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会儿两只翠绿的鸟打架和鲤鱼争食,萧厉才到。
他眉宇之间略带疲色,挨着梁千里在树根下坐下,一腿伸着一腿曲起,日光从阔叶缝隙中漏下细碎的光在两人之间跳跃,紫藤花树荫,有鸟雀轻啼。
池塘边有风,在树荫底下竟意外地凉爽。
梁千里把筷子和勺子递给他,问:“顺利吗?”
萧厉自然地接过,没动他说想吃的梅菜排骨,而是先尝了尝水果。
“就那样吧,”
梁千里也低下头认真地地吃饭,忽然听见对方说:“梁千里。”
“嗯?” 他抬起头,腮帮子还鼓鼓的。
紫藤树上的一小片阳光正好照进萧厉幽黑的眼睛里,宁静又深远,他静静地说:“我之后就不学小提琴了,下次来看我的击剑比赛吧。”
梁千里怔楞了一下,把食物咽下去,油汪汪的嘴巴亮晶晶的:“好啊。”
他见过萧厉划剑,超酷的!他很心动,但是击剑班学费太贵了,他没跟阿婆提过。
他把最后一块肥瘦适中的扣肉留给萧厉,等萧厉吃完,他到水槽边把碗筷洗了,问:“下午做什么?”
萧厉问:“你呢?想做什么?”
梁千里看到他有些疲倦的脸色:“你今天要化妆是不是起很早?要不要先睡个午觉?”
说完又才想起:“哎不行,今天所有的教室都被用作活动室了,很多人,吵来吵去的,要不你回家吧?”
“不回,” 萧厉看了看四周,往身后的树根上一靠,懒洋洋道:“就在这儿睡吧。”
比起去那些吵吵闹闹人又多的地方,他更喜欢和梁千里一起两个人待着,很舒服很轻松。
梁千里看了看周围花穗星星点点的绿色芒草,怕有虫子,可转头又看见萧厉一脸倦色,他印象里没见过萧厉这么累的样子,便点点头:“那你睡吧。”
他蹦起来摘了一张绿油油的芭蕉叶,挪近萧厉重新坐下来:“靠着我睡。”
萧厉是真的累,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换衣服做造型,靠在梁千里肩膀上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阵阵轻缓的凉风在他的面颊侧扇动,带着淡淡芭蕉香气。
梁千里没怎么睡,看到几只铺着翅膀的小虫子靠近萧厉时,又小心翼翼地举起芭蕉叶赶跑他们。
像以前阿婆给他扇扇子纳凉赶蚊子一样,他总是迷迷糊糊地说 “阿婆你也去睡。”
许子娟就会回答他 “你睡着了阿婆就去睡。”
今日终于轮到他也做一回执扇的人。
陶陶之夏日光潋滟,两个少年相依而眠。
池边的绿树上偶尔有一颗饱满成熟的果实坠落,手持芭蕉叶的男孩子也怕惊扰了正枕在自己肩上酣睡的人。
萧厉没睡太久,醒来时看到几瓣白玉兰落到梁千里头发上,伸手帮他拂开。
梁千里睁开惺忪的眼睛,几根长长的睫毛绞着打架,在金色的阳光格外清晰,萧厉又想伸手去给他顺一顺。
他别开眼:“吵醒你了?”
梁千里揉揉不太舒服的眼睑:“没有。”
萧厉犯强迫症,皱着眉给他整了整折起来了的衣角,两人一道回到了主教学楼。
下午和何一川林霜影逛游园,蒙夏若也在,几个漂亮的小孩走在一块太打眼,不过除了梁千里,其他几人在少年宫里本来就很出名。
各方面的出名,少年时期总有那么几个同学是风云人物的体质。
游园都大同小异,各种默契游戏,套圈送礼物和抽奖。
梁千里套圈厉害,给林霜影和蒙夏若一人夹了一个大娃娃。
俩女生倍有面子,林霜影啧啧道:“刚刚你夹娃娃的时候,芭蕾班的好多女生看过来。”
“……”
蒙夏若这么娇滴滴的女孩子也不计较被太阳晒了:“梁千里你好厉害!”
