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客/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 by俺大爷

作者:俺大爷  录入:03-05

他靠着门喘息了很久。
在他看不见的诊室内,一片漆黑的灵堂上,一个牌位闪烁了两下金光。给先祖祭祀的香终于灭了,余烟消散,好似一缕仙气离开了灸我崖。
第五君没有打伞,仰头看着头顶广袤无垠的黑暗天空,他在灸我崖的这些日子,没有踏出去过一步。
冰凉的无根水把他脸上的易容冲刷得干干净净,好像是在给他赤条条的尸体敛容,祭品正在受洗。
第五君走进雨水汇成的水流中。灸我崖地势较高,街道上的水却已经到了脚背。
邪阵已起,生灵涂炭。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折毁的树木、破损的房屋,闪电像是蜘蛛的触角,随机而飞速地移动,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劈在哪里。
雨太大了,什么都看不清,三丈以外就难以辨别是人是畜,只要是静止的都不知是死是活。
第五君凭着记忆往未名山上走去。蓬莱岛的尽东就是这座不算高的未名山,他的身体反应已经告诉了他,邪阵中心就在那里。
往山上走着,隐约有嘈杂的人声顺风飘到了第五君的耳朵里。好像有百姓遇险。
他扶着树艰难喘息,拿手挡在眼前,意外地看见了几个玄陵弟子。
他们在灸我街的另一头正在从一处倒塌的房屋里往外救人。
第五君并不认识他们——在这样的雨里他根本看不清人脸、也看不清衣料——但闪电之下,那些人腰间的金属物事反射的金光实在是太过于熟悉。
雨水潲进了第五君的鼻腔,他不得不低下头来大口呼吸。喉咙收窄,大脑已经不转了。第五君没有去想玄陵门的人为什么在这里、又是什么时候来的,而是扯了一下嘴角,脑海里飘过一个念头:玄陵门总算做了一件好事,是救人,而不是害人。
第五君的手指死死抠进树皮,为了站直,每一节脊骨的活动都无比痛苦,他这辈子从没想过,只是爬到山顶而已,就能让他生不如死。
未名山并不是蓬莱岛东的景点,向来爬山的只有砍柴的樵夫,走的都是踩出来的土路。
暴雨之下,这条上山的小路无比泥泞,异常难走。纵使第五君已经很小心了,还是摔了数次,浑身都是泥,只有那一头银发仍无比刺眼。
乌云沉降在未名山,从山脚到山腰都被雨云裹住,云层里的闪电像是棉花里插着的银针。
往山顶走,就要穿过这片云,越往上越是无法呼吸。第五君的鼻子已经彻底失去了进气的功能,嘴巴一张开雨就往里灌,明明是走路却像是凫水。
第五君撑着树枝做的拐杖,一瘸一拐、跌跌撞撞站在尽东的山顶时,已经在晕厥的边缘。他狼狈至极,浑身淌着泥汤,本能地、机械地呼吸着。
他忽然笑着想,如果那些玄陵弟子看见他,说不定会以为他是个地葬魇,他就把白发弄到脸前开口说话吓死他们。
这么想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呼吸顺畅了一点,浑身血流的压力也减小了,头脑也清明了些。
第五君喘息了片刻,撑着树枝站在了最东的山石上。
这是整个蓬莱仙岛的最东端。
第五君低头向下看——
百年来未散的雾气消失了,再没有什么屏障能够遮挡人的视线,给人以被兜住的错觉,黑夜澄澈。
未名山东侧的悬崖下,只有一片黑暗。
斜风细雨吹在脸上,万丈深渊像是巨兽之口,第五君低头与它对视,那黑暗就渐渐翻起了波澜,肉眼可见的风起云涌像是镶着白边的海啸,酝酿准备着啸叫而起。
白色的云絮在悬崖下旋转聚集,中间留了黑色的空洞,像是一只眼睛。
邪气从那只眼睛里散发,有恶鬼要地狱里爬上来,从未名山登陆,征服整个蓬莱仙岛。
“邪神君,祝祚。”
第五君喃喃低语。盗以此四三次
好像听见有人叫他的名讳似的,那只用风云做成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再度睁开的那一瞬——
漆黑的瞳仁紧锁住第五君,然后眼角似乎微弯了片刻,紧接着就瞪圆了,向四面八方极速膨胀!
