
下次见面,他要好好问清楚了。
谢辞入石棺的第三天。
便发生了一件令江横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
方厌知来十步凌烟找他了。
商无医偶尔会来后院寻他,下会儿棋。
局面黑白纵横, 星罗棋布,大都以龙困于野这样惨烈不详的棋局收场。
次数多了, 江横便不想与商无医对弈, 可商无医却想通过不断落子去寻到一种结局。
江横心情本就不好, 再对上这样古怪的棋局……仿佛一种暗示, 令他越发惶惶不安。
第三日。
又是这样的棋局收场。
江横看向商无医。
商无医目光沉沉地注视着棋盘。
江横看了良久,最后满心烦躁地离开医馆。
在幽都他去过的地方不多, 沿着繁华热闹的琉羽长街走动, 路上飞花流萤,细风拂过脸颊。
等他停下步伐之时, 面前是一座灯火通明的高楼,悬灯结彩, 灯火辉煌。
十步凌烟。
江横前脚踏入,锦空便来至他身前, 亲自带路, 领他去了一楼水榭。
此时傍晚, 霞光流溢, 湖面倒影天光, 宛若斑斓彩玉。
江横坐在花枝繁茂的树下, 伴着酒水,细嗅梅花香。
入口冰凉的酒水,再没有那晚的味道好。
和谢辞在一起喝酒, 是一种从心底自发涌出的畅快。
风是香的,酒是甜的, 三分醉意上头,七分快意纵心。
自在风流,恣意快活。
湖面映照独影,江横举杯与湖中倒影相敬,无奈弯弯嘴角。
不得不承认,他想谢辞了。
也不知谢辞现在在做什么。
化去魔力应该很痛苦吧。
魔君,真的会放过祭品吗?
不管前路如何,他都会带谢辞回山。
闻修白、牧云生和萧翠寒都还在等着他们的小师弟,符箓宗与剑宗的弟子也在等候他们的师尊。
江横心想的很远,轻叹了一声。
等回山上就好了。
再也不下山了。
突然,楼中传来激烈的打斗之声,伴随着争吵,引来众多看客的好奇。
方厌知便是在这一刻闯进十步凌烟的——
一脚踹飞了守门两个魔修,反手甩袖,气度傲然。
江横起初并不知来人是他,单纯看热闹瞧着好玩。
少年身量纤细高挑,白衣蓝裳,披湖蓝仙袍,迤逦如风。一头马尾干净利落,美玉冠发,宝珠玉带做饰,华丽风雅。
他面上戴有一只精美的白玉面具。
不是魔修。江横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他还未思索出头绪,那少年便已经击退拦路众修,直接闯过了一楼禁制。
锦空脸色发白,不可置信地看向穿过一楼禁制的少年。
十步凌烟一楼从不待与晏西楼无关之人。这里的禁制是晏西楼留下的。
晏西楼的傀儡可以穿过,与晏西楼结契之人也可以穿过。
少年足尖踏水,身似惊鸿,掠水而飞,水花四溅,点点滴滴落回湖面像是下了一场淅沥小雨。
他登上水榭桌前,撩开轻袍坐在了江横对面。
江横隐隐觉得少年的身形,以及举手投足的轻狂之意,颇为眼熟。
心中划过一个名字。
转念一想,不可能。
一来魔界入口被封;
二来谢辞依靠阎罗天引进入魔界,此刻封魔关口肯定聚集了不少仙门众人,方厌知又如何能在这个时候入魔界。
江横见这一身修仙界仙袍的少年不请自来,便收了玉扇,取下一旁的酒杯,与他斟了一杯酒。
“请。”江横道。
少年单膝跪地,一手撑着桌面,支起上身靠近坐在对面的江横,低声轻笑。
“?”听出笑声,江横眸光微紧,好奇地抬眼瞧向头顶上方那张白玉面具。
面具后,是一双盛满笑意的眼,灼若桃花。
艹,不会吧!江横认出这双与自己有八.九分相似的桃花眼。
心下一紧,真是他!
“哥哥!”少年十分喜悦,语调轻快。白净细瘦的手指覆在面具上,缓缓摘下。
他容貌精致,乌发红唇,眨着明亮的双眼,朝江横笑得春风满面,温和纯良,无一丝盛气凌人的傲慢。
本就心烦意乱的江横在确定对面少年正是方厌知后,只叹了口气。
方厌知因何来此,不必多言。
上次见方厌知是在仙道夺魁,他处处挑衅谢辞,斗法之中引谢辞魔气暴露,造成如今难以收拾的局面。
倏尔,江横脑中莫名其妙浮现出离开医馆前与商无医的那局对棋,棋盘上厮杀惨烈的黑白子。
“哥哥?”见江横目光游离,方厌知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容和煦。
“你在魔界遇见我,不好奇吗?”
