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酒吧有员工淋浴间,他匆匆洗了个热水澡,吹干了头发,再换上自己的工作服,又急匆匆跑到酒吧门口。
既然叶冗没有来他家找他,或许是准备直接来酒吧。
江姜在门口玩着手机等了好半天,听到领班在里面叫他的名字了,他才好像突然反应过来——叶冗是真的没有来。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雨势逐渐变大,江姜探出窗户,朝下面张望了一下,雨水悄悄浸湿了一点他刚刚吹干的头发,他仔细看了看,还是没有叶冗的影子。
他拿起手机,想给他同桌发个消息,但是拿起手机才想起,他好像没跟叶冗加好友。想直接打电话,但回忆了半天,也想不起叶冗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他对数字不敏感,唯一能记住的号码只有他妈妈的,这还得归功于他妈妈十几年都没换过手机号,以及他妈妈手机锁屏密码是手机号的后六位数字,小时候的江姜为了偷玩手机硬是逼自己记住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很像电影里命运齿轮开始转动的场面,通常是告别的场景,有时候还配着旁白冷静的声音:“此刻的他们还不知道,这一别,今生再未见过面。”
江姜收起手机,压住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工作。
身边少了一个人,好像连工作时间都变长了,那群花里胡哨的客人今天也没来,江姜心情糟糕,那张脸也更臭了。
就算是个帅哥,脸冷成这个样子也是很难让人产生接近的想法的。
强压着情绪工作了好半天,江姜看了看时间,时间才刚刚过了九点,酒吧还没有热闹起来。
江姜思来想去,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担忧,向领班请了假就急匆匆要走。
“小江,等一下。”领班叫住了江姜,递给他一把伞,“带上伞,别淋雨感冒了。”
“谢谢。”江姜有些意外的接过伞。
领班点了支烟,笑着挥了挥手:“赶紧去吧,我只是怕你淋雨生病了明天不来上班罢了。”
一大把年纪了再傲娇不合适,江姜内心吐槽,朝领班笑了笑,转身跑了出去。
江姜不常笑,但是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将那份刻在五官里的戾气冲淡,人也变得无害起来,领班愣了一下,赞叹地对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
他眼光真好。
江姜知道叶冗家在哪里,就算这几天没有送叶冗回家他也知道。
高一的时候他就常常来叶冗家里,叶冗爸妈都不在家,家里只有每天按时上门打扫卫生和做饭的阿姨在,他家又大,可以玩的东西又多,简直是少年人的天堂。
如果不是出于对江爸江妈的爱,江姜当时可能已经同意了叶冗的请求,搬过去跟叶冗一起住了。
雨越下越大,伞面被打得劈啪作响,江姜奢侈了一把,打车赶到了叶冗家。
叶冗家在河东,桃香湖畔,这里依山傍湖,景色优美,风景便利,房价常年处于省内最高水准,是著名的富人区。
所以物业费也很贵,当然了,保安也很负责。
江姜到了地方才开始纠结,他要怎么混进去呢?说自己是送外卖的可行吗?
好在做保安这一行的,别的不说记性那是真的好,今天值班的保安是个老保安了,他认出了江姜,热情地冲他招招手:“细伢子,又来玩啊?你都好久没来了吧,我还以为你跟小叶吵架了呢。”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他都不是小朋友了吧,但是面对堪称慈祥的老保安,江姜露出了乖巧的笑脸:“我们没吵架,我那个……我转学了。”
老保安不疑有他,给江姜打开了门:“快进来快进来,别在外面淋雨了咯,等下生病了就麻烦了,你是来探病的吧,正好,小叶他们班同学刚刚才进去。”
叶冗生病了?江姜眨了眨眼睛,一点也不惊讶。
高一那会儿叶冗身体瘦弱,每次下雨都跟渡劫一样,江姜经常嘲笑他只要淋了雨就会生病,身体弱得跟林妹妹一样,干脆叫叶妹妹算了。
啧,两年过去了,叶冗这个子长了也没用啊,还是叶妹妹嘛。
叶冗家门没有关,门内嘈杂的说话声透过门缝传来,严肃得像在进行国旗下讲话。
“我把你的病痛比作白云,我愿做那狂风,将之吹散。叶冗同学,我谨代表我们班同学祝愿你早日康复。”
“叶冗同学,你别担心学业,伟人曾经写过这样一副对联,上联是:贵有恒,何必三更眠五更起;下联是:最无益,只怕一日曝十日寒。一时的生病影响不了什么,只要平日学习足够认真,就一定能登上智慧的最高峰。“
江姜手放在门把手上,推门也不是,不推门也不是。
他们在搞什么,探病就探病,为什么搞得这么抽象?
