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帝哭笑不得。
徐尚书气得脑瓜子嗡嗡,回去还要打的人多一个!徐律!
顺德帝咳了两声,正色道,“宁国公,你心胸狭窄,为难小辈,朕罚你军棍二十,白银千两,全部给秦叙,你可服?”
宁国公磕头,“臣服,但是他抢我猎物……”
“你在狗叫什么?”裴弃打断他的话,“明明是你自己射不中!”
顺德帝声音温柔地喊了声小宝,裴弃住嘴转身回到顺德帝身边,顺德帝道,“你跟小孩子计较什么,朕话还没说完,秦叙,也要罚,就把他的奖励分一半给第三名。”
徐二瞪大眼睛,“陛下,我第二名呢?”
顺德帝笑,“第二名拿的是和第一名一样的。”
徐二喜笑颜开,“谢陛下!陛下圣明!跟着陛下有肉吃!臣最喜欢陛下了!”
徐尚书已经快要站不稳了,他抱着肚子不停抖,顺德帝却被哄得很开心,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嘴上却说着,“小小年纪就油嘴滑舌!”
今日的晚宴因为这一出闹剧,顺德帝就改成了明日,众人散开后国子监那一群少年就追着徐二跑,“徐二!你站住!”
“徐二!今日不给爹揍一顿,爹蹲你家门口!”
“爹爹们,我不是有意的啊——”
“……”
裴弃把这些笑声远远抛在脑后,拿着伤药回院子,刚刚走过一片树枝交错的小道,面前突然窜出来一个人,裴弃吓了一跳,转身就往后跑,“有刺客!”
打手从树上“飞”下来,擒住宁国公原地滚了两圈,刀都出鞘了,宁国公慌忙出声,“裴弃……”
裴弃险险认出是宁国公,把打手挥退,走上前毫不客气地把人臭骂一顿。
“你钻什么钻?不知道从黑的地方钻出来吓死人啊?想当老鼠就滚去耗子洞!”
宁国公根本不生气,以前他觉得裴弃又蠢又废物,现在他觉得这就是长公主的儿子啊!没有辱没长公主的名声!聪明得很啊!
他搓搓手,“谢谢你啊,今天我险些就要没命了。”
“不至于。”裴弃着急回去,也不愿意面对这种矫情的感谢时刻,“怎么,难不成我俩还得握手言和,再放声高歌一曲你是我的好朋友?”
宁国公:骂得好痛快,若是对阵之时骂人,会不会阵前把敌人骂死?好想骗裴弃去南疆啊!
宁国公挠头,“那个……你不想去南疆建功立业吗?”
裴弃:“……”得,这人转头找上他了!
裴弃说,“不去,不感兴趣,没有野心。让你儿子去。”
“不行,我儿子没那个本事,文不成武不就,看着就糟心。”宁国公想到他那个儿子就心烦。
“哦,那还不是你没有教好他。”裴弃对邹嘉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个比较沉默。
宁国公当真开始反思自己:“是吗?”
裴弃不耐烦道,“我徒弟被你打得一身伤,我急着回去,你给我闪开,别赌中间当石狮子,当心我还给你一顿揍,以后见面我们还是看不顺眼,你敢跟我来一句哥俩好,你就等着我徒弟揍你。”
宁国公:“……”
“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麻烦你收一收你的笑,别期望我从你这张奸臣脸上看到和蔼。”
宁国公被骂的无奈,摸了摸自己那张脸,闪身让开,他看着裴弃的背影,更加担忧南疆的未来。
裴弃拿着药膏走在院子里,忽然转头看了下方才的宁国公站的地方,曾经他也幻想过建功立业,可是他现在越来越清楚,顺德帝不可能让他离开上京城。
他不仅仅是制衡南疆的棋子,也是一枚有可能引发战争的棋子。
母亲刚走的那两年,他的郡王府曾经差点不敢住人,暗地里盯着他的人太多了,想掳走他去南疆造反的,有想杀了他以免后患的……
“裴弃,我疼。”秦叙白着嘴唇站在门口。
裴弃猛的回神,“太医怎么说?”
