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动作停滞。
他转头,疑惑地眨眨眼睛:“很不一样吗?”
在他看来,除了开书店、有了朋友、亲人与央酒以外,自己并没有很大变化。
王铃点头肯定。
“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很不一样啊。”
穿着玫红小衫的中年女人思索片刻,琢磨出一种形容:“就像外面的天,刚来时呀雾蒙蒙一片不见太阳,现在阳光明媚。”
她与宋疏对视一眼,都忽的笑出声。
青年弯眸,低头继续翻炒锅里的菜。
王铃不知怎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去年初冬的一些情形来。
高高瘦瘦的青年拖着行李箱,行走在小镇的主干道上,是不是还要低头看几眼手机,显然对这里很不熟悉。
那天,王铃去地里看刚出苗的冬小麦,回家路上便看见这道背影。
家里老三总嘟囔着小叔,几乎不来外人的小镇突然出现一位独身青年,她不由得心生几分怀疑。
可长大后的宋疏她着实没见过几次,没敢直接上前认。
想了想,王铃刻意放缓脚步。
悄悄跟在后面,看他到底朝哪里走。
事情果然如她所料,青年走走停停,最终来到对面的太奶奶家门口。
她心中激动,快步跑回家。
“老三,老三!”
“小松鼠,好像是小松鼠回来了!”
在家做活的宋老三抬头,严肃纠正了她不礼貌的称呼,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小叔回家了?”
“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进家门了。”王铃竖起手指,低声肯定,“我觉得八九不离十。”
“肯定是了,肯定是。”
男人捏着拳头在院子里来回走。
宋老三是个闷葫芦。
即使嘴角开心地扬上天,还是不敢自己过去,催促自家媳妇儿去看看。
“听说小叔腼腆,你多说话。”
“那房子荒了十年,你问问他要不要来家里住。”
“现在年轻人最注意距离感,你注意点嗓门分寸,不要吓到他。”
王铃朝外走。
宋老三在里面不放心地嘱咐好多句。
见到宋疏以后,王铃第一想法是小伙长得真好,第二想法是,孩子确实腼腆。
跟她说话时,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想缩回家里的不自在。那双玻璃珠子似的眼睛里,装满大雾天骑行般的忧郁。
她总是很担忧。
还好,现在一点也不用担心了。
他们小叔啊,是一个常带笑容、温柔明朗的帅气男人了!不再孤单恐惧,周围全是爱意。
“炒好了,你来尝尝?”
青年端来一盘菜,鸡蛋与青绿的槐花间夹杂许多深棕色。王铃微笑着夹一筷子,信任地塞进嘴巴里。
她呛了一口。
“咳,好吃!”
望着她略微颤抖的嘴角,宋疏拍拍她的肩:“别太勉强。”
王铃摇头,咕嘟咽下去。
“咸淡适中,味道真的很好很棒!”看出青年眼中的犹豫与试探,她立刻起身,顺手把碟子接到手中放置一边。
宋疏举着筷子刚想去尝,立刻被人拉到灶台边。
王铃用手指比了一条缝:“就是还欠缺一点火候的把握,来,咱们再炒一遍。”
“熟能生巧。”
火焰随着咔哒咔哒声熄灭,铲与锅底碰撞,灿黄与浅绿相见的菜落入白釉碟中央,热气往上飘。
宋疏观察了一下,低头闻了闻。
“嗯。”
熟能生巧。
应该是能吃的水平。
“好香,一定十分特别超级好吃。”
不知何时,妖从门里冒出脑袋,一双乌瞳亮闪闪。本来是盯着碗碟,逐渐不老实瞥向围裙束起的窄腰。
他悄悄捏了捏指节。
宋疏回头,故意凉凉问:“大艺术家创作好男朋友都没有资格窥探的神迹了?”
