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身后不远处的木丛中倏然出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男人敏锐地转头:“谁?!”
周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一只通体全黑的猫咪窜出了密丛,幽幽竖瞳回头望了他一眼,随后又慢悠悠地晃着步伐钻入了密丛。
男人心底惶然地长吁一口气。
紧接着他转过身,刚想说些什么,冷不丁地看见一抹亮眼的素色出现在他的身后。
少年坐在凸起的山石上,坐姿散漫又慵懒,双腿垂下随意地晃着,他身着一身银灰色的衣袍,柔顺的黑发乖巧地搭在脑后,夜风吹过,捎带起一缕垂下脸侧的碎发。
见男人陡然瞪大眼睛望了过来,他眉目微扬,眼睛黑得十分纯粹,干净又漂亮。朝他咧开唇角时,能隐隐约约看见右侧的小尖牙。
男人心底没由来的一窒,他瞳孔骤缩,下一秒,直接出手袭向了山石上的牧听舟。
两股强悍的力量对撞,直接掀开了一地尘埃。
没等尘埃散尽,男人不敢放松警惕,一道道致死杀招接连不断地朝着牧听舟冲去,那副模样竟是硬生生地想要将他直接就地解决。
男人也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只知道,在方才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油然而生,冻得他连血液都在叫嚣着颤抖与凝结。
这个少年,不能留。
身旁的另外一名长老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见同伴直接轰炸着上了,想也不想朝着尘埃的尽头也释放了剑招。
一时间,飞沙走石,风驰云卷,周遭的树木难逃幸免,皆被这些杀气腾腾的招式化为了灰烬。
两人一起出手,直到气喘吁吁为止,竭尽所能将手中的招数都丢了出去。
尘埃簌簌落下,迷蒙了双眼。
楚阳长老阴沉着脸,小心翼翼地探出神识,想要看看那个少年死了没有。
异端骤生,就在他探出神识的那一瞬间,识海之中像是被密密麻麻地银针扎中一般,细密地痛感瞬间让楚阳长老赶忙收回神识。
尘埃还未散尽,楚阳长老忽地听见了一个懒洋洋的哈欠声。
“让你别大晚上跑出来吧,身体分明还没有养好。”
“那又能怎么办呢?再憋下去估计我得先憋出病来。”牧听舟毫不示弱地反驳道,说着,又有些困顿地打了个哈欠。
楚阳长老一阵悚然。
牧听舟像是在自言自语道:“算了,还是先把事情解决了回去睡一觉吧。”
就在他话音落下时,尘埃也逐渐散尽,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却是一道巨大的屏障,屏障将牧听舟保护得完好无损,在他的前方,赫然立着一柄通体流光银彩的剑。
牧听舟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撑着剩下的山石站起身,这才歪着脑袋望向了楚阳长老的位置:“听说你在找我?”
他眸中明晃晃的恶劣几乎要溢出来,只手负在身后,一步一步地上前:“哎呀,这不是楚阳长老嘛,好久不见。”
楚阳长老沉着脸色扯了扯嘴角,分明两人上午才见过。
牧听舟上前两步,站定在他的面前,视线掠过他绕道了他身后的人,侧了侧身子:“这位是……”
楚阳长老厉声打断了他的话,阴恻恻地问:“你刚刚听到了多少?”
牧听舟:“嗯?该听见的都听见了啊,我又不聋,你说对吧?”
东粼:“……”
东粼懒得与两人虚与委蛇,干脆道:“不如直接将这两人杀了得了。”
牧听舟啧啧摇头:“年轻人整天把打打杀杀放在嘴上多不好,要克制,要克制。”
东粼:“……”
东粼不说话了。
楚阳长老直接祭出本命灵剑,低声道:“天昊长老,得来全不费功夫,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了,那今日就一并解决了吧!”
却在私底下传音:万事要小心,他身边的那柄剑不简单,一定要注意!
昊天长老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二话不说直接冲了上去。
东粼见状,直接立起结界挡在了牧听舟身前,自己则顺应着他的意志去昊天长老缠斗了起来。
楚阳暗道是个好机会,瞬间闪身来到山石旁,凌厉的剑刃横扫过去,却打了个空。
他心下一惊,因为面前的结界之中已经空无一人了。
就在此时,一个冰冷的手轻柔地抚上了他的脖颈,他的手指很细,像是被滑腻的毒蛇缠上,楚阳长老鸡皮疙瘩四起,竭尽全力想要挣脱束缚,但都无济于事。
惶恐的情绪将他的大脑尽数占据,他恍惚间以为自己的脖子已经被拧了下来。
一声轰然巨响将他拉回了神,届时,方才与东粼缠斗在一起的男人已经横飞了出去,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动弹了。
牧听舟拍了拍手,瞥了眼:“死了?”
