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反派—— by冻感超人

作者:冻感超人  录入:12-12

“你错眼认不出男女,也不算得罪我。”
那士兵抬头,黑脸充血,“是我错了,我有眼无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请先生原谅。”
到了这个份上,莫尹若还不依不饶,便是失了风度,他淡淡道:“你既知我解了庸城围,可知我们当时俘了几个活口?”
“知道,蛮子凶狠狡诈,活口极难得,先生真是厉害。”
“那日当众行刑,蛮子仍不改凶恶之色,叫骂不断,无人敢下第一刀,你猜最后是谁下了这第一刀?”
那士兵猜测莫尹是要“吹嘘”自己的功绩,连忙拍马道:“自然是先生您。”
“错了,”莫尹道,“是个女子。”
“……”
那士兵面色愈加通红,其余只是帮腔的几人也面露尴尬。
“你说看错我是女子,我并不生气,杀敌之勇,何分男女?”莫尹双手背在身后,冰雪般的目光刮过他们的脸颊,“戍边如此艰苦,你们还有心思以男女之别作羞辱之词,说明平日里操练得还不够多,你叫什么名字?”
“……周勇。”
“我记住了,”莫尹转过脸,“以后我会叫你心无旁骛,只记得一件事。”
剩下什么,莫尹没说,他轻轻掠过几人,衣袍翻飞之下,似有冰冷气息残留,叫人心颤不已。
接下来的几日,莫尹又是躲在帐中不出,这是这回军中再不敢议论他“吃空饷”,士兵们操练完毕,都在私下猜测这位高手是否在帐中钻营什么奇异兵法?
李远每日送水送饭,带来莫尹需要的东西,同时向贺煊汇报,说莫尹正在帐中刨沙种粮。
贺煊听了,脸色也不知是喜是怒,对李远道:“好生伺候。”
沙中种粮,听上去的确骇人听闻,可贺煊认为莫尹并非胡乱夸下海口之辈,这人到底是谁?武艺高强、精通剑法箭术、排兵布阵,亦颇有才气,世间有如此完人,会只愿做个商人?这样的人物会被蛮子劫杀全家?这实在太过矛盾了。
边境线中又有蛮族部落骚扰不断,贺煊带了小队兵马去平乱,蛮子部族今春抢粮大受挫折,反扑起来十分凶狠,边境部队中只有约一千人是贺煊嫡系亲兵,每一个都由他亲自训练,视若珍宝,人数太少,与蛮子相比,差距十分的大,常三思军中的老兵大多水平低下,只是比普通百姓稍强一些,精通骑术者甚少,若与在马背上长大的蛮子正面交锋,只有被对方砍杀的份。
如今蛮子诸部成长得越来越壮大,各部落之间各有龃龉,尚未联合,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贺煊带了三百人,四散游击应付,在边境线打了足足一个多月,总算是将蛮子先行打退,等他回到军营时,留在军中的亲卫屈膝下跪,欣喜若狂地迎接了他,“将军,军师大事已成!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贺煊从马上翻下,满面风尘,剑眉长扬,“成了?”
“成了,沙中种粮,神乎其神,而且不需多水灌溉,真是匪夷所思。”
贺煊当即就要见莫尹,亲卫连忙道:“军师不在营中,去各城教授百姓如何在沙中种粮了。”
贺煊心头狂跳,耳膜鼓鼓跳跃,道:“沙中种粮,你们亲眼所见?”
亲卫嘴笨,不知该如何解释,抱拳道:“将军请随我来——”
贺煊脚步急急地随着亲卫来到莫尹帐前,亲卫一掀帘,贺煊便被眼前所景给震住了。
狭窄的床榻旁,地上画了个圈,圈中沙地之中直直地长出了青翠的苗,贺煊过去轻轻抚摸,那绿苗柔韧地随他指尖摇摆,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喉头,他转眼看向亲卫,“他去哪座城了?”
