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别墅里又恢复了寂静。
独属于深夜的那份寂静。
受其影响,许昔流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哈欠,一双桃花眼登时漫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眼底也多了丝困意。
打完的那一刻,他对上了直勾勾盯过来的秦罹的眼神。
“困了?”
许昔流一顿,实诚的点头。
“当然,如果不是发生了这种事秦先生喊我过来,我现在应该已经睡着了。”
他说的诚恳。
语气里还有一丝不加掩饰的埋怨。
秦罹手里有录像,肯定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事和他没关系,却还非要把他叫过来和薛伯对峙,不是折腾他是干什么?
工具人当都当了,他还不能抱怨两句了?
秦罹自然也听出来了许昔流的抱怨。
他轻笑一声,片刻之前被薛伯吵的隐隐作痛的头和跌落的糟糕心情不知为何回升了不少。触及私人医生眼睛里困出来的水雾和难得有了些脾气不是那么温和面具似的的表情,他还勾了勾唇,黑眸定定地注视对方。
半晌,缓缓开口:“怎么办,发生了这种事,我心里很不安。”
闻言许昔流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睁着眼睛没出声。
秦罹就维持着那种有些瘆人的笑接着道:“呵,这么多人想要我死,一个两个的不消停,前赴后继不停的蹦跶,我是该死给他们看呢,还是也让他们尝尝这种滋味......”
越说他语气越阴沉,越咬牙切齿,有些苍白的俊脸拢着深重的郁气,在深夜掩在山林间的这栋空寂奢华别墅里,简直犹如厉鬼。
说到最后,他语气又陡然一变,“你说我该怎么办,许医生?”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办?
我只是个无情的工具人罢了,你个主角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许昔流被秦罹狠戾的表情吓了一跳,困意减消了一点。
随即心里面无表情。
然而男人直勾勾盯着他,那一副他不开口不罢休的样子,分明是要他给个答案。
许昔流就斟酌着说:“我觉得吧,没有什么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
“该睡觉了秦先生。”
快睡觉吧!
大半夜的你真的不困吗?
许昔流真实疑惑。
秦罹盯着青年过于真诚的表情看了看,扯了扯唇,那意思不知是讥讽还是其他。
许昔流觉得差不多了,刚想开口告辞,就被对方又抢了先。秦罹冲他懒懒的勾了勾手指:“过来,陪我聊会天吧,许医生。”
他似笑非笑:“关心病人的情绪也在你的职责范围吧?”
许昔流能说什么呢。
许昔流握着拳头隐忍的坐下了。
秦罹瞧着他不情不愿的表情,屁股挨蹭着椅子活像椅面上有刺,又笑了。
“秦先生想聊什么?”许昔流脸上笑容淡淡。
还能笑出来纯属他礼貌。
“聊什么呢,”秦罹轻声,“许医生觉得这座山庄怎么样?”
“很漂亮。”许昔流简短回。
“也很大吧。”秦罹接着,“这么偏僻空旷又漂亮的地方,像不像一座精心准备的坟墓?人在这里,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男人敛下眸,低沉的声音浮浮沉沉,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单纯的宣泄,话语的内容天南地北。
起初许昔流还回上几句,后来发现他回不回都没影响,男人自顾自的说下去,根本不需要他的回应,他坐在这,就像是个摆设。
好好好。
聊天也是工具人。
许昔流简直没脾气了。
还不如放他回去睡觉呢!
人一旦平定下来,懈怠就会缠身。坐下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耳朵边又听着秦罹的自说自话,嗡嗡嗡的像是在催眠一样。许昔流原本就冒了个头的困意被越催越重,脑袋都浆糊在了一块,微微垂头眸光发滞,还能坐在这全凭一腔信念感。
他听着秦罹的话,时不时的应上两声:“嗯,嗯。”
房间内很安静,钟叔在两人要聊天的时候就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秦罹原本说要聊天也不过是一时起兴,是看见青年强撑着的困劲和埋怨时升起的恶劣心思,没打算真聊什么。
可真开口了,听着旁边青年温润的应和声,他却着魔似的越说越多,虽没透露重要信息,可不知不觉间,他的一些心绪却是流露了大半。
秦罹自嘲的扯唇。
周围沉静,他的声音一旦消失了,这份安静就愈发明显。
秦罹似有所觉的偏头看过去,却见一边上的人半垂着头,早没声了。
倏地,又哼唧了两下:“嗯,嗯......”
