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替哥哥谢陛下隆恩。”
“快些起来,要谢也让你哥哥亲自谢,朕还有事先走了,如果有东西要带给你哥哥,就把东西送到太极殿交给小春子。”
“是陛下。”
傍晚皇帝用过晚膳后,“云时你去将李神医叫来。”皇帝说着又看了看窗外,外面已是一片漆黑,眼下怕是有些不适合了,他又道,“还是算了,明日再说吧。”
治病,利刃
当晚皇帝早早就歇下了,第二日一早云时如往常一样的时辰去唤皇帝起床,但是帐子内却一直没动静,云时想起了上次的经历,二话没说直接掀开了帐子,果然帐子内的情形与之前一般无二。
不过好在神医就住在太极宫的偏殿,云时也比上次镇定许多,先起身先将帐子挂好,才抬脚走到外间。
外间小春子正带着人等着伺候陛下梳洗,见到人出来正要上前,却听云时道,“去将李神医请来。”
虽然只说了这一句,但小春子当下便明了了,自己转身出去。
屋内,李雀坐在皇帝床榻边,手指搭上了皇帝的手腕处,把脉许久叹了口气,“陛下昨日情绪波动有些大,导致毒深入,引起了眼下的昏睡不醒。”
他本想说直接用药,可又想到皇帝犹豫的样子,转了话头,“你们看眼下该如何治?”
屋内哪里有人敢应答,这可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屋内的所有人都小命不保,哪里敢乱说话,虽然如此但他们的目光却都投向了距离皇帝最近的云时身上,李神医也注意到了这些人的目光,看向了云时。
云时捏了捏手心,“按神医的药方治。”
一旁的小春子听罢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但是云时微微侧身,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些,接着同李雀道,“还望神医开药吧,保住陛下的命最为要紧。”
李雀看着云时目光中也带了些欣赏,这样才对,无论何时命都是最重要的,他摸着胡子慢条斯理的道,“好,我现在开药,不过有些草药只我家中有,你们一会派人去取,正好将我那药童也带来。”
云时将事情都吩咐出去,再次回到皇帝的寝宫内,不过只是站在内外相通的地方,内里李雀正在给陛下施针,云时站的位置正好能看到,还不会打扰到他。
而他的身边凑过来一个人,他低头看去,小春子皱着眉满脸的不赞同,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干爹太鲁莽了,陛下这里要如何交代。”
“我自有决断,无需多言。”云时面上端的是运筹帷幄,但脑子里却早已是浆糊,他根本没有决断,什么都没有……
小春子见干爹确实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放了心,同时也在心里唾弃自己,居然敢不相信干爹,干爹是谁?那可是陛下面前第一人,自己还是有的学。
时隔两日,皇帝终于醒了,而云时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大道直行,当即跪地请罪,“奴才有罪,请陛下责罚。”
皇帝半倚靠在床头,轻咳了两声,声音还有些虚,“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奴才见陛下昏睡实在紧张,便求了神医为陛下开药治病,奴才只希望陛下好好的。”
皇帝听后没有丝毫怒气,反倒笑了,“嗯,无事,朕原本就是打算请神医为朕治病,只是不凑巧生了意外,不过你倒是与朕心有灵犀。”
“奴才不敢”
“起来吧,此事就当过去了,朕知晓你的心意,若你有这一日,朕也只求保全你的性命。”
皇帝的话说的真心实意,云时听着心中百感交集,但却又实在妥帖,真是好兄弟,不枉自己冒这么大压力救他,他想着眼眶都有些红了。
皇帝瞧见了,但是怕说了他心中不自在,并未说出口,只是越发觉得云时心肠软。
临近过年皇宫中也开始了过年的准备,但这都与皇帝无关,皇帝眼下除了每日的早朝,其余时间都在休息养病,就连奏折都看得少了。
尽管如此李雀还是有些不满意,再一次请平安脉的时候,李雀没忍住道,“陛下可会武?若是清晨在外头练练武能好得更快些。”
皇帝听后立即有了行动,第二日便去校场练武射箭。皇帝习武方面有些天赋,因为从小心中便有游历四方,成为一个诗人的想法,所以幼时练习射箭格外的努力。