第五君一面被冲面而来的邪气掀得往后仰去,下一刻就感到极强的吸力捆住了他,要把他向深渊里拖。
第五君很平静。
他空白的心绪里浮起一段回忆。这块山石他曾经踩过,和司少康一起。
四年前,他被司少康带回灸我崖,过着安逸的日子。那时他虽然每日与司少康插科打诨,心心念念的却仍是齐释青。
也许是因为死到临头便会想起已死之人,第五君即兴决定慢慢把这段回忆想一想,潜意识里觉得司少康四年前好像给他留下了什么话。
横竖已经来到了阵眼边缘,不急在这一时。即将赴死,不如再最后思考一次。
那是一个晚上,听闻有个樵夫坠入雾海失踪了,第五君便和司少康来到了未名山。
第五君当时本意找一找那个樵夫,救不了活的,把尸首带回去对他的家人也算有个慰藉。司少康明知不可能找到那樵夫的尸体,仍然带他来了未名山。
当时的万丈悬崖还有大雾遮掩,打着灯笼都看不见。
司少康的脸在第五君的回忆里渐渐清晰起来。
他想起来司少康那时脸色苍白,好像看见了什么似的,变得异常凝重,然后对他说:“左不过事在人为。”
接着就把他向着雾海推了下去。
第五君手中的树枝掉在了地上。
四年前,他下坠不过一刹,就被浓雾挡住,弹回山上。
而如今,迷雾消散,他知道他坠落下去,就会跟那个樵夫一样,坠落到深渊尽头的下界地狱,尸骨无存。
“这片雾海,算是当年药王老儿保护人间免受邪神侵害的一个屏障。”
“谁知道邪神过于强大,将除了蓬莱仙岛的所在全部拖入下界,就在这片雾海底下。”
回忆里司少康的话音在他耳中重新响起,思念被声音波动的那一瞬间,第五君几乎想要落泪。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胳膊,上面起了细细的鸡皮,汗毛倒竖,可他心脏却是暖的,跳动得格外有力。
原来师父从那时起就看见了今天。
师父一直在试图救他。
事在人为。
不要去玄陵门。
回灸我崖。
不要立碑。
不要回来。
不要报仇。
司少康的每一句告诫,第五君曾经都听不懂。
人和神仙怎能一样,司命神君如何能不知晓他的命数,而他又如何能跳出有限的生命揣度无限的神谕。
一步错,步步错。他凭着自己的血气和任性,无知地应验了一句句有声或无声的谶语。
四年之后,还是来到了这块山石上,散了一身灵力修为,面对着无遮无掩的、让司少康为他脸色发白的悬崖边。
雨势减弱,夜风就变得轻柔。带来雷和闪的乌云已经在他脚下,天象已经不能再伤害他。
第五君站在山石上,如同遗世独立的破败仙人,浑身脏污不堪,只有一头白发还算得上干净。
他缓缓脱了沾满泥的外衣,穿着白色中衣。
湿透的衣物过于单薄,但第五君已经不觉得冷。到了这一刻,他只想干干净净地走。
第五君最后深吸一口气。
雨停了。
月光皎洁。
万籁俱寂。
银白月光静静流淌,白衣、白发如同绸缎。
清净到了极点。
深渊里的眼睛凝视着他,极尽蛊惑,一眨不眨。
突然,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穿过脚下乌云,好似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齐归——!!!”