东粼传音道:“并未,只是失去意识罢了……你感觉怎么样了?”
牧听舟长呼出一口气:“爽多了。”
运动一下果然就是跟只能躺在床上不一样。
他与僵硬在原地的楚阳长老擦肩而过,松松垮垮地将脑后凌乱的长发束了起来。
“走了走了,锻炼完就回家睡觉。”
身后倏地传来了一个低哑的声音:“你不杀我吗?”
“嗯?”牧听舟漫不经心地回头,扬起一抹笑容,“怎么会,你看我像是话本里的圣父吗?”
面对楚阳长老的问话,他也只是笑笑,一句言语不答,转身走入了密丛之中,消失了身影。
东粼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了问道:“你真的是牧听舟吗,没有还魂或者夺舍什么的吗?为什么不直接将这两个人杀掉,若是之后他们跑过来反咬一口该怎么办。”
牧听舟笑道:“急什么?”
“在明知道打不过我的情况下,这两人甚至都没有弄明白我的目的,又要每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又要猜测我几时才会告诉郁清名他们的计划。”
“日日在刀尖上起舞,岂不是更美妙?”
数日一早,牧听舟揉着眼睛起了床,等到穿好衣物收拾好已经日上三竿了。
甩着膀子晃晃悠悠地便往剑堂那里走。
一路上甚至还遇到了面色青黑的楚阳长老,他站在不远处就这般冷冷地盯着牧听舟,后者回以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楚阳长老:“……”
牧听舟一战成名,此时终于露脸,一路上免不了许多目光,但他很快就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凝神,在一团叽叽喳喳的嘈杂声中,捕捉到了两个非常明显的词语。
【聿珩师兄……今日……道侣……】
牧听舟:“?”
他蹙着眉,实在有些没明白为什么这两个毫不搭嘎的东西会组成在一起。
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加快了去剑堂的脚步,想要一探究竟,没想到半道被人拦了下来。
回头一看,竟是李淞。
牧听舟目色不善:“做什么?”
李淞欲言又止:“你……”
半晌后,他干脆叹了口气,放开了牧听舟:“算了,你自己进去看一眼吧。”
“你师父,好像替你师兄,找了个预备道侣。”
牧听舟缓缓睁大了眼睛。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转身,如何一把推开剑堂的门,如何踉跄地走到裴应淮的面前的。
他内心充满了惶恐,他对裴应淮这个人向来再了解不过了。
所有的事情都如云烟一般,就好像世间没什么能留住他的脚步,让他驻足片刻。
但,如果是师父……
如果是师父的要求的话……
牧听舟恍惚之中拨开人群,站定在了剑堂之中,漆黑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前方两人亲密交谈的时的侧影。
剑堂里不知何时忽地静默了下来。
牧听舟却只能看见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比半臂都近。
要知道,裴应淮天生有洁癖,向来不会与人这般靠近。
他心底酸得咬牙切齿,表面上却还是笑嘻嘻的模样
牧听舟举起手挥了挥,笑道:“师兄——”
裴应淮与他身侧的少年一同回眸,裴应淮蹙眉道:“怎么下榻了,身体如何了?”
牧听舟内心直冒酸泡泡,呵,不下榻就不会耽误你和旁人相处了吧。
他倒是要看看师父看上的是哪家弟子。
牧听舟抬眸望去,恰巧撞入裴应淮身旁眉眼含笑的少年眼中。
他怔愣住了。
耳旁传来了裴应淮略有些无奈的声音:“这位是……师父友人的弟子,前来进修几日,宋萧然。”
少年正过身,扬起的笑容看起来暖洋洋的。
“舟舟,好久不见——”
宋萧然眨了眨眼:“不认识我了?”
他拿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 道,“不过也正常,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到我这里, 脆生生地跟在后面喊我萧然哥哥, 现在都长这么高了。”
牧听舟:“……”
他表情怪异, 缓缓吐出几个字:“萧然……哥哥?”