秦叙柔弱不能自理地扶着门框,“说我不能去打猎了。”
“你打了那么多,明日徐二就算是长出獠牙去咬都不可能比你多。”裴弃上前揽着他的腰往回去。
裴弃眉心紧蹙,他要怎么和秦叙解释为什么没有惩治宁国公这事呢?
裴弃一路都在想,但没有一个他觉得合适,真是愁人啊。
到时候秦叙会不会觉得……别的东西都比他重要啊?
虽然裴弃现在确实没用那么在意秦叙,他更多的是把秦叙当成一个玩伴看待。但他同样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他说了让人不必担心,他来了,可……
秦叙坐在榻边,“就一点点小伤口,太医非说不能去打猎,明天不能去,万一宁国公猎得比我多呢?”
裴弃:“你难道觉得宁国公伤得比你轻?”
秦叙抬头。
裴弃指着窗外带来的打手,“我这些打手,可都是江湖上曾经赫赫有名的人物,甚至还有杀手榜第一的大哥在,宁国公被他们揍一顿,没有十天半个月那些伤好不了。”
秦叙点点头,“师父对我真好。”
裴弃心里的愧疚更重了,“你真傻。”
秦叙小声说,“我不傻……”
“那个……我跟你说个事儿。”裴弃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他对面。
裴弃在他的目光里根本开不了口,他张嘴,然后又闭上,反反复复,喉咙干涩又紧绷。
“裴弃?”秦叙身体前倾,想伸手碰一下他的脸。
裴弃捉住他的手,低下头说,“那个,我,宁国公只被罚了二十军棍,我回护了他,没有让他受到……应该的惩罚。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我不是不疼你,我不是不护着你。我是,我是考虑到南疆,南疆形势很不稳定,有不少人争权夺利,就想着裂土分疆,宁国公不能被以这样的罪名定罪,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帮你讨回一点点……”
裴弃感觉自己絮絮叨叨得像个老妈子一样,可是他不敢不絮叨,他一定要尽可能的说明白,说清楚。
不能让秦叙心里存着芥蒂,也不能让这件事变成以后两人吵架爆发地点,他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说了,抬头就对上秦叙平静的目光。
秦叙说,“我明白的,我已经很满足了,师父。”
裴弃站起身抱住他,暗自发誓,以后一定会对他更好的,一定会弥补他今日受到的伤害。
秦叙问,“今天师父玩得开心吗?”
裴弃抱着他没听清,放开他后又问了一遍,道,“还不错,下下棋,晒晒太阳,顺便再吃点点心。”
“师父觉得太子好吗?”秦叙抿唇看着他,这才是他的重点。
裴弃以为自己听错了,“嗯?太子?”
秦叙点头,“师父不是说他是你带大的第一个孩子吗?会不会比我更听话?”
裴弃望天,送命的问题又来了,小孩子都喜欢问这些吗?
裴弃咬牙切齿,把今天给太子的答案原封不动地继续说给秦叙听,“当然是你最乖了,我最喜欢你了。”
秦叙嘴角微微翘起,却还要别扭地问一句,“真的吗?”
裴弃:“……你先告诉我,你以前有没有见过太子?”
秦叙一脸的嫌弃,“我一直都生活在北境,从没见过他,而且,我不喜欢他那一副故作老成的样子。”
“那你们两问出的问题怎么都一样?”
秦叙瞪大眼睛,“一样?”
裴弃无奈,双手往后枕在脑后,“对啊,简直一模一样,我都怀疑你们俩串通好了来戏弄我。”
秦叙迅速抓住了重点,“你是不是也跟他说,你最喜欢他、最疼他?”