梁千里脸皮薄,同时被两个全院里最漂亮的女孩子夸,脸一下子就绯红。
萧厉不动声色,落下半步走在他们后面,梁千里很快就察觉过来,慢下脚步等:“你玩累了?”
对方好像瞪了他一眼,好像又没有,少爷这种阴阳怪气的小表情最能让梁千里心里打寒颤。
手上却忽然被塞了一个毛绒绒的东西,低头一瞧,是一个熊本的钥匙圈。
“欸?给我啊?” 梁千里挠挠头,有点意外,他又不是女孩子,“可是我的都送完给人了。”
萧厉白了一眼,心想等你记得我娃娃机里的东西都要套夹光了吧。
少爷很酷地双手插进口袋里,抬了抬下巴:“你要把它挂在哪里?”
那架势好像只要梁千里说他不挂,萧厉就要马上收回去。
梁千里笑眼弯弯:“挂在钥匙上吧?”
但他马上又说:“不行,我钥匙太容易丢了。”
梁千里转过身背对着他,扭过头:“你帮我把它扣在我书包上吧,让它天天跟着我上学。”
“算了,” 萧厉本来也没想让他真的挂,还是书包这么显眼的位置。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格外在乎别人的眼光,最不想被说娘或者幼稚。
梁千里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闹别扭:“别呀。”
“你不怕别人说?”
“爱说不说我乐意!”
萧厉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游园活动如火如荼,“猜猜我是谁” 的组织学生不由分说把他们这几个过于招摇的目标拉入场内。
规矩很简单,一个人被红领巾蒙上眼睛,随便捞人,要叫出对方的名字,对了就换被捉住的人蒙眼睛捉人。
萧厉无语,他捞了几个人都没叫对名字,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人家。
梁千里被捉到的时候,连呼吸都屏住,萧厉对他太熟悉了!他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他当然不会知道,其实萧厉几乎是在摸到他手的时候就认出来了,白嫩的掌心,因为练字覆上的薄茧,这双手给他做过饭,也为他涂过药。
不过萧厉坏嘛,存了心要逗一会儿人,伸出手摸摸那张现在肯定紧张兮兮的脸颊,清秀的眉眼,尖上泛红的鼻子,细细的脖子,到单薄的肩膀。
梁千里被他一顿乱摸都痒得憋坏了,又不敢吭声,呼吸急促但轻缓,连微卷的发尾好像都被气得更炸了一点。
何一川站在旁边捂着肚子狂笑,还手舞足蹈地捣乱,让他憋不住笑声露出破绽。
萧厉玩够了才牵着他的手,淡定地公布答案:“梁千里。”
游戏结束!
梁千里拿着萧厉赢回来的奖品问:“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也没有那么好认吧?”
萧厉面不改色骗他:“这个。” 说着手就捂上了梁千里的心口。
他老早就注意到了梁千里脖子上戴的挂坠,一个红绳串起来的桃子核。
形状玲珑,表面被磨得光滑,色泽浅淡古朴,应该是已经佩戴多年,纹络深刻清晰,像古老神秘的符语,嵌在梁千里白皙消瘦的锁骨上。
离心脏最近的位置,吃饭、写字、休息、跳动时都会随着他身体的动作而微微摆晃。
梁千里恍然:“原来是它出卖了我!”