第五君身形一顿。
“我真是魔怔了。”
他笑话了一下自己,带着淡淡的笑意,张开双臂拥抱透明的夜色。
心跳声从耳膜里消失。
那块石头空了。
白色身影坠落的那一刻,一道惊雷落在未名山山顶。
树木腾地点燃,形成一场滔天的山火。

第248章 谶语(九)
片刻前的倾盆暴雨里,灸我街的一端地面上突然浮现一个燃烧的法阵,紧接着一个人像是被火烧出来的鬼影,凭空出现在阵法中央!
烧焦的黄色符纸迅速化为飞灰,与水气一同消失。
阵法里的这个人眼睛赤红,嘴角淌血,他踉跄了下,失去平衡地向前倾身,单膝跪在水里。华贵的玄衣在瓢泼大雨里看不出任何形状,湿透的墨发贴在身上。
他吐了一口血,很快站起身,喘息着朝东边狂奔。
雨水进了眼眶,刺得眼睛流出泪来,但他不敢眨眼,生怕视野里路尽头的的那个小吊脚楼会趁他眨眼的时候倾倒。
一条灸我街,不过二三十个铺面那么长,他却疯狂地跑了很久。
跑到第十二个铺面的时候,他踩到了一个很深的水坑里,于是整个人摔倒在地。
他一刻不敢耽搁,带着浑身的狼狈爬了起来。心脏跳动的速度已经不正常,内脏已经破裂,在身体里出血。
齐释青仰着脸粗重地喘息,被雨水呛得剧烈咳嗽,恍惚间他好像瞥见了一丝月光,月亮正拨开层云,高高在上地露出一线生机。
月光照亮了山顶一隅。隔着层层水帘,他看见一个瘦削得近乎锋利的白色人形,白发飘飘,站在山顶。
也许是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偏向山行。
齐释青无暇多想,向着灸我崖的方向冲去,巨大的恐惧让他声音都撕碎了。
“齐归——!!!”
话音在雨中无端产生了回响。
一直嘈杂的背景人声都寂静了,灸我街静得吓人,连落雨的声音几乎都消失了。
齐释青死死盯住的只有那栋黑黢黢的吊脚楼,月亮此时正落在灸我崖的红布招顶端,而在他余光的最边缘,那个银发的身形顿住一瞬,然后张开双臂,从那个山头上坠落。
但齐释青顾不得别的,灸我崖近在咫尺。
他砰地撞开灸我崖大门,大喊:“齐归!!”
灸我崖的院落里空无一人,吊脚楼里也未点灯。
齐释青把门闩粗暴地砸了,拳头落下的时候没有丝毫顾忌,关节裂了一个口子,血立刻涌了出来。
他披着雨闯进灸我崖的诊室,里面黝黑一片。
踏水的脚步声在室内产生巨响,齐释青像只无头的苍蝇,动线混乱地在漆黑的诊室里撞了好几次才摸到上楼的楼梯,然后跌跌撞撞地往上跑。
“齐归!!”
齐释青意识不到他的声音有多么吓人,恐惧愤怒的吼叫如同进了邪灵的佛堂回声,让人不寒而栗。如若有人在灸我崖外,一定会以为这个仙门闹了鬼。
齐释青先闯进了第五君的卧房,里面空无一人。
然后他撞开另一扇紧闭的门,那是第五君徒弟的寝室。
门砰地打开的一瞬间,扑面而来的是极为浓重的安神香,让齐释青周身的神经都打了个抖。
他扑到榻边,却只看见熟睡的少年,没有第五君。
握紧的手在往下滴血,跟衣服滴下的雨水混在一起。
齐释青浑身战栗,嘴唇都在发抖。
床榻上的小男孩呼吸匀长,睡得香甜。
齐释青伸出冰凉的手,一把薅起刘大刚。
“起来!!”
被安神香控制的脑子一时半会儿清醒不了,即使大刚已经被拽着半坐了起来,仍然在睡着。
齐释青左手死死攥住刘大刚的胳膊,右手一道掌风劈开窗锁,窗户立时被风雨冲开!室内涌入新鲜空气,冲散了安神香。
刘大刚终于在齐释青的摇晃和叫喊里醒了过来,迷蒙的眼睛清醒的那一瞬立刻瞪圆了,他愣了一刹,紧接着挣开了齐释青的手,迅速跳下床——
“我师父呢?!”
