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沸—— by二十四始 CP

作者:二十四始  录入:03-07

风几乎停了一瞬,而后未及消散的数股精神力拧成乌压压的鸟群,飞过半圈大弧,凛然冲向阮筝汀。
下一秒,激光炮轰开的盛大血光里,蓦地展开一双绚丽非常的羽翅屏障,驱散异种体液后,转向一一兜住众人,遥遥避开残肢,直向大地。
“我天,你搭档到底什么来头?!”
莱兹看不见那些挤挤挨挨的鹩莺们,他探出左手,小心穿过身侧炫蓝的络丝,尾音震惊得打颤。
“这范围,这颜色,怎么可能是次级!?诈骗!!”
异种嘶叫着,被千万丝线缚制于高空。
羽翼扇开的长风扑散了流云,众人眯着眼仰头望去,天幕都在浩浩精神力的波漾下折出澄透而漂亮的瓦蓝。
喻沛一言不发,揽过力虚强撑的阮筝汀。
雪豹自他身体高跃而出,踏过群鸟搭成的云栈,矫健奔上天穹,又在接近异种时散化成两股巨型箭簇,轰然贯穿了它的脑核与心脏。
那副络丝网转眼炸开,星星点点,铁花似的,于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纷然坠于地面。

第52章 佣兵任务
早先还在平崎时,喻沛同以安商量过,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尽量避开战斗,从星港通道前往基地医疗部。
那里有空中走廊连接去往疗愈中心第五层,到达后再顺着滑道直接下至负二层,便可以通过地下轨车去往任意一所备用基地。
显然,当初联系军方时情况没有这么糟糕,哪怕全数撤离,这里也应该运转着最为基础的防护方案,以防养成太多成熟期异种。
可如今防御设施完全停摆,别说空中防护罩,连地面射线都没有,一眼望过去,全是游荡的各阶段异种。
这种惨状,除非是从内部开始出现差错的。
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在撑过数年后,于短短五十天间急转直下。
阮筝汀的屏障既要防体液,又要承受十几人的重量滑行,先前从那四名死亡哨兵身上抽取的精神力根本无法维系太长时间,又在接近地面百多米的当口,被两根合抱粗的蝎尾前后扎透。
喻沛和以安一左一右牵制着毒囊,打到一半,适逢阮筝汀吃痛力殆。
众人最终像是一团陨星,托着长长的燃烧尾矢,于近地面分崩析离,相继砸进废弃基地里,各自散得老远。
莱兹边咳嗽边从废墟里爬出来,刚一抬眼,就见正前方不足三百米的位置盘踞着一只异种。
类昆虫形态,八根螯足尾巴似地团在身边,有着一股诡异的乖巧,正随呼吸缓慢起伏着。
大抵是没有听觉,否则这么大动静,不可能还没醒。
“好家伙,怎么又是半成熟态,”他当即蹲身,呲牙咧嘴,粗略缠过手臂上的擦伤,“塞肯的驻军都是吃干饭的吗?”
莘蓝骂骂咧咧,站稳后回头搜索过一圈,又把碎石块底下的向导挖出来:“你你……阮向……你还……”
阮筝汀摇摇头:“除非有人死亡或者完全挪用喻沛的精神力,否则我真的只有次级的能力。”
“你这辅助前提太可怕了,”莱兹卸下飞行翼,清点过能用的装备,矮身小心走过来,“跑吧,我们打不过。”
两位哨兵数秒之内达成共识,一左一右架起未及反应的阮筝汀,以最快的速度默契奔向最近的地下避难所。
后者自觉毫无异议,放出鹩莺警戒着后方情况。
直到三人顺利进入地底通道,他才开口问道:“这支队伍里,除了我没有其他向导,你们来前线到底是做什么的?”
纯哨兵队伍在异种战场上生还的可能性微乎极微,这种配置放在佣兵队身上太过违和,无异送死。
他略有尖刻地道:“为了追随喀颂亡亲和已故战友吗?”
