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厉:“嗯,你要竞选什么?”
“张老师把我叫去办公室,让我竞选班长。”
“她认识你?”
梁千里摸摸鼻子讪笑:“她认识我阿婆。” 是许子娟以前学生。
萧厉:“那你想当班长吗?”
梁千里反问:“萧厉,你是班长吗?”
没等萧厉回答,他又自己抢答:“你这么厉害肯定是班长。”
萧厉直白道:“我没什么兴趣,是按入学摸底考试成绩安排的。”
梁千里有点讶异:“为什么不想当?你的学校不好玩吗?同学好不好呀?”
他的问题太多了,像机关炮 ,又密又响,萧厉只答一句:“没你好玩。”
梁千里听成 “没有你好”,说:“那是,谁能有我对你好。”
萧厉好像也跟着他哼笑了一声,然后正经道:“梁千里,你想当就当。”
心思被拆穿,梁千里情绪低落下来:“但是这样对别人是不是不太好?被别人知道了也不好。”
他又补充:“其实我自己竞选也可以选上的。” 能感觉到班里的同学都还挺喜欢他的,但张老师这么来一手,事情就变了味儿,“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只有小孩子才会当幸运女神站在自己这边时仍在乎 “公平” 这件事。
萧厉却说:“关你什么事。”
“啊?”
“老师想选谁、别人怎么想,关你什么事。”
“你做好你的不就行了。”
命运明目张胆不公平,被偏爱的也不必心虚,只要对得起,只要配得上。
梁千里半天憋出一句:“厉,你好酷。”
总算知道自己为啥越来越爱什么事情都跟萧厉说了,对方回应不多,可每一句都让人觉得痛快干脆,就…… 很酷。
他心情好了就开始话多:“你们今天学什么了?”
“图形。” 发了七巧板
“啊~ 我们是古诗,《绝句》,” 梁千里迷惑,“你说为什么大家写诗都爱起同一个名?《绝句》这个题目它是好在哪里呢? 大家怎么能分得出来那首是谁写的?
“……,你学的是那首绝句?”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那首。” 说到这个梁千里又来劲了,“这个我熟, 我们家巷子外面那早餐铺, 两鸡蛋黄垫一青菜叶叫两个黄鹂鸣翠柳。”
“蟹子肠粉撒葱花叫一行白鹭上青天。”
“.…” 萧厉嘴角一抽,“挺好, 诗圣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都给听饿了。
梁千里哈哈大笑, 又说:“好想快点到周末啊。”
萧厉好像也笑了,又好像没有:“快了,明天就是周四。”
“耶!那很快就能见面了!我去做作业先,我的古诗还没背完。”
萧厉纠正他:“是‘我先去做作业’,重说一遍。”
槐城临港,方言白话,用语习惯很地域化,萧厉在省城还好,梁千里就很受小地方的口音口语和语序的影响,刚到少年宫的时候还被同学笑话过。
萧厉每次都要纠正他的语序和一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奇奇怪怪的语气词。
“哦哦哦,” 梁千里伸了伸舌头:“那我先去做作业!”
梁千里挂了电话把小灵通还给已经在客厅坐下来看《外婆媳妇本地郎》的许子娟。
和萧厉打完电话后心情简直像火箭飞升,一边扭着屁股跟广告里哼 “嘀嗒嘀,嘀嗒嘀,嘀嗒嘀嗒嘀嗒嘀。”
像模像样地与代言洗发水的女明星同步发声:“好迪真好!广州好迪!”
“……” 许子娟摇了摇手中的蒲扇,“送你孙子去拍广告我看成!”
梁本清哈哈大笑。
是五年级的小少年了呢!!
初入学堂的小学生大概是自我效能理论发挥作用最为直接明显的群体,在自我认知和自我追求没有觉醒之时,更多的是外界的期待和定位驱使着小孩子行为的方向。
让最调皮的学生当纪律委员,他就有很大可能会严于律己;给一个资质平庸的学生当学习委员,他很有可能按照好学生的标准要求自己,从而真的取得不俗的成绩。
自我实现预言并不是个谎言,当老师给学生贴上某个标签,他就可能越来越接近这个状态,心理因素往往是潜移默化的,经年累月足以塑造一个人。
看似普通无奇的开端,实则对每一个人都很重要。
梁千里因为一手好字和温和大方的性格在学习生涯之初幸运地得到了老师的青睐,从此就真的在品学兼优三好学生的道路越来越远。
他的语数都很好,唯独对不是必修课程的英语不是很感兴趣,英语课他都在看课外书。
萧厉却在这个问题上抓他抓得很紧。
梁千里不解:“欸?为什么啊?”