“你师父呢?!”
——两道吼声同时响起。
刘大刚突然怔住,眼睛里盛满惊恐。
他看都不看齐释青,冲出门去,大叫着:“师父——!!”
齐释青跟在他身后,只见刘大刚先看了一眼第五君的卧房,紧接着就往楼下跳,轻功落地。
齐释青却是从楼梯上走的,两级两级地跑,险些踩空。
大刚看着被齐释青闯入弄得一片狼藉的地面呆了半晌,然后环顾整个诊室,视线一顿,就拔腿跑向长案。
因为大门洞开,涌入的狂风把架子上的东西都吹移了位置,一切都杂乱无章,但只有长案上的镇纸还牢固而突兀地放着,底下像是压着什么东西。
大刚一把把镇纸拎起,看清下面那张宣纸的时候,心脏瞬间紧缩。
那上面是第五君的笔迹,跟曾经在灸我崖门口石板上的字体一模一样,洒脱而锋利——
「为师行侠仗义去了!」
一片黑暗里,刘大刚几乎能想出他师父写下这行字笑意盈盈的样子,甚至幻听到了他师父的嗓音。
他把这张纸举在胸前,瞪视着齐释青的眼睛卒然涌出泪水——
“我师父去哪儿了?!”
室内没有一盏灯,昏暗得要命。然而白色的宣纸还是将那力透纸背的墨字展现得一清二楚。
齐释青注视着这行字,浑身发冷,冷得厉害。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落了下来,刘大刚清清楚楚地看见齐释青黑得不正常的眸子,比起堕仙不遑多让。
大刚从长案下摸出一把匕首,藏在手心。
齐释青像是站着坐化了,整个人一动不动。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这张字,嘴唇紧闭,一语不发。
刘大刚又低头看了遍他师父给他留下的话,眼泪一颗颗砸下来,浑身哆嗦。
他把宣纸放下,用匕首指着齐释青。
“我师父呢?”
齐释青的瞳孔在游移颤抖,那柄匕首跟他只有咫尺的距离,刀锋闪着银色的寒光。
这寒冷的光芒在他眼前如墨水般洇开,让他莫名想起山顶那个白发的人影。
他却仍然盯着那副墨字,一笔一画都烙印在了脑海里。
正在此刻,灸我崖外突然传来喧嚣的人声,好像整条街的人都出来了似的。
“起火了!!!”
“是山火!人不要过去!”
“别出去——”
“还下着这么大雨,山上的火肯定会自己灭的!本来未名山上就没人,这时候更没人会上山的!!”
齐释青陡然转身,冲了出去。
外面,电闪雷鸣像是停了,雨丝变细,风也不再呼啸,天象温柔得像是换了一位掌管的神仙。
他仰脸看向东方尽头的山顶,山火从那里熊熊燃起,整座山如同一个火炬,光芒直冲天际。
腰间的七星罗盘突然飞了起来。齐释青将它解下,只见它凭空起卦,绘出一张巨大的卦图。
看清卦象的那一霎,齐释青双膝一软。
他吐出了更多的血,四肢如同被砍断似的,让他无力站起。
下一瞬,一双手就攥住了他的衣领,把他的上半身提了起来,双腿仍然跪在水里。
刘大刚咬着牙,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怒吼道:“你看见什么了?!我师父在哪儿?!!你看见了什么,你说啊——!!”
齐释青脸上的表情是空白的。他没有看向刘大刚,而是遥遥注视着山火,瞳孔都映红了。
见齐释青怎么都不给他回应,刘大刚气急,双手灌注灵力,一拳打上齐释青的下颌。
可齐释青连躲都没有躲,直接被掀翻,重重摔在地上。
大刚吓了一跳。虽说他出手就是为了揍人,但齐释青是玄陵门的掌门,比他的修为高了不知道多少,根本不该如此轻易被他撂倒!