“对啊……没有!我……”裴弃端起茶盏掩饰尴尬。
秦叙垂下头,双手搁在肚子前,手上微微用力一摁,血又冒了出来,他拿开手,等着裴弃发现。
裴弃是第一个没用任何算计对他好的人,他能在顺德帝,宁国公,方辞礼这些人身上感受到是隔着一层膜的,但裴弃不一样,他可能没有给全部的疼爱,可能是想要一个人陪着他,但是他是真心的。
体会过被人爱着的感觉了,他就不愿意做那个孤苦伶仃的小孩子了。
他想贪心一点,要多一点点的爱。
裴弃嗅到空气里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他下意识转头看秦叙,一眼瞧见他腹部的血痕,马上把茶盏一放,抓起药膏上前,撩起他的衣裳,“咬着,我不脱你的衣裳,免得你害羞。”
秦叙乖乖地咬住衣角,只露出一个腹部,裴弃剪开缠着的纱布,抬手摁着秦叙的肩膀,“往后仰。”
秦叙含糊地应了声,脸上的红很是可疑。
裴弃手法熟练地把药粉倒进那个拇指大小的洞里,那一处的红肉混着白粉,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裴弃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神色严肃。
裴弃准备给他放下衣裳时瞥见了腰侧的疤痕,愣了下,旋即明白,怕是训练留下的,也就没再多问,怕让秦叙更难过。
“放下来吧。”裴弃抬头从他口中拿出衣角,发现秦叙脸红得吓人,像个荔枝外壳似的,吓得他赶紧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没烧,疼吗?”
秦叙低着头,睫毛轻轻地颤动,烛火映衬下像振翅欲飞的蝴蝶,就在裴弃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裴弃揉着他的脑袋,“我今晚睡你这里,晚上你要是疼就叫我。”
“叫你做什么?”秦叙不解地抬头,脸上的红还没散开,配上他被揉的毛茸茸的脑袋,看着实在可口。
裴弃移开眼睛,怕自己没有师德,对自己的徒弟上下其手。
裴弃:“唔……叫我,我陪你啊,跟你说话,应该会好受点吧。”
“我不疼的,师父陪着我,我就不会疼。”秦叙往旁边挪了挪,“师父睡那边?”
裴弃再次对着他的脑袋下手,揉得一团糟,“外面,免得你掉下去。”
秦叙迫不及待地爬上床,看着裴弃吹灯睡下后才安心地闭上眼,双手搭在胸口,紧紧攥着身前的被子。
这是他们第一次清醒地睡在一起,秦叙双眼睁得圆溜溜的,还是裴弃笑着蒙住他的眼睛,“还不睡,睁着眼睛等房梁掉金子?”
秦叙乖乖地闭上眼,暗戳戳地往裴弃身边挪动了一点。
裴弃不习武,身子单薄却不孱弱,挨得近,裴弃身上雨后青竹的香气再次钻进秦叙的鼻尖。
裴弃心里装着事情,一直没睡安稳,后半夜侧身瞧见秦叙睡着了,他就起身披着外袍往方辞礼院子里去,没留意到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裴弃毫无形象地趴在门上,“辞礼,你睡了吗?”
方辞礼心如死灰地问,“……如果我说我睡了,你会放过我吗?”
裴弃推开门钻进去,坐到他榻边,看着榻上在黑夜里白得醒目的人,问,“辞礼,我心烦怎么办?”
方辞礼:“……吃个炒鸡蛋?”
“不要。”
“睡觉?我分半边床给你”方辞礼拍了拍里面的位置。
裴弃目光灼灼,“要不我们出去赏月吧?”
方辞礼:“?”
裴弃瘫在椅子上,“辞礼,我心烦,怎么办啊?”