显然里面的人有跟江姜同样的疑惑,江姜听到有压低的声音瓮声瓮气的传出来:“班长,你在干什么啊班长,我们是来探病的,你搁这演讲呢?”
“学委,学委,你别被班长影响啊啊啊啊啊,别念你那小学生作文了,我们是来探病的啊!!!”
江姜:6
里面沉默了一小会儿,班长和学委的声音也压低了响起,似乎是他们更靠近大门了一点,江姜听得更清楚了。
“我也不想的啊!这段时间叶冗同学明明心情很好,表现得特别好相处,这次生病我才敢带你们来探病的,谁知道他生病了这么恐怖啊!你看到他那个眼神没有,我感觉我在他眼里就是街边小贩卖的用来冒充青蛙的死得透透的癞蛤蟆。”
“我能说出这么多屁话已经是学习之神显灵了,哇那张冷脸你们是没看到,超恐怖,我感觉我就像一块三分熟的牛排,总之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阵沉默,只有脚步声轻微响起,过了会儿脚步声又密集地由远及近,压低的声音惊魂未定的响起:“叶冗同学怎么又变回以前的恐怖样子了,救命,我是真的怕,要不咱们把果篮放下赶紧走吧。”
“你说得对,走走走!”
“可是,叶冗同学在生病,家里又没人照顾他,我们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善良的同学们又一次沉默了。
班长后悔得要命,他是e人没错,也是他提议来关心叶冗同学的也没错,但他的害怕也不是假的啊,自从江姜出事之后,叶冗同学就变得好恐怖啊,虽然他不去参加追悼会,也从不提起江姜,但是那副样子真的很恐怖!
他就不该因为叶冗同学这段时间总是和颜悦色的,连身上都充满了人气,就擅自决定带同学们来探病的,时光机在哪里啊!
就在同学们左右不是人,考虑着要不要把班长一个人扔在这里算了时,入户门被轻巧的推开了,高大的黑皮少年推门走进来,看到大家,他装作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么热闹?”
“江姜?”班长愣了一下神,这画面简直像历史重现,叶冗和江姜总是密不可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谁,前段时间才见过的,“不,王多鱼?”
江姜梗了一下:“其实我不叫王多鱼。”
班长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嗯嗯嗯,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江姜还真被问住了,他一下子卡壳了,是啊,应该怎么称呼他呢?总不能直接叫他江姜吧,还是像酒吧那些奇怪的客人一样叫他塞巴斯蒂安?
江姜木然回答:“你可以叫我王多鱼。”
班长顿时乐了,他本来就是个擅长找乐子的人,江姜这通废话说得他嘎嘎乐:“哈哈哈哈,你好有趣。”
江姜脚趾抠地了一瞬,但是从外表丝毫看不出来,他高贵冷艳的看了班长和他身后的鸡宝宝们一眼,选择直接绕过他们,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他听了好半天了,一直没听到叶冗的声音,实在有点担心。
同学们的脑袋跟随着江姜也转了过去,像一群向日葵。
叶冗的房间门是关着的,可能是同学们怕他们的嘀嘀咕咕被叶冗听到了。江姜抿了抿唇,看了看热热闹闹的大厅,脑海里不受控制的出现病得昏天暗地的叶冗一个人在阴暗的小房间里,听着紧闭的房间门外传来的模糊声响,一个人孤独寂寞的熬着。
他突然对这些同学有了很大的意见,这是来探病还是来冷暴力病人的呢?这也太过分了!
他轻轻敲了敲房间门,因为脑海里的想象而努力放柔了声音,可惜他并不擅长温柔,在身后那群睁着清澈愚蠢大眼睛看着他的同学们听来,江姜可凶可凶了。
“叶冗,你还好吗?”
房间内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睡着了?江姜皱起眉头,想到了这些同学之前的话,什么叫做生病的叶冗同学更恐怖了啊,叶冗都病得不能说话了,多可怜啊!
他犹豫了一下,更用力的敲门:“叶冗,不回答的话我直接进来咯?”
房间内突然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
江姜眉头跳了一下,赶紧拧下门把手,门一开,他就看到那个苍白的身影摔倒在地上。
叶冗的身上还裹着被子,想必是听到他的声音,想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时却被被子给绊倒了。
江姜赶紧上前,把叶冗扶起来,但是手接触到的皮肤温度却让他睁大了双眼。
再一看叶冗,他闭着眼睛,脸颊上是两团病态的潮红,因着皮肤极白,更加显得惊心动魄,他全身重量都倚在江姜身上,呼出的气息打在江姜的脖子上,滚烫得惊人。
很大只,很重,但是对篮球队主力江姜同学来说问题不大。他半扶半抱着把叶冗给扔回床上,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更烫了!