这个桃子核他从不知事起就已经戴着,这么多年连他自己都快要忘记,没想到萧厉却注意到了。
萧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低着头垂眼,手指捏着那颗玲珑的桃核细细摩挲,两个人离得很近,呼吸相闻,温柔的气息顺着颈勃流进心口,有些痒。
梁千里忍着没往后退,偏开头笑:“这是阿公很久以前给我刻的,有人说我命很硬,桃木可以驱鬼辟邪。”
岭南地区的风俗,小孩刚出生受不起金玉宝石,就把桃子核磨成小水桶或者别的什么形状串在红绳上戴在身边,可保平安康健。
萧厉对他那番说辞不置可否:“是吗?” 显然这些民间风俗的流传范围不包括不信风俗迷信的大户人家。
“是呀,” 梁千里也微微垂首去看那颗桃子核,离得近,与萧厉额头碰额头,有些孩子气地细声问:“有这么好看吗?你没见过别人戴?”
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萧厉好像是低笑了一声,眉眼一抬,反问他:“不好看吗?”
梁千里又觉得他可怜了,这都没见过:“这么稀罕我送你一个也行呀。”
萧厉没有假客气,牵着他脖子上那根红绳的手指微微一勾,稍用力地扯了扯,故意问:“送这个吗?”
梁千里愣了一瞬,嗔笑道:“萧厉,你怎么这么……,这个我都戴过了!”
萧厉在他这里从来不讲道理的:“那你给不给?”
梁千里服了!
不就一个桃子核,十块钱三斤,他一个下午能磨出十个来。
梁千里主动将双手绕到颈后,三下两除二解开红绳,干脆道:“给。”
这回轮到萧厉怔楞了一秒,但很快又歪着脖子指了指自己颈间:“帮我戴上。”
梁千里绕到他身后,扯下衣领子才发现:“哎!你不是戴了一枚观音吗?”
男戴观音女戴佛,碧玉温润,质地鲜泽,慈眉善目观音状。
萧厉无所谓地说:“帮我解下来。”
梁千里惊讶:“你家里人该说你了,观音不戴戴桃核。” 这不傻吗?
少爷催促道:“快点。”
“……”
萧厉接过玉,拽着红绳头放到自己眼前晃了晃,往上一提,收住!
拉过梁千里的手,将质地温良的碧玉交到他掌心:“这个给你。”
梁千里惊呼:“干什么给我?”
萧厉言简意赅:“礼尚往来。”
梁千里还是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等价呀!这根本就是木瓜和琼琚嘛!”
萧厉刚刚玩游戏的时候都没现在笑得那么多:“你还知道木瓜与琼琚。”
梁千里哈哈两声:“省实验的少瞧不起区县普校的。”
小学语文还不至于就教到《国风. 卫风》,是最近他们书法教室旁边的国学班新教的诵读内容,没回下课梁千里上洗手间就听到他们读——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是好也。” 就那么几句诗,他来来回回都听熟了。
也有几个爱捣乱的男生一下课就在走廊横冲直撞,远远大喊:“XXX 窈窕淑女,XXX 君子好逑。”
梁千里每次经过都很无语地避开他们。
萧厉弯了弯唇角,上前半步,双臂绕过他的脖子,直接帮他将观音玉带上。
随口小声道:“你给我的也是琼浆。”
梁千里身上这这些有的没的小玩意比他的东西好玩儿多了,比如第一回见面时他自己编的那只小蚱蜢,比如这只有点丑的桃子核,都比他家里那成套成套的汽车模型和乐高有趣。
梁千里莫名有点不自在,侧头 “啊?” 了一声,他这才发现,萧厉的脾气虽然又冷又硬,但那两把睫毛刷子却像春日的柳絮一般纤长柔软,他侧过眼睛,坚持自己的纠结:“但…… 你的琼浆也太贵重了吧!”