萧厉语气冷酷:“没有为什么。”
梁千里桂花瓜子磕得咔咔响:“考试不考吧这个。”
非要说个原因的话,萧厉道:“因为我不跟英语不好的土包子做朋友。”
“……”
啊不是,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他知道萧厉和林霜影他们读的是国际幼儿园,之前寒暑假还在国外呆过不短的时间,他即便是生气,语气也是糯糯幽幽的:“那你去找你洋气的外国朋友打电话叭!”
萧厉气笑:“你敢挂!”
梁千里果然不敢。
萧厉沉默一瞬,缓了语气:“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梁千里鼓起腮帮不说话。
萧厉难得有点耐心:“梁千里,你为什么不想学英语?”
梁千里嘟囔:“因为用不到啊,考试也不考,其他人好像也没有在学。”
萧厉顿了一下,沉声道:“不要看其他人。”
“什么?”
“我学,你也学,不行吗?”
“而且不会用不到。” 萧厉马上就能想到一个:“你不想以后和我一起出国玩?”
梁千里心动了:“想的。”
萧厉可真怕他来一句 “不想”。
“那就学。”
梁千里总是很快被萧厉说服,无论在什么方面:“好。”
此后每日通话又多了一项议程,梁千里给萧厉读单词,萧厉矫正他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发音。
时隔多年后,在外留学的梁千里再次回忆起这个平淡无奇的傍晚和这一通电话时,都会觉得幸运又感激,那种年少的温暖无论再过多少年都依旧清晰、开阔、绵长。
即便是在他们分离的那几年里,这份温暖也依旧充斥在他心口,留下安静的,妥帖的,余温。
回望他们成长的一路,总是萧厉想得更早,更多,更远。
他无法忘记的,是找到光那一瞬间的豁朗与光亮,他拥有了一轮月亮,就能比别人看到更多的路,比别人走得更快。
萧厉没有骗他。
“别人不都这样吗?
——不都。”
入冬时节,槐城爆发了一场流感,全市中小学严格管控,每天量体温。
人在年纪小的时候是很难对病毒、疾病有真切的恐惧,只知道着急地给不能见面的朋友打电话,这是他们认识以来分开时间最长的一次。
“这几天上课我们班有一半儿位置是空的。”
“二郎神也生病了,阿公准备带他去打疫苗。”
听筒里隐约夹杂粤语歌,“阿公给阿婆买了新的磁带,是不是比昨天的粤剧好听?”
都是梁千里在说,萧厉偶尔应一声,即便是这样也还是被梁千里发现了,他立马紧张起来:“萧厉,你怎么了?”
吊完药水独自在家的萧厉一顿:“什么怎么了?”
“你声音就不对劲,是不是感冒了?吃药了吗?难不难受?” 那气冲冲的架势听着是要立马顺着电话线冲过来找人。
萧厉心头一烫,顿了几秒,假装不耐烦地凶:“你紧张什么?说了没事就没事。”
梁千里也不介意,只剩下担忧着急:“我好担心你生病,我怕——”
萧厉喉咙滚了滚,声音轻下来:“不用担心,你怕就给我打电话。”
梁千里舍不得挂电话,二郎神趴在膝头,一人一狗都蔫着,阴晦萧瑟的冬夜里,他们在电流声中听闻彼此的呼吸,直到睡着了都没有挂断(后来许老师在交这个月话费的时候严肃批评了梁千里)。
再见面已经临近年,梁千里从大老远就扑过去抱住萧厉,萧厉皱了皱眉,倒也没有推开。
“你快试试,这我阿婆做的,和我的是一套。”
许子娟知道萧厉生病了,给俩小孩织了围巾和手套当新年礼物。
萧厉摸着柔软的毛线,良久没说话。
这些天他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大平层里,阿姨来做好饭又走,是梁千里的电话一直陪着他,说他们家今天炖了乌鸡汤,说元宵节阿公用茉莉花茶住了一大锅汤圆儿,花生馅的比芝麻馅儿的好吃,说许老师让他开始读《红楼梦》。
此刻,那些温暖和烟火气变成了真实,沉甸甸压在他手上。
梁千里好兴奋,比了比两个人的个头:“你是不是偷偷长高了?”
萧厉靠在窗边给他裁宣纸,淡淡说:“嗯,是没经过你同意长了一些,抱歉。”
“……”
收了人礼物该使唤人的时候还是毫不客气,萧厉敲了敲他的饭盒:“今天吃什么?”