方辞礼:“……你背我出去,给我拿件厚点的大氅。”
“你现在就怕冷了?”裴弃伸手摸他的额头。
方辞礼无奈地说,“放心,陪你看个月亮还是可以的。”
裴弃这才放心地转身把人背到院子里,下弦月残缺不全,但月色却洒满了人间。
“说吧,裴小郡王向来潇洒风流,怎么突然之间惆怅起来了,别说是因为你那个徒弟啊,我不觉得才三个月你就对他呵护备至了。”方辞礼靠坐在廊下的柱子上,苍白的皮肤没有半点血色。
裴弃小声辩驳,“怎么就不能,我就不能心软啊。”
方辞礼冷哼,“那你还不如说你能天天在东宫陪太子呢,我觉得这个可靠点。”
裴弃:“……”
两人好一阵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眼见裴弃的眉头蹙得越来越狠,方辞礼伸手拍了下他的脑袋,“你倒是说啊,你就给我沉默,怎么,我出去一趟,还把我们之间的情谊给带走了?”
裴弃笑了下,只是笑得过分勉强。
方辞礼无情道,“别笑了,还不如哭呢。”
裴弃:“……我打你啊。”
方辞礼无所畏惧,“打啊,你今天打了我,明天徐尚书就帮我报仇,在陛下跟前骂你。”
提到徐尚书,裴弃不由得笑了,“他是真的单纯。”
方辞礼瞧着他心情好了些,这才追问,“什么事让你睡不着?”
“宁国公跟我说,南疆很危险,他们需要人去……安抚人心。”裴弃说。
他看着方辞礼,微微握紧拳头,他想听到方辞礼的回答,这是他唯一的朋友。
方辞礼沉默了,脸上的笑慢慢落下去,他手指扣着台阶的边缘,“你想去吗?”
第47章 你怎么又吃醋了?
裴弃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这些年韬光养晦只是为了在这个吃人的上京城活下去,但是要我出去收服人心……我觉得,我更容易先变成傀儡。”
方辞礼颔首,“幸好你没有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南疆不可能达到宁国公的理想状态,南方的氏族多,又跟楚国接壤,怎么都不可能稳定下来,除非陛下完全相信他,但……南疆的将领并不只他一个。”
裴弃耐心听着,没有反驳,这些策论他写了一遍又一遍,然后都压在了书房的最下面。
他不敢露出这样的锋芒。
若是顺德帝知道了他曾经的野心,还会如现在一般爱护他吗?
裴弃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他是长公主的遗孤,也是南疆的遗孤,更是南疆有心人一直瞄准的猎物,顺德帝不可能放任他成长为一个手握实权的人。
“还是说,你有了想法?”方辞礼侧头问。
裴弃眸光流转,“我在想你今天下午跟我说的话。”
方辞礼:“?”
裴弃犯贱得捂住心口,“哇,你不记得了,方郎,你好狠心!”
方辞礼:“裴弃,你不去唱戏真是委屈你了。”
裴弃笑着坐到他身边,“你下午不是跟我说,有储君护着也好吗?我想了下,如果我跟太子感情好,他登基之后我是不是就能离开上京呢。”
方辞礼拢着黑绒的大氅,整个人看上去更加脆弱,“你选好了吗?性命还是南疆?”
裴弃说,“辞礼,我觉得这样的生活过着好腻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再说了,总要有人去做吧……那种看似很蠢的,会毁掉现在安稳人生的事情……”
“试试吧。毕竟,裴小郡王天下无敌。”方辞礼说,像是解脱了,月光融融,他伸出拳头。
裴弃好看的眉眼弯起来,他伸出拳头和方辞礼撞了下,“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他本就不需要别人的指导,深夜找到方辞礼,也不过是想得到好友的支持。
翌日一早,太子站在裴弃院子里和秦叙大眼瞪小眼,李怀安看不惯这个分走他哥哥宠爱的人,凤眸微挑问,“郡王呢?”
