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行公事般的询问,此前邪神会在这之后直接让他退下,但今日,卡克斯显然是有意召他来此。
“我受限颇多,对后土正在发生的一切难免有心无力,不过我向来只看重结局——传闻你拥有预见他者厄运的能力,今日便让我见识一二吧。”
斗篷的兜帽中登时露出一双金色的眼眸,“你想见证何者的厄运?”
“幻神索依姆。”
袍衫鼓起,无数触肢的阴影投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布恩洛凡静止了片刻,而后答道:“既陨的结局,无需介怀。” 受半神之体所限,他只能预见大体走势,而无法看见具体的画面。
卡克斯露出满意的微笑,“如此最好,我从不容忍怀有二心者存活于世。”
他未说明范围几何,但这显然也是一个毛骨悚然的警告。
布恩洛凡正待告退,却被一种领地被犯的愤怒毫无征兆地直击神魂,令他的金色眼瞳再度显现出来,有谁在试图闯入蒙厄泽。
邪神注意到了他的反常,了然道:“你制止不了净化神的向外之心。”
布恩洛凡沉默半晌,其躯体在他眼前化为一滩黑沼,然后彻底消失在神殿中。
卡克斯望向头顶的地图壁画,普内铎散发出的微弱荧光就在邪神的注视下迅速黯淡。
其实一切早该如此,他之所以授意索依姆出演这部剧目,就是因为他从恶之法则的记忆中发现了许多有趣的过往。
譬如,神者失格。
依附于屏障上的深紫色力量瞬间散开,布恩洛凡穿梭于腐臭的池沼间,各类毒虫纷纷退避至旁侧,而来之不易的月桂枝条则被他用袍衫妥善包裹着,避免其被污浊的气息侵袭。
他的步伐起先还带着兴师问罪般的躁郁,却又在看到那抹身影时瞬间收敛了周身所有的戾气。
布恩洛凡站在那净土之外,悄然屏住呼吸,珀尔菲背对他立于湖泊中,濡湿了大半的白色发丝在静水中轻轻曳姿,和几根原先编作桂冠如今却四下散落的枝条纠缠在一处。
他撤下身上过大的袍衫,露出覆有部分紫色鳞片的健壮肉体,这种趋势同样出现在他的脸部轮廓上,那是对本体特征保留的结果,更显面容中的桀骜。
“哗啦”的水声响起,当珀尔菲倏然对上那双金色眼眸时,布恩洛凡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沉静氛围,净化神仿佛永远不会失去这份恬淡。
珀尔菲拾起水中的月桂枝,赤足缓缓走向湖岸,布恩洛凡亦跟随而去,用袍衫裹住他赤裸的躯体,闷声道:“是谁闯入了蒙厄泽?”
珀尔菲起先有些闪避,最后还是接受了对方的袍衫,“布恩洛凡,不要明知故问。”
怀抱住自己的那双手骤然收紧,“是光明神索俄,对么?我不会错认那令人生厌的张扬光芒。”
金色的瞳孔扫过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就像在巡视领地一般,这样的认知让珀尔菲扭过头去拒绝与其对视,却又不由分说地被那只收敛起利爪的右手扳过下巴。
布恩洛凡定定地注视了他片刻,然后低下头去,埋入他的颈窝,先前的气势在此刻化为了莫名的委屈。
“吾神,我只是接受不了您的衰亡......”
