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脸上位后我谋反了[穿书]—— by五枝灯

作者:五枝灯  录入:04-04


第59章
傍晚的斜阳倾泻在帝京的高屋建瓴上, 清宁和晏门前停下了辆马车,顾濯从上面下来,韩承立马紧跟了上去。
两人不用通报便直接进了府, 直奔着正厅交谈的两人去了。
“衡之,”李南淮即刻让人看了茶,“如今帝京形势大变,你不待在陛下身边出谋划策, 倒有闲工夫来我这里。”
顾濯直接一摆坐下,“我当然不是找你闲谈。”
李南淮立马正襟,“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正好卫扬也在, 不妨一同听听。”
顾濯道:“眼下裴氏虽已关进刑部大狱, 却实在是一大患。况且陛下与我南下之后, 帝京一直交由他全权把持,陛下虽然有了理由处置他, 却无法除掉辜泽宽等人。”
李南淮道:“先平贼首, 再荡余孽。眼下裴氏已经是一只脚迈进了黄泉路, 其苟活党羽皆是贼子肖小, 不过尔尔, 成不了什么气候。”
顾濯呢喃似地道:“一只脚踏进黄泉还不够, 只要还有一口气没咽下去,只怕后患无穷。”
李南淮从来都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 即便是什么都不说,心里的狠也绝不亚于帝京中的任何一人, 听到顾濯的话只是一笑, “难不成你要闯进大牢杀了他?”
卫扬恍然一惊, “刑部重兵把守, 且他是陛下亲自打入大牢的,身份地位不用多说,若是随随便便就死了,难免引起猜忌,怕是不妥。”
“已经被关进去的罪人尚且不论,”顾濯抬眼看着李南淮,“只是侯爷当初是以罪臣之身南下,路途中杀了将领夺权,即便是后来保住边郡,立了一功,也难保帝京之中不会有人嚼舌根。况且当初侯爷这个爵位从何而来,你我不是不知。以往在边郡距帝京三千余里,只要朝廷不说话便不会对你怎么样。侯爷也该想想,如今到了帝京,便是无数双眼睛盯着。”
当初谢熠秋为保李南淮压得住辜泽宽,强封其爵位,甚至不需他在帝京领旨,便让他直接成了清宁侯。如此厚赏,便是摆明了要接李南淮之手压住辜泽宽,后来辜泽宽断臂归京,谢熠秋亦是对他好无顾念,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目的为何。
帝京疫病之时,谢熠秋与顾濯离开帝京,裴钱一手处理此事,辜泽宽借修养断臂之名紧闭大门数月,未参与其中一丝一毫,也是料定了自己已经受谢熠秋猜忌良久了。
虽说先平贼首,再荡余孽,可到底只是先处理了贼首,还未诛杀,更谈不上剩下的余孽能全部清理干净。
“眼睛再多,挖干净就是了。”李南淮靠在椅背上,“说起刑部大狱,我记得那里应该还有一个人,是北蛮人。”
顾濯将莫夫关进刑部大狱的时候,李南淮尚在边郡,此事更是被顾濯瞒地水泄不通,除了一直监视着他的裴钱和谢熠秋知道之外,李南淮是从哪里知晓的?
“魏霄得力 ,助你将其关了进去,他本是锦衣卫,也算是插手了刑部的事。”李南淮道,“但你与陛下离京之时,似乎没有将人处理干净,明晃晃地交到了裴钱手里,眼下人早已跑了。”
李南淮淡淡一笑,歪头道:“听闻你给他安的罪名是擅闯宫闱,居心叵测,令太后不安?”
“罪名不过是一个噱头,可多可少,可重可轻,却不可没有。就算是说他谋害皇室、谋权篡位,在北明境内,有谁不信呢?”