他先前看过相关研究,说不好是战后应激障碍综合症还是什么,上过前线的哨兵大多坚定地选择和异种不死不休。
那两人居然没有生气,自动略过了第二句问话,边鼓捣地下轨车控制面板,边一唱一和。
莘蓝比较正经,公事公办:“具体任务要同基地高层汇合后才会下达,我们真的不清楚。”
莱兹比较混账,口无遮拦:“嗳,军方就是这么神神秘秘的,保密条款比我的命还长。”
“你又在瞎说什么呢!”莘蓝的精神体跳起来扣他头,“阮向,你还是先试试和阿翡通通话吧,看走哪条道比较好,我的耳信里全是杂音。”
“你们怎么都喜欢打我头,因为我矮吗?!”莱兹捂着脑袋远离她,凑到阮筝汀身边,“对啊,等下走错道就完犊子了,我刚才装干粮的背包都掉了。”
莘蓝:“……”
莱兹:“你瞪我干什么……”
阮筝汀心烦意乱,按所听心音报过备用基地编号,寻了个角落就地坐下来,给两人做普通疏导。
轨车牙酸似的拖着一串音启动,开始哐当哐当地往前走。
这里除却弧形甬壁间镶嵌的萤石和仪表盘的轻微亮光,没有其他照明,三道呼吸声此起彼伏,阮筝汀听久了有些难受,遂起了个话头转移注意力:“为什么地下没有异种?”
“不清楚,它们生性似乎惧怕地底。”莘蓝说,“异变人员如果处于地底,也会挣扎着要爬上去。”
莱兹给两人分过防护剂,又给自己打了一针:“其实之前做过预案,部分星球地底建有大型避难所,连同医院学校之类的都算进去了。”
“但是由于至今没有完备的筛选机制,”莘蓝把药剂推进静脉,边补充着,“这个预案的危险性很大,稍一出错,避难所会全军覆没。”
“毕竟照以往情况来看,很多人是莫名其妙就异变了。”莱兹皱皱眉,声音不由自主降下来,怕被什么东西听见似的,“我们私底下都在说,这就像是……”
阮筝汀把打空的针剂抛出窗外,于针筒被轨车碾出的细小白光里接道:“就像是某种异常觉醒。”
这话题走向实在太过不详,三人齐齐噤声。
他们在几近黑暗的环境下待过六个多小时,终于在备用基地前的闸口处与其他人汇合。
“你看上去很困。”喻沛蹲身摸过阮筝汀的额头与颈侧,“又在发烧?你这技能CD真是又长又费命。”
“早些年还是很厉害的,”后者迷迷瞪瞪的,把着他的小臂站起来,随口应着,“当初我能一个打二十个……”
喻沛索性把人背上背:“是是是,我们阮向最厉害。”
备用基地大半建筑都修于地底,照明不足,连空气含氧量都偏低。
阮筝汀按喻沛所教方式调整过呼吸,捱过观察期,头热症状才有所缓解。
他惊讶于这次的观察期居然远低于战地守则所示红线——每人缩减至十分钟——更惊讶于前来接应的人竟然是他养母,瑞切尔。
对方认出他时,脸上意外表情多于见人平安时的欣然。
这种意外在察觉到他的浅链挂在某喻姓麦麦冬佣兵身上时,甚至有一瞬间的慌乱。
以安上前同她确认过身份:“原计划十六人,路上折损四人,”他又指过阮筝汀,“这位向导不算。”
阮筝汀心道果然如此,垂着眼睛,没有回应喻沛延过来的视线。
瑞切尔稍一点头,转身在前引路。
她将佣兵队伍大半人员挨个送进休憩区宿舍后,才对剩下的人道出任务内容:“你们得去右那星区支援C303,具体情况要和他们队长联系。叫时贇,我把内部通讯号……”
“时贇?”阮筝汀耳道里的脉搏声在听清这个名字时连成了一串急促的鼓音,他胸口沉甸甸的,甚至有几秒的头重脚轻——那是浅链下受对方影响的缘故——他迎着以安担忧的视线,替身边那人问道:“C303在前线的队长不是埃文吗?”
