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应当有好酒,好点心,和好朋友。”云中郡王似乎从明瓦里看了过来,他蓦地绽开笑容,“诸位还好吗?”
周贯容双眼顿时红了。村民却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去:“郡王爷!您带我走罢!”
天上的云中郡王似乎听见了,只见他摇了摇头,又含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酒杯薄入蝉翼,放在桌上如玉一般莹莹生辉。
他放了酒杯,又从身侧拿起一个物件:“也不知你们那儿下雪没有,便送你们看一场雪吧。”
那是一个圆形的水晶球,里面困着一栋雕梁画栋的房屋。像极了那些大老爷们的宅子。明瓦之上,只见云中郡王晃了晃水晶球,那球内就纷纷扬扬地落起了雪。
只一眨眼,宅子上就浅浅覆盖了一层雪花。
与此同时,一阵寒风刮来,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海边传来连声的惊呼,一个呼吸间,那惊呼声就逼得近了。
村民呆呆愣愣地看着天上明瓦,直到一滴冰凉落入他的眼睛,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下雪了……
从来不下雪的定海岛,下雪了……
村民骇得浑身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定海岛从未出现过的大雪在眨眼间就席卷了整座岛屿。
卖土豆的村民呆呆望着天上,看那棉花样的大雪从天上落下。落在身上就化成冰水,濡湿他单薄的衣衫,将他身上的冻疮冰得又痒又痛。
我要……死了吗……
他猛地翻身对着明瓦,涕泗横流地拼命磕头:“郡王爷!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我吧!”
身后有人用力拉他,似乎在带着哭腔说些什么。
可他已经听不清了。
他嚎哭着拼命甩开那只手,只一个劲儿的用力磕头。好像只要足够用力,他就不会受冷,不会挨冻。
也不会死了。
“你起来!”
悍匪模样的谢自强一把拎起他,下一刻,浑身被一股温暖的热意包围了。
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公子哥脱掉了加厚的棉质外衫,用力裹在了他的身上。
“你不用磕头,也不用求饶。这雪若是无咎下的,他定然不会让你们出事。”周贯容哆嗦着,说出来的话却无比的坚持。
“走!”谢自强一手抓一个,“找地方躲雪!”
“我不走!”周贯容执拗地站在原地,“这雪若是无咎的意思,他定然知道百姓根本受不住!他绝不会让这雪久落!”
“殿下就算知道百姓受不住,也定然不会知道这世上还有不穿衣裳还不躲雪的傻子!”谢自强咬牙切齿,“你莫要坑害殿下的名声!”
周贯容一张脸已经冻得青白,站在那里都止不住的发抖。
他身为尚书府的嫡幼子,从小饮食穿衣无不精细。夏不受热,冬不挨冻。哪里知道大雪的威力?
谢自强气得要死,几乎是一手一个半拖着往外走。
可一盏茶未过,甚至还未走到巷口,那鹅毛般的大雪竟果真停了下来。雪落得好似一阵风刮过,刮完了也就远去了。
村民脸上泪痕未干,只呆呆地盯着那远去的飘雪,好半天才“啊”了一声:“雪去海州山了……”
海州山乃是定海岛上唯一的一座山,它地势高耸,不受潮起潮落的侵害,也不惧海上的来风。因此整座定海岛上的富贵人家,几乎都坐落在海州山上。
就连府衙,也修筑在海州山的山腰上。
这雪,难道真是天上的云中郡王,要施下惩戒才落下的吗?
“想来有许多朋友从未见过雪。”天上的云中郡王开口说话,“此物便是雪。初雪。”
村民傻愣愣地扭头,看向那明瓦之中高不可攀的仙人。
仙人似乎又变成前几次的模样了,他说着话,身边的雾气就凝出文字。村民猜那个大大的单字,就是“雪”。
“遇寒则凝,遇温则消。谓之雪。”
他拿起那座水晶球,用手轻点,球里那缓缓减弱的雪花,便又密密麻麻的漂浮了起来。
随后他放下水晶球,拎起酒壶豪饮一大口,击球吟道:“明月不可饮,秋风不可招。长天一片影,万里共萧萧——”
“万里共萧萧!”
定舟山上知府衙门内,有人失声打碎了茶盏:“去,快派人渡海瞧瞧,可是真的万里萧萧!”