敷衍劲简直扑面而来。
秦罹看笑了。
他闭上了嘴,看他这位平时温雅礼貌的私人医生此刻眯觉,眼眸半阖糊里糊涂的,时不时的还哼唧两下嗯嗯几声,好像在应付谁似的,饶有兴致。
还挺会敷衍。
窗户没关,深夜山间温度低,微凉的风吹过来,许昔流轻轻哆嗦了一下,半梦半醒,信念感犹在:“嗯对,是这样,买房太大也不好......”
秦罹又笑了。
许昔流迷迷糊糊和秦罹对视,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睡着了。
应该没被发现吧?
被男人目光一看,他眨眨眼,清醒了大半。
装模作样轻声问:“秦先生说到哪了?”
“说到林子里小狐狸睡觉了。”
秦罹意味深长。
“狐狸?”许昔流听了皱眉,“这座山里有狐狸吗?”
这么野?
秦罹极轻缓的笑了声。
眉宇间萦绕不散的阴沉似乎少了点。
“或许吧。”他道,眸光落在许昔流脸上,“夜深了,就到这吧,耽误许医生休息时间了。”
许昔流后知后觉到这狗屎的聊天结束了。
他立马站起来。
“好的那秦先生晚安。”
说完就要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被叫住了。
许昔流警惕的回头,以为对方后悔了,要和自己来个彻夜长谈。
却没想到听见男人说:“许医生,擦擦口水。”
什么东西?
他一愣,下意识的抚上唇角。
干净的。
再一抬眼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对方知道他刚才敷衍打瞌睡,故意没说,就等着这会儿嘲讽他?
玛德这狗比!
许昔流怒从心起,磨了磨牙,可却说不出什么话。
就硬梆梆地离去了。
第二天许昔流起床的时候,想到昨晚上被人戏耍的一幕,仍有些气闷。
但当灵光一闪,思及自己是不是能回去的时候,又没工夫生气了。
许昔流猜想,自己是被秦罹有目的地留住,昨晚又发生了被换药那种事,现在尘埃落地已经是板上钉钉,主角攻拿他当挡箭牌的目的达成,没了用处,自己这个工具人就可以被搁下,他也就没必要再继续待在这。
毕竟平心而论,秦罹还是蛮烦他的。
这么一想,许昔流心情瞬间好了。
出去一问,果然得到了管家钟叔“先生状态稳定,许医生可以离去了”的肯定答复。
他脸上的温和笑意登时真诚起来。
阳光灿烂,春暖花开。
而这时,他也听说了换药的后续。
秦罹的人将那瓶药拿去化验,很快就有了结果。
药确确实实是被换了,而且还是居心叵测的换。那个药瓶里被全数换成了兴奋剂,含有大量咖|啡|因,能够令人精神亢奋。如果单看这个似乎是没什么,可一旦和秦罹的病情结合起来,就相当触目惊心了。
秦罹精神方面有点问题,时常发病,平时最忌情绪不稳定。
而咖|啡|因恰好就是促进精神活跃的。
这简直就是逼着秦罹发病。
一旦秦罹吃了这份药,性命都有隐忧。
这可以说是精心准备的谋杀了,录像加上药物化验结果,薛伯的罪名彻底坐实。早在半夜的时候,就有人把薛伯丢进了警局,和他一起进去的,还有那个被秦罹开了的厨娘赵妈。许昔流从管家口中得知,厨娘是从犯,与管事是一伙的,两口子一直在秦罹的饭食中下药,亏得秦罹犯病时厌食不怎么吃饭,不然早出问题了。
这两人被清除,简直像是拔出了特大毒瘤。
许昔流听的目瞪口呆,对主角攻处境的糟糕有了新的理解。
这日子过的,简直提心吊胆,动不动就有生命危险。
啧,可怕。
受其冲击,许昔流试着认真回想了一下原书剧情。
原书剧情他记得的真的不多,但最基础的还是了解的。
主角攻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小山庄里,显然不是自己情愿的,估计是被迫,而这个被迫,又得牵扯到秦家混乱的局势当中去了。
他记得,主角攻的一个叔叔好像是文中大反派来着。
反派费尽心思争夺秦家家产,打压主角攻,致使主角攻被迫蛰伏在这,身体不好不说,周围也被安插了许多反派那边的眼线,使得主角攻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反派眼中。
算算时间,现在男人凄凄惨惨,应该正是反派如日中天的时候。
可是谁会愿意自己周围全是威胁?
