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奕欢道:“他说……你这辈子不能娶妻了。”
兰奕臻:“……”
兰奕欢小心翼翼地拽着他的衣袖问他:“为什么啊?”
就在不久之前,兰奕臻鬼迷心窍了对黄公公说出这句话,实际上是怀着一种绝望悲壮的心情。
他觉得既然自己这辈子注定了得不到自己的心中所爱,那么他宁愿孤独终老,永远以哥哥的身份守护在兰奕欢的身边。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瞬天堂一瞬地狱,事情转眼间就这样出现了转机。
虽然兰奕欢依然不知道他的心意,也依然在心中把他当成哥哥,一切离他所梦想的那样还是万里之遥,但不管怎么说,也是消除了其中最重要的一重阻碍。
——他总没有自己给自己设置障碍的理由!
更何况,“克妻”这两个字,也太难听,太不吉利了一些!
兰奕臻怎么也不想告诉兰奕欢他刚刚忽悠了黄公公什么,可是不解释的话,兰奕欢那双圆圆黑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他的心都要化了,根本拒绝不了。
兰奕臻平时聪明的脑子都被这忽悲忽喜,大起大落给糊住了:“这……这是有原因的。”
兰奕欢莫名其妙道:“我知道啊,那肯定有原因,我就说什么原因,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毕竟前世兰奕臻一直没成亲,这也是个问题,黄公公哭哭啼啼的样子,让他未免有些担忧。
兰奕臻顿了顿,说道:“不太好说,也是我随口戏言,你就当没这事,忘了吧。”
兰奕欢摸了摸自己的头:“那你的意思是……你还是能成亲的?”
兰奕臻犹豫了一下。
若跟他在一起的不是兰奕欢,他这辈子情之所钟,也不打算跟别人凑合。
可是不管兰奕欢是不是他的弟弟,他会喜欢男子吗?他会更想要一个孩子,有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吗?
这些都还不好说,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有没有成亲的机会,说不定到头来,这个借口还得搬出来用。
兰奕臻含含糊糊地说:“或许吧,到时候看情况。”
这话说的实在太令人怀疑了。
兰奕欢若有所思,眼睛在兰奕臻身上瞄了瞄,表情有些古怪。
难道是……二哥他……
毕竟,在上一世的时候,兰奕欢几次给兰奕臻赐婚都被他给推拒了,当时兰奕欢就对他的身体情况有过一些怀疑。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黄公公的伤心,二哥的支吾,也都有了解释。
兰奕欢怕兰奕臻挂心,连忙安慰他:“没事,没事,只要不放弃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兰奕欢的话让兰奕臻心绪翻涌。
这个傻孩子,自己面对着那么多的事情,倒反过来安慰上他了。
尊贵的皇子身份,不知道天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而混淆皇室血脉,又是杀身大祸,非同小可。
关于这些,兰奕欢完全可以什么都不说,继续将秘密隐藏下去,安安稳稳当他的皇子。
但他却选择了在确定所有的事情之后,第一时间告诉自己。说完之后,甚至都没叮嘱一句“不要说出去”,就又开始挂心上他的事了。
兰奕欢一定不知道,他将这个真相坦诚相告,对于兰奕臻来说,有多么重大的意义。
简直就是绝境中的一根救命稻草。
这样一个人,怎么能不爱他?
兰奕臻再也忍耐不住,眼中情意流转,低唤一声:“小七。”
他轻声说:“是啊,我也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如这么多年,他都在抱着心中那份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活,却从未改变或想要放弃过,如今,这不就是柳暗花明了吗?