在城中察看完毕的莫尹转身便要离开,城中族长连忙奉上一个海碗,“听闻先生爱吃羊肉。”
“听闻?”莫尹挑了下眉。
族长笑了笑,“先生守庸城之名,诸城皆知。”只可惜他们城中无人有福气去大漠中捡回这么一个世外高人,竟然能在沙中种粮,这若真能有所收,这可是他们边境之城的大恩人哪!
“放辣椒了吗?”
“放了放了。”
莫尹坐下,享用了一大碗辣炖羊肉,吃完之后,他这冰雪一般的人也额头冒汗,咳嗽不已,族长惊慌道:“先生无碍吧?”
莫尹摆了摆手,“酒。”
一大碗酒入喉间,咳倒是止住了,辣上加辣,使莫尹原本苍白的脸孔也浮上一点红晕,他起身告辞,骑上人牵来的马拍马离开城内,刚出城,便见城门外落日淌火,贺煊骑着枣红大马正在城外等他,身边只两名亲卫。
“沙中种粮,你是如何想出的妙计?”
贺煊与莫尹并肩而骑,目光灼灼地看他。
“我既应承,自是有把握。”
莫尹淡淡道。
贺煊凝眸紧紧地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莫尹转头看向他,目光冷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莫子规。”
贺煊看他的眼中有欣赏有迷茫也有一丝怀疑,过于神秘又过于强横的人,甚至显得有几分危险。
夕阳之下,莫尹淡棕的眼瞳似被染上了一层红芒,面颊上也是红晕闪现,与他白皙的肤色相衬,正如雪中红梅一般,贺煊眉头一皱,转过了脸。
回到营中,两人一齐下马,门口守卫恭敬拱手,“将军、军师。”
贺煊又是一怔。
他尚未在军中正式介绍莫尹,守卫们竟已以“军师”之名相称,再看莫尹也是安之若素,随手将马缰甩给李远,李远麻利接上,神情毕恭毕敬。
贺煊目光深沉地看着莫尹的背影。
一路回帐,沿途遇到士兵,无论官衔大小,都向两人行礼,口中皆称“将军、军师”,训练场上也是无数目光相送。
入了将军帐,贺煊笑道:“我离开军中一月,你已自封军师?”
“我记得将军当初便是请我来当这军师的,何谈自封?”
莫尹先犀利回应,随后又淡漠道:“他们跟着李远叫,李远嘴大,漏风。”
贺煊笑了,有些忍俊不禁,随即又正了脸色,“你来路不明,又身负大才,我不得不提防。”
莫尹也正色看他,却见贺煊双目坦荡,道:“沙中种粮,可解边境缺粮之围,亦是百姓百年之福,无论你是谁,请受藏锋一拜。”贺煊拱手弯腰,莫尹脸上无动于衷,面颊上仍是红霞满天,显得他冰冷的神情都有了几分暖色,贺煊道:“你在城中饮了烈酒?”莫尹摇头,“羊肉太辣了,酒没你的烈。”贺煊一怔,随即爽朗大笑,“来吧,我请你喝酒。”
两人坐在刀架之前,相对饮酒,贺煊神色温和,“如种粮顺利,边境的百姓,军中的粮食就都有着落了。”
“不会不顺利的,”莫尹抿了口酒,面上红晕更甚,“只是种粮之后,还需守粮才是。”
贺煊神色凝重。
沙中种粮如若真能成功,到时蛮子必定眼热,抢粮之势也必定愈演愈烈。
“将军此次平乱,辛苦了。”
贺煊神色又是一怔,随即肃了脸色,“这是我分内之事,何谈辛劳?”