“大人!那云中郡王就在天上盯着,此时不忠,恐怕……”一旁的知事连忙道,“依臣浅见,那云中郡王发怒,也无非只是为了粮种的事,不如……依了他就是了。”
知事说着话,眼睛极快地扫了窗外几眼。衙门里的丫鬟小厮都吓得狠了,此时都窝在檐下瑟瑟发抖,也没个人来管他们老爷。
知事几步上前将门窗紧闭,没了呼啸灌入的凉风,知府一身冷汗才渐渐有了热意。
“你说得有理。”知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云中郡王一直掌管此事,不为此发怒,还能为了什么呢?传我令,将——”
话到这里,知府突然一僵:“那库房之内,可还有粮种?!”
知事闻言一愣,脑袋一转随即脸色大变:“最新入库的那一批,秋种之前便已分发完毕了。”
他们定海岛温暖,气候格外适宜土豆生长。是以一年可两种。秋种便在秋收前十日。此时那些粮种,恐怕都已经出苗了。
知府脸色一白,随即他咬紧牙关道:“给了谁,就让谁出!给不出来,当心他们的脑袋!”
知府衙门外不远,定舟山上下都是一片慌乱。
他们生长在这温暖之地大半辈子,便是有去过北方的,也未曾见过这样的雪。怎么就、怎么就盯着他们头顶落呢?
长天一片影,万里共萧萧……这下雪的云,难不成当真是云中郡王弄来的?
他都飞升成仙了,何苦管这凡俗的破事!心心念念的放不下,也没见几人念他的好!
定海岛的“洲半城”府上,那掌家的老爷子脸色几变,才指着满堂慌乱的儿孙道:“去,将夏收的土豆都拿出来,岛里有多少农户,就均分给多少人家。”
“爹!”长子立刻瞪大了眼,“爹你今年给了,明年如何?!那些佃农都是贪得无厌的,今日有了明日没有,便要心生怨恨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洲半城指着他恨铁不成钢地道,“这土豆收价是贵,可你也得想一想,你受不受得起这富贵!那老神仙现在可就在天上盯着咱们,忍得一时痛,才能得一世安稳富贵。”
他眼皮早已耷拉,眼神却比岛上野兽更利。
刀刮似得眼眸逡巡过满堂子孙,将每个人都看得瑟缩了,他才再次开口:“那云中郡王就是个孩子。飞升成仙了还惦记着家里。可成仙是那么好成的么?等来日他有了别的差事,自然也就忘了这里。”
“可是爹,儿子听说那天上一天,人间一年。”长子快言快语道,“若是云中郡王一年半载也放不下,咱们可怎么办啊?”
老爷子拄着拐,被他气得浑身一抖,扬手一道耳光厉喝道:“谁知那话本子上讲的是真是假!便是真的,我等不到还有你,你等不到还有你孙子!那飞升的郡王还能看顾着佃农生生世世吗?!”
长子的头被狠狠地打偏了去。
他脑子嗡嗡地盯身后的偏窗,似乎见到那天上的云中郡王正在看向他。
于是嗡嗡的脑瓜顿时轰鸣,他双眼一黑,膝就软了下去。
“哎——大人!”
“何大人!”小厮步履匆匆地跟着何清极,“我们大人真的不在家。”
何清极充耳未闻。他闯进蔺获府中,就直奔后院而去。
今夜月明雪清,一片白茫茫之中,蔺获果真在后院喝酒。
见瞒不住了,小厮只能俯身告饶:“大人,我拦不住何大人。”
“没事,下去吧。”蔺获拎着酒杯,冲天上明瓦遥遥一举,随后仰头一饮而尽后,才看向何清极,“我与无咎喝酒,你不请自来做什么?”
何清极冷着一张脸,一撩衣袍就在蔺获对面落座:“我今日做个恶客,是想请你蔺大人,与我上一道联名折子。”
蔺获眼一瞥,便如听见笑话一般笑了起来。
何清极不在乎他的态度,直接道:“今日无咎既已示警,想来那皇城之外,你我都看不见的地方,恶气骤生。天子当施雷霆手段,以正天下清明。”
蔺获漫不经心地倒了杯酒,又慢条斯理地饮尽了,才笑道:“何大人现在急什么?难道你现在讲话,我们陛下能听得进去了?”
何清极冷道:“殿下自然是能得。”
蔺获摇了摇头:“是听你的,还是与无咎怄气,你总该分辨得清楚。我们这位陛下,受了先皇的磋磨……”
“蔺获!”