萧厉恢复了正经,微风吹起额前覆下的几缕黑色发丝:“不贵,我戴腻歪了,正好和你换。”
梁千里又不傻,早就不像刚认识那时候那么好糊弄。
他默默伸手摸了摸颈间质感上佳的玉坠,红绳的长度依旧是放置心口的位置,和自己戴了多年的桃核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沉甸甸的重量。
之前毫无察觉的被忽视的位置,一下子就变得充实起来。
坠在他的心口上。
两人偷偷开溜,顺着南湖大桥散步。
长提两旁碧绿的榕树撑起的擎天绿伞一字排开,湖坡幽绿草地上有郊游的家庭铺开了五颜六色的格子布。
推车小贩零零散散,卖棉花糖的、卖冰花炒酸奶的,有几个初高中模样的男孩子放了小音箱在跳舞,还有抱着吉他唱歌的年轻人,唱完南拳妈妈的《下雨天》,又唱最近刚火起来的《心墙》,最近电视上所有的推荐手机铃声的广告都是它。
女生的音调起得很高,歌声飘到许远的江面,水波粼粼。
“我们这样撇开他们溜出来是不是不太好?”
萧厉:“有什么不好?”
“……”
萧厉撞了撞他的手肘问:“溜冰吗?”
梁千里眼睛又一下亮了起来:“走呀!”
说是溜冰,在南方也只能溜溜旱冰,滑轮鞋一穿,两个男孩子像雨燕一般迅疾而起,风都捉不住他们飘起来的衣袂。
溜冰场里的音乐放了一部特火的古装剧原声带,从《逍遥游》一直到《六月的雨》,也不知道为什么溜冰要放这么…… 悲伤的歌。
梁千里刚想和萧厉讨论一下剧情,马上又想到萧厉从不看这种剧,也没时间看。
他就爱看,结局的时候他还和李觉晓伤心了好久。
被林霜影知道了,夸张地揶揄:“你是男孩子,怎么还看这个?”
“不能看吗?” 梁千里特别认真地回答:“我阿婆说男孩可以看电视剧,女孩也能去打篮球。”
林霜影:“……” 行吧!
原声带只放了一会儿,又切到了许嵩,《半城烟沙》和《清明雨上》连他家楼下的眼镜店和十元店循环了好几天。
萧厉大长腿,平衡力佳,梁千里胜在身形灵巧,动作敏捷,他加大力度朝前滑去拽住萧厉的衣角,笑嘻嘻道:“快走!我跟在你后面。”
萧厉拉住他的手腕,往前一拽,两人动作划一,变成并肩的位置。
风声穿梭,梁千里听到他说:“不要跟在我后面。”
梁千里乖顺点点头,反手握住萧厉的手掌:“那就一起冲吧!”
滑翔了好几圈,两人的手也没松开,小小少年俊逸稚嫩的面庞、利落帅气的动作赚足了场上同龄人的眼球。
有人直呼 “好酷”。
风从耳边穿过,被人带着心无旁骛地奔跑,给人一种 “我就是这个世界上的主角” 的错觉。
梁千里大呼过瘾,气喘吁吁回到长排椅上换鞋洗手。
萧厉又自己滑了两圈,回来时看到梁千里已经换好了装束取了两人的书包,坐在草地上等他。
手里抱着一大束红彤彤的荔枝。
萧厉用矿泉水洗了把脸,额前幽黑的发丝挂了几滴水珠,梁千里剥开白白胖胖的果实递给他:“可能还不是特别甜。”
六月初旬不是荔枝真正的旺季,但岭南纬度低,各种品种早已争先抢占超市、水果店和路边的各种小摊。
萧厉腾不开手,张了张嘴巴,梁千里直接喂进他嘴里。
果肉晶莹剔透,汁液在唇齿间四溅。
萧厉把光泽的核吐到梁千里手里的纸巾上,舔了下亮晶晶的唇:“还行。”
两人又去把前段时间借的书还了。
少年宫附近有很多借书社,到店里办一张卡就能借,往卡里充钱,一本书五毛一天,一次最多只能借五本,超过一个星期要罚十块钱。
这些个借书是他们的秘密基地,两人经常下了课去店里挑最新回来的漫画和武侠小说。
里边多是女孩子扎堆,人人都笑眯眯地抱着一摞摞封面五花八门天花乱坠的言情小说,厚厚一本,彼此交换,共同讨论着人物和剧情,老板一个中年男子一边拿过她们手上的书 “嘀” 刷条码,一边给她们介绍最近最红的作者新书。
老板嚼着槟榔:“郭妮那个完结了,都六部了还不完结!上回不是跟你们说了金月夜没死嘛,你那同学还伤心了那么久,这一周了还没还回来,你明天到学校里见到她帮我催催,再不还书该扣钱了啊。”