接下来,就是设法让兰奕欢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并非单纯的兄弟之情,血缘这么难的一步都跨过来了,等着兰奕欢开窍,应该……不会太难吧……
见兰奕臻深深地望着自己,目光中尽是温柔,兰奕欢眉眼弯弯,也冲着兰奕臻笑的很可爱。
同时,他在心里问系统:“可以帮我哥做个体检吗?我想检查一下他不成亲是不是跟身体状况有关。”
兰奕臻是系统任务的重要完成人,这些年来可是帮忙干了不少活,甚至还连续三年被评了优秀劳模奖——虽然并不能当面以此来褒奖他。
但好处就在于,他是有让系统免费检查身体的资格的。
因为兰奕臻的身体一直很好,所以兰奕欢之前也没用过。
【体检需休眠时进行,是否今夜开展?】
兰奕欢想起来,系统做事情一般都是在梦境中进行的:“好啊。”
当晚,他留在东宫,兄弟两人又像小时候一般,抵足而眠。
清醒的时候,一切都太过纷扰,来不及将情绪细细回味,直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兰奕臻躺在床上,了无睡意之间,又忍不住把兰奕欢的话在心里翻来覆去地一遍遍想。
真好啊,未来的日子一下变得那么幸福和令人期待,好得让人简直不敢相信。
兰奕臻转过头,见兰奕欢躺在身边睡的正熟,精致的面容在月光下柔和而恬静。
他少年老成,此时却像是个拥有了心爱珍宝的孩子一样按捺不住,几度伸手想碰碰兰奕欢,又想跟兰奕欢说两句话,但怕扰了他休息,还是忍住了。
兰奕臻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进自己怀里,这才勉强迷迷糊糊地睡去。
——“哥哥,哥哥,我冷,你抱我抱的再紧些。”
然而,梦外那个睡的正熟的人,在梦里却睁开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可怜巴巴地叫着他,钻进他的被子,扯开他的衣裳,天真无邪地来找他取暖了。
“哥,我身上都凉了,你快帮我焐一焐啊。”
一切发生的顺理成章。
大概是入睡之前的心情飘的太厉害,这一次他的举动仿佛也比上次更没有顾忌些,最后兰奕欢哭的抽抽嗒嗒,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发誓再也不找他焐身子了。
两人好事未完,他就像小时候那样缩到了墙角去,兰奕臻便将人抱回来哄,还没等有什么动作,忽听一个古怪的声音,隐约说了句:
【已超时。】
紧接着,梦就醒了。
兰奕臻在兰奕欢的抽泣中睁开眼睛,入目却是兰奕欢睡的恬静的脸。
愣了片刻,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兰奕臻大是愧疚窘迫,连忙将兰奕欢放开,自己向后一退,后背抵在冰凉的墙上,让他的头脑迅速清醒。
怎么又是这种梦!
他怎会是如此急色好淫之人?他喜欢兰奕欢,明明并非觊觎容色!
兰奕臻又是歉疚又是懊恼,这时,兰奕欢却迷迷糊糊地有些醒了,问道:“怎么?”
问完之后,他就发现系统的体检结果已经出来了:
【体检人:兰奕臻
身体成亲条件等级:顶级;
心理成亲条件等级:着急;
结论:此人是合适的成亲对象,可以给您良好的生活体验!】
兰奕欢这下放心了:“说的好像我要跟他成亲似的,不过没事就好!”
眼见兰奕臻还在那里坐着,兰奕欢便起身伸手拉他:“二哥,你干什么呢?睡吧。”
他说着看了一眼窗外:“刚才是不是下过雨了?这会还怪冷的,我——”
这句再正常不过的话把兰奕臻说了一个激灵,跟着他像被烫到一样躲开了兰奕欢的手,一把用被子把他蒙回到床上去了。
“你好好躺下。”兰奕臻匆忙地披上自己的外衣,“我去给你拿个汤婆子。”
兰奕欢:“……那倒也不至于。”
兰奕臻魂不守舍地说了句“乖”,下床就走了。
兰奕欢叫了他一声没叫回来,也只好耸耸肩,躺回去了。
其实他还有点疑问没来得及问呢,系统说兰奕臻对于成亲的心理状态是“着急”,他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不过算了,跑了就不问了,身体没问题就成。
其实我也不想二哥那么快成亲。
兰奕欢在心里默默地想,毕竟那样的话,他们就不能像现在一样一起睡觉了。
他把自己用被子团成一个卷,惬意地往兰奕臻那边的床蹭了蹭,继续睡了。
另一头,关于齐埘的处置结果也下来了。
得仙楼坍塌一事经过谨慎的调查之后,总算有了结果。
齐埘果然如五皇子所承诺的那样,保住了一条命,但是被判流放岭南,一去之后,就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回来了。
至于得仙楼坍塌所造成的一切损失,都全部由齐家承担。
这件事引得一时之间,各个名门大户对自家儿女的教育都严厉了许多,纷纷讲述齐埘的例子,告诉他们要引以为戒,免得一不小心把家都给败了。
自己前途全毁不说,还要连累父母,这就是前车之鉴啊。
齐埘被流放的队伍启程的那天,有不少人特意当街观看,指点议论。
齐埘只觉得难堪之极,将头使劲埋着,心里更是生出一股恨意。
通常来说,他这种情况,并非罪大恶极、丧心病狂的极刑犯,人们看上一阵子热闹也就散去了,不至于动手。
可偏偏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只臭鸡蛋从远处飞过来,砸在了齐埘的额角上,黏稠腥臭的鸡蛋液伴随着剧痛,从齐埘的脸上流下来。
齐埘猛然抬起头来,怒目而视。
却只见赵鹏带着几个朋友和侍从,策马到了自己的面前。
两边押送齐埘的兵卒满脸堆笑地向赵鹏和那些人行了礼,远远退至一边,齐埘想起上次在贵妃跟前对赵鹏的污蔑,有些心虚也有些害怕,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你们干什么?”