早就过了蟹的季节,但槐城靠南部海湾,集市上每天都有新鲜的水产和海鲜,价格也会比内陆城市便宜许多,有船的人家甚至会自己抽个周末出海捕捞。
岭南地区吃海鲜讲究 “鲜”,做法简单,清蒸白灼,或者煲汤,佐料也简单,只淋上几滴调制的酱油和麻油,海鲜最原始的清甜和鲜嫩悉数溢出,回味无穷,不上火也不腻口。
两正在长身体的小学生一起解决了半斤虾子、花甲、四只海蟹,心满意足。
梁千里左右张望,有些不好意思地扯扯萧厉的袖子:“你带手机了吗?”
半智能手机还是个新出现的稀罕物件,梁千里身边的好多大人都还没有,萧厉就已经越过小灵通和翻盖直接拎着一个最新版的上下滑盖手机来少年宫。
萧厉从裤兜里掏出来:“你要用?”
梁千里凑到他耳边说:“我怕别人偷我的菜。”
“……”
最近大家都疯了一样玩儿 QQ 农场,半夜都惦记着自己的菜园和偷别人的果实作物。
梁千里笑嘻嘻地央他:“我能不能借你的手机看一下我的荔枝和葡萄,我出门的时候看到还有四个多小时,现在应该差不多熟了。”
萧厉递给他,梁千里一边熟练地登入自己账号一边问:“你多少级了?我收了这一批应该就够钱开垦最后一块地。”
萧厉:“忘了,你可以在好友栏那里看一下。”
他不爱玩这个,养着的这些地完全是为了给梁千里送花送种子,有时候农物一成熟还得特意打电话通知梁千里。
然后梁千里就马上跑到隔壁李觉晓家火速偷菜,金鱼巷里也只有李觉晓家买了电脑。
刚开始玩儿这个游戏的时候他仗着自己有手机故意成天偷梁千里的菜,梁千里气得不行,好几天没跟他打电话。
许子娟说这小孩儿疯了,自己家门口就有块真的菜地也没见他这么上心。
梁千里楷书入门是颜体,当初俞思云拿着《九成宫醴泉铭》和《多宝塔碑》的帖子让他选,梁千里仔细翻了一会儿指了指后者。
颜体大方舒展,浪漫圆润,遒美秀丽,俞思云看看字又看看自己学生,轻声笑道:“倒也挺合你。”
楷书转行书是习书法路上的一大关口,这些年学生来了又走,俞思云也从当初那个普通的聘用教员助理晋升为了书法班的一级教员。
原来的那批普通版的学生里就只有他和一个带眼镜的小姑娘一直跟俞思云的课跟到了现在。
“羲之一笔” 学程很严格,类比考级制度,学完一种字形的课程需要呈交一幅作品,待考评通过之后方可进入下一个阶段。
俞思云给梁千里挑了《多宝塔碑》、《归去来兮辞》、《怀仁集圣教序》、《吴兴赋》和《黄州寒食帖》。
这很像攀登一级级山梯,每登高一寸,就收获一尺新的广阔与开明,但是要花费大量的耐心与精力去读贴、揣摩和临帖,隔绝这个年纪的心浮躁郁,用隐忍的专注和忘我的耐力灌注于笔尖,完成一场自己与古人、自己与自己的对话。
梁千里终于在五年级的时候完成了小楷至行书的转练,他的考评老师是庞正山大师的大弟子,萧厉的嫡亲师姐。
萧厉难得有些紧张:“能过吗?”
梁千里交的《吴兴赋》节选,大师姐反复看了 “观夫山川映发,照朗日月” 那几行,意味深长,话中有话:“字拙心净。”
梁千里看着评语,茫然:“什么意思?”
萧厉很直接:“是说你字笨人傻的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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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日是少年宫的传统,志在培养青少年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超过十岁的学生都必须于每月劳动日参加集体劳动。
书法班这次领到了擦窗户、木地板和浇花的任务,梁千里提一桶水穿过长长走廊。
池塘边的蝉鸣好似永远不知停歇,夏日也永远不会结束,绚烂的日光被紫薇树影剪碎,洒在木地板上,光点随着微风移动。
经过高阶班,林霜影正一个人爬到高高的窗上擦玻璃,几瓣三角梅晃悠悠落到头发上。
梁千里仰起头:“林霜影,下来吧,我帮你。” 年纪长大了一些,也不再叫人家姐姐了。
林霜影戴着 MP3,正跟着哼最近巨红的一部台湾偶像剧插曲。
“北极星的眼泪,说不出的想给……” 调不成调,曲不成曲,偏偏少女还万分投入地沉浸在音乐的剧情中。
周围有人看过来,梁千里尴尬得开始脚趾扣地,很想提醒一下她。
林霜影总算注意到梁千里,“咦” 了一声,纵身一跃:“梁千里,你又长高了。”
上了初中之后她就不常来少年宫,林霜影伸手揉了一把对方脑袋,惊奇道:“乖乖!你还染发?”
