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濯刻意寻找,才从那一排排人中看到了那个头最矮的余苗,一月不见,似乎变了许多,不像前些日子那般只拼蛮力,而是脸上挂着肃然。若是上一轮他也靠蛮力的话,那是绝对不会有机会进来的。
顾濯欣慰一笑,叫魏畅尽管主持,他只是来看一场热闹罢了,那魏畅才下令开始。
果然能来这里的都是人中龙凤,个个身手矫健,好几人都是正中靶心,齐齐入选,各种弓箭用的得心应手,竟然丝毫不像没练过的。
顾濯虽然没练过,但也算见过别人射箭,看这水平也不是平常人能及的。
他在感叹之时还不忘瞧一眼余苗,只见这孩子呆呆地看着射箭之人,别人都在琢磨自己手里的弓箭怎么用,有的到一旁不用的场地练习,就他直愣愣的。顾濯惊奇中带着疑惑,“他这是在干什么?难不成他自己本来就会,这时候不需要练了?”
顾濯咋舌,“小伙子还是太年轻,对自己太自信。”
到了余苗,顾濯不自觉坐正了,眼珠子就像马上要百步穿杨冲过去一样,他倒要看看余苗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结果只见余苗随手拿起□□,不观察靶子,反倒是反复观察自己的手形,就连脚的位置都要多看几遍,动作笨拙。
有人叹笑,说这小孩子就是什么都不懂,实在不行就下来别比了,一看就是从没射过箭的。
不知余苗调整了多久,似乎没听见旁人的嘲笑,下一刻,一支箭射出,正中靶心。
不光是顾濯惊了,就连方才嘲笑他的人也顿时哑口无言,几个年轻的小伙大笑,“看!年纪小又怎么样!还不是比你们这群年纪大的要厉害!”
“才只中一箭,后面的还尚未可知呢。”
谁知又是一瞬间,又一支箭飞过去,还是正中靶心。
没来得及反应,又是一支,随后又是一支,紧接着,又是一支……
连发十支,竟没有一支不是没中的。
这可真是让场内场外人都看呆了,原本看那些乡巴佬射箭,还要琢磨半天才敢射出去,射出去也不一定中,中了还要高兴半天,完全没意思。
如今看这小孩子,竟然瞬间有趣了起来,倦意全无。
顾濯笑,他看出来了余苗在想什么。
旁人都是看靶子,他是看自己。看靶子,每射一次都要再看一次,再调整一次,是根据靶子的方向来调整动作,调整半天,箭对准了靶子,身体姿态却是乱七八糟,以至于每次都不一样,每次都不规范。
而余苗却是调整身体姿态,直到规范的时候,才射出第一箭,往后剩余的几箭,也都不必再多调整,每次都能中。
少年的心性就是如此,比能力比不过旁人,却多的是聪明。旁人看着聪明,皮囊之下却皆是蠢笨。
顾濯原以为余苗就算比完了,没想到竟有人提出异议。“小小年纪,怎么可能?!他方才磨蹭了半天,一定是在箭上做了手脚!”这男人大呼小叫,引起了身边其他男人附和。
余苗只是把弓箭一放,道:“比试看的不是年龄,是本领。你若是有异议,也应该说你技不如人,而不是说我年龄小。况且,我年龄不小。”
男人道:“年龄小才想着耍小聪明,你以为官爷看不见吗?方才别人在射箭的时候你死死盯着人家看,难道不是在打什么小算盘?”
台子上的魏畅皱眉,刚要说什么,却被顾濯阻拦。
余苗说完便连眼神都不留就走,那男人紧紧追着,咬牙切齿,道:“官爷!您难道不查一查?!这其中定有蹊跷啊!”