宋萧然身体肉眼可见地一僵,在牧听舟的死亡注视下,硬生生地扯了扯嘴角,笑道:“可能, 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牧听舟沉默着盯着他两三秒,死寂一般的宁静蔓延开来,僵持的气氛有些凝结。
但有那么一个人好像根本看不懂这气氛,裴应淮率先上前一步, 挡住了牧听舟的视线。
牧听舟不悦地扬起下巴,想让他闪开,就被一只大手抚上了额间,试探了下温度。
裴应淮余光倏然望向了他的肩头, 停顿了两秒钟, 忽地出声:“你昨夜去哪了?”
“……”牧听舟移开视线, “哪也没去啊?”
裴应淮无奈地叹了口气, 抬手将他肩上夹在衣服褶皱里的一片落叶摘了下来。
牧听舟:“这个啊, 这个是那个,就是那个什么……”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若我猜得没错,这片落叶应该是方才少君路过杨柳丛时不小心沾上的,对吧?”
宋萧然笑眯眯道:“杨柳丛是偏峰通往剑堂的必经之路, 正值初秋,无意间沾到一两片也是极有可能的。”
牧听舟冷冷地看着他无辜的表情, 两边平衡了一下,牧听舟还是妥协了。
“嗯,赶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他不情不愿地嘀咕,“他们都说你道侣在剑堂,我不得赶过来看看。”
小孩的语气阴阳怪气的,不难看出他此刻的心情,裴应淮一愣,哭笑不得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又被牧听舟瞪了一眼。
裴应淮干脆直接将人抱了起来,像是抱小孩的姿势,一只手环绕在他的膝弯。
周遭一片喧嚷。
牧听舟面红耳赤地挣了挣,低声呵斥:“放我下来……你干嘛!”
“带你回去。”裴应淮顿了顿道,“你还有点低烧。”
牧听舟一下子蔫了,脑袋埋在他的肩上。
在离开剑堂之前,他抬起脑袋,视线穿过层层人群,隔空与宋萧然的目光直直地对上。
宋萧然静默地看着他远去。
即便牧听舟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但他还是被强制性地摁在了床上。
裴应淮替他掖好了被子,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榻前,直接道:“问吧。”
“想问些什么?道侣?还是别的?”
牧听舟蒙在被子里,见他这般直白利落,干脆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宋萧然是你未来道侣?”
裴应淮回答:“不是。”
牧听舟问:“那为何外界人都这般传着?师父想要给你找道侣了吗?”
裴应淮沉思道:“应该说师父确实有这方面的想法。”
“他第一次与我提及此事,我回去之后深思熟虑了一番,第二日便去找师父推辞了。”他道,“我并不习惯与旁人接触,道侣什么的,目前也没有什么必要,不知师父为何提起这件事。”
裴应淮微微蹙起了眉,像是有些苦恼:“宋萧然是宋家的二子,有意想要来万鹿山修行,师父便道让他来试一试。”
“你若是不习惯,明日我们就到后山练剑如何?”
他事无巨细地将这件事摊开在他面前说明白,牧听舟心中窃喜的同时,也有些心酸。
他长舒一口气,不想让裴应淮看出内心的牵强,扬起了一个笑脸,状似不经意间提及:“原来是这样,师兄如今年少有为,不知多少男修女修抢着要上门做师兄的道侣。”
“到时候可得让我也看看眼缘。”
裴应淮唇角淡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那肯定的。”
他站起身,道:“你好好歇息吧,没有完全恢复之前可不能再像今日一样乱跑了,听见没有?”
牧听舟像是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别唠叨了。”
他微垂着长睫,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不能再拖了。
这里是幻梦境,拖的时间越久,越有可能陷得更深。
他现在已经……有些舍不得了。
须臾后,他哀嚎了一声,重新躺回了床榻上,被褥蒙着脑袋,一片漆黑之中,牧听舟悄悄抚上脖颈间的那串项链。
说起来,也有好久没有同现世的裴应淮传音过了。
这个怎么用来着……
牧听舟翻来覆去地瞅着,探入神识一瞧究竟,没想到天音链竟然就这般连接上了!
毫无防备,牧听舟瞪大了眼睛,想要掐灭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却在下一秒,心中所思所想的熟悉声音已然响在了脑海中。
“牧延?”