秦叙本就郁闷,根本不回话。
昨夜他根本没睡,看着裴弃出门,他害怕出事就跟了上去,结果是去找方辞礼了,他就只能自己回来抱着冰冷的被窝。
李怀安声音略微重了些,“秦叙,孤问你话。”
秦叙冷冰冰地盯着他,敷衍道,“裴弃去方辞礼那里了。”
“主子,太子殿下来了。”松墨声音足够屋里两人听见。
李怀安转身,正好看到裴弃套着松松垮垮的外袍进来,他微微眯眼,“哥哥,你宿在方辞礼的院子了?”
裴弃低头一看,“哦,没,我早上过去的。我起得早,怕吵到我那个小徒弟就没穿里面的衣裳。”
秦叙不看他,心道,骗子。
李怀安颔首坐在外间坐下吃茶等他。
裴弃路过秦叙时还问了句他感觉伤口怎么样了,疼不疼,结果秦叙根本不说话。
裴弃没放心上,以为是刚起来,有点闷。
结果等他换好了衣裳出来,站在秦叙跟前,秦叙都不抬头看他,裴弃这才发现,这小孩子又生气了!
“走,我们去外面吃,摆在草地上吃,顺便还能看看风景。”裴弃摸了摸他的脑袋。
秦叙却瞪了他一眼,起身躲开他的手。
裴弃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秦叙?”
秦叙闷声站在一旁,李怀安发现了里面的气氛不对,他正想问问怎么了。
裴弃就走出来,“怀安,你要不先去?”
李怀安眼神在瑞雪压青竹的三折屏风上扫了一圈,“好。”
裴弃看着李怀安出了院门,反手把门关上,随意瘫在椅子上问,“说吧,怎么就生气了。”
秦叙半点反应都不给。
裴弃抬脚踹了下他的小腿,“说话,闷着做什么?我又不是算命的,我还能猜中你的心思不成?”
秦叙坐得远远的,就是不肯说一句话。
裴弃也恼了,“秦叙,你大清早的耍什么脾气?你是师父还是我是?”
裴小郡王从来不肯哄人,之前那种玩闹的哄他都是得心应手,但秦叙这种闷声一个字不说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秦叙被他的声音吓到,仓促抬头,眼眶红了一片,看到裴弃眼里明晃晃的不耐烦,他急匆匆低下头去,“没有……”
裴弃:“没有那你不说话。”
秦叙感觉裴弃说的话都是一副牙齿,咬在他心口上,密密麻麻的牙齿扎进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爱说。”
裴弃:“……”好好好,逼也逼不出来一句实话。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冷到了极点。
秦叙生气伤心又不敢问,万一他只是有事要出去呢?
可是他害怕,害怕得到的答案是裴弃其实不愿意跟他一起睡。
上一次裴弃也说他们睡在一起,可他去找了方辞礼,那时候还能说是为了给他办拜师宴。
那这一次呢?为什么要走?
裴弃有顺德帝,有太子,有方老太公,有方辞礼还有很多人,可他只有裴弃。
裴弃就躺在一旁,他睁着一条缝偷偷观察秦叙,发现他时不时就转头看下他,裴小郡王才不会主动跟他说话,一定要树立师父的威严!
然后不到半刻钟。
裴小郡王起身坐到了秦叙身边,“你说不说?不就是准备让我把你扔去和鸭嘴一起煮吗?”
秦叙可怜巴巴地转头,像个被大雨打了一顿的小狗。
裴弃心疼了,他放弃了,放弃了树立师父威严的好机会。
“好了好了,你不想说就算了,哎,我不问了,我叫人给你把吃的送进来,行不行?”
秦叙看着地面,泪水砸下去,他害怕,“不要……”
裴弃脑子疼,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难懂?
“你之前吃醋的时候都是直说,现在是怎么了?怎么就非要我猜?”裴弃感觉自从养了他之后,自己脾气都好了不少。
秦叙抓着自己的衣裳,“裴弃……”
“我在,你说。”裴弃车过来椅子,索性坐到了他对面,这才瞧见地上一小片的水渍,“……你,秦叙,你是准备用眼泪淹死我?”