魏畅坐着不说话,这男人便穷追不舍,站在场地里,剩下的人窃窃私语,恨他阻碍了自己上场。
余苗一言不发,站回该去的地方,谁知那男人发了难,正要对他大打出手。
这时候从台子那边传出一阵笑声,顾濯起身,道:“好!敢于提出质疑,未尝不是好事。”
余苗眼神中闪过一道光,身子微微一动。
只见顾濯走下来,走到这两人面前,眼神似乎柔和地扫过余苗,而后停在了那男人身上。
男人一惊,“官爷。”
顾濯身旁的侍卫厉色道:“这是顾玄师,说话时候可想清楚了!”
顾濯抬手,道:“你有什么不满,不妨悉数说出来,让场上的人给你们评判评判,才不失公正。”
男人一听,想着自己可能受到了官爷的庇护,便硬了腰板,道:“草民不满的只有一条,他方才死死盯着别人看,上场后又磨蹭半天,难保他没有对那弓.弩做什么手脚。草民方才射箭都有些吃力,为何区区小儿能这么稳地端着□□?顾玄师难道不查一查?”
他刚说完,只见顾濯身边这侍卫一脚踢在了男人地腿弯出,男人一个没留神便跪倒在地。
男人瞬间气急败坏,指着那侍卫,“你!顾玄师没要你这么做,你一个奴才,何敢如此?!”
顾濯轻笑一声,淡淡道:“这是御前侍卫,陛下特让他来跟着我。陛下赏他千金食邑,良田百亩,你口中的官爷尚且都要礼让他三分,你竟敢脱口而出一个‘奴才’?”
男人倏然惊慌失措,看着侍卫冷如铁青的脸,赶忙道歉。
顾濯道:“欺软怕硬,趋炎附势的东西,一身软骨头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这。误之!”
“在!”误之立马应声。
“给我查!昨日是谁在主持,竟叫什么浑水摸鱼的东西进来了。”
误之赶忙抱着册子哗啦啦翻了起来,高声道:“北镇抚司总旗,杨贞。”
那男人瞬间惊慌。
“好。”顾濯转脸看向这男人,“你说你尚且拿不动弓.弩,那弓.弩才多重,我看你是骨头太软,轻轻一碰便跪倒在地,毫无强硬之势。看这别人比你厉害,便见不得旁人好,如你所说,那我北明岂不是人人都是庸夫!”
“官爷!玄师!草民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是不是,你说盯着别人看就是没有规矩,迟迟不发就是没有规矩,我倒要问问,哪一条规矩写了不许这样做?我北明要选拔的是智勇双全的人,而不是找毛病挑刺的懦夫。”
周围看热闹的人怕是早已看不过这男人的做为,纷纷道:“玄师!这人前两日便几番嘲笑我们什么都不懂,比他弱的他瞧不起,比他强的他又多番挑衅。我们打算上报官爷,他却说上面有人庇护他!他连一个少年都比不过,还好意思在这里叫嚣!”
男人气急败坏,“玄师面前你也敢污蔑我!”
一直沉默的余苗终于开了口,“难道不是吗?”
那男人失了语,一时哑言,顾濯抬手,叫人将他拉起来,高声冲着魏畅到:“魏大人,你来说说,扰乱比赛,该当如何?”
魏畅急忙起身,道:“应当剔除名册,取消资格。”
“玄师!你不能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啊,你可去找杨贞大人,他可是北镇抚司的人!”
“哦,”误之扬起尾音,“你说的是那个总旗吗?就算是他来,也得恭恭敬敬听咱们玄师的话。”
顾濯盯着这个男人,“你叫什么?”
“杨……杨浩。”男人结巴地回答。
直到比试完,顾濯给魏畅告了辞,让误之把余苗叫到自己那里。
余苗见到顾濯便拱手相拜,“多谢玄师搭救之恩!”