虽说最终结果还是不及那一位,但是在众皇子之中也是排得上名号的,至少先帝见他射箭时从未露出过嫌弃的目光。
皇帝自从登基后便一次也没有来过校场,虽说并不以文人自居,但是在侍卫眼中,皇帝身材一般不够壮硕,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武力值高的,但是今日,在校场内所有的侍卫都被皇帝的身影吸引过来。
皇帝每射一箭,侍卫们就要欢呼一声,在这热烈的气氛之下,皇帝一直练习到胳膊抬不起来了才回了太极殿,云时帮他揉了一晚上才舒服,但是等到第二日依旧如此。
云时见着觉得可笑怎么像个中二少年似的,就喜欢听人夸奖欢呼,但同时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皇帝这应该是将不育这事放下了吧,这样也好,他平日里也能轻松点,这些日子为了顾忌皇帝那颗心,他一直谨言慎行,脑子里绷着一根筋,眼下自己也能松快些了。
在这几天里,宓婕妤也将给哥哥的包袱送来了,皇帝直接吩咐人拿到跟前,打开一一查看,这包袱里准备了一些贴身衣服,还有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再就是几封信。皇帝完全没有一个偷看者的自觉,信封都拆开了一一查阅,都看完了这才叫来了小春子。
“将信封重新封好,这个包袱连带着朕的圣旨一同送往落霞县。”
云时在一旁则是想到了圣旨的内容,吏部郎中,这是五品官,在外历练将近半年的时间升到五品,倒也还算合适。
而此时远在落霞县的宓昭身上裹着棉被,整个人盘腿坐在屋子里的小榻上,面前不远处是一个火炉,手中捧着一杯姜汤慢慢喝着。
在他身边站着一个少年,少年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棉衣,因为连日劳累眼下泛着青色,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纪,总之不及弱冠。
虽然看上去黑漆漆的,但若是云时来了,一眼便能认出这个“熟人”
而少年此时正一连担忧的看着宓昭,“大人,大人身上还冷么?我还是去找大夫吧。”说着就要往外走。
但是宓昭叫住了他,面无表情地道,“不用,身上不冷了,再喝点姜汤就好了,再去给我倒一碗姜汤。”
“好”少年听了回来抱着碗跑了出去。
宓昭所在的地方虽然名为落霞,但是这里却不如落霞一样美好,每年冬日这里的雪下的最大,而今年格外的大。
受灾最严重的就是少年所在的村子,起先是道路不通断米断粮,后来好些个房屋塌了,村长把所有人都安置在了自家屋子里,因为村长家是后盖的新房子,能多坚持些日子,因为落霞县每年都有大雪,所以里长每年大雪时候都会挨个村子走一遍看看情况,他们眼下只能等里长带着人来救助。
可是没等里长到,这房子先坚持不住了,少年则是因为出去方便一下,躲过了一劫,可是他爹娘都在这屋子里,他红着眼大喊了一声爹娘,但是没人应答,他疯了一样跑到废墟上,用手去搬,去砸,整个双手鲜血淋漓,但是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在他最寒冷最饥饿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里长到了,里长不光自己来了,还带着县令宓昭到了。里长将自己拿来的衣服和吃食拿给了少年,并让少年坐到自己身边,“好孩子没事了,大人来了,你爹娘他们很快就能被救出来了。”
少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嗯了两声,目光则是落到了那位大人身上。
大人到后没休息,直接吩咐身边的人开始救人,一点点的去搬运木头和积雪,直到天色暗淡,所有人都劝大人去休息,这位大人却连动也没动,目光看着方子坍塌的位置。
大人不休息,手底下的衙役哪里敢歇着,就这样没日没夜的挖了两日,才将所有人都救了出来。
好消息是所有人都活着,坏消息则是村子里再无一处房屋可以居住,宓昭在脑子里思量片刻便带着这些人进了县城,将这些人安置在了县城内废弃的寺庙里,由县里出面给与一些粮食,只能保证他们饿不死,如果想吃饱那就自己想办法,村里人自是再感激不过,不敢在有其他要求。
大多数的人都选择在县城里做些苦力赚银钱,而少年则是靠着自己交际能力在宓昭身边做了一个随从。他没有别的想法,就是觉得这里好不容易来了个好官,要不是他自己爹娘早就死了,他得好好报答他,还有得将这个好官留下来。