李南淮手上一颗明晃晃的扳指,此刻被他按在虎口,“我听闻觊觎后宫乃大逆不道之罪,倘若是太后,更是按律当诛。”
李南淮此话一出,顾濯便已经听出来是什么意思了。当初李南淮被关进大牢里便是借着这个由头,他在狱中受尽屈辱,险些命丧于鹿刑台。如今虽说人不同了,却也算故技重施,为何莫夫轻飘飘便逃了出去,而不是死在狱中。
“衡之,你与裴钱好歹父子一场,尚且能心狠至此。当初却不一刀砍了他,不似你本性。你留他一命,难不成是还有别的打算?”李南淮沉思一样看着他。
当初顾濯从莫夫口中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更不用提血凌散的解药,留他一命,就是为了看他自己中了血凌散会怎么样。况且若他当真那时便杀了莫夫,裴钱对他的信任便不只是不复从前,更会是丝毫全无。
顾濯胸口一闷,再次感受到了李南淮话语中的压迫,镇静片刻道:“若不放他走,北蛮那边难交代。帝京靠北,北蛮这些年更是虎视眈眈,如今即便是北明藩国,却不得不防。若私自扣押了他,难保北蛮人不会动武。”
李南淮笑,“北蛮的兵马不过是些无用的东西,裴钱把他当成宝贝,就连你也觉得不好惹吗?若是当真要打,北明随便一支铁骑,还怕踏不平他区区雪原?卫扬上京专走东海水路,至今也未见北蛮人有什么动作,不过是黔驴技穷,毫无用处罢了。”
卫扬喝了口茶,“轻敌之心不可有,但懦弱之意更不该有。玄师,如今我与玉衡在帝京,旁人就算是想有什么动作怕是也不敢。你我同心,我与玉衡,还要仰仗玄师。”
顾濯出了清宁和晏,顺道按着李南淮的吩咐去了趟北镇抚司。当初顾濯有意提拔余苗,更是让李南淮代为照看,如今余苗成了北镇抚,李南淮也是带功归来。当初他从北镇抚司出去,眼下若是要亲自来看,估计更是会让人猜疑。
顾濯刚到北镇抚司,来迎的是安江南,说余苗家中老母过世,余苗暂时回家去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顾濯起初只记得余苗从小流落街头,不知他还有家人,但细想片刻,确实听他提起过有个母亲,只是以往未曾留意,也不曾拜访过,更是未见余苗回家过,倒像是孤身一人一样。如今余苗功成名就,家中老母过世,竟然只是回去看了一眼。
顾濯刚要走,便见余苗回来了,似是什么也没发生。
余苗一见到人,便拱手相拜,“玄师快请进。”
曾经不多注意,如今一看当初那个在街头打闹的小子当真是变了气质,竟让顾濯不自觉生出几分担忧。“不会是年纪太小,认知发生错误了吧?怎么丝毫不见伤心之意?”
小小年纪就学会了隐忍悲伤,顾濯多了些恻隐与轸恤,道:“年纪不大,倒是有模有样。”
“玄师当初从未说过我年纪小,如今我已是镇抚,玄师却又说我年纪小?”
顾濯不觉心底发笑,这应该是整个帝京最年轻的京官了,十七有余,已然长成个身量高挑的俊男,又手握权柄,若是上街,大概能一下博得一群姑娘的青睐。
余苗道:“玄师在皇宫之中,我在帝京任职,虽都在帝京,却也许久未见。玄师若肯赏脸,可否秀春楼一聚。”
既然余苗都说了,顾濯也不想驳了他,毕竟人家刚死了娘,留下安慰安慰也好。
两人在秀春楼酒过三巡,顾濯在余苗脸上愣是没瞧见一丁点的悲伤,倒是见他酒量不小,自己险些被灌醉。
从余苗口中得知,他早知李南淮对他有意提点,是受了顾濯的意,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面,不知该如何谢恩,如今终于算了见了面,能一道喝酒也算是交情了。不过在余苗心中,交情抵不上恩情二字。
顾濯见时辰不早了,冬日里日头下去的快,天色暗了下来,一下便起了风。顾濯裹紧了貂皮大氅,出了秀春楼,便见上空开始飘雪了。
等他回了璇玑宫,依然是红了脸,心想:“果然是年纪大了,喝不过一个小辈。”