顾濯看着这个才到自己肩膀高的少年,只是柔和一笑,“你说的是哪一次?上次你被带走,我并未救过你,这一次你被人构陷,也是那人自己找的,我也并未救你。”
“玄师一句话便能压住一个人,替我出口恶气,这便是对我最大的恩情。”
余苗此人,少年心性十分明显,顾濯打量着他。若说这是一个可用之才,他的心里似乎装着的都是不满与仇恨,顾濯对他的恩情竟是帮他出气。
若说他不可用,他又极能隐忍。
这种人极难把控,就像李南淮一样,又能忍又心气高,但却是个极其锐利的刀子。
顾濯开口,“你说我一句话便能压住一个人,觉得我是对的,能帮你出气,那是因为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你也该知道,在我之上,还有能一句话压我一头的人,帮不了你,那我便是错的。”
“玄师一定是不会错的。”
第26章
顾濯笑,这世间所有人都觉得深得陛下信任的人不会有错,他却知道,自己从一开始的为了活命胡说八道,到现如今为了给李南淮铺一条最好的道路,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对谢熠秋都是错的,而对李南淮都是对的。
“就算是玄师,对与不对,也是看陛下怎么说。如果有一天自己成了位高权重的人,你说的每一句话,在跟随你的人眼里也都是对的。只不过在这之前,隐忍要占一部分,另一部分是要看自己的谋划。”
顾濯说的话无非是在点拨将来无可限量的人,余苗年纪小,却并不是听不懂话的人。
“玄师说的,我定然会谨记在心。”
事后顾濯安然回到自己的帐子,果然不出他所料,系统绝对会给他记上一笔。
【恭喜宿主达成剧情:广纳人才
剧情值+500,当前剧情值1600
生命值+100,当前生命值574】
【根据故事主线,李南淮阵营需要大量英豪,宿主对此剧情的推动做出重大贡献,将获得剧情锦囊一个,在重大危险时刻可用,以此达到剧情反转的目的。】
【生命值已过五百,恭喜宿主获得金手指:弯弓射雕】
这把算是赌对了,他为了这个不起眼的余苗得罪了杨贞,眼下又在射箭场上公然袒护,虽然也算不上是袒护,但也绝对与某些人结了梁子。
只是不知道这某些人中包括谁,与杨贞有关的人,或是某些别的人。
顾濯身边这位侍卫本就是谢熠秋安排在他身边的,名叫韩承,机灵得很,但也十分高傲。这侍卫从前是魏霄手底下的人,后来魏霄提点他,皇帝看重,让他做了御前侍卫。
谢熠秋对顾濯虽然在旁人看来有多么看重,但实际上绝对没有完全的放心。他为了盯着顾濯,安插一个误之还不够,还要将自己的御前侍卫赐给他。
韩承奉的是皇帝的命,不让顾濯受到任何不尊不敬。所以在白天见那男人那么狂傲才一时发了狠,将他一脚踹倒。
顾濯对这个侍卫很是受用,误之虽说也不错,就是每天唠唠叨叨,就不如这个韩承行事果断。
顾濯叫了误之,道:“给我查查,今日那个杨浩与北镇抚司总旗杨贞是什么关系。”
误之虽然明白顾濯的意思,但挠挠头,道:“这还用查?不都姓杨?”
顾濯当然知道这俩人都姓杨,但凡事不是还得讲究个证据。他白了误之一眼,道:“哦,那你的意思是这两人是父子关系?”
误之笑,“玄师见过俩人都是三四十岁的父子嘛。”
顾濯轻哼一声,道:“那明白了,杨贞实际上是个拍花子的,拐卖收养的儿子。”
误之彻底哑言了。
这时候旁边那个始终铁青着脸的韩承,冷冷道:“我去。”
就好像被人横插一脚,误之被这冷冷的一声惹得生出一种微妙且不快的感觉,垮着脸立在原地,待韩承出去了,顾濯轻笑着看了他一眼,“你不乐意?”
“没有。”字字都透漏着酸。
不出顾濯所料,那杨贞与杨浩果然是堂兄弟。这个时候若是堂兄弟出了什么事,另一个一般也麻烦了。
夜里,谢熠秋帐中,煮着一壶热茶,顾濯刚一进门,便见谢熠秋抬头。“你今日在外面嚣张了一把,都传到了朕的耳朵里,果然是备受推崇啊。”
“这都是陛下给的。”
“我能给你,就能给旁人,但旁人个个作风难看,惹人不快,唯你,倒是叫朕惊喜。”谢熠秋说着轻咳几声。
顾濯心明眼亮,连忙上前俯首在他身侧,问:“陛下咳嗽,太医可来看过?”