耳廓狐自半空跳进他帽子里,意图安抚,瑞切尔看他一眼,扬手给喻沛加过疏导,才沉声说:“原队长埃文失踪,副队长及疗辅时绥死亡,现任队长是时贇。”
“且不说时贇那等级能当队长,”阮筝汀反手握住喻沛手腕,身上腾起的络丝怀抱似地把那人半裹住了,侧头小声问着,“那昨天和你通话的是什……是谁?”
瑞切尔目光一动。
“什么通话?”以安皱眉问。
“在离开海沽星引力范围后,”喻沛沉声开口,“我和他俩联系过——”
当时他们说完近况,互报过平安,他垂眼时,看见膝头摊开的书页,心思一动。
那上面罗列着萨姆尔语与通用语的意思对照,其中有例写着——彦歌,译为久别重逢。
对面关闭公放,声音听上去有些纳闷:“什么彦歌?”
喻沛没多想,只提醒过一句:“就月测时,我们遇见的那位特级哨兵。”
“队长,你在迦洱弥纳香甜的空气里待傻了吧。”时绥蹭过来,听动静大抵是就着埃文的耳信在说话,“那种没上栓的人型兵器,怎么可能被放任单独行动!甚至搞进月测这种大场合里,稍微出点事就玩完了!”
喻沛眉头一跳:“那我们和阮筝汀碰头的时候,他和谁在一起?”
“时贇啊,他还因为恐高不愿意速降下楼,被阮向踹下去了。”时绥记忆犹新,现下想起来仍觉好笑,“毕竟那会儿,阮向和你浅链着,整个人比较暴躁。”
“那我们为什么要去时贇住所?”喻沛合上书,烦闷地掐过鼻梁,又按了按眼睛,追问着。
“因为感染源在那里。虽然情报有误,我们被围剿了。”时绥继续回忆着,“模拟结果是……时贇异变,埃文重伤昏迷,你和阮向失踪。”
“……”
挂断通讯后,喻沛躬身扶额,在疏导椅里坐着,直到门片被拉开。
来人脚步一顿,如临大敌:“你怎么了?又眼睛疼?”
喻沛放下双臂,摇摇头,声音有些发哑:“阮筝汀,你知道‘彦歌’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阮筝汀瞧见他膝头的东西,“我就说呢,家里怎么少了一本书。”
“那你见过他吗?”喻沛抬头时见那人表情有一瞬间十分古怪,复垂下眼睛,深深吸过一口气,“算了,又不止这一次,我好像又犯病了。”
阮筝汀却是说:“见过。”
喻沛霍然抬眼。
“好端端的,提那只花孔雀干什么?”阮筝汀皱着眉,很慎重地盯着他,“你……周期到了,又想吵架?”