珀尔菲放任着他对自己表达出的依恋,布恩洛凡看不见净化神的眼神,但里面一定没有他想要索求的情感。
“那不应该成为你投向邪神的理由。”珀尔菲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语气淡漠,平静地向他陈述事实。
布恩洛凡维持着拥抱的姿势,珀尔菲却明显能感到有几根滑腻的触肢在暗处蠢蠢欲动,他轻叹一声,腰间磨蹭产生的奇异感让他逐渐无法忽视。
“我不想在这种‘琐事’上与您争辩,你明知布恩洛凡会竭尽所能给予您所求......除了自由。”最后几个字的语调骤然下跌,显然布恩洛凡余怒尚在。
珀尔菲冰蓝色的眸子透出真切的哀伤,其程度之深令布恩洛凡下意识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净化神决然转身,注视着泛起涟漪的湖面,捏紧了手中的月桂枝条,他的容颜经历过冗长的岁月流逝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随时间尘封的只有过往的锋芒。
布恩洛凡轻轻执起他紧握的手,几根细长灵活的触肢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月桂枝尽数编为桂冠,最后由布恩洛凡亲手为他戴上。
月桂树生长于法则圣殿内,其枝条中所蕴含的净化之力,可以勉强维持他虚弱的神魂。
珀尔菲再次被迫靠在对方怀里,白色长发散落在那古铜色的肌肤上,更添惊艳。
他看着二者相拥的倒影,备觉讽刺。布恩洛凡似乎沉浸于某段久远的回忆之中,“吾神,您永远至高无上。”
珀尔菲勾起唇角,他现在除了一点微薄的净化之力,便只剩下了一个神格,这样的恭维之词,他已经失去了相配的资格。
“闹够了吧,布恩洛凡。”
对方不情不愿地松开他,但灼灼目光一直在他身上逡巡,直到他安坐于磐石之上。
“你为邪神占卜了厄运?”
拜布恩洛凡在他身上种下的印记所赐,珀尔菲能感知到对方的举动。
布恩洛凡跪坐在他面前,金色的眼眸中满是漫不经心,“我不明白邪神为何不打算亲自料理幻神的反叛之心,不过,那也不是我该在意的。”
“邪神比你想象中的更具耐性,他在达成目的之前,或许还有其他想要探求的事物,毕竟他继承了恶之法则的大多数秉性,不是么?”就像容忍自己的存在一样。
珀尔菲话语中的循循善诱让布恩洛凡再次意识到,他的神明从来没有放弃过插足外界的事务,甚至对他有诸多隐瞒。
“我知道您不愿再对我展露内心,但无论是幻神还是邪神,甚至牵涉到善之法则身上,我都只会在意您的存在。”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昳丽的容颜,企图从中看出一点动容的波澜,却未能如愿。
翼龙翱翔于宽阔的甬道,两侧散落着数个空间的入口,顶部则是一片光怪陆离无边延伸的星空,和他们在神庙石壁上看到的星辰有相似之处。
这里的气息极为纯净,如果不是空间画面的不断变化印证着时间的流逝,启几乎认为他们步入了另一个陷阱。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被排斥的异类,熟悉的危机感很快便从四面八方袭涌而来,翼龙的滑翔速度正在不断减慢,唯有头顶的星空亘古不变地审视着闯入空间通道内的不速之客。
启知道埃弗摩斯没有贸然选择立刻离开通道进入一处空间的原因,毕竟在幻神的地盘上,目之所见不可尽信。