薛伯那两口子,估计是和反派扯上了关系,不然无缘无故给秦罹下药干嘛?而秦罹迫切想清人的动机也能理解了,拿他当挡箭牌,估计是想做个障眼法,干扰反派那边,不引起太大注意,获取更多的蛰伏机会。
想明白了之后,许昔流整个人恍然大悟,神清气爽。
怪不得。
再一看,他可真不愧是文中的铁血工具人。
像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许昔流摇摇头,满脸一言难尽的回家了。
回到自己居所,他过了段舒心的咸鱼生活,躺平的相当快乐。
原主作为私人医生,其实是有自己的工作室的,运行自如。不过自从被主角攻聘请,成为主角攻的私人医生后,工作室的事情就很少管了,从主角攻那得到的钱已经足够他花。
这么下来,许昔流也乐见其成。
过了段时间,又到了去往山庄例行检查的时候,许昔流收拾收拾,如约前往。
一小段时间没见,山庄大变样。
具体表现为,山庄里的许多佣人,岗位调动的多了,以前见过的人都不知道哪去了,相应的,也多了许多陌生面孔。
这些陌生面孔做事相当麻利,只做自己的事,其他的不闻不问,见到许昔流后态度如常,沉稳镇定,不像之前的那些佣人畏畏缩缩一盘散沙似的。
许昔流悟了。
看来,主角攻这是一鼓作气,换掉了山庄不少人。
平心而论,许昔流对此蛮开心的。
这说明主角攻没那么颓废,有在支棱起来。而对方越支棱,自己离退休躺平的生活就越近,当对方状态良好扫平反派天凉王破抱得美人归的时候,也就是自己捞完钱辞职养老的时候。
这很棒。
抱着这种心情,一整天许昔流的心情都相当愉悦,笑眯眯的,对着秦罹那张阴沉脸的耐心也多了不少。
连盯着对方服药的时候,都笑的特别温柔。
直到他在临走前,听到了山庄许多有关自己的传言。
什么许医生不喜欢打扫卫生的那个谁,所以秦先生把他换掉了;
什么花园里的某某某,干活的时候惹到了许医生,秦先生为了安抚许医生替许医生出气,直接把那个园丁开除了;
还有什么,许医生建议先生周围清静,说别墅里佣人太多了,先生听许医生的话,所以就让他们全都离开了。
传的一个比一个有鼻子有眼。
传言的主人公:??
许昔流听得眉头紧皱,脚步顿住。
不是,这都什么离奇的东西?
他的话这么牛逼,也没见秦罹按他说的乖乖吃药啊。
合着这狗比逮着他一个人的羊毛薅是吧?
别墅的书房里,男人站在窗前静静眺望山景。
山间景色清丽宜人,鸟雀叽喳,绿海松涛。别墅坐落在半山腰上,从这个角度,透过层层叠叠的绿意山峦,刚好能望见山下城市的繁华。
车流像是一排排成群结队的蚂蚁,而中心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也宛若一个个被精心放置的积木。玻璃幕墙反射着白光,哪怕距离隔了这么远,也依旧会冷不丁地被那繁华闪到眼。
秦罹的眼神定定地盯着那群发光建筑物中最高的一个。
日光正好,阳光在男人高大的身躯上滚上一层金边,可他身处其中,周身竟像是隔绝了这道暖意似的阴寒森冷,黑眸深处阴鸷翻涌。
半晌,秦罹拉了窗帘,又回到椅子上坐着,揉了揉眉心。
别墅里静悄悄的,比起之前佣人的来来往往,如今新来的这些人极有分寸,轻易不会靠近男人的居处。外面安安静静,脚步声都没一个,就更加显得这栋建筑空寂,死气沉沉。
只是,比起以往的吵闹,还是如今的沉静更合秦罹心意。
至少,他能在其中得到安全感。
不被窥伺的可笑的安全感。
秦罹唇角边勾起一个讽刺阴凉的笑。
花了一段时间,彻底把他精神恍惚期间这座小山庄里被安插进来的眼线清除,换上自己的人,秦罹还是很满意的。
他虽然落魄,但还没有到连在家里也要忍气吞声瞻前顾后的程度。
他的叔父,手还是伸的太长了。
这么贪婪,想好之后的下场了吗?