可是再好的官员也有不好的地方,自家大人最不好的一点就是执拗,太执拗。今日听闻有村子的房屋被大雪压塌,大人非要去看看,许多人都拉着不让,但是大人执拗的非要去,就这样去到了村子里,眼见着村民们没事后才回来,可是回来时身上却冰的像个冰块似的。
宓昭再次捧起了姜汤,外面便有人求见,宓昭将人叫进来。
婆子躬身道,“大人,老爷那边咳疾又犯了,夫人也觉得身子发冷,需要些药钱。”
宓昭同少年道,“将桌子上的钱匣子拿来。”
少年转身去桌子上把匣子抱来了,宓昭将匣子打开,里面的银子肉眼可见不过一两碎银和几十个铜板,宓昭也露出些许诧异,前些日子还一匣子钱,怎么眼下就剩下这些了。
婆子也看到里面的银钱,想起临走前夫人说的话,“大人,夫人说她的首饰当了也值个一百两银子。”
宓昭皱眉,“不许,转告母亲无须担忧,银子儿子会挣来,她好好歇着便是。”
见大人如此坚定婆子不好再说,拿着匣子中剩下的银钱便离去了,而宓昭则是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玉佩……
随着年前第二场大雪飘落,京城的温度又随之降低了几分,掌心大小的雪花一片片落下,落到人的头顶身上,落到皮肤上都会传来阵阵寒意,尽管如此也没法熄灭地上人们的喜悦,因为已经到腊月二十三了。
还有几日便要休年假了,朝臣们也都备好了年礼等着敬上,而皇帝这里也开始召见大臣了,每日的工作就是收礼。
而这些日子云时也被皇帝带在了身边,他的工作就是将皇帝接下来要召见的官员从外头叫进来,一天下来要走个几十次,虽然几步路的功夫,但是云时一开始还有些不乐意,他主要怕一冷一热的感冒了,但是当手中接到了各位官员递上来的沉甸甸的荷包时,这份担忧也都抛到脑后了。
官员们虽未想到是他,瞧见时都有些惊讶,但却接着说起恭维的话,但是只有二人不同。
杨丞相,见到杨丞相云时自己这心里就有些胆怯,做贼心虚怕露了馅,便不敢开口多言,而杨丞相也不愿与他多说,似乎同他走在一起就有损身份一般,走得飞快,看不出来是个老头子。
另一位却是走得异常的缓慢,这位就是于大人,于大人一改前几日的笑模样,又变回了那张拉的老长的脸,一路说教,什么不务正业,什么混乱君心,如同一个教导主任一般,偏生云时还不敢多嘴,只能硬生生忍着。
但是总体来说工作体验非常不错,今日入账非常可观,因此他看着皇帝的目光也带了些许感激,这是吃肉还给自己分汤的好老板!!
皇帝休息的时候瞧见他这幅模样,笑道,“收银子这么高兴?不过是些银两,朕平日赏你那些奇珍异宝也没见你这么高兴。”
云时干笑两声,“嘿嘿,奴才眼皮子浅,不认识那些好东西,就是喜欢银子这种俗物。”
皇帝摇了摇头失笑,“行,喜欢俗物也没什么不好,等明年朕再给你赏赐就都换成俗物。”
“诶,奴才先谢陛下隆恩。”
年假前的最后一日,皇帝这里也迎来了替藩王送年礼的各王府长史。每年藩王都要派人来京两次,一次是皇帝的生辰万寿节,一次就是过年。
之前的左长史是藩王在藩地自己挑选提拔的,而此次前来的长史则是皇帝在京中挑选,长史听命于陛下,每年过年也是各长史向皇帝禀告藩王这一年动静的时刻。
这些个藩王大多都是老实的,这些年过下来也都是相安无事,因此长史们的话也是大同小异,皇帝分辨不出真假,但眼下确实没空搭理他们,所以面上安定就行。他主要留下了南王府的长史,因为南王的嫡幼子慕颜安眼下正在宫中。
皇帝蹙眉看着坐在下面的长史,“你说南王妃薨了?”
“是,王妃于今年九月三十薨了。”
眼下都十二月了,这消息瞒了三个月,皇帝呆了怒气质问道,“三个月了为什么没有上折子?”
长史对此也是一言难尽,但谁叫这是他的分内之事呢,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南王眼下顾不得这些,王妃去后,府内便有些不安定,府中侧妃正闹得欢腾,人人奔着王妃的位置,且王爷的嫡长子于去年病故,府内世子之位也空缺着,几位庶子也是争得头破血流,眼下府内一团乱麻……”
皇帝没想到会是这样乱七八糟的局面,他不想再听这些,开门见山的道,“那慕颜安如何处理?”
长史道,“王爷的意思是让臣带小主子回去。”
皇帝想到那孩子活泼天真的性子,眼下南王府如龙潭虎穴一般,这要是回去了还能有活路么?不免开口问道,“南王眼下连府内都控制不住,孩子回去了他能护得住?虎毒不食子,南王眼下已经变成这样了?”