央酒点脑袋。
“现在男朋友可以前来瞻仰神迹了。”
所谓神迹,就是一幅画。
铅笔勾勒歪歪扭扭的线条,甚至不知道哪里来的颜料,左一块红,右一块蓝,抹得乱七八糟。
宋疏举着妖小心翼翼献上的画,试图欣赏。
十分钟以后,他放弃了。
妖用下巴抵着男朋友的肩膀,乌瞳眨呀眨,期待地盯着他的脸:“怎么样?”
宋疏抿唇,琢磨了一下评价:“和姜芝小朋友不相上下,很了不起了。”
毕竟脑子还比不上人家。
前半句听着不怎么样,后半句又好像在夸他。央酒琢磨半天,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象征性生个气。
生气可以再骗宋疏亲一口。
这个划算!
在他压好眉头,准备就绪的时候,一只热乎乎、香喷喷的饼塞到他张开的嘴巴里。嚼着饼,妖点点脑袋。
“好吃,不愧是我。”
妖啊呜啊呜地啃,顺便趁宋疏去盛汤的功夫,偷偷去冰箱摸来一瓶冰镇啤酒,用牙敲开瓶盖,昂起脑袋咕嘟咕嘟——啊!
一瓶下去,早把佯装生气骗吻的事丢到了脑勺后。
厨房里,宋疏盛好槐花汤一回头,就看见一只空酒瓶。漂亮的琥珀眸一转,倒影里的白发脑袋上下一颤,打了个酒嗝。
“嗝——”
宋疏:“……”
听到身后有像是回来的动静,央酒立刻把手里的酒瓶变消失,绿芒一荡,空气中的酒味全部消除。
宋疏嘴角拉下来。
青年沉默走到餐桌前,将大号汤碗直接放到自己面前。
妖伸手要去盛,半路被打掉。
央酒无辜抬眸:“这是对男朋友的态度吗?”
宋疏为自己盛汤,悠悠道:“这是对不让男朋友看神迹创作过程、偷偷喝酒的大艺术家的态度。”
央酒震惊,对着自己嗅闻。
不可能,他的妖术如此完美,别说小狗鼻子,就算是思慕那狐狸精的鼻子也不可能发现!
望着他抬起的迷茫神情,宋疏微微一笑,抬起汤匙喝了口汤。
果然,聪明不了一点儿。
◎你们人类拜神一向随机应变。◎
近期, 松鼠书屋客流量有了些喜人的变化——县城与附近村镇的人们逐渐在增加。
起初的改变集中在青城镇逢集市。这个时候,大部分游客会选择去镇上感受小镇风情,而附近的人反而因为好奇走进书店。
与宋疏聊天过程中, 年纪相长的人总容易提起从前属于书的盛世。
在网络还未发展的年代,义务教育蒸蒸日上, 扫盲行动很是成功。若说文艺团是属于集体娱乐活动的主流, 那么书便是最受追捧的私人娱乐。
武侠、言情、科幻,总有一个故事曾经出现在少男少女的梦中,各式各样的情诗更活跃在告白的青涩笔尖。
但也只是如此了。
那一代的年轻人逐渐长大,褪去青涩,开始挑起家庭的重担。现在人至中年, 过去想方设法追捧的书,早就被埋没于汗水与愁云中, 只特属于青春回忆。
看见宋疏的书店,他们忽然心生感慨。
现在与从前不一样了。
网络与手机的出现,已经让纸质书不再主流。
“书阿, 快死掉了。”
就像逐渐老去的他们。
书店中留下的游客听的一愣一愣,甚至要忍不住点头附和。这时,柜台里的宋疏便会捧着脸颊,笑眯眯道:“我倒是有些不同的见解。”
感慨的人一愣:“什么见解?”