赵鹏冷笑着看着他,原先都是他们巴结齐埘,没想到齐埘也有在他们面前面露惶恐的一天。
他扬手,又是一个臭鸡蛋砸在齐埘头上,问道:“以往,到底是七皇子欺负你,还是你给七皇子找麻烦?骗我们给你出头很有意思吗?”
“砸七皇子的店,是我们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不脸红?”
“你承不承认你厚颜无耻,不要脸面?”
他说一句话,照着齐埘的脑袋扔一个鸡蛋,齐埘被砸得头昏脑涨,忍不住抱头道:”别打了!别打了!“
他忍着羞辱说:“都是我在骗人,我、我承认还不行吗?”
“呵,一打就改口了?软骨头的贱人!”
赵鹏啐了一口,对其他人说道:“我们走!”
从小到大,他们一直跟在齐埘身边和兰奕欢作对,并且对齐埘说的话深信不疑,觉得都是兰奕欢在欺压他,如今看来,他们才是真正的傻子。
“还说什么齐贵妃宠爱你,七皇子嫉妒你?我呸,不过一只癞蛤蟆,你也配?你自己发癔症想的吧!”
赵鹏一提缰绳,领着昔日经常跟随齐埘的一干人扬长而去。
“殿下,齐埘已经被押送进了这一批流放的犯人之中,启程往岭南去了。”
一处绸缎庄中,兰奕欢正在细细打量每块绸缎的颜色以及所用香料,就听见崇安过来向他这样禀报。
兰奕欢一点也不惊讶,回过头来,见崇安一脸喜色,便笑了笑,说道:“你很高兴?”
崇安道:“这多大快人心啊!他去了岭南那种地方,就这辈子都很难回来烦扰殿下了。”
兰奕欢道:“这话倒是说得没错,只有一点,齐埘应该是到不了那个地方的。”
他说话的时候神情淡淡,倒也没有什么烦恼不甘的样子,只是平静叙述事实。
崇安一怔:“为什么?”
兰奕欢道:“因为不论到什么时候,这个世上,都会有个人拼尽全力地救他。”
像齐埘那种惯会惹是生非的性子,有没有人算计他都一样难免闯祸,上一世他有回也惹出了大事,兰奕欢忍无可忍要处置齐埘,却被齐太后拼死拦住了。
自从兰奕欢登基之后,太后原本深恨他夺走了五皇子的希望,对他不曾稍加辞色,但那一回为了齐埘,她却把能做的都做了。
先是不惜放下身段检讨自己的过失,希望兰奕欢能够网开一面,甚至亲手下厨为兰奕欢做饭来哄他高兴,同时又一一宣了齐埘得罪的人进宫,出面进行赏赐和赔礼。
等到发现兰奕欢还不肯松口之后,太后就开始绝食,齐埘一日不被放出来,她就一日水米不进,坚持到意识模糊,最后,拼死保下了齐埘的性命。
这种方法妥不妥当暂且不提,但站在齐埘的角度来看,是他的母亲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其实齐贵妃真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被她爱的人,会很幸福,但兰奕欢不是罢了。
看到崇安表情茫然,兰奕欢笑了笑,说道:“你下去罢,我心里有数。”
这回不管齐贵妃怎么做,顶多也只是让齐埘少受一点奔波之苦,可齐埘也再不能靠着自己明面上的身份在京城混了,只能一辈子改头换面,当个普通人,对于一个成天做着皇子梦的人来说,同样痛苦。
兰奕欢不想再跟这个人纠缠,只要他不在眼前晃悠,其他的,兰奕欢也懒得管。
正在这时,绸缎庄的掌柜接待过了两名客人之后,总算走了出来。
他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面相忠厚,冲着兰奕欢行了个礼,说道:“让公子久等了。”
兰奕欢道:“无妨,你也是谈生意。账我都看完了,没有什么差错,你办事我也放心。下一批商队什么时候出发?”