“这几日除了种粮之外,我将军中也观察了一遍,军中精兵甚少,”莫尹淡淡道,“连同将军您带走的那些亲卫,我猜加起来也就一千左右。”
贺煊静默不言。
“将军,蛮子人虽少,可精武悍勇,不是我们普通的士兵所能相比的,我们这所谓十万大军,其实在蛮子面前也无绝对的胜算。”
“不错。”
“蛮子部落愈发壮大,不出三年,必定大军来袭。”
“不错。”
“将军初入边境,便心急如焚地勤加练兵,守卫诸城,是已料到几年之内必有生死大战。”
“……不错。”
贺煊手掌紧紧地握着酒囊,他难以置信面前之人居然会对他的所思所想了解得如此透彻,简直就像是他自己一般。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他的知己不在京中,也不在南乡,竟会出现在这大漠之中,贺煊不禁又微眯了眼睛,是谁?这到底是谁?
莫尹喝了一大口酒,酒液入喉,辛辣无比,这才是他想要的那个感觉,他转身拱手,眼眸冰冷却又跳跃着不同寻常的热度,“屯粮,练兵,来日杀敌。”
贺煊也喝了一大口酒,他刚从战场上回来,脸上冒出了星星点点的胡子,也对着莫尹拱手,“屯粮,练兵,来日杀敌!”
两人相视一笑,其中多少猜疑似乎又消散大半。
不管他是谁,他与我的目标是一致的。
人世间,知己难求,既是知己,又怎会是不可信之人?
沉默地将剩下的酒喝完,莫尹道:“将军,种粮之事我已解决,”贺煊笑着看向他,“是,大功一件,”莫尹也笑了笑,面上红霞随之扩散,“那么练兵之事,将军可否也让我分忧?”

贺煊答应了莫尹的要求。
从他眼见帐中之绿苗起,他便打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此等良方,若是莫尹献给蛮族,蛮族之势会壮大到何种地步,简直叫人不敢想象。
莫尹身负奇才,但他愿报效家国,不该再受怀疑。至于莫尹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从哪里习得一身的本事,日后,他有信心自会慢慢知晓。
贺煊提起酒囊,碰了碰莫尹的酒囊,“我拨你一千士兵。”
“多谢将军。”
莫尹笑了笑,露出一点牙齿,贺煊突然道:“你是哪一年生人?”
莫尹反问道:“将军呢?”
贺煊作答:“天元三年。”
莫尹惊讶道:“将军今年二十一?”
贺煊道:“怎么?不像?”
“是不大像,”莫尹瞟了一眼满面风尘胡子拉碴的男人,“将军沉稳,瞧着像是而立之年了。”
贺煊也不恼,哈哈大笑了一声,“军师你呢?”
“将军觉着呢?”
对话逐渐轻松,贺煊也放松地屈起了一条腿,目光上下打量起莫尹来,他在战场上杀人无数,即便放松下来,目光也如刀子一般,锋利无比地在莫尹身上慢慢刮下去,从他的眉毛、眼睛、鼻子、被酒渍沾染后晶亮的嘴唇……
贺煊轻咳了一声,转过脸喝了口酒,“与我差不多吧。”
“将军说差不多,那就是差不多吧。”
帐内陡然安静下来,莫尹也没管贺煊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上位者,喜欢摆喜怒无常的架子,他也没兴趣揣摩贺煊的心思,喝完酒就告辞了。
得知军师要练兵,军营中又是有些许人心浮动,他们大都由受地方征召而来,服役满后便可归家,他们在军中不图什么建功立业,只求全须全尾地保全自己的性命,来日回乡与家人团聚,军师神技,军中自然无有不服,但若军师练兵,势必严苛,许多人避之唯恐不及。
莫尹倒也不在意,向贺煊又讨来一道新令,预备拨两千兵士前往各城——种地,既然不是人人都想打仗的,那不想打仗的就去种地吧。
军中各营顿时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骚乱,各营将领都来找贺煊,他们各营各部,兵士人头都有定数,如何训练、排兵、发饷也都有定数,如此突然抽调人数,叫他们如何是好?