之后……
好像是因为莱兹火急火燎,抱着晕厥的莘蓝寻过来,找人疏导而岔掉了。
“彦歌……”瑞切尔端臂曲肘,两指点着眉心,“这次的营救人员名单里就有这个名字,排在标星首位。”
即,不惜一切代价带回。

第53章 异种母体
拟订任务计划前,喻沛主动切断了浅链,凑首在阮筝汀耳边,轻声嘱咐过:“先去休息,我弄完这边就去找你,有什么话等会儿聊。”
后者点点头。
“无关人员不能听,”瑞切尔自半空抓下鹩莺,团吧团吧抛还给阮筝汀,一指廊栈外,公事公办,“它也不行。你的安排我们明天再说。”
阮筝汀所有的监听手段在她眼皮子底下都没法施展,只好回休憩室待着。
他味同嚼蜡地用过晚饭,半途吃掉耳廓狐偷偷叼来的新药,等到半夜哨兵才回来。
喻沛有些神思不属,进门时习惯性地去摸照明开关,咔哒咔哒两声空响后,才想起来备用基地为节约能源,晚间非核心人员房内会断电。
他在暗色里静着立了半晌,斟酌着开口:“其实我和葛老谈过的,就在我们搭档不久后。”
阮筝汀以为对方要同自己解释为何不在佣兵之列的事,没想到开口跳得太远,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说过你不会上军事法庭,也不会出事,并非安慰或者托词,”喻沛借着雪豹视线,在对方微微怔愣的表情里一点一点靠近,“因为那天……我签署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文件、搭档免责声明以及各种权益放弃书。”
“阮筝汀,”他半蹲在简易床旁边,微微仰头,很浅又有点难过地笑了一下,“你本就不会被我的言行所累。”
阮筝汀消化许久,缓缓笑了:“可你现在才告诉我,是要我开着屏障或者飞行翼,直接飞回平崎吗?”
喻沛探出食指,勾了一下对方搭在床沿的小拇指,低声说:“因为我……有点私心。”
“你不该来找我的,”哨兵的声音低下去,融进夜色里,把向导轻轻裹住了,“我发现,我没有办法趁你睡着后再走一次,我……我一直想把你安顿好……”
“我也有点私心,我们扯平了。”太暗了,阮筝汀看不见人,只能朝着声音方向偏过头,“你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这叫兵不厌诈。”喻沛又抬指碰碰他侧颊,“你看上去一点也不生气,还是已经……气过了?”
“因为猜到了,毕竟你软硬不吃。”阮筝汀很温和地说,“而且我吃过药了,瑞秋新调的,现在领域和情绪都很稳定。”
喻沛又沉默了很久,久到阮筝汀甚至开始怀疑他的脚会不会已经蹲麻了,哨兵总算憋出一句:“这次任务……”
“我不想听这个。”向导柔声打断道。
“……”喻沛有些踌躇,“那你听完了家里的语音条吗?”
阮筝汀意外道:“没有,那里面有什么超纲的东西吗?”
“有我的私心。”喻沛想起对方在战机里的某段剖白,自嘲般笑了笑,就要撑膝站起来,“算了,既然你没有听——”
阮筝汀伸手按住他肩膀:“你可以现在说,我好好听着呢。”
“……”
僵持太过,阮筝汀不由唤道:“喻——”
喻沛指节抵过他的下颚,稍一抬首,就把那副唇舌堵住了。
唐突却也心照不宣的一个吻。
那只抵颌的右手滑去向导后颈压向自己,左手溜上去,把过对方侧腰。
哨兵半箍着人,一下一下,重而缓地顶吻着。
两股络丝不受控制地浮现围绕在他们周围,又在触发房内精神力浓度警报的前一秒,被突然出现的羽翅屏障干脆拢在一处。
阮筝汀有些喘不过气,抬手抗议似地扯了扯哨兵的头发。
喻沛让开些许,重重抹过对方唇侧,在两重紊乱的心跳和呼吸声里说:“我查探过了,各星首席向导都在这里,基地很安全,你待过半个月,等我回来接你好不好?”