但此刻不是多想的时候,他再度冲向雨里的齐释青,又一拳补了上去。
不少因为山火而露出脑袋的百姓看到这幅景象,不禁惊呼。更多人凑到窗边,胆大的还走了出来,想要看这场热闹。
灸我崖是个行医的仙门,用来伤人的术法非常罕有,纵使刘大刚天纵奇才,他用灵力打架的身法和手段在玄陵门眼里其实是不够看的。
正当这带着灵力的拳头要再度落到齐释青身上的时候,突然一道金光闪过,大刚瞬间收手闪身。
“掌门!!”
几个黑衣弟子不知从何处冲了过来,他们把百姓推到一边,大喊:“都回去!不要出来!”
刘大刚看清他们腰间的金色罗盘的一刹那,脸色就变了。
他跳远了一步,见街上的人群在玄陵弟子的命令下慢慢散去。
灸我街重新变得寂静。
那几个玄陵弟子没有跟大刚继续动手,连忙把齐释青扶起,有一个气喘吁吁地说:“掌门不是还在蓬莱岛西,是怎么赶来的?!”
另一个跟着说:“我们是看见灸我崖这里突然出现了空中卦象,才知是掌门——”
这名弟子的话音未落,就听轰的一声,整个人喷着血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砸出来一个水坑。
齐释青摇晃着站起身,手还往下滴着血,转头阴恻恻地看着这些玄陵弟子。
“我不是让你们看好灸我崖么。”
见同门被掌门打飞,其余玄陵弟子均呆在当场。齐释青没有一丝怜悯,冷冰冰地扫了他们一眼,然后转向刘大刚。
大刚站在三丈远的位置,手里紧紧攥着匕首背在身后。
他看着齐释青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整个人像是被冻住。紧张,惊惧,愤怒,无措,他描述不清他此刻的感受,泪水却不住地往下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周遭的空气好冷,冷得他想哭。
但他不想在齐释青面前掉眼泪,他还没有找到师父,但他根本控制不住。
玄陵弟子在齐释青身后战战兢兢,没有人敢说话。
那个摔落在地的弟子爬了起来,指着空中悬浮、一直没有消退的卦象,结巴了。
“是邪阵……”
“利有攸往,利见大人,吉,无咎……”
“亢龙有悔,慎不害也。”
利于出行,利于见神。吉祥无错。飞龙在天,但生悔恨。顺应即无祸。
这些卦辞在脑海里如烟飘过,齐释青听着他弟子不解慌张的窃窃私语,瞳孔空空荡荡。
本该有上万人命却最终没有业障的邪阵。
由大凶转为大吉的邪阵。
在这一刻真相大白。
殉了邪阵的只有一个活祭,而这个祭品本不属六道轮回,是药王谷出来的神仙。
他在泪流满面的刘大刚面前站住,张口,却过了几息才发出声音,痛苦得像是吞了烧红的炭。
“你师父,他……”
齐释青眼前模糊了。
他余光里捕捉到的那个白色的身影,那抹银色的长发,从山顶上坠落的影子,在脑海的一角深深镌刻,然而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让画面变得清晰。
齐释青用尽所有的力气,不管如何措辞都害怕得无以复加。他问道:
“他还是黑发么。”
刘大刚的眼睛蓦地睁大了。
他喃喃道:“你怎么知道……你怎么会知道,没有人见过他白发的样子……”
他突然身子一颤,然后扑向齐释青,匕首对准他的胸口,嘶吼着问:“你看见他了!我师父在哪儿?!!”
听清这句话的瞬间,齐释青向后倒下,一口血喷了出来。
大刚被连带着站不稳,匕首直接捅进了齐释青的肩膀,距离心脏不过两寸。
他看见齐释青这个反应,恍然明白过来,爆发出一声痛哭,把匕首拔了出来,涕泗横流地大吼道:“你还我师父,你还我师父——!!!”