“朕还用不着你说。”
顾濯淡淡一笑,“臣只是怕陛下耽误了明日的比试,若是陛下抱恙,明日场上见不到陛下,陛下的臣民怕是会万分担忧,也会埋怨臣。”
“朕自己不注意,谁能埋怨到你的头上来。”
顾濯眉宇轻蹙,眼睫轻轻垂下,缓缓道:“陛下忘了,是您让臣主持,臣怎么敢让陛下染疾。再者,世人皆知,是臣在服侍陛下的身体。”
闻言,面前的人大手紧攥,怒气上头,手边的越窑青瓷茶碗咣当摔落,溅起碎片,也炸开了一朵冒着热气的水花。
“顾濯!你是不是忘了,朕跟你说过什么?”
谢熠秋说过,在外,所有人都能看见他顾濯是侍君,是北明皇帝的裙下臣,是个靠身子吃饭的小倌,可以在别人面前高高在上,备受敬仰。而对内,他们只是君臣,谢熠秋绝对不会碰他,更不屑于沾染,但是顾濯必须把自己当奴才侍奉他,就算是做小伏低,忍气吞声,他也得受着。
“陛下还是小点声音吧,臣怕被什么不轨之人听到,陛下想用臣替代世子之心便昭然若揭了。陛下拿臣做挡箭牌,臣也得为陛下考虑。”
顾濯的话说的不错,却让谢熠秋很难以平复心情,只得气愤中带着冷笑,“你是觉得朕利用你的时间太长了?没有丝毫作用?”
“那陛下不妨换个法子吧。”
谢熠秋与李南淮的隔膜还不够深,顾濯想。谢熠秋想用顾濯来挑起李南淮的记忆,想让他看着有人提代替他而痛彻心扉。谢熠秋对李南淮的感情绝对不会轻易消失,同样李南淮也是。
虽然李南淮看起来对谢熠秋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感情,但人心是最难测的,感情也是最能忍的。顾濯不知道等他帮李南淮组织好了一切,结果李南淮自己却不忍心反叛,将是怎样一幅图景。那样所有的一切就都完了,他自己也可能会因撺掇荧惑李南淮而被处死,他不得不多点心思。
感情是最难处理的,其他一切都好说。眼下顾濯最重要的就是让这两人完全离心,绝不能再有一点藕断丝连。
“那玄师便陪朕演一出吧。”
外面吹了一夜的风,顾濯的低吼声也在夜深之后逐渐消弭。帐中点着让人闻之心悦的香,顾濯光着膀子使出浑身力气在那万人之上的龙塌上起起伏伏。
谢熠秋却闭眼在御案前静静坐了一夜。
直到后半夜,想必是谢熠秋也听的心烦意乱了,便叫他停了下来。外面的风声呼呼的,夹杂着帐中顾濯瘫倒之后粗粗的喘息。
他额上冒着汗,身上也丝毫没有了寒意,反倒是散出一股汗味,幸好谢熠秋一直点着香,才不至于刺鼻难闻。
顾濯现在心里除了骂街之外没别的想法。他们的谢一秋都没让他做过俯卧撑!不对,应该是他自从大学毕业就没有做过俯卧撑,没想到穿到自己书里还被谢熠秋这个狗皇帝要求做。
两个时辰……这还只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不也得脱阳。谢熠秋就这么看得起他?
原来谢熠秋说的陪他演戏就是这个,顾濯气不打一出来。
“陛下……”顾濯急忙闭嘴,已经虚脱到说句话都带着喘息了,听着格外……不对劲,像是房中事时候的情趣语调。
等他歇好了,他缓缓坐起身,却见谢熠秋怔怔地坐着,一直闭着眼,他又轻轻叫了几声,才知道,原来是睡着了。
坐着也能睡着?