长史并未回答,反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跪在了皇帝桌前,“臣受王妃所托,恳请陛下将小主子留在京城为质子。”
皇帝摇头,“眼下收留一个不受宠爱且随时能扔下的质子于朕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长史从怀里拿出了几本厚厚的折子和几封书信,“这是王妃临终所托,其中记载了嫡长子之死,与王妃身体破败皆与南王脱不开关系。”
皇帝没出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长史心中略有失望,但却继续开口道,“王妃言,小主子可为陛下利刃,这把利刃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为陛下拿下南王府。而折子里的证据会是成为利刃的关键所在。”
听到这里皇帝的心头为之一振,南王妃的样貌皇帝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为了省事幕后当年直接挑选的五六品官员家中的子女为王妃,他从未想过这些话会从这个女子的口中说出来。他的目光在长史身上扫了几遍。
“云时,将折子拿上来。”
云时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在听到皇帝的话后,几步上前将折子拿到手中放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并没有立即打开折子,而是同长史道,“朕今日只是向你询问了南王府的情况,至于其他的朕没有说,你也不知道。退下吧”
没有一个皇帝能够允许藩王永远存在,他也是,早前万事不过心他也不在乎这些,真正开始在乎的时候因为身体缘故顾不上藩王,可眼下他身子转好,往后的时日也更多,为了未出世的孩子,藩王是必须要清算的,只是这把利刃还太小了,还得从长计议。
长史应声,“是,臣告退。”
年三十这日,皇宫内四处飘香,宫女太监们都喜气洋洋,等着今日宫里头的赏赐。
皇帝这里却相对冷清些,因为服药不能饮酒,皇帝推了白日里的君臣宴饮,只在奉先殿祭拜了祖先,晚上则是在云时的伺候下用了晚膳便早早的歇下了。
而此时的怀王府却正热闹着,府内主子们都在正房,堂屋内,怀王坐在主位,下面是他的一众子女,儿子儿媳们说着话,而资格孙子孙女则在屋子里嬉笑玩闹。
怀王看着此情此景总会想起少年时在宫中与先帝一同守岁的日子,那样的日子一区不复返了,自己能活下来已是幸运,有事想想做个富贵王爷享天伦之乐也不失为一件乐事,自己是乐了,可自己的儿孙们呢……
过年京城内四处欢声笑语,就算是穷人家今日也是一家人欢欢喜喜的,但是唯有一处不同,那便是杨丞相的府邸。
杨府内气氛低迷,原因是不知为何府内的两位主子吵架了,下人和丫鬟们都屏气凝神,生怕成了出气筒。
这样的气氛从下晌一直持续到了晚上,该吃团圆饭的时辰,但杨夫人此时却还在自己的屋子里,面露不悦的望着下首站着的儿子。
儿子杨峥站在一旁劝慰道,“母亲还是去正院用饭吧。”
“呵”杨夫人轻呵一声,“是出去用饭,还是叫我去见他那两个新抬进门的妾室?”
杨峥没出声。
“他平日里如何荒唐我都不管,但今日是什么日?今儿是三十,你去外边打听打听,谁家三十当日往家里抬妾室,他不要脸面了,我还要!”
杨峥不好评判父亲的做法,只能放软了声音继续劝慰母亲,“母亲,总归是一家人,团圆饭还是要吃的。”
杨府抬眼看向儿子,面露冷笑,“团圆饭?这算是什么团圆饭,也无需在自欺欺人,往后这团圆饭的规矩也改了,叫你父亲同他那些爱妾一起吃吧,我这里自己吃,你也少在这多嘴。”
杨峥见自己劝的母亲反倒越发生气,便不敢再继续说下去,退了出来,吩咐身旁的随从,“你回去叫少夫人过来陪陪母亲。”
“是少爷,那您?”
他,他还能去哪当然是去父亲那里了,他没说话,朝着身边的随从摆了摆手,自己独自一个人朝着父亲的书房方向去。
作者有话说:
南王府的小殿下名字修改一下,改成慕颜安,
笑料,生病
书房内杨丞相坐在桌前,右手边是惯用的茶水,面前也放着他近几日常看的史书,实在惬意。
见到儿子进来也只是微微抬眼,“你母亲那里还没消气?”
杨峥点了点头,想说这事确实是不合时宜,但进了门就成了自己的小娘,随意评判不是君子所为,实不好张不开嘴。
见儿子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杨丞相实在看不上眼,有些嫌弃,“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再劝,你母亲向来大方得体,过些日子事情就过去了。”
杨峥想起母亲方才的样子,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略带商量的语气道,“父亲,今日此举怕是确有不当之处,父亲要不还是亲自去劝劝,若是任由事情发展下去怕是会叫外头人笑话。”
杨丞相轻呵一声,对儿子的说教不满,“老子行事还无须你这个小儿说教,外头人笑话便笑话无碍。”
杨峥面露诧异,“父亲,这怎会无碍,旁人最是爱说闲话,添油加醋的说一通,恐损了父亲的名声,朝中已有右相,父亲眼下不宜有差错。”
杨丞相见儿子半分不开窍,只觉烦闷,但谁叫这是他的嫡长子,老父亲叹了口气,耐着性子教导,“为父且问你,你可知陛下设西厂是为何?”