秦叙:“……”
秦叙声音很低地问,“你什么时候走的?”
第48章 我以为师父不喜欢我
裴弃心头一松,轻笑着往后靠,问出这话的意思就是试探,看看你愿不愿意讲真话,裴弃突然觉得这小徒弟也颇有些心思啊。
“半夜吧,睡不着,出去找方辞礼聊天。”裴弃实话实说。
秦叙问,“因为我,你才睡不着吗?”
裴弃愣怔了下,脑子迅速判断出他的意思,“你刚才是在……嘶,你以为我是因为跟你躺在一起睡不着才走的?所以你生了一晚上的闷气?”
秦叙耳朵尖连着后脖颈一片全红了,“不是……是。”
裴弃叹气,伸手抬起秦叙的下巴,长指屈起搁在秦叙脸蛋下,逆着往上刮了滴眼泪,喂到秦叙的嘴边。
“还说不是,你自己尝尝。”
秦叙羞红了脸,飞速伸出舌尖舔了下,“尝不出来。”
裴弃挑眉,回了他的玩笑,那就是开始消气了,“我要是因为你睡不着,我会醉酒的时候跑来看你?还搁你榻上睡了一宿?小孩子别胡思乱想,信不信我下次睡不着喊你起来陪我看月亮。”
“我想和你看月亮。”秦叙求之不得。
裴弃:“……”
既然事情解决了,那就该教训人了,裴弃把人扯到自己身边坐着,“你是不是该给我认个错?嗯?”
秦叙扑通一声跪下,“师父,我错了。”
裴弃:好朴实无华的道歉方式。
秦叙一手扣着他脚腕,一手搭在他膝盖上,仰头看着他,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师父,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乱生气了,都是我不好,我以为师父不喜欢我……”
裴小郡王原地开了个屏,哼,我裴小郡王,就没有训不服的人。
“喜欢,我怎么会不喜欢我的徒弟呢,放心,有我一口饭吃,就不会让你饿着。”裴弃伸手把人捞起来。
秦叙跟在他身后往草地上去,只是这一次草地上不止有太子和方辞礼,还有个娇俏小姑娘。
裴弃轻笑,跟秦叙耳语,“又是冲着太子来的,我们先别过去,免得人家姑娘不好意思。”
“那方叔…方二公子在旁边?”秦叙看着一直低头抱着茶盏的方辞礼,不确定地问。
裴弃:“他估计现在在憋笑。”
秦叙:“?”
“裴郡王!”
裴弃浑身一僵,不好!这不是冲着太子去的!
裴弃抓着秦叙道,“快走!”
然而晚了,那姑娘已经看到了他。
“裴郡王,你怎么现在才过来,锦书等你好久了。”那姑娘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裙,娇俏可爱又天真烂漫。
裴弃头疼不已,锦书,崔锦书,户部尚书家的小女儿,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就非要追在他身后。
“崔姑娘。”裴弃一向对女孩子都温柔,也说不了什么粗话,但是他也聊不起来啊,只能干瘪瘪地问个好。
“裴弃,过来啊。”方辞礼终于抬起了头,他整张脸憋得有些发紫,看热闹不嫌事大,“崔姑娘用早饭了吗?”
崔锦书有着和秦叙一样的杏眼,水汪汪的,“裴郡王,我能跟你们一起吗?”
“能!”方辞礼恨不得马上把两人拉过来坐下,他可太想看太子和秦叙跟崔锦书抢裴弃了。
裴弃当然知道方辞礼在想什么,狠狠剜了他一眼,“崔姑娘,怕是不太方便……”
“不会啊,辞礼哥哥都说可以。”崔锦书笑着举起手里的团扇,上面赫然绣着一丛青竹。
大周朝民风开放,男女大防不似前朝。但裴弃显然不愿意,他不愿意去应付一个姑娘,一旦两人走太近,就会有人默认他们俩是一对的,到那时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