殿中掌着灯,恍恍惚惚的,顾濯不自觉算起了日子。
如今已到年下,过不了几天就是受忠八年了,而系统告诉他,受忠八年八月十五日夜,北明亡。
不论剧情值还是生命值都是稳稳当当足够的,只是人设值时常摇摆不定,最近更甚。
细算日子还有半年的时间,北明亡国之后,他大概就能回去了。
窗中窥雪,只见大雪压低了枝桠,顾濯映着檐上挂着的灯,披上一件氅衣缓缓抬着步子出去,本是打算赏一会儿雪,竟一抬眸子到了阳神殿前。
此刻谢熠秋怕是已经睡下,殿中烧着温热的炭火。顾濯回京之后便已派人去了北蛮,若能寻到解开血凌散的办法最好,但若是寻不到,剩下半年的时间,似乎也无大碍,只是多了几分遗憾。
深夜寂静,落雪无声。顾濯眸中映着被灯火照着的雪,又是被寒风吹醒了酒,才觉得自己的思绪又飘得太远了。
也不知是在殿外立了多久,刚要走,便听殿门开了,里面那人披着单薄的衣裳出来,见到顾濯,神情微微一愣,“朕未传召你。”
“臣也未踏足进去。”
这不算是擅闯宫殿,只能算是散步路过。
谢熠秋未予理睬,只是淡漠地拾起了院中被积雪打落的梅花,转身回去。
这一幕映在顾濯眼中,他不自觉哼笑了一声,道:“梅花既然落了,便再寻好的。陛下有这天下国色,还怕失了这一朵吗?”
谢熠秋佯装无事,道:“这梅花鲜红,落到地上便玷污了雪的圣洁,朕只是觉得碍眼。你若是无事,便替朕将地上落的梅花都拾起来,找地方丢了。”
顾濯打量了一下谢熠秋,眼睛似乎要穿过落雪看透那人的心思,“陛下拿着落花不松手,不像要丢掉的样子,倒像是宝贝着。”
谢熠秋还未说话,顾濯倒是已经走近到了他跟前,闻到了一股细腻又微淡的香气。“陛下出来之前还专门涂脂抹粉了吗?”
这味不似梅花,也不似平常庸脂俗粉,倒是像一股淡淡的果香以及细致入微的茶香,好似是从这人身上发散出来的。
谢熠秋瞬时嗔意上头,怒视了他一眼,“朕只闻到了你身上的酒气。”
谢熠秋微微一动,这单薄的衣裳便将人泛红的手腕漏了出来,顾濯视线下移,不自觉垂了眸子,“那便是臣闻错了,陛下冰肌玉骨,踏雪寻梅,比梅花尚且好看,若是涂了脂粉便俗气了。”

灯下映着泛光的飘雪, 如絮般落在两人的肩头。
顾濯身上还带着从外面沾上的烧酒味,眉眼轻飘飘地将眼前之人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又说出那一番话, 像是流氓无赖。如今他穿得厚实,谢熠秋穿的单薄,更是显得身材魁梧,好似要将人拦在门外。
谢熠秋神情微妙, 冷淡得从他面前过去,道:“你刚从外面回来,这些话是在什么勾栏瓦舍里学的。”
顾濯眸子带笑, “臣的话粗鄙, 但句句发自肺腑啊。陛下每次都说臣在外面不学些好, 怎么不找人看着臣?那臣就不会在外面瞎混了, 更不会沾花惹草,陛下也能放心, 何必像现在这样犹如吃味的小媳妇。”
顾濯在谢熠秋面前从来都不注意言行, 好似每次都完全忘记自己面对的人是何身份。戏谑的话语似是掩盖自己不纯的心思, 又似要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掏出来。
谢熠秋不置一语, 冷冷地瞧了他一眼, 回了殿中。
顾濯行或使之地跟着钻了进去, 瞧着那冰雪落梅花被搁置在了一个小瓷碗里,里面还盛放着不少。
一股掺杂着梅香的幽香萦绕, 怪不得谢熠秋身上带着香味,原来平日里威严的皇帝暗地里竟搞一些清雅的小癖好。
顾濯顺溜地坐了下来, 看着谢熠秋犹如粉色琉璃一般的手指在炭盆前烤着, 出了神。
只听谢熠秋开口说话, 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你今日去了清宁和晏、北镇抚司, 还去了秀春楼喝酒,就坐在三层二等隔间。”谢熠秋抬了眸子,“你从哪里知道朕没有派人跟着你呢?衡之,你在帝京待得日子不算少了,怎么还是这么大意?”