“一个半月之后,要去江浙一带。。”
那人说完之后,又小心翼翼地询问兰奕欢:“公子爷,我们这边一切都准备好了,请问您什么时候动身呢?大伙听说您要去南边定居,都高兴的不得了,每天都翘首以盼呢。”
——这处绸缎庄,就是兰奕欢为自己准备的后路。
铺子已经经营多年,里面的人都是他的亲信,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这里的商队每个季度都要去各地采购最时新的布料,其中常去的几处,也是兰奕欢为自己规划的离京路线,另一边也都安排好了落脚之处和新的身份。
一切早已准备就绪,可是他却一拖再拖。
因为齐家欺人太甚,因为弄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因为要阻止邓子墨和大公主成亲……
但其实这些事,他人不在京城,也未必就处理不了。
或者说,他人拍拍屁股走了,就像重生时打算好的那样,眼不见心不烦,一切也跟他没关系了,根本也用不着操心这些。
归根结底,还是他不想走。
他自幼生于宫中,被当成一名皇子培养长大,又是天资聪慧,寒窗苦读十余载,学得一身文武艺,也曾济世救民,意气风发。
上一世的经历让他结结实实吃了个教训,心灰意冷之下,想着一切都不闻不问不管,就不必再与人产生纠葛,就不必落到那般的境地。
可是有些抱负,有些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些年下来,韬光养晦,明哲保身,可桩桩件件国家大事,又有哪一件没有听进心里?
更何况,还有二哥。
兰奕欢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兰奕臻的面容。
他孤单无依的幼时,二哥那样陪伴着他,如今,他也不想把二哥一个人扔在那座无时无刻不在吃人的皇宫中。
这一世,好像把前世的缺憾都给补上了,他有了信任的亲人,也没有沉浮于权势的争斗,他好像可以再试着过得更好一点,而不是强迫自己离开……
可是,他不敢,他怕自己太贪,就又会重蹈覆辙。
如今身世真相大白,对他,也算是个催促。
“公子?公子?”
听到掌柜喊他,兰奕欢回过神来,说道:“就跟着下一批商队走。”
他顿了顿,低低地说:“正好我跟我的家里人道个别。”
第60章 犹如故人归
兰奕欢说到“家人”二字的时候, 语气有些轻,目光中带着眷恋与温柔,掌柜见了, 突然觉得这神情有些熟悉。
他不禁问道:“您说的是上次您送玉佩的那个人吗?是公子的夫人吧?不如带上她一块离开。小的帮您找一个敞敞亮亮的大宅子, 就是生十个孩子也住得,周围再种上花草, 养些小狗小猫, 必不让夫人受半点委屈。”
他说的玉佩, 正是上回兰奕欢回京城的时候送给兰奕臻的。
因为买错了, 所以是本应该给心上人的桃花佩, 掌柜的就误会了。
兰奕欢顺着他的话想了想, 如果带着二哥一起走,他们晚上就依旧可以夜夜相伴而眠了,白日里无事时,也能春日观花, 冬来赏雪。
他在那边有些小生意, 可以养二哥,不过有万能的兰奕臻在,最后多半会演变成生意都给他打理, 自己就赖在他身边看话本子吃零食, 喂喂小鸡小鸭, 摸摸小猫小狗, 骂骂孩子……哦没人生孩子。
——等等, 除了鸡鸭猫狗, 这和现在的生活有什么区别?那他折腾个什么劲!
“算了吧, 我还没成亲呢,哪来的孩子。”
兰奕欢抚额道:“我说的是我哥哥, 但他事务繁忙,是不能跟我一块走的。”
掌柜的愣了愣,没搞明白弟弟为什么要送兄长桃花佩,又为什么提个老哥还那么缠绵不舍的,但兰奕欢说的话,说啥都对。
他笑道:“那以后也可以常邀您家大爷来探望做客。总之,您去就行,您要是不去,他们都得盘算着挪到京城来做生意了。”
兰奕欢笑道:“那倒是不至于。”
掌柜说:“反正大伙的命都是您救的,您在哪,我们就在哪。”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兰奕欢也打算离开。
这时,忽然门外的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中间还夹杂着有人大笑的声音。
一名男子高声说道:“瞧瞧,这草原上来的娘们就是泼辣带劲啊!兄弟们,今天咱们正好能尝个鲜。”
兰奕欢听着这话粗鄙无礼,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只见一帮醉醺醺的男子正围着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姑娘起哄。
那姑娘看起来跟兰奕欢差不多大,也就十六七的年纪,被这样一群男人围着,却并没有惊慌,反倒笑着说道:“你们大雍的男子也很有趣,像流口水的狗,像挠痒痒的猴,说人话的样子真新鲜。”
她说着四下看看,竟然反客为主,走上前去,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其中一个男人的肩膀上。
姑娘抬起下巴笑着道:“你想调戏我?好啊,我还没被人调戏过呢!就你吧,来试试。”
那男子也跟着笑起来,伸手要去摸那姑娘的脸。
兰奕欢前一个念头还是想这女子怎么如此奔放,这还要不要上去阻止,下一刻就看到了这名姑娘的正脸。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随即怒火瞬间涌向头顶,不由脱口喝道:“喂,干什么呢!”