阮筝汀沉默过将近两分钟,才玩笑似地应:“食言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哦。”
喻沛嗯声。
羽翼包裹的狭窄空间里,约定如同翅脉,顺着横结络丝返回两人领域,那里面正上空,相继浮现出一只倒着的麦穗结。
阮筝汀把那枚一次性单向通讯器摸索着放进喻沛胸前口袋里,拍了拍,边很好说话地笑过一下:“到时候你不来也没关系,我会物色一个新的安全物。”
喻沛按他的唇瓣:“……哼。”
麦麦冬一行人只修整过半日,次日中午便马不停蹄地走了。
阮筝汀作为瑞切尔的助手在基地晃过第七日,被某位风尘仆仆的高阶向导变相堵在了廊道里。
来人扶过眼镜,琥珀色的眼睛弯起,盈出的笑容温敛可亲:“正式见面,阮筝汀先生,我是曹靳。”
阮筝汀的眉头蹙了蹙,心脏示警似地跳起来,他手心发汗,突然觉得廊道灯光明亮得打眼,让他分不清这是在塞肯还是在休曼。
“您认错人了。”他点头淡淡笑过,无视对方伸出的右手,快步而过时,被拐角转出的鹤佳渐无声挡住了前路。
曹靳跟着转身,皮靴相继落在地面的声响像是两道锁扣关闭的动静,无形地把他扣在原地,而后对方不紧不慢道:“你是休曼养出来的药引吧。”
阮筝汀掩在研究服里的双手用力半绷起。
“放轻松先生,这里没有监控,况且我们也打不过你。”曹靳摊手笑笑,“只是有一项研究想要邀请你。关于异种,关于精神力契合度,也关于人类未来。”
“您应该找我的老师,杰瑞德女士谈这项合作,”阮筝汀提过嘴角,“我一没能力,二没兴趣。”
“那对拯救世界呢?”曹靳开了个玩笑。
“恕我直言,这世界要是只靠单人拯救的话,那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阮筝汀冷笑。
“那救身边的人呢?比如瑞切尔,或者……喻沛。”曹靳笑意不减,提高声音,“阮先生想要等到右那星区沦为死地吗?据我所知,精神誓契对死人是没有用的。”
阮筝汀耳道里隆隆地响,身体血管像是失温般不断收缩,他厌烦地一拧眉,用力掐着指节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着急,”曹靳侧身,做出相请的姿势,“我们先去见一个……人。”
他们从核心通道去往地上建筑。
塞肯正处夜晚,玻璃廊墙外月明星稀,照着方苍凉的沙漠。
曹靳的声音像是漠风一样沉冷地铺开,灌进阮筝汀耳朵里,把他的理智拉回来一半。
“你想知道异种的感染方式及进程吗?”曹靳问。
阮筝汀耷眉耸肩:“我对学术研究也没什么兴趣。”
“那我长话短说。”曹靳从善如流,“类似喀颂那种大面积平民异化的灾变,阮先生有猜想过原因吗?”
阮筝汀随口道:“某种二次觉醒。”
他身后,鹤佳渐的步子顿了半秒。
曹靳失笑:“很别致的研究方向,倒是没有人敢提。”
“特殊人类领域在诸多地方都与异种有着近乎诡异的巧合。”阮筝汀瞥过对方在玻璃上模糊映出的表情,“而且,不单只我一人这样想。”
曹靳不置可否地笑笑:“你知道这种猜测会引起多大的恐慌吗?”