蔺获闭了嘴,干脆拎起酒壶,也像景长嘉那般豪饮起来。
他们那位死状不雅的先皇,性子倒也真是随心所欲得很。满心怜爱时,异姓的郡王敢说给就给,刚出生的太子也能说封就封。
等到人走茶凉、爱意消退,便想父死子囚。
蔺获无数次的想过,若非对长公主这个互相依偎着长大的妹妹还有深刻的感情,景长嘉恐怕等不到前去北疆,就要在京城幽禁至死。
可谁知道,这父子两竟都还能动同一个心思。
他想着这些事,都觉恶心得很。
冷酒入喉,压下心中反胃。蔺获手一扬丢开空荡荡的酒壶,俯身拎起又一坛,正要拍开,何清极伸手过来,直抢酒坛:“蔺获!难道陛下闹脾气,暂且听不进去,身为人臣该说的话就不说了吗?!”
蔺获扬手避开他,懒得答话。
何清极猛地起身:“你莫要做这幅模样,我自然也知道你们心中都怎么想我。可我告诉你,我从不认为在陛下登基后,我针对无咎是错!我何清极立身一世,对得起天、地、君、亲、师!”
他言辞铿锵,掷地有声:“若我当真有错,百年之后泉台相见,自会向无咎长跪不起。”
蔺获眼皮一掀,声音冷厉:“你莫要忘了无咎已然成仙,你哪怕千刀万剐也见不到他。”
“蔺予之,你也别忘了这是无咎要守的天下!否则他堂堂郡王之尊,何苦去北疆吃风咽雪!”
何清极神色比他更利:“镇抚司在你手中,这天下是否万里萧萧,你比我更加清楚。蔺予之我只问你最后一次,这天下百姓你管是不管?!”
蔺获额上青筋直跳,他仰头看上天上明瓦,只见景长嘉执着那玉一般的酒杯,动作轻快地与那冰雪样的糕点碰杯。
极轻的“咔嚓”声响起,冰雪骤然破碎,内部鲜红的玫瑰膏便如血般流淌了出来。
蔺获扔开酒杯,起身道:“去书房。”
杨以恒凝望半晌,无趣地收回目光。
看来他的好哥哥,对他的所为也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宁肯降下大雪,也不愿与他再多说一句。
这实在是无趣得很。
这满桌的折子也无趣得很。
整日里只会那么些话,要他们立在朝上,又有什么用?
先前的雪也不知把他们的宅子都埋了没。若是埋了也好,至少耳根清净。
就在此时,王公公悄然进入,轻声道:“陛下,蔺大人求见。”
“他想见我?”杨以恒嘴角一勾,“不见。”
王公公谨慎地道:“蔺大人说……是有关于云中殿下的事,想与陛下商讨。”
杨以恒翻折子的手一顿。半晌手一扬,将折子丢到一边。他安静地看着满桌奏折,胸膛的起伏逐渐变得明显。
王公公听着越来越明显的呼吸声,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奏折:“陛下,不若……见一见罢。云中殿下在天上,还是看护着您的。”
“他……”
杨以恒吐出一字,又猛地停了下来。
殿外白雪皑皑,印着天上月色,有一种冷冷清清的灼人。
明月不可饮……
“弄些积雪煮茶,”杨以恒突然道,“让蔺获进来。”
积雪煎茶是风雅之事,自然也要在风雅之地。
蔺获对杨以恒突如其来的兴致没有任何兴趣,他揣着奏折连夜赶来,只为了一件事。
王公公上了茶就躬身退了下去。
他知道蔺获深夜前来,只会触杨以恒霉头。上了茶后就干脆避得远远地,眼观鼻鼻观心地低眉垂目当个木头人。
一炷香后,蔺获领着一队御前蓝翎卫匆匆离去。
一个时辰后,镇抚司金甲卫由四方城门散出京城,消失在积雪之中。
大雪纷飞的阳台上,景长嘉小心吃掉玫瑰膏,悄悄收起果酒,拎着它们的外卖包装去毁尸灭迹。
“系统,情况如何?”
万界互通系统有些打蔫儿。它的能量瞬间倾泻一空,又眨眼被反哺灌满,搞得它有些重回开机的虚弱。
系统没有及时回答,景长嘉忍不住关切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系统蔫蔫儿地说,还不忘道,“下次有这样的好事,还要叫我。”
80的能量倒出去,120的能量返回来。这种好事除了宿主这里,哪里还能找到!