“现在红的很多啊,米多拉、小妮子这边都有。”
“来,给你们看看这是什么,这个可是这次我去进货最抢手的一本,《二分之一专属王子》,悲什么悲?不悲,我都看完了,哪儿有饶雪漫的悲啊。”
“噢对了,你要的那本《离歌》也给你问了啊,暂时没有,人家书厂说有了叫我,到时候给你带啊。”
几个叽叽喳喳的女生连声道谢,欢欢喜喜骑着自行车走了。
梁千里借的多是武侠看得多,许子娟看见了倒是也没说什么。
他和萧厉共用一个卡,当初开卡的时候他也想自己开一个,萧厉说开两个太麻烦。
可是现在看来,共用一个才麻烦,这样萧厉不但能知道他什么时候借了什么书,他还要成天记着什么时候过期,不能让萧厉乱被扣钱。
暮色四合,天边的云色深邃华丽,南湖半江水被染成旖旎的橘红,水中青草和岸边的合欢也显得温柔。
两人身上的汗被江面风吹干,一块走回地铁站,李叔约好了在那里等梁千里一起回县里。
萧厉走在他的左侧,拿出 mp3,分给他一半耳机。
梁千里一听就知道是谁的声音,当时这个比赛火起来的时候全国轰动,李觉晓成天在他耳边念叨自己偶像的名字,没日没夜发短信投票拉票。
“芙蓉城三月雨纷纷,四月绣花针……”
两人手臂碰着手臂走在榕树荫下。
“你暑假要做什么?”
梁千里打了一个甜甜的嗝,荔枝味儿的:“没什么计划,就练字、去店里帮一下阿公、禾仔哥说教我踢球,李觉晓让我陪她去游泳,中元节还有闹鬼节好像,不知道今年我阿婆要不要……”
萧厉:“……” 这还叫没什么计划。
“少年宫可能会在假期组织游学夏令营,去吗?”
梁千里眼睛一亮:“啊!?我怎么不知道?”
“棠溪古镇,自由报名。”
梁千里眨眨眼:“你去吗?” 他又飞快地说:“你肯定去过好多次了。”
萧厉直接道:“你去我就去。”
梁千里 “啊” 了一声:“那我先回去问问家里吧。”
棠溪是一个挺奢贵的名胜古迹旅游景点,那种消费水平也不是他一个四年级小学生能决定的。
萧厉点点头,也没劝他,反正不去的话两人一起在教室练字也可以,他的 “好” 字还没说出口,就顿住了脚步。
“哎,你怎么——” 萧厉猛地将人拉回来半步,朝前扬了扬下巴,于是梁千里也看见了。
不远处的河堤边停了一辆卡宴,一个女人从副驾驶座上下来,长发如瀑,笑靥如花,手里抱着一束鲜艳的玫瑰。
驾驶座上的男人也走下来,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慢慢伸出双臂将她禁锢在车边,霸道地亲吻,缠绵无止。
周五恢复日更!啵啵
萧厉和梁千里惊讶地对看一眼,很快,又不好意思地各自缓缓移开对视的目光。
虽然在电视剧里看过不少,但现实生活里还是没见过这种热辣场面,学校里听说的谁喜欢谁都是说说而已,没有这么…… 劲爆。
那个女人他们认识,毕竟今天早上她还对着他们露出亲切可亲的笑容,将少年宫的糖果零食塞到他们手里,祝他们六一儿童节快乐。
梁千里几乎是呆了。
萧厉还算镇静,将人拉到榕树后躲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躲,但他们要是贸然出现在这个场景里真的十分尴尬。
那对情侣忘我地亲吻,好像忘记了时间和场合,每次分开不过几秒,又亲上,难舍难分。
梁千里呆呆地看着,一动不动,萧厉则有些不耐,后来直接捂住了他的眼睛。
“……” 梁千里不忿道:“为什么不能让我看。”
萧厉眼皮凌厉一抬,淡淡地说:“你可以再大点声把他们引过来。”
“……”
好不容易吻得上火的两人告别离开,梁千里松了一口气,萧厉垂眉敛目面看江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岸上夕阳只照到他的半张脸,浓黑眉眼很深,生动又漂亮,如果表情不是那么严肃深沉的话。
梁千里打破沉默:“俞老师这是…… 谈恋爱了吗?”