江姜顿时有点慌,叶冗发烧了啊啊啊!!果然是昨天淋雨淋的吧,他早该想到的,叶妹妹淋雨就是会生病啊!
药,得吃退烧药才行。
江姜刷地转头看向了房间外探头探脑的同学们,叶冗病得这么重,看起来都失去意识了,这群同学刚才还在说什么恐怖恐怖的,太过分了。
“你们带得有药吗?”江姜心里有意见,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好,阴恻恻瞥过去显得他更凶了。
有胆子小的同学已经往后退了几步了,江姜听到有人委屈地小声嘀咕:“明明刚才还恐怖得要命,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那我们也不知道嘛……”
班长作为班级的代表,向来是顶在最前面的,他吞了口口水,小声回答:“没,没带……我们现在去买!”
话音刚落,他就转身冲了出去,其他同学没想到班长动作这么快,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他们互相看了看,对同学的担忧还是占了上风。
“我妈妈是护士,我打电话问问她该怎么办。”
“我去烧点热水,叶冗同学要喝热水的吧。”
“我,我去找找有没有药……”
江姜抿着嘴唇,摇晃了一下同桌,与其让同学们瞎翻找,还不如他直接问:“叶冗,叶冗,你发烧了,药在哪里?家里有药吗?”
好半天,叶冗才懒懒地撑开眼皮,好像高温已经把他的脑子绞成一团,他需要思考很久,才能做出回应。
“姜姜?”他迷迷糊糊叫了一声。
姜姜嗯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退烧药有吗?家里药箱在哪里?”
叶冗又思考了很久,如果不是他生病了,这副严肃认真的样子肯定能逗笑江姜,好半天他才想明白了江姜在问什么,乖乖回答:“在床头柜。”
倒是放得挺近的,只是床头柜一般是用来放经常使用的东西的,一般人也不会把药放在这里。
江姜拉开床头柜,果然从里面翻出了一大袋药,用印着药房名字的塑料袋装着,
他翻看了一下这些药,他不怎么生病,对药不太了解,一份一份说明书看过去,发现这些药大部分都是感冒药和退烧药,还有抗生素,这些药都被使用过了,但生产日期还很新。
这个发现让江姜忧心忡忡,他的同桌好像身体不太好,是经常感冒吗?
取出剩得最少的那种退烧药,江姜起身离开卧室,准备去厨房弄杯热水来下药,他记得有个同学说去烧热水了。
离开时他还记得贴心的把卧室门关上,叶冗家通风效果很好,客厅还是有点冷的。
他一离开,卧室就变得冷冷清清的了,叶冗在高热中沉沉浮浮,头脑仿佛凝滞了一般,思绪如粘稠的蜂蜜。
他刚才好像在跟谁说话?叶冗的思维缓缓流动,他眨了眨眼睛,茫然地叫了一声:“姜姜?”
卧室里空荡荡的,没有回应。
虽然头脑还不清醒,但是身体自发动了起来,他缓缓将自己蜷缩起来,像一只保护自己的刺猬。
客厅里还挺和谐的,妈妈是护士的那位同学正是学委,她拿着通话中的手机,仿佛拿着尚方宝剑,一边转述她妈妈的意思,一边把另外的同学指挥得团团转。
“要降温,你去弄点湿毛巾……说了要降温啊,你弄条热毛巾来干嘛?冷湿毛巾听懂了吗?”
“要多喝水,哎哎哎你不是烧水了吗?……你倒保温杯里干嘛?你把开水倒保温杯里想干嘛?我让你倒普通杯子里晾晾!”
“要量体温,这里有体温计吗?算了,让班长买一根回来吧……”
在学委的指示下,一个同学赶紧掏出手机给班长打电话,转述了他们的要求。
他开的免提,隐约间能听到班长的声音从手机和楼道里几乎同时传来:“不早说!!!”
楼道里的声音逐渐远去了,拿着电话的同学表情凌乱:“等一下,你倒是先把药送来啊!”
可惜电话已经被挂断了,任凭他叫破喉咙也没人理。
江姜咳了一声,引起他们的注意,然后举起手中的药示意了一下:“我找到药了,有热水吗?”