天快亮时,谢熠秋被脚步声吵醒,他缓缓睁眼,只见自己躺在床榻上,而顾濯的背影走出去。他轻轻额上突然冒出一点冷汗,看了眼自己身上,还是昨夜的模样,又闭了眼,继续睡去。
门外,谢熠秋的御前侍卫,以及前御前侍卫、现任顾濯的侍卫韩承个个定定地立在外面。
只见两人脸上都露出难以言说的意味,特别是韩承,一贯喜欢青着脸,现下更是青的发紫了。
顾濯喉结微微滚动,很难想象这两位侍卫昨夜听着那不堪的声音是怎么保持瞪着眼站在外面的。
顾濯多说一个字都觉得羞愧,便言简意赅道:“请太仆和库部员外郎过来。”
韩承只是微微点头,“是。”
顾濯刚想要抬步,又见韩承身边那御前侍卫为不可察地咽了口水,呆若木鸡一样看向别处,定定地立着。顾濯淡淡道:“陛下昨日可请过太医?”
那侍卫反应过来,急忙道:“属下昨夜才来轮班,不知陛下是否请过太医。”
顾濯道:“那等陛下醒来,你去请太医来瞧瞧。陛下昨夜没休息好,务必不要吵醒他。”
那侍卫似乎心领神会似的,连忙应声。
猎场上的消息就像在帝京一样,甚至比在帝京之中传的更快,风一样飞进人的耳朵里。场下的王公贵族,世家子弟,以及从数千人脱颖而出的平民子弟,个个身穿轻甲,骑在马上。
李南淮上马前,只见莫影从他的耳边说了些话,他的脸上瞬间化作极寒,上了马之后,近旁的人、远处的人似乎在低头说着什么,不时朝着他露出一副讥讽的笑容。
特别是见几人聚首,那最中间的人扬声笑着,笑声刺耳。
那是内阁首辅闻律的儿子,名叫闻元洲,一身赤红,护甲在身,一表堂堂。
李南淮默不作声,将那黑金半面具扣在了下半张脸上,遮住了流畅的轮廓,只露一双锐利的寒眸。
他扯了缰绳,一声“驾!”
不顾任何人的眼光,迎着鄙夷,从中间的夹道冲了出去。
谢熠秋眼中闪过那人,他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一紧,只觉得咽喉一阵发干,藏在鎏金面具下的唇角微微扯动,最后只是冷冷看了场下人一眼。
此时猎场猎物甚少,谢熠秋本可以从各地聚集些放进猎场之中,只要一句话,什么都可以做到,但顾濯提议不如以人做猎物。
只是箭头用的平滑的软头,不会有任何杀伤力,只是被射中的人就当是“死”了,最终还是以射中的人数定输赢。
就像在战场上一样,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与敌人相斗,无法预料从什么地方就会有人出现杀了你。
顾濯时刻跟在谢熠秋身侧,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这辈子没骑过马,没想到第一次骑马竟然这么顺利。
还没进去,只见前面的红鬃烈马停了下来,谢熠秋在前面冷声开口,“只留顾玄师一人。”
顾濯后面还跟着两个小队的侍卫,时刻跟随着,谢熠秋一出此言,个个面面相觑,就连顾濯也觉得不可思议,若是只留他,万一皇帝遇刺,或是遇到了什么不乐意冬眠的毒蛇野猪怎么办?他也只是个娇滴滴的男子啊!
顾濯连忙道:“陛下,臣以为还是留他们在旁最好,万一……”
“朕只让你跟着,没让你说话。”
顾濯立马闭了嘴,看着侍卫离去,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好像被羞辱了?