识海之中传来了裴应淮的声音,牧听舟酸溜溜地想,方才还在喊自己舟舟,现在又变成牧延了。
他清了清嗓子,让自己听上去正常一些:“嗯。”
似是也没有预料到牧听舟竟会主动联系自己,裴应淮低沉的声调微扬:“如何,有遇到什么事情吗?”
牧听舟下意识地不想将自己受伤的事情告诉他,只是道:“没,一切顺利。”
“说起来,我看见牧纹了。”
“他还没死。”他有些憋不住,一个劲地吐槽,“若我猜得没错,他应该就是阵眼了——有一说一,真的有点离谱了,我当时还以为已经将他杀了,没想到牧纹竟然会直接撕裂自己的神魂。”
“先前对上时,不小心被他跑了。”牧听舟气道,“下一次直接把他宰了!”
裴应淮静静地听着他说话,直到牧听舟话音落下后他才慢悠悠道:“嗯,不着急,他藏在酆都城里的那一半已经被我找到了。”
牧听舟顿了一下,没想到他的速度竟然这般快,嘀咕了一句:“我也快要抓到他了。”
裴应淮低低地笑了:“嗯,很厉害。”
他的声音带着成年后的磁性与喑哑,不知是不是被天音链模糊了声线,听上去低沉了不少。
是与少年时期的他截然不同的感觉。
那感觉,宛若一粒小石子,不经意间落入了平静的湖泊中,涟漪圈圈荡漾开来。
直到听到了那句——“有受伤吗?”
牧听舟:“……”
牧听舟:“哈,你是在瞧不起我吗?”
“就牧纹这半吊子的水平还能让我受伤不成?!”
裴应淮声音中都带着些许笑意:“嗯,很棒。”
牧听舟更加心虚了。
他静默了两秒,最终还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你在外面好好等着就行。”
“我会尽快破开阵法的。”
所以,再等等我——
牧听舟同他诉说着幻梦阵中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人和事,一开口就有些停不下来了,在说到楚阳长老的时候和昨夜发生的事时,裴应淮忽地出声了:“楚阳长老……啊,确实有这回事。”
“你下次再看见他,只要问他一句话就可以了。”
“什么?”
裴应淮一字一句道:“你就问他,‘长老的女儿,近来可好?’这句,就好了。”
牧听舟勉为其难道:“行吧,届时要是不起作用看我出去怎么罚你。”
两人聊了许久的时间,但大部分时候都是牧听舟一个人叭叭叭说个不停,偶尔停下来听一听裴应淮的说的一些解决办法。
不知不觉之中,他枕在软枕上睡了过去。
天音链那一头也不知何时没了动静,偌大的内屋之中仅剩下两道呼吸交错的声音,静谧又安详。
牧听舟最终是被一道西下的落日余晖给照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满目一片金色的光芒,刺得他竟一时间睁不开眼睛。
他浑身有些犯懒,想要翻个身,却直接冷不丁地对上了一双如墨的眸子。
牧听舟:“……?!!”
他猛然坐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宋萧然却像是早已习惯了的模样,俯身凑过去将他的被子替他盖好,而后才无奈道:“方才我有敲门,你也应答了。”
“进来之后看你似乎还没有睡醒的样子,我便在这里坐了好一会。”
牧听舟冷漠地哼了一声:“我才没有让你进来。”
他冷笑一声:“说起来,你胆子还挺大呢,嗯?”
“一个药修,人家赶都赶不进来的幻梦阵,你倒好,自己送上门来。”
“是不是我之前太纵容着你了?”
一通问话下来,宋……祁萧然沉默了。
牧听舟五官还有些没长开,漂亮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脱干净的少年气,他生得乖巧,端不住像裴应淮那般冷漠的架子,所以这般训话的方式……
怎么说呢,哪怕是语气一样,祁萧然心底也生不出一丝怕意。
所以他憋了好久,最终还是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祁萧然笑了两下,在看见牧听舟那快要杀死人的目光后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让祁萧然一句一句说就会像老奶奶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
牧听舟不想听那么长的来龙去脉,干脆自己率先发问。
可又要问什么呢?
他苦思冥想了半天,脑海中灵光一闪:“说起来,你有过道侣吗?和道侣的相处方式是怎样的?”
“你们……”他忸怩了一下,像是有些羞于开口,于是换了个方式问道,“你们有那个过吗?”