景长嘉失笑摇头:“这种事越少才越好。次数多了,就不奏效了。”
神仙干涉凡人事,一次是显圣;两次是施威;三次四次……就该想想怎么弄死这个没有分寸感的神仙了。
他可以利用现在弘朝对他这个身份的好奇与畏惧,让事情朝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可这方法也就只管用这么一次。
日后……便只有命运自担了。
系统有些不明白,景长嘉之前威逼利诱他来一场雪的时候,分明是焦虑担忧的。可雪一落,他又换了个态度。
甚至让系统觉得,他有些冷漠了。
它茫茫然的鼓出了一个问号。
景长嘉回到阳台,一边收拾那些小物件,一边说:“先前诈你,是因为我不信你只有这点能力。”
一个刚刚开机就能让时间停止的系统。
一个说着自己机能全部停止,就要进入休眠,却依然能在弘朝投下海量天幕的系统。
它说它只能幻化一个图书馆,景长嘉信它没骗他,却也笃定它有所保留。
系统既然能从弘朝吸取能量到二十一世纪来,自然也能从二十一世纪倾泻一些特定能量去弘朝。
能量即物质。
投下的天幕本身也是一种物质。
那么换一种物质,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反向倾泻看起来非常困难,但收获也是巨大的。不然系统不会还没缓过神,就想着要下一次了。
然而……
“我说没有下一次,是因为……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运。每个人也有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景长嘉看着窗外的夜色,如画的脸被光氤氲上一层莹莹的冷色调,更显得他如玉雕刻凿,冷清又疏离。
“而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该担的也尽担了。剩下的只看他们自己如何选择。你说过,人类文明的发展,只能由他们自己选择。”
他说完展颜一笑,动作轻快地把那只装神弄鬼的水晶球送回了杨恒的房间,又将小烤箱与餐盘都放回了厨房。
最后只剩下一个薄瓷茶杯与加温垫。
他将最后一点果酒倒入茶杯之中,平举着它,笑道:“但我仍要谢谢你,愿意陪我做这出戏。”
希望这一出神仙震怒、天降大雪的戏码,能给百姓换得多两年的平静。
话音一落,他一揖到底。直起身来,就将杯中果酒一饮而尽。
“好了,休息完毕,该工作了。”
极小量子模型的演算过程他还一个字都没有输入进电脑,论文更是没影的事情。定下来要看的文献资料也因为自己的昏睡拉下了进度。
这个月是不是又得抽空去复查了,还有答应过杨恒的美人鱼比赛……
景长嘉想起来就痛苦的揉了把脸。
他好忙啊!
杨恒要是在家,他一定把杨恒抓来替他输入算式!
可杨恒不在家,景长嘉只能打开电脑,自己独自一个开始加班。
第二天景爸爸一起床,就敏锐地闻到一股酒味。他狐疑地在家里嗅了半天,最后站在景长嘉书房前,犹豫半天,只吐出了一句:“嘉嘉你醒了。”
“爸,你起好早。”景长嘉抬起头,关切地看了两眼,“这么早,不多休息一下吗?”
景爸爸摇摇头:“店里事情多。嘉嘉,天都亮了,你学累了就去睡了,身体不好不要喝酒了。”
“好。”
景长嘉点头应了,就见他爹替他轻柔的关上了书房门,不让任何人再打扰他。
没想到偷偷喝酒居然也没挨骂,景长嘉看着他爹关上的门,忍不住笑了笑。接着他掏出手机,设了个闹钟,就继续投入了工作。
屋外旭日渐升,景长嘉全情投入到了极小量子模型的演算工作中。
之前在学校的大礼堂,因为板幅有限,面对的又都是业内顶尖的数学家们,许多地方他都是一个定理缩写引入,就跳至下一个论证。
要以论文的目光来看,这样的写法很不严谨。要把全部的算式补齐,也有点疲惫。
正到了关键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景长嘉以为是设好的闹铃,他伸手随意一按,确定电话里传出来一声很小的:“喂。”
他听得一愣,连忙抓起手机:“你好。”
“你昨晚给我打电话了。”电话那头的封照野说,“抱歉,我们平时手机都在辅导员那边锁起来了。你找我有事?”
“没事了。”景长嘉笑道,“你听起来特别忙。”
“拖某位在奇点解消领域做出了卓越贡献的小同学的福。”封照野也笑了起来,“最近稍微忙了一点。恭喜你。”
他这个回答景长嘉可完全没料到。
“你别告诉我,你也在搞科研。”
“这倒也不算……你就当它是专业课吧,”封照野说,“我这两个月会很忙,估计没办法出来。我给你们家杨恒说了,让他月考之后就陪你去医院复查。”
“我多大个人了,看个病还要你们轮番盯着,好丢人啊。”景长嘉哀叹一声,突然话锋一转,问他,“喝酒吗?”