作者有话说:
本章的卦辞来自易经,但解读是在诸多译本的基础上加工出来的,不能当真哈。
另外谢谢给这篇加海星的朋友们!!我有注意到有朋友们给海星凑零凑整哈哈哈哈太可爱了!爱你们!
PS.本文是HE~~(害怕地强调一下)()
对小归来说最虐的部分已经过去了!

噗呲一声,匕首抽出,齐释青肩头出现了一个血洞,血液飞溅。
齐释青浑身冰冷地躺在地上,在脏污的雨水里一动不动。他梗着脖子,视线越过哭得快背过气去的大刚,落在着火的未名山上。
他们头顶的乌云渐渐变得稀薄,向着东方飘去,渐渐积聚在山顶。
山脚终于迎来了云收雨歇,造成洪涝的水灾偃旗息鼓,地上的流水哗哗向西淌去洼地湖泊,流速缓和许多,不再伤人性命。
时间的流逝变得毫无意义。在某个时刻,齐释青眼前出现了玄陵弟子的身影,他们面对他仍然十分畏惧,却还是想要将他扶起来。
他没有理会。
他一直注视着那座着火的山。山火终究没能蔓延。
雨云如同扣下的金刚罩,将未名山结结实实地笼罩起来,细密的雨尽数落在点燃的草木之上。
原本滔天的山火,火势越来越小,最终在蓬莱岛东所有人的见证下熄灭了。
空气里弥漫着劫后余生的烟火味。
尽管如此,山那边仍然有丝丝缕缕的邪神气息,好像就隐藏在悬崖之下,呈包抄之势蠢蠢欲动。
齐释青站了起来。
玄陵弟子们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只有刘大刚还站在原处,攥住匕首的手剧烈地颤抖。十三岁的少年彻底地束手无策,不知所措。
“走吧,上山。”
齐释青身上全是血,然而他跟感受不到一样,平淡地对刘大刚说了这句话,然后抬脚便走。
刘大刚怔怔地看着齐释青胸前的血洞,大脑一片空白。
齐释青稳稳地走在前面,留给大刚一个高大的背影,没有一点受伤的破绽。
只是脚印一个轻似一个,血没有止住,而暗红的血没入湿润的土壤,除了一点腥味,什么痕迹都留不下来。
刘大刚定了定神,跟上齐释青的脚步。
只要没有见到师父的尸体,就不能放弃。
他们身后跟着面容肃穆的玄陵弟子。
未名山并不高。跟玳崆山比起来,它只能算做一个小丘陵。
但蓬莱岛东地势平缓,未名山这个小山包已经是蓬莱岛东地势最高的地方了。
山火熄灭有很长的余韵,土里的一点余温就够野火复燃。
他们向山上走着,沿途就能发现零星闪着火星子的低矮灌木,齐释青视若无睹,大刚紧随其后,玄陵弟子则将其一一熄灭,以绝后患。
空气是湿润的,眼前好似蒙着浅浅一层白纱,是又起雾了。
越往上走,雾气越浓,等走到半山腰的时候,蓬莱岛东标志性的大雾就原原本本地弥漫开来,五日的大雨好像一场梦境,山火熄了,雾起了,一切如同从前。
这是齐释青第一次来到未名山。
他并不知道去山顶的路该怎么走,任凭罗盘带路。
原来这座山是这样的。雾气空蒙,荒凉清静,如果没有东尽头安静伺机的邪气,一切都该是干干净净的。
和邪咒过境寸草不生的玳崆山景象不同,未名山从熊熊山火之中存活下来了大批草木。尽管覆盖着烟灰,但只需要在雾气里将养一段时日,它们就会重新焕发生机。
推书 20234-03-05 :我在国王花园学猫》:[玄幻灵异] 《我在国王花园学猫叫》全集 作者:余几风【CP完结+番外】长佩2023-10-20完结收藏:956评论:249海星:6,612点击:53,902字数:29.67万人气:18.81万文案:如题,我突然成了前夫的小猫都说人三十岁左右会有大福大祸,人生巨变。卓霈宁还远未到三十岁,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