贺煊接管常军之后,其实也迅速地便看出了常军的问题。
常三思太老朽,已然力不从心,朝廷拨饷连年克扣,他能维持住现状已是不错,可也导致军队内闲人散兵太多,人员冗余,真正能上战场砍杀的,十不存一,能上战场的,对上蛮子能敌的,又是十不存一,这么算下来,军中当真是无人可用了。
莫尹此举,贺煊很赞同,既然打不了仗,那就去种田,军中不养闲人,军队里大多都是常三思的老部下,抱团行动,贺煊这个将军明面上独揽大权,实际也与这些老部下少不了暗暗抢夺军队的实际控制权,他们越是闹,贺煊就越是强势地硬抗下压力。
如此两月后,各军都清出不少老弱病残之辈,被贺煊以亲兵为队长分编带到各城去种地,这些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到城内,才由贺煊亲兵告知他们来城内种粮,等到夏末成熟时可以按收成分得粮食,折算银两,且可双倍抵兵役,尽早回乡,众人在极度不情愿下咋得喜讯,简直喜不自胜。
亲卫道:“尔等在城中须得谨言慎行,勤恳做事,莫扰百姓,切莫辱没贺军之名。”
这些兵士哪敢不应,纷纷磕头跪谢贺将军,从此便安心在城内种粮,边境小城中有许多被抢后年久失修的空房,亲卫们按照贺煊的指示,让兵士们修缮房屋,暂且居住,萧瑟的小城瞬间热闹不少,隐隐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而另一面,莫尹也正在军内仔细挑选人员。
贺煊给了他一千个兵,他要自己挑,贺煊同意了,除了贺氏亲兵之外,莫尹可以随意挑选,莫尹要挑,自然要选勇武的,各营将领自然不肯轻易放人,少不了要和莫尹冲突,军营里面也热闹得很,贺煊从外头回来,倒提了靴子倒沙子,正见莫尹插着袖子在同常军老部下争辩什么,那老部下急得面红耳赤,莫尹却仍是一张波澜不惊的冰雪面孔,看得贺煊忍俊不禁,微弯了唇角,对亲卫道:“赶制的袍子好了吗?”
亲卫道:“好了,已经送到军师帐中了。”
贺煊穿上靴子,这都四月了,莫尹还是成日一副怕冷的模样,总是披着一身大氅,双手插袖地在军营里晃来晃去,把那些老部下的火都给晃上来了。
贺煊回到帐中,喝了些水,又忍不住笑。
亲卫道:“将军,您笑什么呢?”
“没什么,”贺煊坐下,道,“各营都被折腾得够呛吧?”
亲卫也笑了笑,“是,军师到处‘征兵’呢。”
“征了多少?”
“七百了。”
“不错,再折腾上一个月,他就可以练他那一千兵了。”
亲卫听出贺煊语气中的促狭意思,笑道:“那将军您呢?”
“我?”贺煊盖上水囊一扔,屈起一条腿,先皱了下眉才拿起公文,“等他折腾完了,我再去收拾残局。”
亲卫心说应当是捡便宜吧。
常军在此驻扎数年,各营之间关系利益盘根复杂,将军是朝廷派来带兵的,各位将领兵士却不管你朝廷如何任命,天高皇帝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照样该怎么还是怎么,如一团滑不留手又黏稠无比的烂泥,贺煊来后一直按兵不动,就是等待合适的机会将这摊烂泥彻底分离。
而恰好,莫尹出现了。
外力介入了这团烂泥,叫这些烂泥叫苦不迭,左右互搏,而贺煊所要做的就是高居在上,无论是常军老部还是莫尹,他哪边都不“偏私”。
“沙中种粮,何等功劳,他要一千兵,我焉能不给?”
但凡常军老部来告状,贺煊便只有这一句,那些老部也只能咬牙切齿地继续出去和莫尹抢人,而帐中的贺煊却只淡淡一笑。
亲卫心说他们的将军看着一脸正气,实则却是狡猾得很,兵者,诡道也,能在一个月内就将叛军拿下,他们将军可不是只依靠匹夫之勇。
莫尹又抓到了七个满意的壮丁。
他收人,不看身形是否健壮高大,只看对方的眼睛,或者说用精神力去感知这个人的心性是否适合。
周勇,是他立刻就要来的,而周勇也马上就同意了。
周勇十分惶恐,“承蒙先生不弃,我定奋勇杀敌。”
风吹动莫尹的头发,他道:“你读过书吧?”