江姜端着热水回到房间时,看到的就是叶冗团成一团的模样,他有些纳闷的看着这团刺猬,他的身体很好,从小到大也没生过什么病,根本就不记得发烧是种什么滋味。
以他朴素的脑回路来猜想,发烧那肯定是全身发烫吧,为什么叶冗还要将自己卷起来,一副好像很冷的样子呢?
朴素的男高很快想出了答案,这肯定是物极必反啊,据说冷到一定的程度时反而会觉得很热,那么热到一定程度时,也一定会觉得很冷吧。
好惨啊,太惨了,叶冗。
江姜怜爱了。
他赶紧上前几步,坐在床边,先把叶冗抻直了,然后扶着他靠坐起来,叶冗的表情还是那么的茫然,他看了江姜好半天,又叫了一声:“姜姜?”
看出来这家伙已经全凭本能在行动了,江姜无奈地应了一声,拿起装着温水的杯子,放柔了声音劝他:“喝药了。”
这句话说完,江姜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某句著名的台词啊,眼看叶冗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好像在盯着他手里的杯子,又好像在发呆。
他算是看出来了,叶冗现在完全就是一个傻子,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会照做。
于是江姜又象征性地劝了一句“大郎,喝药了”,就捏住了叶冗的下巴,往下一拉——他以前喂过小猫,这么一拉就可以把小猫的嘴巴拉开。
果然实践出真知,叶冗一脸茫然地被江姜拉开了嘴,嘴里被塞了药,还没来得及感知到苦味,就被仰头灌了半杯水,然后被捂住嘴捧着脑袋往后一仰头——吞下去了。
这下就算快烧成傻子了,叶冗也勉强清醒了点,他咳了好半天,才看向江姜,表情还有点委屈:“姜姜,你好粗鲁。”
江姜可不会承认这一点:“你应该感谢我,如果我不在的话,你烧成傻子了怎么办?”
叶冗的眼睛又睁大了一点,这让他看起来更加无害了,他被江姜塞进被窝里,被子将下颌线挡住,他眨了一下眼睛,应该还有些迷糊,看起来有点不聪明的样子,缓缓露出了些惊讶的情绪来:“江姜,我真的会烧成傻子吗?”
江姜有点无语:“当然不会,我只是说如果。”
趁叶冗没有继续问弱智问题,江姜先下手为强抱怨起来:“我们都淋了雨,怎么我没事,你就烧得这么严重?你好脆弱啊。”
叶冗声音虚弱,慢吞吞回答:“你以前说过,你说我身体差,嘲笑我每次淋雨都会生病,你说对了,后来我每次淋雨,都会生病。”
江姜打断他:“等一下,我没说过每次吧?”
叶冗的声音非常笃定:“你有。”
这话说得,好像他是什么绝世乌鸦嘴一样,江姜决定说点好的,反向救一下:“那是以前,你以前这么瘦弱,肯定很容易生病啊,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看看你小子这身材,这腹肌,不就是淋淋雨嘛,小意思,肯定不会生病了。”
为了表示自己说的话绝对出自真心,江姜还点了点头,认真地盯着叶冗看,严肃得好像在参加全国代表大会,试图用自己的眼神传达出真诚的意思。
叶冗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他坐直了身体,也不知道是听到了哪句话这么开心,笑逐颜开地强调:“我相信你,姜姜。”
说道这里,叶冗停顿了一下,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我觉得好多了,你可以帮我看看,我还在发热吗?”
江姜点点头,伸手想去摸摸叶冗的额头,叶冗又有要求了:“我看别人都说用手试得不准,要用额头碰额头。”
江姜啧了一声,有点不爽:“你怎么这么多要求啊?”
叶冗眼睛里的光立刻黯淡了下去,他不发一言,默默躺回了床上,手掌在床上摸索了几下,拉着被子就要往头上盖。
江姜看得有点无语,深深感觉到了生病的人内心可真够脆弱的,他拉住被子的另一角,不让叶冗扯过去,叶冗扯了两下没扯动,干脆整个身体往被子的方向凑过来,身体力行一个山不就我我来就山的原则。
看着叶冗还挺委屈的样子,江姜决定稍微哄一下。
病人嘛,有点特权的。
可惜,让他当同学的爹他得心应手,让他去哄同学,特别是男同学,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江姜皱着眉头思索半天,突然发现房门外那群同学已经好久没发出声音了,八成是在听墙脚。
江姜看着无理取闹的叶同学,安慰道:“是我错了,你过来,我们碰一下头,我看看你现在还烫吗?”
闻言,还抱着被子装鹌鹑的叶同学立刻发出了斩钉截铁的声音:“嗯!”