青年弯眸, 侃侃而谈起自己的见解。
“纸质书只是文字的一种承载形式。从口口相传, 到竹简纸张,再到现在的电子形式, 顺应着时代的发展更换着主流媒介, 随之也会带来新的文学形式。书没有死, 只是纸这一媒介在逐渐没落, 不过即使是将书的定义放在狭义的纸质书上, 我依然秉持着一种乐观态度。”
“的确,中间有淘汰过类似龟甲、布匹、竹简等不再经济方便的媒介,但古老的口口相传形式如今不是依然如火如荼吗?甚至因为网络更受人追捧。”
宋疏垂眸,指尖拂过手旁的蓝色书封,弯起的眼眸里跳跃着炙热的阳光:“由虚转实也好,实再转虚也罢,无论如何发展,实体就是它独一无二的特点,无可替代。”
除非人类在虚拟中延伸出实感,它才可能被封进冷淡而遥远的博物馆吧。
话说的多了,书店里鸦雀无声。
连总是插科打诨、厚颜无耻的直播间也出现片刻停滞。
有位客人小心举手,将小宋老板将爱抚书页的状态拉出来:“那个,咱们聊的是不是有点深刻了点?”
宋疏回神,目露歉意:“啊,抱歉。”
「不抱歉!谁说要抱歉!」
「呜呜呜,妈妈,他说话的时候好像会发光。」
「只要还有人这样爱着它,大约就不会轻易消失的吧。就在现在的很多非遗传承,会有人愿意为它努力。」
这段录屏后续引发了纸媒从业者的积极转载,再次迎来粉丝量暴涨的同时,宋疏也接到了很多合作邀请与传媒公司的橄榄枝。
他一如往常地全部拒绝。
除以上的事情,五一假期松鼠书屋还发生了另一件事。
上面说过书店客流中附近居民的占比增加,但这些人大多是各个年龄段的成年人,很偶尔才会有未成年的学生。
宋疏对此反思过。
他本以为孩子们因学业太重没有时间与精力,同时习惯电子书与网购,占比才如此惨淡。直到因终于等到假期的粉丝在弹幕游行反对假期关门,宋疏妥协地在假期加班,店里突然聚集了很多当地大大小小的未成年小朋友,组团抱怨。
“放学和周末都不开门,根本没法过来。小宋老板,你觉得这样做生意合理吗,”
直播间里的上班族们深有同感,含泪点头附和。
宋疏的视线在直播屏幕与孩子们谴责的小脸上来回转动,终于陷入沉思。
好像是不太合理。
但七天无休地开店,必然不可能!
经过慎重思考,宋疏参考了图书馆的开放时间,将休息时间改至周一周二,又将很少人来的时段缩短,添至傍晚。
目前的营业时间(春夏季)改为:
上午:9:30—12:00
下午:15:00—19:30
虽然每日整体的工作时长被悄悄缩短,但有效时间变长啦,大家也就不与这懒惰的书店老板计较。
总之,五一假期终于在忙碌中结束。
节后书店的人气迎来了慵懒期,偶尔才会有三三两两的客人进门。宋疏躺在躺椅上,闭眸迎着下午妩媚的阳光,安享难得的悠闲时光。
人就是这样得寸进尺,门可罗雀时期盼别人的到来,一旦门庭若市又祈祷少一点,想要休息。
难伺候的人类愿望。
天天听这些,老太爷肯定是个白头翁,愁的。
但人类可不在乎这些。
嗨呀,今天的阳光真好啊!暖洋洋的。
正享受着,突然两份重量一左一右压下来,青年撩起眼睛,家里的猫和狗正蹬着腿一左一右在他怀里趴好。
他轻笑一声,闭眸躺好,两只手分别搓了搓它们的脑袋瓜。
五分钟以后。
宋疏抬手呼救:“央酒!”
重,很重,特别重!
要知道,几个月的时间不足以让人生出巨大的变化,但猫和狗会像气球一样被吹起来,膨胀成球。
两片肺叶左一猫右一狗,差点闷得一口气上不来。好在某妖随呼随到,一把握住他的手,乌瞳凶狠地瞪向两只动物。
“嘤——”
小乌与小白委屈巴巴跳下地。
宋疏拍拍胸脯顺了几口气,看向地上一不小心膨胀过头的黑白双球,忍不住发问:“客人是不是经常背着我偷偷给它们喂吃的?”
