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以为我们带路了么?”
凯因德亦更正辞色,呢喃着一句冗长的咒语,那几条刚刚恢复行动力的蝮蛇便化作混沌钻入其长袍之中,而胸口之前被蛋液污染的布料也重归洁净。
他再度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启,并摆出一副不肯再多透露的寡言姿态,“你们随我来。”
凯因德带领着他们向丛林深处走去,湛蓝的碧空上偶尔飘过几缕絮云,逐渐热烈的日晖点亮了远方树枝交错间投下的阴影。
那个被他们遗忘的鸟窝仍旧静静趴在原地,湿软的泥土上还残留有蛇行的痕迹,然而突变就陡然发生在下一刻:遍地流淌的蛋液与蛋壳重新组合,和鸟窝一齐回到了枝头树杈;泥土表面再次冒出浅淡的青绿,覆盖了蝮蛇行进后的道道浅痕,一切仿若从未发生。
自从传承仪式后,这里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平静。
在地底阖眸守护着祭祀礼器的妘昭猛然睁开双眼,她感受到了一股不断靠近的熟悉力量,便立刻振翅飞向生命之树,因为那里有一位旧相识正在等候着与她会面。
妘昭疾速之下收回双翼,朝树下的身影行礼道:“索俄大人。”
光明神依旧是她记忆中的那副模样,不过如今拥有力量的她很容易便看出了索俄的虚弱之态,连带着其发色都更为浅淡。
妘昭梳拢的乌发间簪着莹蓝色花朵,白色裙身环佩香草,她总是有意识地模仿着天空神的装束,此刻竟真令索俄陷入了片刻恍惚,她与羲君实在是太过相似了,早在初见时他就这般认为。
天马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让光明神不得不脱离了这种错觉,他也的确不能在云境停留太长时间。
“我追随邪神的踪迹而来,不必紧张。”
她低头称是,并和索俄一起注视着生命之树上一团仅存的绿色树影,那代表目前羽族复苏的个体唯有妘昭。
“善之法则促成了云境的新生,屏障的限制解除后,我未曾踏足过他神领地,却亦能察觉到邪恶气息依然在暗处蠢蠢欲动。”
妘昭眉间的忧色浓重,倘若卡克斯的眷属卷土重来,自己的力量恐怕无法护佑还未转生成功的族群。
她的心情变化使树影的光芒突变黯淡,而索俄及时制止了这种势头,“卡克斯无法完全压制未被其吞噬殆尽的恶之法则,邪神的眷属既然没有再次现身,那便暂时不会踏足云境,他的主要目的仍是得到善之法则。”
妘昭轻声道:“对于那位大人,妘昭实在无力回报,唯有祈愿他往后能尽数避过灾厄。”
这不是无心之言,她隐隐觉察到,自己在族群复苏前所要忍受的长久孤寂同启相比不算什么,那位大人自降生起,便未曾拥有过任何值得交付信任的对象。
光明神侧身而立,因她的这番话而陷入了沉默,妘昭注意到了他铜铠表面的细微的划痕,那定然是索俄和卡克斯麾下眷属缠斗后的结果。
索俄始终在寻找邪神神力不稳无暇顾及他的时机,辗转于各处被占领的诸神属地去剿灭卡克斯的爪牙。
她知道,像光明神这样频繁出入法则屏障,处处与邪神作对的行径定然会承担巨大的代价。
她的语气中满是担忧,“索俄大人,请务必小心。”
索俄回以平淡神情,“无论是法则本身还是邪神,他们都不会在意我这个将陨之神。”
“我来此是为了确定和天空神的承诺已经履行完毕,再多作停留恐怕会引来邪神的爪牙,你好自为之。”
他翻身上马,用光芒在天空中开辟出了一条通往他处的道路。
妘昭注视着那条通天之路,突然高声喊道:“请等等,索俄大人,我想向您请教最后一个问题。”
索俄制止了正欲起飞的天马,示意她说下去。
妘昭此刻的神色不见丝毫犹豫,因为这是一直盘踞在她心中的疑问,“我想知道,您的立场是否可以代表众神的意志?”