周勇眼睛一亮,“先生怎知?”
莫尹没回答他的问题,“你家中贫困,苦读多年,却依旧连年落榜,三十多了,还是童生。”
周勇的表情顿时僵住了,莫尹侧着脸,如那天在靶场上一般看也不看他,“你心怀怨愤,认为并非自己没有才华,而是世道不公,若你能像同窗一样有银子打点,至少也该是个秀才,如此便可免除兵役税赋,也不会潦倒到连给你母亲敛葬的银子都没有。”
莫尹转过脸看着周勇,他的眼神轻飘飘的,道:“这里大部分都是你同乡告诉我的,有一些是我猜的,我在军中休养多日路过靶场时,靶场上那么多人,他们虽鄙夷不悦,却不敢说话,唯独你出声挑衅,周勇,你很不自量力。”
周勇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整个手都在咯吱作响,面孔神情因为愤怒羞耻涨得紫红。
“我选你,也正是因为这份不自量力。”莫尹淡淡道。
周勇粗重的呼吸一滞。
“你有怨气,你觉得世道不公,上位者不仁,你有太多的怨恨无处排遣,可你又无力去改变,”莫尹视线慢慢转动着,周勇感觉似有无形的丝线在他身上缠绕,要让他窒息,“我会帮你,从你到我麾下之后,我会让你只记得一件事。”
五月时,莫尹终于点足了一千兵,也将兵营里各将都得罪了个遍,营内本来归整的编制变得坑坑洼洼,来找贺煊看贺煊怎么办,哪知贺煊竟大手一挥,轻描淡写道:“那就重编吧。”
“各位将军如觉得自己无力重编,可以追随常老将军告老还乡,自会有人接替你们的职责。”贺煊坐在书桌前,身后武器寒光闪闪,图穷匕见。
军队重新洗牌改编,又是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莫尹却是不理会,只管在贺煊划给他的地方练兵。
接连几日,营外不断来客,牵来马匹给李远,李远一匹匹马又牵回营内。
军中马匹不算多,常三思在时,出过一个大纰漏,负责养马的居然把大批战马给卖了,而常三思知晓此事后,立即将一干人等斩首,可是战马却难以追回了,他又不敢上报,营内骑兵本就不多,也就不了了之了,莫尹的那匹黑色战马便是流出去的其中一匹,他写了封书信给程武,让程武去替他买马,银子全由他来。
——“买马,没有现银,赊账。”
程武接到信时哭笑不得,张志在旁也是哈哈大笑,“先生没银子?不如我去偷些给他?”
程武横他一眼,“说了多少回了,不准你再做偷鸡摸狗的事!”
张志嘿嘿一笑,“玩笑话嘛,先生要赊账可就对我们见外了,他守住庸城,替我们报仇雪恨,分毫不取地就走了,这正是我们该回报的时候,你去找廖四谈马价,我去找族长,让他筹银。”
程武道:“也好,廖四他们环城不也正在种粮吗?种粮之法谁教的?我看他还敢漫天要价。”
事情就这么办了起来,莫尹在营中分配到了马,又买回了丢失的战马,让他帐下千人每人都分到了一匹马。
千人牵马,整齐排列,场面蔚为壮观,莫尹站在众人面前,声音不高不低,但不知怎么,每个人的耳朵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诸位,你们是我从几万人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一千人,从今日起,你们必须忘记过去,牢牢记住你们的新身份——我营的骑兵。”
“你们每个人心中都有怨气,都有仇恨,我看到你们的眼睛,就知道你们对敌人绝不会手软。”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会对你们进行训练,如若无法通过训练的,”莫尹低垂着眼,嘴唇轻轻一动,“斩。”
“想退出的,现在还有机会。”
千人之军静默无声,无人质疑、无人反对、无人退出,一双双眼睛都充满了压抑的气息静静地看着台上他们面容苍白的主将。
“很好,既然都无异议,今夜你们可以享受最后的平静时光。”
莫尹微一颔首,背身离开。
“你想训练一支精锐骑兵?”