“不行,该减肥了。”
小白比较笨,感受不到接下来生活质量的骤变。察觉面前恐怖的大妖精没再显露恶意,确定狗身安全,它扒拉着宋季送的豪华饭盆又自顾自玩起来。
乌云盖雪湛蓝色的眼眸撇了眼狗,鼻子嗤一声,踩着猫步优雅得来到宋疏身边,用脑袋亲呢地蹭蹭他的裤脚撒娇。
“喵呜喵呜——”
可惜,人类比猫咪的心还冷漠。
“没得商量,太胖了会生病的。”
猫甩甩尾巴,郁闷地躲进墙根里,没一会儿偷偷往背后望。
宋疏回头望见,失笑道:“它真的不是妖吗?”
风飞跃乌色短发,扬起几捋。
央酒手痒,伸去帮男朋友压下发丝,坚定摇头:“不是。”
“不是吗?跟你越来越像,我还以为被熏陶入味儿了呢。”
两千年大妖本尊皱脸。
一只蠢猫,连臭狐狸都不如,怎么可能像如此完美的槐树?
简直不可理喻。
央酒立即弯下腰,扒拉着青年的眼睛认真检查,口中嘀咕:“坏了吗?这东西换起来有点麻烦……”
宋疏:“……”
现场无语的还有另一个人。
更贴切的形容是,一只单身狗。
李听白躲在茶棚底下,避开会激发面部黑色素的阳光。她翻着自己记得满满当当的小本本,再去看院子里甜甜蜜蜜的两人,忍不住叹一口气。
五一假期人流量如此巨大,渴望甜甜恋爱的她仍然一无所获。多日跟随老师学习,女人不得不承认一点,恋爱脑也是需要天赋的。
可以强如央酒。
也可以弱如她自己。
如果恋爱脑有血统,央酒就是纯血贵族,她就是贫民窟出身。师徒二人深刻诠释着恋爱脑世界的参差。
“唉!”
她再次叹气。
晒够了午间的暖阳,宋疏进茶棚喝水,瞧见女人愁眉苦脸,出声安慰:“爱情讲究缘分,慢慢来,不要太焦虑。说不定不经意间缘分突然出现了呢?”
李听白闻言顿了顿,好奇反问:“你们的缘分等了多久?”
宋疏举着茶杯回想。
他与央酒的缘分,似乎不太好算,毕竟刚一出生,央酒便单方面认识了自己。但若说真正意义的相识,却是在他辞职回家突然可以看见鬼怪才开始的。
这样算的话,加起来又只有半年多。
“九百九十九年。”
央酒低沉的嗓音自头顶传来,宋疏昂首,望见男人分明的下颌线与格外认真的眉眼。
对啊,其实自老道士提出赌注起,他们的缘分便开始了。于妖来说,历经整整九百九十九年。
宋疏轻笑,敛眸低头饮下茶水。
几天来见多了这两位打情骂俏,李听白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权当没听见,继续自己的孤独忧郁。
忽然,她灵光一闪。
“宋宋!”
宋疏从雪白的茶杯沿抬眸:“嗯?”
“我知道关键所在了!”
面对两位递来的询问眼神,李听白两手在胸前一拍,表情豁然开朗:“你看看你们这两张脸,能吸引到什么人?还不都是些女粉和祁蘅那样心怀不轨的臭男人。”
要么性取向对不上,要么都是漂亮妹妹,这让一个直女如何成功?
宋疏听着这样的说法,又持有不同的见解了。
“这样说,我这里肯定很难出情侣,可你不就是因为别人说这里比月老庙还灵,才选择过来的吗?”
“我没确认这些人拜的是月老,还是兔儿神啊!”