听此一言,索俄便明白妘昭对他和阿涅的关系始终存疑。
“不能,因为我还尚未作出最后的抉择。”
天马骤然展翼翱翔,使索俄留给她的言语中混杂着呼啸的冽风。
驱使着天马的光明神面沉如水地离开了云境,近来与他交锋的邪神爪牙实力大幅提升,再加之先前消耗在箭矢上的神力迟迟未复,这些都逐渐令他有了力不从心之感。
索俄凝视着手掌上前日被黑雾所伤而留下的裂口,违背法则规定而行的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可若是给他再次选择的机会,他依旧会走上这条不归之路,即使杀害自己眷属的情景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因为他曾经背弃过光明,所以这是他的赎罪之路。
光明神面无表情地迫使自己冷静思考下一步,自上次共同算计过卡克斯后,索依姆便一直杳无音讯,想必不是受到了邪神的刁难与威胁便是又产生了新的诡计。
天马踏云而行,在索俄的授意下暂时在苍穹之上停留,这使得他的视野极为开阔,得以瞭望四方。
而距离他最近的北方属地便是净化神珀尔菲的复苏之地蒙厄泽,他上次与这位老友见面,还是在灾厄初启时,那真是一次不算愉快的离别。
为了避免正面应对邪神,索俄一直不曾踏足传承之力尚存的神明属地,况且蒙厄泽已不再处于珀尔菲的掌控之下,但这次,他需要这位老朋友开导他内心的迷障,希望他来的尚且还不算太迟。
下定决心的光明神深吸一口气,在天马俯冲直下的同时全力掷出长剑,剑气势头强劲,直直劈向蒙厄泽的屏障,却在还未触及之时便被一股紫黑色的力量截获。
巨大的威压猛然向他袭来,天马发出一声痛苦的鸣叫,虽然这样的威压奈何不了索俄,但也让他的脸色凝重起来。
这种力量并非来自卡克斯,它的持有者显然只是半神之体,不过能接下自己虚弱状态下的全力一击,此者不可小觑。
他又试探性地对屏障发起了几次攻击,逐渐发现了其他端倪,盘踞在屏障深紫色的力量更像是一种防御机制,大多数情况下都在被动阻挡外界的进攻。
这意味着,持有者的本体应该暂时离开了蒙厄泽。
不过能留下如此强劲的力量只为隔绝蒙厄泽与外界的联系,他这位故友的处境……
一障之隔的蒙厄泽内遍布着黑色的腐蚀痕迹,枯死的植物随处可见,星罗棋布的死水潭中散发着恶臭,没有谁能据此回想起这里曾经的祥和模样。
所幸正中心尚存一片净土,鸟鸣清涧,植被茂密,像是最后的失乐园。一个身披紫纱的修长身影端坐在磐石之上,他正用抱于怀中的七弦琴不断弹拨出悠远的乐声。
外界不间断的冲击使乐声戛然而止,珀尔菲蓦然回首,露出那雌雄莫辨的清秀侧颜,并用宛转的嗓音喃喃道:“......索俄?”
第32章 昔者难悟
珀尔菲轻叹一声,澈如朝露的冰蓝色瞳孔中闪过切肤的凄楚,他再度弹拨起由龟甲制就的七弦琴,琴音便开始迅速以他为中心聚集,进而传扬至蒙厄泽的每寸土地。
外围枯萎腐蚀的植被和黑沉恶臭的水潭被瞬间净化,紧接着却突然以更快的速度恢复了污染之态。
琴声中明显出现了震颤,他又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已经无法阻止污染的蔓延趋势,但珀尔菲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之姿,毕竟净化蒙厄泽全域本来就不是他的目的所在。
这乐声传扬甚远,直到最终逼近边界,在屏障外和索俄陷入僵持的深紫色力量如有所感,立刻钻入屏障,退回到蒙厄泽的深处。
光明神同样认出了弹奏者,收敛起长剑的锋芒,神情复杂,刚刚是珀尔菲帮他引走了屏障的“守卫者”。
根据他和净化神多年的交情,他能大致听出珀尔菲琴声中传达出的讯息,对方这是在催促他尽快离开蒙厄泽。
索俄原本紧握着的长剑倏地化作绘有阳炎纹路的弯弓,在他将弓拉满的前一刻,一支耀如日晖的箭矢同时凝就,那是传闻中能穿透所有空间的无双利器,连邪神都已经以身证明了它的强劲。
此刻的光明神再无法顾忌神力的消耗难以为继,即使天马已经展翼将他载离了蒙厄泽的边界,背负着沉重思想的索俄也难以释怀,那就让这成为偿还的开端吧。
珀尔菲面朝着一片未经污染的纯净湖泊,将长至脚踝的白发撩于耳后,平静地看着那团深紫色的力量构成的灵体不断向他靠近。