秦罹阴恻恻的想着,构思着这里的消息传回老宅之后那边人的反应。
自从他被丢到这,老宅那边就彻底被他叔父把控,老爷子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轻易就被蒙蔽。而他这个原先光鲜亮丽的继承人,自从发病后也像是立马蒙上灰败打上无用的标签一样,被丢弃的彻底。
起初,他在他的叔父眼里还很有威胁,对方经常通过山庄里的眼线来监控他的情况,后来大概是看他状态不好一直是浑浑噩噩的样子,放松了一部分警惕,这段时间,对方都没怎么过问他了。
隔段时间才通过眼线问一问,得到他掀不起风浪的回答后又满意的放置,觉得他威胁逐渐减少,一心扑在秦氏上,妄图取代他这个继承人的位置吞下秦氏这个庞然大物。
这些秦罹还都是通过给他下药的那个管事嘴里知道的。
对方吐露了全部被他叔父买通的所作所为,后面的,则是秦罹通过自己在秦氏里的人了解到的。
对方真的很想弄死他啊。
秦罹冷笑,很期待这个消息传回老宅后对方惊慌失措的样子。
不过估计是看不到了。秦罹屈起指节敲着桌子,清脆的声音回荡,略显阴森。他清人的动静不大,又寻了合适的由头,一切迅捷又悄无声息,等他叔父真正知道可能都要很久之后了,但是他不介意用另一种方法让对方知道。
他蛰伏的已经够久了,该让一些人尝尝其中滋味了。
秦罹想着,眸底阴寒一片,闪着噬人的冷光。
倏地,刺耳的闹铃声响起,聒噪吵闹的声音像是要捅破屋顶一样,“铃铃铃——”地连成一片。
秦罹的思绪转瞬间被打断。
他盯着桌案角落里一只傻里傻气二哈狗头形状的闹钟看了半晌,面无表情的伸手拿过来将其砸到一边。
被砸到地上的闹钟坚强的很,仍旧“铃铃”个不停。
歪在地上的狗头,那对精神豆豆眼看向秦罹这边,无端令人火冒三丈。
在扰人的闹钟声里,秦罹狠狠一闭眼,最终还是不得不屈尊降贵的亲自走过去,狠狠的关掉。
世界霎时清静了。
书房门被敲了几下,管家钟叔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先生,该吃药了。”
秦罹磨了磨牙,脸色非常臭,忍了又忍,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嗤音。门外的钟叔犹如顺风耳一般愣是听见了,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药瓶,还有一杯温水。
“先生。”
他将东西递给秦罹。
秦罹睨了一眼,不情不愿臭着脸接过。
钟叔安静立在一旁,目光触及桌子上歪歪扭扭可怜巴巴丢着的闹钟时,笑了笑,伸手把它摆正,于是二哈的狗头又端端正正的立着了,豆豆眼瞪的老大,满脸的傻气和自带的挑衅。
秦罹看见了,一哽。
脸上更加郁气沉沉。
钟叔好脾气的道:“许医生这个办法还挺不错,能提醒先生,什么时候该吃药了。”
秦罹闻言十分不客气地冷哼了一声。
“是么,我不觉得。”
他眼神瞥过闹钟,又不耐烦的收回来。
这个极度吵人且丑陋的狗头是他那个闲的蛋疼的私人医生某天里拿过来的。大概是他利用对方清人的事被对方看穿了吧,所以那只伪装的极好本性却狡诈的狐狸不甘心让他白白占便宜,虽然嘴上不说,行动上却想着法的报复回来。
不知道从哪搞来这个闹钟,长的奇丑,还特别聒噪,一旦响起来声音能从三楼穿透到一楼,问题是怎么砸都没事,质量好的简直诡异。
刚开始感受到这份聒噪的秦罹头一回有了想联系这个闹钟的制造商,问问到底是什么材料的冲动。
他面无表情的把药拢在手心,打算一口气闷掉。
然而还没吃,就被钟叔阻止了。
钟叔和蔼地笑,将他手边上的水杯又推过去点,解释,“许医生说,让您一颗一颗,和着水一起吃,这样不容易被噎着。”
秦罹闻言,不着痕迹地一僵,那张俊脸上表情更臭,盯着钟叔,阴森森咬牙切齿道:
“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他的话了。”
钟叔算是看着秦罹长大,比谁都更期望秦罹能好。他也知道男人这个脾气都是被磋磨出来的,并不生气,见状笑眯眯:“许医生也是为了先生好啊,先生按医生的话定时吃药,调理身体,才会好起来啊。”
秦罹脑门疼,闭了闭眼。
为了不被念叨的更多,他还是不做挣扎,按照要求吃了。
中途还因为不耐烦捏碎了两粒药片,又被钟叔换了新的。
看着男人灌完一杯水,钟叔满意的离去了,把书房门好好带上,不打扰秦罹。
于是屋内又只剩下秦罹,在安静的环境中,一张脸上神情明明灭灭的。
他这个私人医生,是不是有点太多管闲事了?