“……”
这话听着有理,但宋疏不认为如此。
书店又不是gay吧,凑情侣还分性取向,更何况前些日子他就见证过一对青梅竹马在一起了,怎么可能呢?
对面,李听白已经拿起手机刷刷地开始浏览起来,一双大眼睛越来越亮。片刻后,女人一拍大腿。
“看!果然如此!”
宋疏被茶呛到,央酒弯腰帮他拍背。
“慢点,别着急。”妖想了想,摸摸男朋友的脑袋安慰,“大不了她也去拜兔儿神不就行了?你们人类拜神一向随机应变。”
宋疏捂着嘴巴还在咳嗽,被他这话又逗得想笑,忍得呼吸不畅,肚子都抽痛起来。
这时,咳得发红的琥珀色眼眸随意一转,发现对面的某位太尊师重道,竟当真搓着下巴认真思索。
好像……不是不可以?
顺眼的男人不好找,但这书店里,被这俩人的脸钓来的漂亮妹妹多的是呀!
到时岂不是如狼入羊群、黄鼠狼进鸡窝?
发现李听白眼睛越来越亮,终于能说话的宋疏咽下一口气,在她面前竖起手掌,哑声提醒:“姐姐,您住脑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08 23:43:09~2023-11-13 01:1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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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哭了吗?”◎
“恋爱结婚对自己和身边人都是很重要的事情, 不能随口乱来,对谁都太不负责任了。”
望着严肃的青年,李听白失笑。
“哎呀对不起, 别气别气,逗你玩儿呢, 我真有本事把自己掰弯还用等现在?不是我吹, 姐从小就有美女吸引症,随时可以实现左拥右抱、后宫三千!”
她比出三根手指晃晃,用力强调。
宋疏:“……”
依靠青年的一本正经,李听白捂嘴咯咯直笑,收获了短暂的快乐。
宋疏一脸无奈, 垂眸望了眼空掉的水杯,一只手伸来帮他倒满。他偏头望见殷勤的妖, 想到这是央酒实际意义的徒弟,叹一口气继续喝茶。
暖风穿堂而过,微微卷动树底阴影下的落叶与枯萎小花。槐树的花期为十至十五天, 枝头逐渐没了洁白的花串,浓郁的绿叶郁郁葱葱。
静了会儿的茶棚忽地响起一声哎呀。
李听白突然想到件事。
“小宋老板。”
她语气实在严肃,宋疏忍不住坐正了些,偏头询问:“又怎么了?”
“你的事业出大事了, 你知道吗?”
书店近日每天人哗哗地进、哗哗地出, 甚至可以有闲钱给帮忙搬书的央酒发工资。因为游客不断,江云县也人气兴旺, 最近青城镇与附近的居民都如火如荼地发展副业, 摆摊、手工、出租车, 足够补贴家用。
一切欣欣向荣, 不都是好好的吗?
宋疏摇头:“我不知道。”
李听白露出一猜你就是这样的表情, 在自己手机上刷刷点了好多下,屏幕一转,推到青年眼底。
屏幕的搜索框上横着四个字「宋疏平替」。
宋疏脑袋顶冒出一个大问号。
他知道某些大牌高价商品有平替这一说法,怎么人还能平替?
这荒唐又困惑的感觉驱使着他垂眸往下继续看,搜索栏底下第一个视频的标题就是——「你还在为宋宋太懒而寂寞吗?姐妹们不要怕,推荐几位平替主播,各种类型应有尽有!速来!」
宋疏指向自己:“我懒?”