不光周围围观的百姓们,就连相互调戏的那两个男子和女子都被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着兰奕欢。
兰奕欢快步上前,直接一把扯开姑娘搭在男人肩膀上的手,面色不善地将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周围那几个男子都愣了一下,然后发现是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出来捣乱,自己长得比他身后的姑娘还漂亮,倒就想着英雄救美了,不由都哄然大笑起来。
最前面那男人伸出手指点了点兰奕欢的鼻尖,警告道:“小子,你给我让一边去,否则小心我把你一拳砸扁。”
另外一个人则笑着说:“怎么,难道你也想尝尝被调戏的滋味?”
在其他人的嘲笑声中,兰奕欢什么也没说,抱着手懒洋洋一偏头,将对方砸来的一拳让过,随即侧身扣住那壮汉的手腕,反手一拧。
对方庞大的身躯竟像是拧陀螺一般在半空中转了个圈,跟着“砰”地砸在地上,烟尘四散。
“啊!!!”
兰奕欢头都没低,一脚踩在他的背上,然后回头问自己身后的姑娘:“你是怎么来到京城的?你家里的人呢?”
“……”
这姑娘的表情十分莫名其妙,说道:“你是什么人,突然就冒出来管我?有毛病啊!”
其实兰奕欢重生这么多年,早就过了见到一个熟人就要激动一番的阶段,但这回他会这样做,实在是因为眼前的姑娘跟他的关系非常微妙。
两人年纪相差不大,没有任何亲戚关系,甚至相识相处的时间也不能算是特别长,但兰奕欢确实应该曾经算是这位姑娘的监护人。
事情要从上一世他登基之后第一次御驾亲征说起。
那时候先帝驾崩,一向掌权的太子因为意外晚到了京城数日,先帝诸子中较为年幼的新皇登基,有人不服,有人忐忑,朝廷上下人心浮动,邻国也乘机举兵入侵。
这一战,是在保百姓,扬国威,也是兰奕欢给天下,给群臣,给自己的一个交代,所以只能胜,不能败。
兰奕欢甚至已经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那他也就当自己为国捐躯了,好在一场厮杀之后,此战大捷。
但不幸的是,兰奕欢却因为一直冲杀在前,受了箭伤坠马,所以追剿逃亡敌军的时候落单了。
兰奕欢捂着伤口避开乱军,来到一处无人的小河边,天上下起了雨,他也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
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却感到好像有个人在挪动他,还有个声音不停在耳边对他说话,告诉他,“活下去”。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兰奕欢隐约有了意识。
他首先凭着敏锐的第六感察觉到身边有人,随即,感觉到一股温热顺着面颊一直向锁骨上滑去。
不像是擦脸的热毛巾,反倒像是……像是……
兰奕欢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他本来以为是什么野兽在舔舐自己,结果这睁眼一看一下,恐怖更甚——身边趴着的,竟然是一名衣不蔽体的女子!
这可把兰奕欢吓了一大跳,竟然顷刻间产生了一些力气,猛然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
那女子被他吓得向后面挪了挪,四肢着地半蹲在地上,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好奇又畏惧地看着兰奕欢。
从她的喉间,发出了几声类似于野狼咕噜咕噜的低吼。
兰奕欢定了定神,这才逐渐发现,这位姑娘好像有些问题,无论她的眼神还是举止都非常像是野兽,而且,似乎不会说人话,倒是狼叫声惟妙惟肖。
兰奕欢连忙说:“嘘,你不要再叫了!一会真把狼群招来,咱们两个就都死定了。”
这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看了兰奕欢一会,倒是真不叫了,忽然“嘻嘻”笑了两声,带着股痴意,不太标准地说道:“活,下去,活下……去。”
兰奕欢一怔,但对方却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一句话,并且逐渐放下戒备,真的像某种小动物一样,挨挨挤挤地试图往兰奕欢身边蹭。
兰奕欢道:“刚才救了我的人是你吗?”
那姑娘也不说别的,好奇地嗅了嗅他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