“臣是希望陛下多派些人看着臣,毕竟这世上除了李南淮那样受人推崇爱戴,臣也能靠这张脸多少沾点光。”顾濯起身缓缓挪步,绕到了谢熠秋身后,“这帝京之中想要得到他的姑娘多的很,他都看不上,可臣未尝不是第二个选择呐。”
“你倒是有点自知之明,你这张脸实在是得了他的好处,就连这大逆不道的脾气也是跟他一样。”
顾濯哼的一笑,“臣不敢跟他一样,他是罪臣之子,如今封了清宁侯,眼下正得势,是陛下的肱骨之臣,臣哪一样是能跟他比的?”
“你义父在狱中等你救他,你也算是罪臣之子。”
这一点倒是一样。顾濯以往没有想到,现在越发觉得巧合实在是多了,就连有个罪臣的爹都一样,只是一个是正派一个是反派。
谢熠秋仰头,正好对上正俯首扶着椅背的顾濯的眼睛,在温热的气氛中打量了片刻,道:“你那痣是假的吧?”
又不见了。顾濯明白谢熠秋说的是什么意思,这痣每次消失,他都会与李南淮更像一点,有时候甚至会觉得犹如同卵而生,只是两个人的举止言行全然不同,虽然都心机颇深,却一个心狠手辣、行事果断、不计后果,一个唇舌阴毒、满腹心思、思虑周全。
“陛下说它是假的,那它就是假的,陛下说臣是假的,臣便也是假的。”
静默片刻,谢熠秋盯着人发出一阵哼哼的笑,随后又随意地坐正了回去。“你不是要朕辨真假,是要知道朕怎么看你?”
“那陛下是怎么看待臣呢?是裴钱阴狠的义子或棋子,还是陛下身边拨弄是非的孽臣,又或是与罪臣交好奸佞?不论陛下怎么猜忌臣,百姓怎么夸赞臣,其他人怎么看得起臣,待来日陛下大计既成,彼岸坍塌,臣是否还能在此案落住脚跟?臣不过都是盘桓于两边悬崖上的孤鸟,无论如何都不能全身而退了。”
待来日李南淮的大计既成,北明覆灭,他这个亡君宠臣、侍君,奸佞之子,即便是保李南淮登上皇位,自己的位置、这个世界的顾濯应该摆放在何处呢?
谢熠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全身而退,这几年当着整个北明如何矜怜他,如何抬举他,不过都图他与自己拴在一起,图他敢翻脸便是将自己置身火海。
“当初裴钱将你送入宫中,为的不就是让你攀附上朕吗?如今他要死了,你又告诉朕你想全身而退?朕早就告诉过你,朕给你机会攀附朕,甚至可以让你左右逢源,为他人讨取名利。”
谢熠秋冷冷地瞧了一眼他,“朕也告诉过你,你这一辈子都是朕的人。生可同衾,死不同穴,可朕的陪葬品里绝不能少了你。”
顾濯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永远留在北明,匆匆走过这一遭,唯看过了无数杀伐与算计,就连自己也成了掏干净心窝子去设计别人的乱臣贼子,从一开始到最后都是算计在谢熠秋头上的。
所以对于谢熠秋的算计,他丝毫没有在意,只是将头伏在那人的肩上,企图最后享受终归消逝的温暖。
“生可同衾,死不同穴,已是臣今生所愿。”
顾濯不自觉地将手掌覆在谢熠秋的脸上,瞬时只觉得一阵冰寒,而那人为不可察的隐忍更是蓦然跃然纸上。
顾濯急忙蹲下去捏住谢熠秋的手腕,只见他淡淡垂眸,唇色渐渐发白,一副痛苦难忍的姿态。
明明是烤着火的,谢熠秋还是毒发了,以至于身子冰冷,冒了冷汗。
顾濯站起身来起势出门,却被谢熠秋一把抓住,声音微颤,“朕只是体寒,不许张扬。”
“陛下体寒还要出门淋雪?守着炭盆身子还跟个冰块一样?”顾濯身子微怔,“太医院又不是没人守值,臣去请太医过来。”
“朕片刻便好,若是等太医院的人来看,朕从他们口中便命不久矣了。一群庸医,朕用不着。”
“太医院集天下名医,什么病治不好?”顾濯道,“若说治不好,怕这根本就不是病。”
谢熠秋沉沉喘了口气,手微微一顿,松开了。
炭火噼啪响了一声,摇曳浮动的光衬出一片宁静。
“既知非病,何苦寻医。”谢熠秋冷冷一笑,“你在朕面前装了这般久,早就看出来朕命不久矣了。你的这些讨好,做小伏低,卑躬屈膝,不是在等朕亡去,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吗?”