“你如何进的魔界?”江横压下烦恼,眨眼之间敛下多余的情绪,弯弯眉眼,三分笑意并不真切。
“呵。”方厌知扬眉,将垂落在胸前的小辫子往身后一甩,朱唇轻挑,颇有几分风流意气。
“我自有我的法子。”
与方厌知打过几次交道,江横了解这少年不会好好说话,喜欢搞人心态。是以,听他如此回答,江横笑意不改,心平气和。
随他,爱说不说,自己也懒得问。
方厌知端起江横替他斟的酒,浅饮一口,惊喜欢快道,“哥哥,这酒好香啊!”
少年笑容天真,很是单纯,仿佛因尝到罕见的美酒乐坏了。
江横很轻地笑了声,唇边酒水抿了抿,一口饮尽,又给自己倒上。
方厌知将空杯推至江横手边,清脆嗓音带着一丝讨好的笑意。
“也请哥哥给我满上吧!”
江横却在心中盘算,谢辞化去魔力之后,自己与方厌知交手会有几分胜算。
到底还是给少年面子,江横给他满上一杯。
方厌知这次喝的有些慢,细品了一口,脸上神情微动,随后一垂潋滟眸光,红艳的唇角吐出四个字。
“风月无边。”
江横垂着的眼睫一颤,方厌知说这话的语气,和谢辞莫名有几分相似。
是怎样一种情绪呢。
睽违已久。
难道这两人以前喝过只存于幽都的酒?
两人各怀心事,说着浮于表面的谈话,抬头是满树莹白如雪的寒英晚水,垂眼是一池水月镜花,虚虚实实。
夜色深沉。
一团血雾裹挟着红月在夜空中浮现。
风起,花落。
江横杯中落了一瓣花,视线掠过杯中漾开的细波,看向方厌知,酒喝得也差不多了。
江横不再虚与委蛇,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来这里,是为何事?”
方厌知:“你猜。”
江横轻笑,“你猜我猜不猜?”
方厌知眸光亮晶晶,开心地看着江横,说的却是:“我以为哥哥会想知道,那日我被谢辞一剑钉在山崖上是怎么下来的?”
“……”提起仙道夺魁江横便狠狠地皱起眉头,一时无言,内心满是槽点:你是两条腿的动物,有手有脚,你怎么下来的还用问?
见江横眼中没有丝毫担心的神色,方厌知心口仿佛给人抓了一把,烦躁不爽。
但他善于隐藏情绪,声音听上去轻快得意,“没错,我是靠自己走下来的。”
说完,方厌知望向江横,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哥哥,我是不是很勇敢?”
江横无语,面不改色地轻笑,“嗯,勇敢。”
“真的吗?”方厌知眸光一亮,这一问透着深入骨髓的执着。
江横并不觉得这点屁事多勇敢,但方厌知一副希望得到夸奖的表情让他无法拒绝。
江横点了下头,“很勇敢。”
方厌知笑容抵达心底,缓缓舒了口气,整个人都畅快了!
他懦弱。
懦弱又如何!
如果不是自己冒着被天君惩罚的风险带哥哥和晏西楼的傀儡去火狱,又如何会有这个永远不会结束的世界存在!
他岁昔,勇气可嘉!
才不是哥哥口中的懦弱之人。
方厌知嘴角的笑因情绪紧绷而抿成了一条线,透着一股偏执的戾气。
放佛这才是真正的方厌知。江横将他仔细打量,而后轻问:“伤好了吗?”
“哥哥你在关心我?”方厌知深感惊讶,抬起水亮透彻的眸子,手中酒杯在颤抖。
“?”江横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
方厌知却突然回答了江横之前询问的问题。
“我是听说哥哥被祝景明的赋狂所伤,所以,我来了这里。”
其实,方厌知很多时候的情感流露,以及对待众人和自己的区别,江横都看在心里。
作为一个博览群书的猛1,他竟没从方厌知话中听出一丝暧昧,仿佛真就是一个关心哥哥的好弟弟。
但《九州剑仙录》中,江横少年成名,闯遍修仙界各大刀宗,并未提及是否有亲人。
“现在看来,哥哥应当已无碍。”方厌知饮尽杯中酒。
桌上的酒已经空了。
江横翻手,用灵力破开湖水,取出藏于河底的佳酿,拍开封泥,倒入杯中。
又有风至,落了几瓣花,微波迤逦。
江横抬起一双三分笑的桃花眼,半是玩笑般地询问少年,“你为何总是喊我哥哥,不见你唤旁人哥哥?”
“因为你是我哥哥呀,旁人怎配。”方厌知无情冷嗤,时机到了。
他朝江横招了招手,而后拿起筷子沾了酒水,在光洁的黑玉桌面上画好一个圆。
江横好奇,看向这个圆圈。
方厌知迟疑了一会,在圆的中间画上了一个火柴人。
又想了想。
添上一个比火柴人矮一些小一些的火柴人。
手牵手。
方厌知这才满意地放下筷子,风轻云淡地看了眼对面之人。
江横心中的微妙情绪排山倒海而来,说不出的震撼!
比他从猛1变成弱受还要离谱——
他妈的,这个世界的人会画火柴人???