萧厉有些心不在焉:“是吧。”
俞思云这些年通过自己的努力已经成为羲之一笔里小有名气的书法老师,她擅长行楷,开了自己专门的课程,有时候还会被邀请去当文化艺术的评委。
她长得古典秀气,性格又温婉大方,学生和家长都很喜欢她,这样的年轻女子,追求者更是一大箩筐。
“上次李老师问她有没有情况,要帮她牵红线,她还说没有欸。”
梁千里叽叽喳喳:“我就说怎么会没有,李觉晓男朋友都换几个了,俞老师怎么会没动静。”
萧厉突然抬起头来:“没有你吧?”
梁千里愣了一下,没懂:“什么?”
萧厉静静看着他的眼睛:“李觉晓的几个男朋友。”
没有你吧?
梁千里哑口:“…… 你有病吧!”
他言归正传:“俞老师好像真的很喜欢她男朋友欸。” 否则那样一个性格平和内敛的女人怎么会在这么多人的公众场合和一个男人拥吻,这实在有些令他震惊。
继而一连串的问题像金鱼嘴里的泡泡似的从他脑子里吐出来。
俞思远谈多久了呢?
这藏得也太严实了。
“也不知道我阿婆知道了吗。”
许子娟向来是把这个年少失怙的学生当成闺女一样对待的,俞思远有告诉她吗?
“那男的和俞老师看起来挺相配的。”
萧厉听到梁千里的碎碎念,面色僵了一瞬,转头看向夕阳瑟瑟的江面,一语不发。
“你觉得呢?”
“觉得什么?” 萧厉单肩挎着书包,走在前头。
“俞老师和那个叔——”
萧厉心烦意躁,直接停下来,回头看着他,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冷淡漠然:“你怎么那么八卦,能不说这事了吗?”
梁千里愣住,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间、哪句话惹到了萧厉,可他知道萧厉确实在生气。
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气氛尴尬,一路无言。
李涛在面包车上朝梁千里招了招手,他没有对萧厉说再见就直接去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等一下——”
梁千里不知道听没听见,脚步没停。
就在车窗即将关上的最后一秒,萧厉大步走过来敲车门。
梁千里愣了一下,赌气装作没听到,执意摇上车窗。
李涛看着窗外小白杨似的少年,脊背挺得绷直,煞白的俊脸眉头紧锁,他手里夹着烟笑梁千里:“跟友仔吵架啦?”
梁千里抿了一下唇:“没有吵架。”
是萧厉自己一个人发神经。
李涛哈哈大笑:“对,不是吵架,是闹别扭。”
又故意说:“怎么样小千里,想不想理他?不想理的话叔就直接把车开走了,你同学两条腿也追不上叔叔车这四轮子。”
梁千里知道李叔叔这是在给他台阶下,但他刚刚真的挺伤心的,面无表情道:“我们走了。”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萧厉下颌紧绷,直接扒住车窗,深深皱着眉对李涛提高音量说:“叔叔,我和梁千里有点误会,耽搁你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