“陛下竟是这般怀疑我的。”顾濯俯首覆在谢熠秋面前,“所以陛下才要我给你陪葬。”
一口寒气呼之欲出,谢熠秋缓缓闭了眼睛,从唇齿间轻笑了一声,“朕已寻得谢氏旁支后嗣,令其承继天恩,继为东宫。此刻圣旨已拟,皇印已加。裴氏看中了朕一辈子都不会有后嗣,又得知民间传朕喜好龙阳,所以将你安插在朕身边,自以为万事得意。”
“可即便是朕刀架脖颈,即刻崩陨,亦无你裴氏立足之地。”谢熠秋言语急促,冷汗频频。
一位帝王对江山社稷的把持永远都会考虑一个问题,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即便是如先帝一般日暮西山,临了了也要算计进去后世与旧臣。
又如如今的谢熠秋字字句句都是权柄。风平浪静的雪夜下涌动着精打细算的暗潮,顾濯面前此人犹如受伤的猛兽一般被阴云掩盖着,只觉得烈火一般的双手将自己牢牢按在椅上,像是要烧化了自己。
“权柄之重当真比得上陛下的命吗?”顾濯眸色炙热深沉,犹如恶虎,“陛下嘴硬得很,倘若身体里的火烧了出来,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血凌散威力奇特,次次引得谢熠秋外冷内热,欲.火焚烧,顾濯瞅准了这一点捏住谢熠秋的腰肢,让那人被体内的火烧的闷哼一声。
顾濯见谢熠秋紧紧咬着唇,噙了一口笑,“陛下当初难受的时候都是打臣骂臣,如今只是说了两句狠话,自然是起不到什么作用。”
这地方距床榻几步之远,顾濯步子极大,一下便能将人丢过去。他瞬时摸起剑台上的利器按在谢熠秋的胸前。
谢熠秋因刚才的重摔咬破了唇,只觉得那一方重物压在自己身前喘不过气,蓦然睁眼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顾濯。但在顾濯眼里,却极像一个被疼的忍不住红了眼角,发了毛的兽。
又如那昆山玉碎,芙蓉泣露。
“咬破了唇有什么用,陛下说刀驾脖颈也不怕。”顾濯执着剑柄压在那人身上,“臣舍不得陛下去死,陛下不是当初拿剑给自己放血吗?现在臣亲自递剑,陛下若是害怕了,不肯砍在自己身上,砍在臣身上也是可以的,否则臣就要用自己的方法来帮陛下了。”
谢熠秋气息薄弱,尚且连指尖都被顾濯折腾得提不起来,即便是有杀了顾濯之心,却也无力提剑,只得沉沉闭眼
只见顾濯阴阴地呼出一口气,剑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发出一阵急促不安的响声,铮铮然,余音盈盈。
粗重的呼吸打在谢熠秋的脸上,流血的唇角忽然被什么惹得哼了一声,他无力抵抗,像是在给那人传递了某种可以视他为败军的信号。
顾濯盯着他,沉吟道:“难受吗?”