封照野没有犹豫:“喝。”
景长嘉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就找个时间,陪我喝两盅。初雪落了,应该有好酒,好点心和好朋友。”
“好,那就找个落雪的天气,去泡温泉喝好酒。”封照野一边回答,一边冲旁边的人点点头,“我通话时间到了,你有事播我另一个号码,会有人接听。”
这说法听起来,真的不像是个普通的学生。
景长嘉不去深究,只说:“我也没什么事,你去忙吧。”
他礼貌的等着封照野挂断电话,却听封照野问:“那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整理极小量子模型的演算。”景长嘉笑道,“说不定你一篇论文还没写完,我第二篇又要登了。落后了呀封学霸。”
封照野眉目柔和,轻声道:“那我等着拜读了,嘉神。”
他冲旁边提醒他注意时间的人再次点点头,才说:“真的挂了,你记得吃饭。”
“好。”
景长嘉话音刚落,手机里就传来了忙音。
看起来真的很忙的样子。
不是自己一个人忙得分身乏术,景长嘉心情莫名好转。他放下手机,依言去厨房给自己热了一份水饺。回书房时,手机闹钟响得正热闹。
刚按掉闹钟,门口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杨恒一身校服,满脸被蹂躏了一周的小白菜模样冲进客厅,第一时间甩下书包大喊:“哥——美人鱼比赛——”
“知道了知道了。”景长嘉走出书房一看,却发现除了杨恒,门口还站着两个半大孩子正在换拖鞋。
原本两人还打打闹闹,可一看见他,那两双大眼睛先是茫然,怀疑,再是震惊,恐惧。
竟然异口同声,双双正襟大喊:“哥哥好!”
景长嘉看得乐了:“你们怕我做什么?”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用力摇头:“没有,不怕!就是没想到杨恒他哥是你!”
年龄最小的麦田奖提名者,学校里永恒的江湖传说,每个老师嘴里的学神学长。
他居然是个活的!
这种传说级人物,他就该远离学弟学妹们的生活!
两个小朋友瞳孔地震,满脸柔弱地求助地看向杨恒,可杨恒已经丢下了朋友,钻进了卧室换衣服。
景长嘉越看他俩越乐,干脆道:“不用换鞋了,我不会做饭。带你们出去吃。”
“啊,哦,好……”
啊,和活的传说吃饭,沾染上新鲜的学神之气,这一次的月考肯定能多考几分吧?
两个小朋友是杨恒在学校的篮球队搭子。
一个叫高远,一个叫李和。都长得高高壮壮、魁梧挺拔。可一对上景长嘉,就跟鹌鹑附体一样,格外的孱弱可怜,但会在景长嘉注意不到时,瞪圆了眼无声尖叫。
就连吃饭的时候,他们都不敢大声说话。
景长嘉觉得他俩好玩极了,变着法子逗他们:“跑出来看人鱼比赛,你们父母知道吗?允许你们看这个吗?我不让你们好好学习,反而带你们出来玩耍享乐,你们爸妈知道了不会骂我吧?”
一连串问题问得两个小孩涨红了脸直摇头。
景长嘉又问:“那他们要是骂你们,怎么办啊?”
高远结结巴巴:“那、那、那……那就骂嘛。”
景长嘉听得直乐:“你们就不能告诉他们,是和杨恒一起来找我补课的么?我在你们高中家长群里名声还不够大吗?”
高远张大了眼,涨红着脸猛摇头。可一想不对,又换成了点头。
他乱七八糟的点头摇头,看得景长嘉乐不可支:“是名声够大,还是不够大呀?”
“大的。”李和鼓起勇气说,“所有人都认识您。”
那名声就跟阎王爷似得。
提起来全班都得抖三抖。
这样的人物怎么就是活的?
杨恒但凡告诉他们,他哥名叫景长嘉,他们就不来了!
“既然知道我,那你们就机灵点呀。”景长嘉笑眯眯地开始胡诌,“告诉爸妈你们是去找杨恒那个拿了国奖的哥哥补课去了!”
两个小朋友闻言一震:“你还拿了国奖?”
完了完了,老师数落他们的罪名又要多出一项了!
“还没有。”景长嘉一本正经地,“但我预感可以拿。”
高远的眼睛又睁大了:“这也是可以预感的吗……”
杨恒他哥居然也会满嘴跑火车?
“当然可以预感。”景长嘉憋着笑,显得更正经了,“你们年级有多少人比你们厉害,你们是知道的吧?”
见两个孩子点头,他就又说:“那我们学校我们系,有几个人比我优秀,我也很清楚的。”
他说得好有道理啊!他们学校能比他厉害的人,估计也没有几个了。
高远和李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