他在此处无法感知运用天空神的力量,所依仗的便只剩下自己那时常滞涩的本初之力。面对迫近的无形威压,启仿效埃弗摩斯操纵神力的方法,在他们周侧筑起四面泛着微芒的防御屏障。
启很清楚,比起守护,他的力量更偏向于破坏,所以与此同时,他的十指间都亮起璀璨光点,纯净的力量凝结出实体,汇成条条光带,它们寻找着可供绞杀的猎物,丝毫不欲掩盖此间渐趋恐怖的威压。
翼龙亦发出骇然的吼叫,这里没有自然的风能给予他助力,埃弗摩斯在滑翔时所仰仗的是其自身的力量。
似乎正因如此,他才没有在启构筑的屏障表面进行加固,而是企图通过膜翅催发而出的凛冽风刃去撕裂令他们陷入被动的无形阻碍。
他们通过神魂交流着对策,几番施力过后,终于得以继续在甬道间向前通行。
然而那些虚假的空间入口承受了他们大多数的破坏之力,于倏忽间开始迅速扭曲并压缩至极点,之后纷纷迸发出道道银色的力量光束,直入星空,拼接出了一个巨蛇图腾。
随之一道爆发的还有浓烈的死气,它们甫一接触到启所持的光带,便争先恐后地依附于上,贪婪地吸取着力量,迫使启不得不收回光带。
它们拼命撞击着防御屏障,彻底阻拦了甬道前后的退路,启感到抓住自己双肩的利爪放松了一瞬,耳畔重新响起呼啸的风声与愠怒的吼叫。
翼龙在瞬息之间盘旋直上,以它巨大的躯体为中心,风暴开始形成,并以势不可挡之力将外围的死气一扫而空,即使还有死气在源源不断靠拢,他们也暂时脱离了完全被动的局面。
启能感受得出来,这样的迅猛招数耗费了埃弗摩斯多半的神力,躲藏在暗处的敌人拥有如此强悍的力量......那么他也应该拿出全力来探寻幕后主使的居心。
第36章 幻惑之空
但他尚未来得及出手,便感受到了一种禁锢感——那些原先形成蛇形图腾的光束纷纷聚拢,化作一张巨网紧追着翼龙的躯体不放。
翼龙发出阵阵痛呼,表面皮肤上新添了数道烧灼的痕迹,这是光网的杰作。
它奋力挥出风刃,却给予不了巨网丝毫的伤害,眼见即将被逼入绝境,启及时抛出光带,在拉锯中奋力反向吸取光网的力量。
陌生的力量在他的体内产生了排斥,他咬牙强忍着不适,逐渐使力量单方面回流到自己体内。
一次性吸取了过多的力量,启很快便喘息着收回光带,瞪视着眼前黯淡的光网。
可还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巨网重新分离开来,化作无数条凶猛无比的蟒蛇,这一次目标更为明确地直接袭向翼龙。
翼龙痛苦地挥动双翅,神力大量消耗的它避无可避,数条蟒蛇绞缠着它的躯体,张开狰狞的毒牙开始向它的体内注射着毒素。
即便如此,它也不曾放松过抓住启双肩的指爪,启注意到了这一点,心下复杂。
他才刚刚恢复一点力量,就全部用在了剿灭众蛇上,他操纵着光点在蛇身中飞速穿梭,不断爆发出血雾,但这甚至跟不上它们复生的速度。
很快,启便感受到了颈间的紧缚感,封印本就让他的力量受限,此刻就算没有邪神的力量加以压制,他也无法完全自由地使用自身的力量。
他勉力支撑着,却能清楚察觉到翼龙的气息正在变弱。
一道声音突然在自己耳畔响起,“别再为了我而耗费力量......至少我会尽力把你送出去。”
处于极端疲累中的启尚未反应过来对方这番话的用意,便只听翼龙奋起怒吼,脊冠处凝就一道巨型风刃,孤注一掷地在前方劈开了一道出路。
而后,它直接将启甩进那方未知的空间,并迅速封闭了入口。
身后翼龙的惨叫声明明变得渺远,却仿佛梦魇般如影随形,启无知无觉地漂浮在半空,撕扯着颈间的黄金封印,再度因为自己的无力而产生怒意。
第二次了,自己为他所救,已经是第二次了。
即使因为前任风神的关系,自己对他颇有芥蒂,也无法对这两次经历无动于衷。