李听白深沉点头,帮他点开视频。
黑幕中首先飘过一条高赞弹幕。
「看完一圈回来啦,嘿嘿,老婆们香香,但是宋宋不要怕,你永远是朕最心爱的皇后!香一个!」
这串滚动的弹幕底,首先出现了宋疏抬眸望向镜头微笑的脸。几秒后BGM转调,水波纹淡出淡入,画面上变成了场景构图相似的另一个人。
滤镜色调偏白,男生拥有一双大眼睛尖下巴,很秀气羞涩的模样,年纪二十左右的样子,背景是书香门庭。
接下来根据鼓点依次专场。
这位推荐者的确没骗人,各种风格应有尽有,甚至有点眼花缭乱。
宋疏心里还在感慨刚刚闪过的咖啡店氛围很好,比茶棚更适合泡着看书,眼睛忽然被蒙住。他眨了眨眼睛,耳边凑来酸酸的嗓音。
“不许看。”
在央酒的逼视下,李听白默默把手机收回去,直到退出整个APP,宋疏这才得以恢复视线。
他仍然不太理解:“这有什么问题?”
李听白又准备拿出手机,被某妖再次眼神警告后,她默默收回,凑上前口头分析:“你傻呀,这是在拿你吸血蹭热度呢。前几天我已经研究过了,这些视频最初集中出现在几个营销账号上,播放量高,弹幕和评论都有同一批人带节奏,最重要的是里面的人很多拥有严重的模仿痕迹。”
说着说着,她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早忘记了央酒凶恶的眼神,拿出手机扒拉那视频底下的一栋评中评:“刚开始还好,几天过去,现在已经有人聚众黑你了。”
宋疏偏头望着屏幕里的某行。
「只有我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虚伪吗?」
「你不是一个人。」
「就是虚伪,整天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卖人设,背地里还不是接广、麦麸、泥塑一条龙。」
「一个大男人叫什么小松鼠,恶心,视频里的大饼那样的才是真帅哥好吧,宋疏粉丝吃点好的吧。」
望着青年扬起的唇角逐渐绷紧,李听白突然意识到把恶评直接推正主面前很不妥,忙按下锁屏键。
评论区瞬间变成一张月老符。
宋疏敛眸顿了下,坦然地抬头微笑,温和的嗓音同以往没什么不同:“没关系,没有一个人可以赢的所有人的喜欢,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没关系。”他又说了一句。
李听白松了口气,顶着央酒的压力,拍拍青年的肩:“我觉得你还是要小心一点。”
“谢谢。”
央酒皱眉,不耐地拍开她的手道:“你该滚了。”
李听白临时有事,需要离开三天,今天来这里主要目的是辞别。
站在漆红铁门外,女人长吐一口气,期待地望向对面的白发男人:“师父,徒儿要远行了,您有什么嘱咐的吗!”
央酒负手而立,于晚春风中长发翻飞。他眯起乌瞳,薄唇轻启,再赠她一字箴言。
“滚。”
李听白叹气,转向旁边忍笑的青年语重心长:“管管吧,太没礼貌了。”
砰——,铁门被甩上。
铁门外闷闷穿进一声再见,宋疏回应一路顺风,随后脚步声渐远。青年瞥向抵住门不给开的妖,嫌弃道:“没礼貌。”
“我真是太爱你了。”
央酒神情夸张地模仿泡面超人的口头禅,实在搞笑,宋疏抿唇忍耐,眼睛里还是泄露出亮晶晶的笑意。
妖得意上前:“怎么样,现在很有礼貌了吧?”
“贫嘴。”
“我对你多有礼貌?”
“做人不能只对一个人有礼貌。”
央酒骄傲的昂起下巴,搬出经典的身份认同:“我是树。”
宋疏无奈望了他一眼:“树妖也要有素质,怎么能对人家说滚,还直接关门?”
被骂了,央酒脸色变臭。
“因为她讨妖嫌。”
他按住宋疏的肩膀,把人朝小楼里推,嘴里嘚吧嘚嘚吧嘚,诉说近期积攒的怨言:“前几天人那么多,你工作的时候没空理我就算了,休息的时候都累的不想说话,只想睡觉,无论是亲我的次数还是时长都肉眼可见的缩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