那人在什么东西的逼迫之下发出一阵细微的嗯嗯声,只见顾濯眸子带着昏暗不明的幽邃,轻啄片刻。
冰晶包裹着玉叶,沾染了皓色,庄严持重的皇宫铺满了白色,一道道砖红的宫墙衬着铺天盖地的素霜,犹如一片白皙上留下的红痕,天地破碎,落雪低吟。

第61章
此夜之后, 帝京天气晴朗。因着年限已至,皇宫设了宴,从前总管的位置没了人, 就连气氛也变了味。
辜泽宽臂膀养好了,端坐在桌前,待侍奉的婢女斟酒让开之后,迎面便撞见了对面李南淮的目光。
李南淮举杯轻笑一声, 侧头对莫影道:“他还敢来赴宴,只怕一只手端不稳酒杯。”
莫影道:“一只手也是能端的。”
李南淮放下空杯,没见婢女来倒酒, 却见着谢熠秋身边的这位副总管笑盈盈地过来了。
嵇章德躬身弯腰, “侯爷, 此番回京, 陛下为侯爷设牌坊,赐千金, 已然是上上荣宠了, 此后侯爷必然志得意满, 平步青云呐。”
李南淮接过酒杯, “本侯是得了副总管的提点, 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这酒应该是敬副总管的。”
嵇章德陪着笑脸,拿过身边侍候的托盘中的酒杯, “侯爷使不得,是奴婢该敬侯爷, 还不知道侯爷肯不肯赏奴婢这个脸。”
“赏啊!”李南淮一笑, “本侯到了这个位置上, 少不了副总管在陛下面前说好话, 如今是本侯该报答副总管的时候了。”
当初李南淮荣登北镇抚,前去传旨的正是这个阉人,那时他怕是没料到李南淮还能有今日,只是陪笑了几句便离开了。宫里的人都心眼颇多,看着李南淮做官做的潇洒,嵇章德屡次明里暗里表意陈情,可能也是想着当初自己提着李南淮出狱时的情形,也有惧怕之意。
那时裴钱身居总管之位,自称千岁,手里握着的东西颇多,从帝京的一草一木到边关的数万将士,以至邻里藩属,明看是在北明皇室手中,实则尽在裴氏手中。而副总管虽然只差一个字,却是实实在在的奴婢。
嵇章德盈盈笑,“奴婢衬不上侯爷的恩情,往日之事奴婢不敢居功。”
李南淮哼笑一声,打心底蔑视了这句话,话到嘴边却说:“话虽如此,可如今本侯高升,自然是不能忘了你。”
他饮下一口,左臂随性地撑着桌,轻轻勾了勾手,将人唤到自己跟前,“如今总管之位空悬,陛下身边可信赖的人少,若你能听本侯的话,本侯倒是能教教你。”
一听此话,嵇章得连忙一笑,将李南淮面前已空的就被再次斟满,侧耳过去听了一句话。
盛宴之上,除了李南淮,更有数年未归京的靖云侯卫扬。
眼瞧着谢熠秋对李南淮的恩宠更加,此番景象,像极了当初李文弘还没死的时候,那时李氏得势,李南淮在帝京的地位非常。而谢熠秋刚登基不久,又与李南淮自小交好,任谁看,都觉得李南淮已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个皇帝一个世子,当撑起整个天下。
而如今阉党势弱,李南淮重登朝堂,似是盛世回潮。
因为疫病刚刚结束,而南方大旱也还未停息,朝廷用度应该节俭,所以宴席没有大操大办。
宴席结束,卫扬与李南淮一同回了清宁和晏,随意地将马绳递给了下人。
卫扬恍然问道:“你身边的侍卫去哪了?我怎么记得宴席上有他?”
“让他去做了些事。”
卫扬摆了袍子坐下,“今日在宴席上,那副总管的言行实在是奇怪,就连陛下也数次看见了你们两个一同饮酒,你不是平生最痛恨阉党吗?”
李南淮将西北野狐大氅挂了起来,叫人烧旺了炭盆,随意地坐在了一边。“一条狗罢了,见旧主难出大牢,便急忙去寻新的主子。我不给他点苗头,丢一根骨头,他怎么肯心甘情愿?”
“难不成你还真想收买他?”卫扬也凑近去烤火,“收买谁,你也不可能收买此人吧?背主之人尚且不可用,况且你与他本就是两条路上的人,或许他是想找个靠山,可你却不缺他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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