此刻的他四周都被浩瀚的星空环绕着,失去了方向感与时间的流逝感,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并非不具备穿梭空间的能力,只是从来没有实际运用过。
但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他能穿梭回先前的空间,也会陷入死局。
他依旧无法使用天空神的力量,那么这便说明,这个空间也不存在于现世。
启漫无目的地在星空之下游荡着,星海无边无际地延伸至远处,让他联想起了自己在失落之地时惯爱遥望的那片大海。
自己现在还和那时候一样无力,在广阔的事物面前深深惶恐于自己的渺小。但有所不同的是,他会转身望向与自己同坐于崖顶的卡克斯,希望能在对方的眼底发现同样的情绪。
其实他早就该有所察觉的,卡克斯时常会露出漠然的神色,只有在面对自己时才会露出全心全意包裹一切的笑容。
那种笑容曾无数次地给予自己满足,给予他深受重视的错觉,尤其是在他们一同眺望星辰大海的时候。
“满天繁星映射到海面上,就形成了粼粼波光,真是美丽的景色。”卡克斯在自己耳畔喃喃感慨着,他被话语中的笑意所感染,这种在自己眼里早就变得乏味的景象仿佛也生发出了不一样的意义。
天地间静谧得只剩下了风浪声,到最后,他总是会偷偷拉近二者之间的距离,借着假寐的由头靠在对方的肩头上,他知道卡克斯会接纳自己的亲近。
现如今的他视线清明地望着四周的星空,淡淡的怅然萦绕于心间,没有什么好留念的,毕竟他们之间的结局破碎得如此彻底。
而事实也的确不容启再多陷入回忆,因为一股森冷杀意正迅速袭向他的后方。
启在千钧一发之际支起了一道力量屏障,吃力地抵挡住了向他抽打而来的粗壮蛇尾。改换了形态的穆克瞪大那双猩红色的眼睛,一道空间裂缝正在他身后缓慢合拢。
他的喉间发出“嘶嘶”的诡异叫声,不依不饶地持续破坏着启的防御屏障,面容上被残暴的戾气所充斥,逐渐显现出失控般的癫狂。
启不知道消失已久的穆克为何出现在这里,但对方如今来者不善的模样,让他不得不先加入战局。
从穆克出现在他们面前开始,启就没想过可以信任对方,他只想拨云见日,快点见到幕后主使,为此就算是踏入陷阱也不甚在意。
他察觉到了穆克存有一定的二心,本以为可以加以利用,不成想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
自己还没有找寻到出去的方法,眼前失控的穆克便是唯一的线索,但以自己目前的状态......
他把目标暂且定为控制住对方,看似强大的攻击尽数避开了要害之处,却能在肉体上给予穆克极大的痛楚。
出乎启意料的是,他以为穆克同样拥有肉体自愈的能力,不过虽然对方的攻击速度未曾减弱,但那躯体上被自己所创的伤痕并没有要愈合的迹象。
发现这一点的启也无法掉以轻心,穆克的迅猛攻击让他不得不频繁护住自己露出的破绽。看似在被动防御的他又操纵着光点让对方不时露出痛苦的神情。
纵使他的力量所剩无几,也尚能与对方僵持周旋,他们的对招速度逐步放缓,都在静默间寻找着释放出关键一击的机会。
随着一声砰然炸响,启的防御屏障被蛇尾彻底击碎,与此同时,数道蓄势待发的光带也将穆克的躯体层层缠绕起来。
禁锢住对方要比启想象中的艰难上数倍,他的力量如果稍有滞涩,便会让穆克挣脱而出。
启全神贯注地向外输送着力量,直到光带将对方包裹成茧后,才慢慢收回力量,喘息着在半空中维持着站立的姿势。