阮筝汀笑容寡淡:“我相信曹部长接下来的话会造成更大的恐慌。”
甬道安静曲折,鹤佳渐顺而接道:“当初官方出具的报道是——有几位无症状感染者躲过了筛查,回归正常社会。”
后来哪怕实施一级清缴,哪怕延长军部众人对正常社会的隔绝期以供再三观察甄别,但总有漏网之鱼,总难万无一失。
喀颂灾变次年,靠近外星系的几颗星球接连布过后尘,与此同时,防星线艰难落成。
此后,各地开始出现零星伤人案例和目击事件,不过都解决得很顺利,没有造成大面积恐慌。
“33年情况恶化。我们刚开始以为是毒素总在变异,且潜伏期越来越长,后来才知道,那是幼虫休眠后被集体唤醒。”
“幼虫……唤醒?它们居然是高集群的社会性生物吗?”阮筝汀难以置信,“军方高层明明说过,异种崇尚独居,领地意识极强,热衷互相吞噬及厮杀。”
“其种群习性很复杂,简单来说,它们其实存在着母体共治。”曹靳以指纹和面部信息刷开第一道闸门,“伤口并不是感染异化的必要条件,我们猜测,虫卵最初的渗透和潜行通道是遗物和……幸存者。”
曹靳换下外衣裤:“而当种群数量低于某个数值时,为补充维持群落总数,母体就会唤醒一批幼虫。”
阮筝汀跟着人趟过消毒池:“难怪34年下半年,整个约塔强制接种过好几轮新型疫苗。”
曹靳以虹膜和声纹扫开第二道闸门,并示意阮筝汀穿好防护服。
后者照做,边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33年9月,有一个外表正常的……普通人,”鹤佳渐回他,“跑到驻军地,说自己是母体。”
从未有过的说法,凌驾于成熟态之上,完成有别于当时的理论。
军方通过其相貌特征调查到那人的身份——路柯,普通人类,祖籍星迦洱弥纳,系311战时医院后勤人员,失踪于五个月前。
塞路昂纳对其做过全方位检查,没有发现任何感染迹象,但出于谨慎,依旧把他留在防星持续观察。
其精神状态很差,一天有二十多个小时里都在胡言乱语,是那种高频次的无意义喃语,不属于任何一种在册的语言。
但清醒时反而极度寡言,像是语言功能退化一般,一句话要说上很久。
“而且,他清醒时说的话连不上,”鹤佳渐在阮筝汀拧眉看向他时说,“不是语境和叙事连不上,是认知。”
有时说自己在某个商贸大厦被肢解,有时又说自己死在家里,有时甚至会推翻性别和年龄……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但无一例外,扮演的都是特殊人类。
有人怀疑他只是单纯的精神疾病,看过相关报道,在编故事。
后来某次清醒中,他说自己隶属第四批救援军,是一名叫“傅嘉意”的女性哨兵,死于某次围剿母体的战斗中。
她告知军方,异种入侵外族的方式除却毒素,还有寄生。
毒素产生的异化是外显症状,而寄生不是。
在没有得到确切召唤前,被寄生者是完全正常的。
“傅嘉意”出现的时间没有规律,期间,塞路昂纳再三抽取过路柯的血液,什么都查不出来。
“那段时间很无望,我从来没有觉得这般没有前路过,甚至会神经质地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自己……”
研究团队里,一派坚信路柯的话并在做相关研究,一派认定他就是幻想类的精神疾病。
塞路昂纳从他断断续续的清醒中了解到,母体之间存在着双向精神链接,与其他异种间存有单向精神链接。
它们有点像虫母和工兵的关系,后者死亡时,可以自主选择把一些消息和记忆传递回去。
军方查过傅嘉意这个名字,她其实是第二批驰援军的随队疗辅之一,死亡原因也并非围剿母体,而是死于感染。
那时还没有研究出血清,她为了不牵连队友,选择了自杀。
塞路昂纳以为,路柯或许是在频繁的记忆传递后出现了思维紊乱。
后来有人提出,既然传输的是记忆,那么不排除意志力和精神力强悍的人死亡时,在知晓信息洪流和前因后果的一瞬间,抓住个人意识占上风的契机,主动向母体传输了带有强烈主观记忆和情感认知的信息流。
“久而久之,这些微不足道的人类思维和个人情感,在几十年里聚沙成塔,终于反向寄生和同化了一只母体。”
曹靳以精神力打开最后那扇合金大门,森冷白气同船笛般的呜鸣裹缠着,不由分说扑上三人面门。
“跋山涉水,来到同胞面前。”

约塔能撑这么多年没有全面沦陷,和路柯有很大关系。
但他现在不过强弩之末,对其他母体的屏蔽正在不断削弱。
它们会断续读取到他的想法和记忆,进而窥探到人类动向和防御机制,所以近一年的反扑才会格外强烈。
鱼死网破,不过如此。
阮筝汀站在门边,却没有得知秘辛后的骇然与激动,只是问:“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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