他竖起两根食指,指尖在空中对接,相互碰撞了两下,而后抬起满怀希冀的目光望向了祁萧然。
祁萧然:“……?”
明目张胆的引诱
在祁萧然的记忆, 他家尊上向来与这种情啊爱的搭不上半点关系。
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听见牧听舟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估计是自己也觉得这是个有些愚蠢的问题,牧听舟放下手:“没什么。”
他强硬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 你来这里有多久了?”
祁萧然猛地凑上前去, 紧紧地盯着他:“等等, 尊上,您方才的意思是说,您有道侣了?”
牧听舟:“……怎么可能!”
祁萧然不依不挠:“那是何意?你问出这句话一定是有道理的,莫非……”
莫非是裴应淮——?
但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祁萧然见他心虚地移开视线,耳廓通红,叹了口气,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劝道。
“尊上, 虽然我不知道您在纠结些什么。”他道,“但是您可要记住,您是整个幽冥,乃至所有魔修的主上。”
“不管您要什么, 求什么, 吾等都会拱手奉上。”
祁萧然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所以, 不要犹豫, 不要迟疑。”
随后,他顿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句:“但是强抢民女这种事情,虽然做着有些缺德, 但……也不是不行的。”
牧听舟本来听着还有些触动,听完之后只想翻个白眼, 连吐槽都不想吐槽,拨开他的手,又义正词严地反驳:“都说了没有。”
“说来,你闯入幻梦阵之后,有没有在这里发现什么?”
说到牧纹这个人,祁萧然神色之中满是嫌恶,眉头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尊上您勿要担心,已经下令让我的人去找了……”
“说起来,这整个幻梦阵确实有些蹊跷,一开始进入后,我以为我是回到了从前,直到您的出现我才知道,这里好像是以您的精神为主而被创造出来的‘从前’。”
“即便是这样,您也要多加小心。”祁萧然站起身道,“属下目前姑且还算是宋家的少主,行事会方便一些,您若是什么吩咐便来寻我。”
与祁萧然告别之后,牧听舟心底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毕竟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出山寻他,如今人找到了,自然也就放心许多。
余下的便是……
牧听舟摸了摸前额,只觉得一阵无趣,若是现在下床估计还是会被裴应淮逮回来。
忽地他心生一计,运转体内灵气,将经脉硬生生冲洗了一遍,把残留在筋脉中魔气尽数刷去,压在了内府之中。
牧纹那一击确实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创口,但外伤都被治愈了个七七八八,唯独被他灌输进体内的魔气盘踞许久无法散去。
这才时不时地引起了低烧。
灵气冲刷经脉的滋味并不好受,额头浮现出汗珠,牧听舟神色隐忍,唇色咬得泛白,愣是一声不吭地完成了洗礼。
这具身体还未入魔,估计牧纹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强行留下了这么一道伤口。
压下魔气后,牧听舟这才觉得四肢发软,但好歹脑子清醒了不少,他长须一口气,站在铜镜前,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将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发丝给擦干。
牧听舟定了定心,毕竟是第一次这样做,难免有些羞耻。
就这样,唇色泛白,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痛楚,加上凌乱的衣衫与被打湿的长发。
小少爷独自下了山,左看右看,连抓了很多人问才问出了裴应淮的具体方位。
一路上还遇到了不少投来担忧目光的人,纷纷劝说他再回去休息休息。
牧听舟点点头,绷着一张小脸:“我知道,但我要先找到我师兄。”
裴应淮得知这则消息的时候刚刚练完剑,他褪去外袍,里衣早已被汗水打湿,衬托出精瘦的腰身与优美的肌肉线条,道场外甚至聚集了不少男修女修仰着头看着面前练剑的这两人。
他的神情波澜不惊,即便面对着李淞势如破竹般的攻击,也能轻易地将其化解得一干二净,最后丢下了几个字。
“太花里胡哨。”裴应淮拎着剑,一针见血地批判着,一点情面都不曾留下,“出招时为何要耍一个剑花,分散出去的灵力我姑且算是你想要控制四散的剑气,那之后呢?剑气没有控制好,汇聚的灵气也付诸东流。”
李淞只是摸着脑袋听训,一边点头附和:“是是是,哎呀老毛病嘛你知道的,下次改,下次指定改。”
裴应淮利落地收了剑,转身正准备离开,却忽地抬起头,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直直地望向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