孰料下一刻,穆克的头颅破茧而出,利用那增长过的脖颈缠绕于启的肩头,并将毒牙狠狠嵌入了他的皮肉。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启虽然没有痛觉,但能感受到自己本就见底的力量还在加快流逝。他费力地想把那对毒牙拔出来,可是它们连同那诡异的头颅一道死死钉在了自己的肩头上。
第37章 死局开场
与此同时,那条黑色的蛇尾也顺势缠上他的身体,泛着森寒光芒的两只利爪不费吹灰之力就撕碎了他的亚麻短衫,下一步便打算直捣胸腹。
他差点就按捺不住地将手指插入对方的颈骨之中,最后还是尽力忍下嫌恶,毕竟即使撕裂了穆克的脖颈,或许也无法拔出那对毒牙。
启心神稍定,眼中的浅灰消逝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绯色的瞳仁,在他的注视下,穆克可怖的猩红竖瞳逐渐失去了焦距,钳制住他身体的力道也缓缓放松。
光魂与混沌交缠着从对方乌黑色的发间逸散而出,启眸中的绯红开始变得极其不稳定,瞳色在不断跳转着。
他强制性地剥离了穆克的神魂,虽然这对他自身来说代价巨大,但至少比不上“噬魂”的副作用。自从上次获得天空神的传承之力后,他对力量的运用仿佛有了新的理解。
启一手捧着那团从穆克身上抽出的混合体,腾出另一只手来让对方的头颅与自己的肩头分离。
穆克失去意识的躯体彻底软倒下去,又因为空间内的浮力悬在半空,启向后退却了半丈之远,侧首看向肩头的伤口。
刚一愈合立刻便又腐坏糜烂,如此反反复复了数次,那处皮肤才重新恢复了光洁,其毒性之烈可见一斑。
如果自己有痛觉的话......怕是无力使出刚才那招了吧。
他移开视线,看向左手掌心中周身环绕着一层混沌的神魂,自己好像颇被其排斥,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它们二者同体而生,如同心脏一般有规律地在他的掌心之上跳动着,启试图把它们分开,却发现这几乎是无法办到的事情,每当他表露出这样的倾向,那团混沌便会作出吞噬姿态,要让二者一同毁灭。
启面无表情地和它们对视了一会儿,转而细细端详起转变了形态的穆克,怪异畸形、理智全无,他在冥冥之中认定是那团混沌所为。
现在,他需要一个容器来盛放这双生神魂。搜寻一阵无果后,启长叹一声,两手半合,将神魂压缩于其间,同时也在脑海中构想着具体的形状。
白光散去,躺在他掌心的赫然是一对吊坠,左半侧漆如黑耀,右半侧亮如白昼,当它们拼合起来时就是一颗心脏的形状。
他已经大概回忆起了埃弗摩斯打开空间的方法,既然穆克能够追踪到此,说不定可以对其的力量加以借用。
启将全身的感官都调动起来,用心去竭力感受空间之外的世界,在千丝万缕的联系中寻找到自己的来处,他已经做好了施展“噬魂”的准备。
在更早之前......
翼龙身上的蟒蛇尽数垂落,露出伤痕累累的脊背和膜翅,而头顶星空的巨蛇图腾依然灿然无比。
“风神,希望你不要怪罪我下手过重。”
索依姆翩然而至,戏谑地看着众蛇的尸体堆积在他脚下。
恢复了身形的埃弗摩斯冷冷回视,不置一词。
索依姆周围的混沌蜂拥而上,将蛇类的尸体侵吞殆尽,“可是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善之法则又怎么会相信你的诚意呢?”
黑布遮蔽了幻神的双眼,使得他唇角微讽的弧度格外凸显。
埃弗摩斯终于开口反问道:“这里已然是幻境的中心地带,你想如何取得善之法则的一部分神魂来挽救自己的陨落?”