深棕色的,发梢微微卷曲,像一只……
认识好几年了梁千里还是有些害羞,男女有别,毕竟他们都不是那个小豆丁了,他们学校里头已经有人开始谈恋爱了。
“没有啦,它自己变色的。” 梁千里往后仰,“萧厉呢?”
“被李莫愁叫去商量六一汇演的事了呗,” 李莫愁是那个小提琴女老师。
林霜影指着阳台上那几盆青藤和绿萝幸灾乐祸道,“那个,那个,还有这一大片地板,都归他!”
梁千里 “噢” 了一声,提起水桶就开始弯下腰去擦木地板。
“喂喂喂!” 林霜影把 MP3 往口袋里一揣,“不是吧,你干嘛帮他做?还真当他金贵大少爷呢?”
梁千里笑眯眯地,澄澈的阳光照进他的眼睛里,亮晶晶一片:“他也帮我了很多呀。”
林霜影不信,嗤笑一声:“少爷会帮你什么?” 萧厉那个人,最怕麻烦了。
梁千里歪头,想说很多呀。
这几年,他在学校里遇到的苦恼和困难都要说给萧厉听,每周给他拿最近的青年文摘和漫画,还有那种十六开大小的英语杂志。
萧厉还帮他偷菜!
梁千里家里没有电脑,很多时候农作物都在夜里成熟,只要睡觉前给萧厉打给电话,萧厉就会半夜起来帮他收菜!虽然语气很不耐烦。
那可是偷菜啊!不是能用几盒午饭和擦个地板就能计量的。
还是那个小提琴女老师。
此刻正重重复复强调着这次汇演有省教育局的领到和邻省文工团的专家莅临观看指导,大家务必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投入演出。
蒙夏若站在他旁边,小声地埋怨着。
“为什么要选 D 乐章啊,我们这章没有和弦,一点都不浪漫。”
萧厉双手抱在胸前,不耐偏了偏头,浪不浪漫无所谓,这次汇演完他就不打算继续学小提琴了,他还是对击剑更感兴趣。
现在的萧厉也不是以前那个能随便被塞到任何兴趣班的小孩,很多时候萧父萧母都拿他没办法。
女老师眼风一扫,厉声道:“蒙夏若,萧厉!你们都不用听了是吗?刚刚我说了什么重复一遍!”
“……” 一句话也没说的萧厉被窗外的蝉叫得更烦了。
第8章 水果酸料
蒙夏若被当众点名,不好意思捏了捏白色裙摆,心里倒也不是真的害怕,不然也不会即使明知道今天是劳动日,还是穿了白色裙子。
萧厉愈发不耐烦,神思出游。
梁千里到了吗?在干嘛?早知道自己就说有事请假,直接道地铁口去接人算了。
现在梁千里不用人接送了,但从他们家上来要城际公交转地铁,还是挺麻烦。
而且一周、有时候两周才来一次少年宫,两人见面的时间本来就少得可怜,他现在还要在这听这些毫无营养的长篇大论。
熬到散会,蒙夏若一转头,萧厉已经走了老远。
“喂,等等我呀!”
“你去哪儿?”
萧厉快步下楼,敷衍:“我地板没擦。”
蒙夏若惊得瞪眼:“那个不用做也可以的呀。”
萧厉抬头看她一眼,眼神泛冷。
蒙夏若无辜地眨眨眼,耸肩道:“反正总会有人做的。” 留给普通班的人做不就好了,老师又不会真的骂这些高阶班的学生。
萧厉懒得跟她废话,面无表情地加快步伐朝书法教室走去。
蒙夏若追在后面说:“你看吧!我就说会有人做的嘛!”
萧厉看到那道跪在地上的身影,头也没回就朝前面奔去。
梁千里跪在木地板上,埋头认真擦地,身前忽然覆下一片深色阴影,他抬起头,看清楚来人,眼睛一下子就弯起来:“开完会了?”
萧厉永远是那副不高兴的样子,掩饰急促的呼吸,只 “嗯” 了一声。
梁千里觉得他有点凶,但也不介意,站起来放下抹布,洗干净手,从保温壶里倒了两杯甘蔗汁,给他和蒙夏若一人递了一杯。
是梁本清昨天上山砍的新鲜青蔗,榨出汁液,加了冰块,清凉甜美。
蒙夏若接过,甜甜一笑:“好甜啊,谢谢你,梁千里。”
梁千里摆摆手说不用客气。
这几年他和蒙夏若也熟了一些,但也不是特别熟,蒙夏若和萧厉他们一样。
但某种程度上,又不太一样。
萧厉一双乌黑眼睛眯着,喝了一口就放下杯子,看了眼梁千里因为跪地板跪久了微微有些发红的膝盖,撩起眼皮,语气不善:“你在干嘛?”