是巧合吗?神仙岛的画法?
江横脸色骤变,视线在桌面上的画和方厌知脸上来回扫视。
方厌知一笑,又拿起筷子,沾了酒水,在火柴人圆圆的脑袋中画上了一双滑稽眼和弯弯的嘴角。
妈的,他会画滑稽.jpg。
桌上火柴人的滑稽表情,令江横生出一股说不出的亲切感,同时也被惊到毛发战栗,头皮发凉。
江横下颌紧绷,死咬着后牙槽克制住激动情绪,内心日了一万条狗!
大脑兴奋惊骇,江横后脑勺阵阵发麻,他极快地想起与方厌知的三次相见。
风岚石城初见,方厌知用假无曌印戏耍众人,喊自己哥哥,跟谢辞不对付。
仙道夺魁再遇,方厌知想杀谢辞,想离间自己与谢辞的关系。
十步凌烟又遇,方厌知自爆卡车——穿书党。
江横有太多想问的问题了!最后他压低嗓音,道:“我本是显赫世家的贵族子弟。”
方厌知一乐,也压低了嗓音,靠近江横:“哥哥,V我50,重生一世?”
“……艹。”江横骂出声了,他真敢接!
与此同时,他疯狂的call系统。
江横:系统,怎么回事,方厌知也是穿书的?
江横:方厌知跟我穿的是同一本?为什么我看到《九州剑仙录》里没有方厌知!
江横:快点,爹需要你!
江横:我感觉方厌知要给我下套了,系统!
方厌知见江横眼光闪烁,情绪激动。他也跟着开心,“现在穿书,通关续命?”
江横点头。
方厌知抬手灵光一闪,桌面上的滑稽脸消失不见,他目光真诚。
“哥哥。”
江横自然而然地嗯了声,鼻音微高,眸光透着打量,内心对方厌知充满了好奇。
方厌知抬眸,音色轻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请求,“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瀛洲。”
江横并未答应方厌知的提议。
他记得, 第一次见方厌知时,他身中血咒生死未卜,与谢辞在风岚石城寻找无曌印。
方厌知便说过, 让他随自己回瀛洲。
之后几日,方厌知没少去医馆寻江横。
商无医在庭院西南角辟出一块空地, 用来种植香绫草, 细草其膝高, 软嫩如锻, 抽出花穗,点点粉色小花。
方厌知喜欢香绫草散发的甜香, 趁着商无医不在, 他每次过来都躺在香绫草上和江横聊天。
江横跳上一旁高大的苦枞树上坐下,帮方厌知把风, 担心商无医看见这人如此糟蹋自己的花草会直接剥了方厌知的皮。
方厌知与他什么都聊。
穿书前他本是正儿八经的顶级豪门贵公子,有个不苟言笑的父亲, 还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哥哥。哥哥温柔矜贵,业务水平一流, 就是交朋友的水平不怎么样, 被一群居心叵测的坏朋友带偏了, 连家都不要了。
后来, 哥哥因为这群坏朋友跟父亲争吵, 出了意外, 吊着一口气,昏迷不醒。
自己夹在哥哥与父亲中间,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穿书了。
以上,纯属方厌知根据江横之前乱入的时空, 结合实际,胡编乱造。
江横也说了自己的情况。
孤儿,靠社会资助读完大学找了个大厂007,长期熬夜身体垮了,病床上挂了。
方厌知来的次数多了,原本长势喜人的香绫草都给他薅秃了。
他一直没有回答江横,自己穿书的任务是什么。
江横猜测,方厌知的任务肯定与谢辞有关。
光阴飞逝,时间轻快,距离谢辞入棺已过去十二日。
方厌知邀请江横去十步凌烟喝酒。
几杯薄酒下肚,方厌知先开口,笑容和煦,“给我倒一杯吧。”
江横轻哼了声,抬手给他手边空杯满上。
“作为回报,”方厌知眸光转动,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视线从香气扑鼻的酒水上掠起,落在江横昳丽美貌的面孔上。
目光有了几分醉意,方厌知低眉轻笑,“哥哥,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都会回答你。”
方厌知不愿回答的问题,问一百遍他也只是笑着喊‘哥哥,我不知道呀’,既然此刻愿意回答。
江横自不会放过机会。
“我和你穿的,真的是同一本书?”
这是他最迷惑不解的问题,为什么他看的《九州剑仙录》中并没有方厌知此人。
方厌知听完,噗的一声笑了,露出漂亮的小虎牙,眼中藏着一丝狡黠的愉快。
“?”江横挑眉。
方厌知:“是啊,在《九州剑仙录》中江横是方厌知唯一的哥哥。”
难怪方厌知一直喊自己哥哥,对待旁人一副狂妄欠扁的拽样,对待自己乖的不可思议!江横恍然大悟。
紧接着,他又迷惑了,我他妈花钱看了本盗文?
江横刷的一下打开玉扇,撑住充满疑惑的小脑袋。
“你确定跟我看的是同一本书,《九州剑仙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