幻神的话音和聚拢的死气一道来到风神身边,“放心吧,我向来不喜欢采用太过强硬的手段,况且,你们还等着善之法则能早日成长起来呢。”
他的后半句话再次戳开了众神计划的一角,果不其然接收到了埃弗摩斯警告一般的神情。
“别这样看着我,你知道的吧,我也不想让邪神长存于世,至少在这点上,你可以完全信任我。”
埃弗摩斯则直接摇头,道:“我完全无法理解像你这样的存在,应该如何自处。”
索依姆唇角的弧度因他这番话而加深,如何自处?最艰难最黑暗的时光已然过去,从今往后,自己存在于世的理由就只剩下了一个。
于是他欣然抚掌打断了先前的谈资,“善之法则即将踏入我受邪神之命编造的幻境之中,我会暗中为你留下一个通道,至于他会在你和邪神之间选择谁,那就各凭本事了。”
一旁的混沌为埃弗摩斯奉上一片蛇蜕,正是启先前遗失的那块,现在则被作为在幻境中找寻其影踪的重要道具。
面对风神投来的疑惑目光,索依姆不以为然,“我在幻境中能做到许多旁者意想不到的事情。”
所有虚假的空间入口被尽数收束,最后在巨蛇图腾的蛇首处出现了一个狭窄的通道,“时间不多了,请吧。”
索依姆目送着埃弗摩斯毫无犹疑地离去,唇角的笑意不减,无论善之法则如何选择,走入的都将是一个死局。
这些神明,从来都是高傲的,他们独来独往、各据一方,但在面对侵犯他们共同利益的更高等的存在时,又会选择群起而攻之。
他们的神性,早就卑劣得有悖于神位称号。
在万籁俱寂间,他缓缓解开脑后的布结,露出的却不再是那双布满星辰的眼眸,而是和穆克如出一辙的猩红色眼睛,唯一有所不同的是,那是一双属于人类的眼睛。
法则圣殿,内室。
等待邪神例行传召的布恩洛凡跪伏于外,又在一阵琴音响起时错愕抬头,“你......怎会在此?”自己明明在珀尔菲身上种下过印记,对方离开时他绝对会有所察觉。
珀尔菲一袭黑色华服,和其披散着的如雪白发形成鲜明对比,而他的脚步即使在见到布恩洛凡时也未有停驻,抱着七弦琴推开了同在两人眼前的那扇巨门。
“净化神受我传召而来,你自然无从知晓。”卡克斯立于窗边,淡声开口,解答了布恩洛凡的疑惑。
身后如芒视线在背,珀尔菲依旧无动于衷,抱琴向邪神一礼,顺从道:“净化之神珀尔菲在此。”
“卡克斯大人!吾神力量衰微,可否......”
布恩洛凡话音未尽,便被珀尔菲斥道:“布恩洛凡,不得无礼,退下!”
大门下一刻在布恩洛凡面前轰然关闭,隔绝了内里的一切声响。
“别来无恙啊净化神,暂时脱离了自己‘眷属’的掌控,滋味如何?”
珀尔菲闭口不言,并不打算迎合邪神的恶趣味。
“算了,我原本因为你会很享受和‘眷属’混在一处的......不过没想到,我们还能以这样的方式相见,毕竟先前,你可是恨不得让我神魂俱灭。”卡克斯兴味盎然地观察着珀尔菲的神情,却一无所获。
珀尔菲敛起冰蓝色的眼眸,“那是因为你在那场战争的最后,选择了手下留情,否则今日,蒙厄泽的污浊已经遍布后土各地。”
邪神忍俊不禁,丝毫不为净化神话语里的机锋所恼,“说得不错,你的确暂时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他特意咬重了“暂时”二字,提醒对方是时候结束这个话题了。
珀尔菲亦再度行礼,“不知‘维序者’召我来,所为何事?”
卡克斯不再遮掩,任由一只眼睛变为了猩红色,开门见山道:“我需要你帮我压制恶之法则的力量,在我与启重逢之前,我不希望有第三者的力量存在。”
珀尔菲并没有太多意外,只是在弹拨七弦琴之前提醒道:“我可以令祂暂时陷入沉眠,不过如此一来,你本身的力量也会受到压制与削弱。”
卡克斯闲适地坐回主座,“我当然清楚这一点。”
珀尔菲见其毫不在意,垂眸拨弦,琴声一开始还如天籁之音般和缓动听,而后渐渐混入神力加持,弹拨间便是一次净化过程。
卡克斯起先还能阖眸保持平静,但净化神逐渐加深的力量让他性情中暴虐的一面显露无疑,恶之法则也开始蠢蠢欲动,二者合一对琴声发起反噬。
珀尔菲神色痛苦,琴声却不见凝滞,反倒更为激昂,像是修罗索命时所演奏的处刑曲,因为他现在演奏时所消耗的是自身神魂的力量,他原本的力量已经在那场大战中被夺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