秦罹想。
他把整个山庄的人都清理了一遍,却漏掉了这个自他发病起就跟着的私人医生。
对方不知不觉间,插手了他的饮食,以及吃药习惯。
现在,在钟叔那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有了很好的风评。
他想做什么呢?
思及此,秦罹危险的眯了眯眼。
片刻,他打了个电话,吩咐过去:
“查查许昔流的背景,等会儿发给我。”
秦罹眼眸一暗,接收后便仔细看起来。
许昔流,男,25岁,生父生母未知,孤儿,自小在福利院长大,成绩优异,xx年毕业于某医科大,后创办私人工作室......
一张纸上信息写的很全,看着有很多,可逐一阅读之后,便会发现对方的信息综合起来还是蛮少的。简单来说,就是背景特别简单,没有复杂的家世,没有复杂的亲属关系,甚至成年后连人际关系都很少,一眼望去,犹如一条单独且没有分叉的线,看的相当清晰明白。
秦罹却是眉头微皱起来。
这么简单?
完全不符合他的预想。
许昔流这个人是在他被丢到山庄之后才跟着他的。
自他来到山庄后,在老宅那边的关系几乎全数断掉,唯一跟他一起过来的便是自始至终忠心耿耿的钟叔,来到山庄后担任管家,每天又要操心浑浑噩噩的秦罹,又要操心偌大的山庄,实在分身乏术,避免不了的看着山庄内眼线横行。
而那个时期出现在他身边的,除了钟叔之外,大多数都是各方的眼线,有一个算一个,秦罹一个都不信任。
即便青年的资料很清晰透明,秦罹也无法放下警惕。
他的这位私人医生表露在外面的一直是一个温柔好脾气的形象,谈吐有礼,温雅得体。没几天的工夫就能让跟在他身边多年、趟遍泥沼的钟叔也放下警惕。
这样的性格又怎么会连朋友也没几个?
秦罹嗤笑了一声,把青年的资料扔到一边。
一眨眼,又是一周过去。
又到了许昔流该前往山庄,为男人例行检查的日子了。
几次过后,许昔流已经很能适应山庄的新变化,比起他刚穿书那晚山庄里沉闷若坟墓的气氛,如今的山庄,虽然还是安静,但那份井然有序几乎可以用欣欣向荣来形容。
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当然更令人心情愉悦。
许昔流噙着温雅的笑意,拎着药箱进了门。
进了别墅后,他没着急往秦罹那边过去,先停了停,听钟叔说了说这周男人的服药情况后,才点点头满意进了男人常待着的书房。
总算是对得起他的苦心孤诣,这两周下来,男人已经能做到按时服药了。
说起来,许昔流真的为主角攻这叛逆的性格操碎了心。
他在别墅的时候,盯着男人,对方尚且能把药不情不愿的吃下去,还能顺便盯一盯纠正一下对方狂放的常人难以理解的闷药行为。可等他一走,见不着面了,男人那种叛逆简直表现的淋漓尽致,比起管家更像是长辈的钟叔都管不了他。
查岗屡屡失败,还要面对男人嘲讽的许昔流一拍脑袋,想出了个毒招。
他怒逛拼夕夕,遍寻各大主播的带货直播间,让他还真找到了一款闹钟,主打一个质量好效果吵,怎么摔都摔不坏,又亲自定好每个吃药时间,最后笑眯眯的送给了男人。
刚开始秦罹当然不会要,然而许昔流态度极为坚决,甚至在下一次过来看见那只二哈狗头凄凄惨惨的碎片零件、和男人唇边嘲讽却又得意洋洋的笑时,从容不迫地又从包里掏出来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于是轮到他笑眯眯的看向男人。
哈哈,没想到吧,我是批发!
摔了几次还能看见傻里傻气的二哈狗头出现在自己办公桌上的秦罹脸色臭的要死,可到最后还是勉强容忍了这个丑闹钟,并勉为其难的配合吃药。
因为那个闹钟吵起来的劲,连许昔流自己都受不了。
想到这,许昔流金丝镜片后的眼睛微眯,心情很好的敲了秦罹的书房门进去。
书房里,听见许昔流进来动静的秦罹靠在椅子上,长腿支着,眼神凉凉,一开口就是能把人气死的劲:“我还没让你进来。”
许昔流知道男人因为那个闹钟,看他愈发鼻子不是眼,好脾气的不予计较,仍旧笑眯眯,礼貌满级:“是吗,那还真是不好意思。”
然而他自顾自坐下的劲却不像是感到抱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