帐中火光摇曳,莫尹抿了口酒,还是贺煊这里的酒最带劲,就是不知道贺煊带了多少。
“谋算只能胜一时,”莫尹道,“出其不意便是要对方无准备才有用处,与蛮族一战不可避免,迟早要正面交锋,我们不能没有骑兵,一千人不够,训练了这一千人,若有成效,还请将军再拨两千人。”
贺煊沉吟片刻,道:“好。”
莫尹抬眼看他,伸手将酒囊和贺煊的手指轻轻一碰,“将军爽快。”
贺煊没有饮酒,他只是与莫尹议事,说着说着,莫尹舔了舔嘴唇,问他能否解下酒囊,贺煊摇头,还是把酒囊解了给他,也得了一句“爽快”的夸奖。
贺煊笑了笑,他笑起来剑眉长扬,星目灼灼,颇有锋芒毕露之感,怪不得取小字为“藏锋”,这样的人若是能收敛锋芒,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你这骑兵可有编名?”
“有。”
烈酒让人的四肢感到温暖,莫尹懒懒地靠在帐边,“荧惑。”
“荧惑?”
贺煊皱了皱眉,荧荧火光,离离乱惑,“凶星之名,听着不大好。”
“不好么?”
莫尹笑了笑,他侧过脸,忙了一天,乌发略微有些散乱地堆在他腮边,双眼冰寒中似有火光跳跃,“我便是希望这支骑兵所到之处,带去的皆是死亡。”

第47章
夏末,沙中所种之粮收成了,比莫尹预计的相比要差,毕竟这个世界的生产力还十分落后,饶是他有种粮之法,收成还是不理想,必须继续改进方法。
莫尹不满意,城内军中却都极其满意,甚至为此还接连大宴了几日,莫尹对大宴没什么意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具身体流放时受了太多折磨,过分忍饥挨饿,莫尹发觉自己在这个世界变得尤其的馋。
也可能还是那一缕精神力带来的副作用。
这个世界太真实了,这一丝精神力又将他的意识和这具身体简直合二为一,带来了精神与身体上双重的与上个世界不同的感受。
上个世界,莫尹虽然是个瘫痪在床的残废,可那瘫痪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个标签一样,这个人物需要他瘫痪,所以他就是瘫痪的,对于他来说影响非常有限。
而嘴馋,大抵不是一个反派人物该有的标签,想来想去,莫尹最终还是没有为了当无情反派就不嘴馋,他还是万事遂心,照样嘴馋。
莫尹开始亲自训练“荧惑”军。
凡荧惑军,不许与其他士兵往来,偌大的军营中,莫尹给他们隔出了一个孤岛,他要求这些士兵与自己的马同吃同睡,每匹马的养护料理都由他们亲自动手,隔几日便检查一次这些马匹的情况,让兵士们将战马视作自己最亲的兄弟。
除了照顾自己的马之外,莫尹不让他们上马,而是先作体能训练,他使用的是自然人文明发展到中等阶段的训练方式,对于这些士兵来说,强度正合适——可以让他们的身体每天都生不如死,让他们的心肠比石头更硬。
等体能训练上来之后,莫尹将千人依照对马术是否擅长分成了几个等级,这些兵士有一些原本就是骑兵,大部分都是步兵,来军营之前,碰都没碰过马,将众兵士分成几级后,再拆分小队,统筹训练,第一步就是学会如何“摔马”。
在古文明的战争中,骑兵无疑是最为精锐的部队,折损率也非常高,从马上摔下,断手断脚都是其次,摔断脖子的更是不计其数,这千人将会成为莫尹最嫡系的部下,莫尹要他们首先学会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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