梁千里拿起抹布,自然地说:“擦地板啊,还有半个小时就要检查了。”
萧厉面无表情,硬巴巴的语气听起来真的很凶:“我回来会自己擦。”
梁千里怔了怔,有些意外他会跟自己计较这个,静静笑道:“不用你做。”
“你的手最近不是要练琴吗?” 弄伤了可怎么办,“这些我做就可以了嘛。”
萧厉抬头,嘴巴张开,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秒才皱起眉头反驳道:“谁要你帮我擦了?你的手也要写字!我自己来。”
“哎哎哎,” 梁千里将抹布收在背后,有些无奈 “和我争这个干嘛啊?评劳动标兵吗?”
萧厉手伸到他面前,面无表情道:“给我。”
“我数三——”
“二——”
“一” 还没数出声,梁千里就把抹布交出来,“好嘛,你来。”
林霜影在一旁看得牙酸,翻了白眼,吹着空调喝了大半瓶子的甘蔗汁,怎么就没人帮她擦一擦呢,她还是女生呢。
最后梁千里不知道从哪儿又找来一条抹布,两个人一块把宽敞的教室擦干净。
今年六一刚好碰上周末,少年宫会举行游园活动。
梁千里还从来没有赶上过少年宫举行的六一节庆,往年都是在学校度过,他这班长一连任就是好几年,要操心节目的排演、游戏的组织和物资采买和后勤保障,说起来还没有好好地真正享受过一个放松的儿童节。
萧厉打电话问他会不会来市里,往年少年宫举行的什么节目他从没去凑过热闹,在他的概念里,儿童节什么的是给低年级的小孩子过的。
但今年刚好碰上周末,也许梁千里愿意来呢。
梁千里故作为难道:“可能不行,李觉晓约了我们去游乐场,泡泡机都买好了。”
萧厉不说话。
对方的沉默即便是隔着电话也能带给他莫名的压力,梁千里好笑道:“好啦,我会去的。”
萧厉得了便宜非要卖乖:“那你同学怎么办?”
“没有这回事,我看着日历呢,半个月前就决定去少年宫找你了,怎么还可能答应同学!”
萧厉满意了,又说:“周六早上我要去大礼堂汇演,不过中午一定能回到。”
“嗯嗯,你去啊,我在少年宫等你回来,那天想吃什么?”
说完才又忽然想起:“还是不要带饭了,应该超多好吃的那天。”
萧厉却说:“带吧,我们自己去吃。”
梁千里笑:“那你想吃什么?”
萧厉说:“梅菜排骨。”
“还有吗?”
萧厉:“水果酸料。”
“好。” 梁千里一一记下。
隔了一会儿,萧厉又问:“是你做吗?”
梁千里现在已经跟着梁本清学习了不少的菜品,爽快道:“那就我做呗。”
梅菜排骨他做不来,区区一个没甚技术含量的水果酸料他还搞不来嘛?
这是南方这边一种独特的水果吃法,将当季的番石榴、三华李、菠萝、哈密瓜、苹果切成块状,浇上醋酿制,浇上酱油和辣椒粉,水果块五颜六色地混在一起好看不说,吃起来也酸爽可口解油腻。
水果里浇酱油和辣椒,萧厉一开始对此等暗黑料理避之不及,在梁千里的强烈安利之下竟也喜欢起来。
少年宫资金充足,节庆活动弄得声势浩大,还有省市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
五彩斑斓的气球、手幅,鲜花彩旗卡片仪仗队一样不缺。
林霜影穿了夸张的洛丽塔裙,长长的黑发编成两道麻花辫子,高年级的男生跟她打打闹闹开玩笑,故意说几句有的没的把她气恼了又把人哄好,语气欠揍,姿势亲昵。
何一川在一旁和梁千里挤眉弄眼:“三中里可多男的追林霜影了,林伯伯可是每天都派司机去接送,就防着她早恋。”
梁千里不惊讶,青春期前奏嘛,忽如一夜春风来,他们班里的女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也开始抄歌词,写情书,看小说,讨论偶像剧,蠢蠢欲动。
梁千里悄悄拿上书包和饭盒溜了,跑到池塘边一片芭蕉叶下避阳,紫荆花穗被风吹落,浅粉夹竹桃与青碧翠竹交错掩映,身姿俊美的喜鹊掠过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