虽然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是他自小被父亲带到书房教导,倒也习惯了,当即回想了下朝中局势,答道,“陛下设西厂是为了牵制臣子。”说着抬头看了看父亲,接着道,“这些年来朝中无新人崭露头角,陛下此举应当是为了牵制以父亲为首的一众官居高位的老臣。”
杨丞相点了点头,自小教导的儿子也不是笨人,如此他也愿意再投入些心思。
“是也不是,陛下此举主要是为了针对你父亲我。”说到这杨丞相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自己老了骨子里对皇帝的恭敬也变少了,处理事情也缺了谨慎,前些日子确实是他心急了。
“自那日宴席后,我虽重回朝堂,也未曾受到责罚,但陛下的态度却不再如早先那般了,面上风平浪静,但内里却早已波涛汹涌,一个不慎失足落下那可是要万劫不复了。”
杨峥惊恐,“父亲,父亲在朝中已如此艰难了吗?”他话没说完想起了自己,他竟然完全不知父亲的境地,不对,他虽无法每日上朝,但每月里总有十天左右可以,这是近一个月他一次也没有,这也是被针对了?
“陛下设右相便是为了压制我,面上如此,私下一定更是动作不断。为父一生为官清廉,若是得帝王信任那这便是件好事,若是不信任……”
杨峥也明白父亲话中之意,“父亲这是故意为之?父亲想以此打消陛下的疑虑,重获陛下信任?”
杨丞相摇头,“破镜堪称重圆?只求以此拖延些时间,能恢复七成就行了。”
杨峥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眼下事情已经明了,父亲纳妾却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母亲却是受了委屈,他不免问道,“那母亲那里?”
“过些日子我会亲自去说清楚。”
此时确实不得已,想必母亲会理解,杨峥便将此事放下了。
而杨夫人处,杨夫人正和儿媳小女儿说话,外头来了人,是府内的管家。
管家道,“夫人,老爷说夫人既是想分开吃那边分开,今年便改了往日的规矩,晚上分作两处开席,只要人在便是团圆。”
杨夫人收敛了脸上的笑,“好,那就吩咐厨子摆饭吧。”
随即又转头吩咐身边的嬷嬷,“嬷嬷去将下头的几个少夫人和孩子都叫来,咱们一起吃,若是不愿意来也不强求。”
“是夫人”嬷嬷应下便转身出去了。
一旁的大儿媳妇也跟着站了起来,只是公婆之事不好开口,只听这便是了。
小女儿却上前拉住了母亲的手,“母亲别生气,您说过万事要将自己放在前头,母亲也当如此,无需为了这种事情生气,不值当,女儿陪着娘用饭,娘不生气。”
大嫂有些诧异小妹妹说的话,原来母亲是如此教育女儿的吗?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杨夫人却反倒很高兴,将女儿搂在怀里,“好好好,娘不生气不生气,不值当生气,早就看清楚了的,没必要再上心。”
此时已经临近子时,宫内的暗牢内,一名男子手里拎着食盒进了暗牢,往最里面的暗室走,此人看起来四十几岁的样子,面容青黑,身材孔武有力,一旁的暗牢侍卫根本不敢盯着他看,只敢在此人经过后,盯着他的背影。
只见那人大步迈向最里面的暗室铁门处,将暗门打开,走了进去,随后在众人视线里关上了暗门。
这暗门是由现下最结实的材料所制,不怕火炼,而在这暗门里关着的是穷凶极恶,罪大恶极之人,暗门的钥匙只有刚才进去的人有,其他人是没有的。
这人是一直在这里的,之前只是在暗牢外面的房子悠闲度日,但是前些日子却突然忙了起来,如果不是他的忙碌,暗牢里的侍卫根本不知道这暗室里居然关了人。因此侍卫们对着暗室里的人实在是好奇。
两刻钟后暗室的门再次被打开,几个侍卫朝着暗门的方向看去,但是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随后暗门在几人的注视下重新关闭。有人好奇心驱使着上前想和这人说话,但是还没走到近前,就被男人一个眼神震慑住,愣在原地不动,看着人一点点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