火气突然从心底冒了出来,谁知谢熠秋竟毫无表示,然后径直走了,他只能忍着气跟在后面。
跟了一段路程,不得不说,当皇帝就是好啊。顾濯发自内心的感叹,走了着一路,竟然没有任何人敢近身。见到了金色轻甲,无人敢射出一箭,若是有人敢走近,便可能会惨遭谢熠秋一箭。
果然当领导的就是被捧着的,顾濯这个深受领导喜爱的员工,终于狐假虎威了一次。
不断有人被报了名字,身中一箭而“死”,被拖出林子。偶有一阵鸟鸣十分空灵,寂静中也有几分毛骨悚然。
另一边,李南淮凌厉的眼神瞄准远处,嗖的一声,只闻一声惊叫,那人被报了名字。李南淮重新搭上一支箭,见身旁的莫影一言不发,道:“你有话说。”
莫影淡淡道:“殿下有心事。”
他冷哼一声,“你何时会揣度人心了。你一向心细,只不过这次,你想多了。”
“属下能看出来,殿下心有不悦。以往都是殿下陪在陛下身边。”
李南淮看了他一眼,道:“你只想着以前的好事,却不想他置我于死地的时候。况且,我可从未留恋过曾经,你又何必替我伤神。”
莫影淡淡垂眸,“属下不该多言。”
李南淮看着他的样子,倒像是他经历的这一切一样,自己成了没心没肺的那个。“你是在因旁人中伤而为我感到不平?”他笑出声,“诋毁与谩骂不过是逞一时嘴快,就算是他们的刀子落到我头上来,不是还有你吗?”
莫影讷讷的点头,李南淮冷冷一笑:“旁人可以唾骂我,我却不会骂回去,更不会因此劳心伤神,你也是。这个时候最管用的法子,是拔了他们的舌头。”
李南淮的一箭惊走了枯木上停留的鸟雀,只闻刷啦一声,皆四散离开。
“或是,斩草除根。”
莫影耳边风声动,立马抬弩,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直直冲向李南淮的箭被莫影拦了下来,箭头飞向别处,划出一道弧线。
李南淮抬眼,冷厉地看过去,只见那边人直挺着身子跨在马上,看不见面具下的笑容,却听得清楚。
闻元洲打马过来,轻笑着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那位禁足的世子。”
李南淮只道:“闻公子,又见面了。”
“是啊,晦气的很。”
第28章
李南淮眸色柔和,却自带一种威慑感,好似绵里藏针。“闻公子说得对,我也感觉到了。”
闻元洲冷下脸,“本公子且不与你闲聊,只是想来问问你,那顾濯到底是何等来头?自打上次帝御园他莫名其妙被陛下看上,整个帝京都是他顾濯的名字,竟连你李南淮的名字都不常听见了。”他轻笑了一声。
“只不过是陛下看中的人罢了,闻公子什么时候竟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了?”
闻元洲很是不屑的一笑,打马走近,道:“不是感兴趣,只是好奇。”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李南淮,“当年你与陛下的事情传出来的时候,谁都不相信陛下竟然还有龙阳之好。直到先帝后来卧病不起时下了一道旨意,有意将你与陛下拆散,世人才知,你们之间竟然还有这么一腿?后来陛下继位,将你禁足了一段时间,再后来就是裴钱又拿出一道先帝遗旨,将你派往临牧,陛下想尽办法迎你回帝京,甚至动用了龙凤车辇,令整个帝京的百姓相迎。曾经年少情深,多好的一段佳话,陛下为你一掷千金,修金屋。如今,你怎么沦落到了这步田地?”
他哂笑一声,“看着自己曾经的殊荣到了别人手里,你难道就没有半点不悦?如今整个帝京都瞧不起你,你倒还有兴致继续做陛下的臣子。曾经你对陛下做什么都行,现在却只能俯首称臣,当真是可笑啊。”
确实可笑,身在李南淮身边的莫影无声地捏起了拳头,只见闻元洲白了他一眼。
许久,李南淮才应声,道:“说完了?”
闻元洲只是瞧着他,眼眸中毫无半点留情。李南淮道冷笑:“俯首称臣是因为先帝,先帝既然收了青甘,那我便是北明皇帝的臣子,不是谢熠秋的。而你口中的可笑,或许只是你觉得,毕竟这普天之下,除了我李南淮,有谁敢动手碰他?有谁——能尝到北明皇帝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