他放开手里的被子,坐了起来,脸颊也不知道是刚刚被捂的,还是发烧烧的,一片艳色的红,见他跟江姜中间还有些距离,于是往前凑了凑,方便江姜把额头贴过来。
江姜先是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认自己脑门挺凉的,然后缓缓朝叶冗凑过去。刚才还一直安静的门外突然有些嘈杂,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江姜也缓缓凑过去,叶冗的头发蓬松轻盈,发梢已经戳到了江姜的脸,有点痒痒的。
“砰”一声,门被猛地推开了,江姜吓了一跳,停在了跟叶冗即将额头相抵的距离上,有些吃惊地转过头看向门口。
班长像个英雄一样提着购物袋站在门口,他的身上有着五六只手,乍一看像被冤魂抓住了要拖走似的,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全是同学们的手,大家是想把他拉住,但奈何班长实在是太跳脱了,像条脱缰的野狗一样根本不受人控制。
他的声音很大,将手里的购物袋高高举起:“幸不辱命,我买了感冒药,退烧药回来了,可惜温度计卖光了,但是没关系,我买了体温枪,只要放在额头前面滴一下就可以了,想必大家都很熟悉用法,我……哎你们拉我干什么,你们表情好奇怪啊,叶冗同学都晕过去了你们难道一点都不关……?”
随着同学们使眼色使到眼歪嘴斜的努力,班长终于看清了屋内的场景,只见生病之后显得格外苍白脆弱的叶冗同学手臂撑着身体,半靠在床头,而身材高大,气质冷冽的黑皮少年坐在床边,手撑在床上,朝着叶冗同学探头过去。
两个人离得特别近,此时正一起看着他。
王多鱼同学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疑惑,虽然看起来好凶,不过王多鱼平常就这样,而叶冗同学在王多鱼同学后面,他的表情王多鱼同学看不见,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种看路边摊的商贩卖的用来冒充青蛙的死得透透的癞蛤蟆的眼神又出现了。
班长看了看江姜,又看了看叶冗,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定地拂开了抓着他的同学们的手,然后淡定的走过去,将手里的购物袋递给江姜,淡定开口:“你们忙,注意身体,记得量体温。”
说完,他淡定地转过身,出门关门一气呵成。
门刚一关上,江姜就听到门外传来班长烧开水般的叫声:“卧槽卧槽卧槽,你们为什么不拉住我啊,叶冗同学的眼神好恐怖啊,你们看到没有,好尴尬啊!!!!”
同学们也不背这个锅,纷纷表示抗议。
“不是,我们拉住你了,拉不动啊。”
“是你太没眼力见了,好逊啊班长。”
江姜忍不住噗一下笑出声,他一边笑,一边拿出购物袋里的体温枪,冲叶冗晃了晃:“这可比额头对额头准多了吧。”
叶冗在江姜回头的一瞬间就恢复了那副眼泪汪汪的委屈样子,他坐直了身体,任由江姜在他的额头上滴了一下。
江姜仔细看了看体温枪显示的数值,然后瞪大了眼睛,又对着自己滴了一下,对比了一下数值,又对着同桌其他身体部位滴了几下。
这玩意不会坏了吧,怎么显示的温度都是36℃啊,他记得36℃好像是正常体温?
江姜把体温枪放到一边,一只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拉住叶冗的胳膊,突然将头探了过去,跟叶冗的额头贴在了一起。
叶冗瞳孔收缩了一下,但没有躲开,他抬起眼睛努力想看清江姜,却因为离得太近了直接把自己看成了斗鸡眼。
江姜没心情笑他,他的内心充满了震撼,他放开叶冗,又用手摸了摸叶冗的额头,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认再三后,他终于确定了。
叶冗病好了,至少烧是退了,现在两人的温度完全差不多啊。
在叶冗茫然的眼神里,江姜突然起身,然后翻出刚才叶冗吃的那种药,看了好几遍名字,又默念了两遍,誓要把这个药的名称刻进他的聪明脑瓜里。
药到病除,这是神药啊!
当看到叶冗和江姜并肩走出房间时,同学们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叶冗脸上带着笑,一一感谢了同学们的关心,请同学们在沙发上坐坐,自己拿着他们带来的果篮去厨房削水果了。
于是同学们围着沙发坐了一圈,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班长坐在江姜身边,先是对着厨房张望了一下,刚才的尴尬事件让他心生警惕,确认叶冗不会突然冒出来之后,他才压低了声音问出了所有人的问题:“王多鱼,叶冗同学不是病得很严重吗?怎么突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