凌空喃楓箭矢随后迅猛而至,竟硬生生被那团灵体拦截下来,箭矢表面的光芒慢慢消失,这是灵体在吞噬着光明神留在其上的力量。
净化神放下怀抱的七弦琴,踏过水滨走向它们周侧,灵体见状立刻抛弃了那支箭矢,飞冲过来亲昵地蹭着他白色的发丝。
珀尔菲的身形一顿,通过缓慢的抚摸来回应它对自己的亲近,声音故作柔和:“回去吧,继续履行你主人所托付的职责。”
灵体闻言,高涨的兴致沉郁下来,不情不愿地停止了和他的亲密接触,因为它感受出了珀尔菲敷衍的心情。
纵然如此,它还是在离开前朝净化神伸出了一条触肢,珀尔菲有些意外,但依旧选择静观其变。
原来他方才走动时覆盖住胸口的轻纱略微有些滑落,灵体的动作极为克制,像是不愿玷污圣洁,在帮他整理时尽量避免触及到那病态苍白的肌肤。
无可避免,珀尔菲还是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滑腻,这令他不觉回忆起了一些难以启齿的片段。
珀尔菲的腹部有道繁复且向两边一直延展至后腰的黑色纹路,在薄纱的掩映下若隐若现,那是他被迫种下的印记,使他的行踪时刻处于监管之中。
“谢谢你。”珀尔菲的嘴角勉强扬起一抹弧度,却也如云雨初霁,然而当他注视着湖泊中灵体离开的倒影时,眼神逐渐只剩下了淡漠。
待蒙厄泽重归静谧后,珀尔菲才悄然拾起索俄留下的那支箭矢,目露怀念地观察着上面细致的纹饰。
他的指尖划过精巧的箭身,一段铭文便浮现出来,所幸,这条隐秘的讯息并没有被发现。
片刻后,箭矢彻底化为光粉,依附在珀尔菲发间的月桂冠上,枝叶舒展的同时他被黑暗力量侵蚀过的躯体也一并得到了片刻的净化,那是索俄冒险越界向他输送而来的一点纯净之力。
郁结的心绪使他露出苦笑的神情,珀尔菲对着湖泊中扭曲的倒影自言自语道:“索俄,我的老朋友,我避而不见并非埋怨你过去作出的抉择,但你不是我等待的契机,所以我注定给不了你希冀的答案。”
被长久囚禁于此地,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开始怀疑过去的种种风采是否真实存在,而他也不愿在面见索俄时,看到那双一贯冷静的褐色眼眸中出现怜悯与沉痛。
只怕任何一个相识者看到他如今的模样,想必都不会把他和当初那个法则身侧的“处刑者”联系起来。
七弦琴的乐声迟迟不曾响起,因为他尝试着将自己融入了这片虚假的寂静。
他总会等到转机来临的那一天。
幻神属地,普内铎。
为他们带路的凯因德磕磕绊绊地行进在丛林中,表面看上去也许是因为他身体前后两片垂落至地的布料,然而这只是他太久没有使用过双腿的一点不习惯。
自从他们被迫困在幻神属地,怪异的事物便层出不穷,所以比起这点,启其实更关注周遭的环境。
即使行进的速度异常缓慢,他们也理应深入了丛林腹地,但启偶尔回头时却依旧可以望见来时降落的那座山峰。
如果不是眼前的景色明显发生了变化,诸如雀鸟虫兽一类的生灵纷纷现身,他几乎要再次认为误入了和玛萨祭坛一样的时间停滞之地。
接下来他们又跨越过三条溪流,远处一座比树尖稍高的低矮山坡才终于显露了身形。
“当你们登上山顶时,自然能够见到他,那么,祝你们得偿所愿,也不要忘了我们之间许下的誓约。”
凯因德费劲地解说着,尽力使自己的沙哑声线表述清晰,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处于闭口不言的状态,仿佛换了种性情。
见凯因德打算停留此地,启不置可否地顶替了他领路者的身份。
刚踏出数步,身后便传来埃弗摩斯波澜不惊的话音,“他消失了。”
启脚下的步伐却不见丝毫犹疑,“能带领我们来到此处,他也算是尽心了。”
在最后的路程里,那种对于距离的偏差错觉终于消失殆尽,当他们告别最后一棵橡树,已经能隐隐仰头望见,由白色大理石铸就的恢宏神庙就坐落于山巅。
第33章 暗流涌动
它依地势而建,整体呈半环形,因此确切来说,庙宇建筑处在最中心的位置,延伸出来的两侧石壁仅作装饰效用。
石壁上铭刻着古老的浮雕,受到岁月侵蚀的边缘部分泛着混浊的淡黄色,但这无伤大雅,因为这些浮雕的主体部分都由流云构成,间或夹杂着对星辰的刻画,单一而又诡谲。
启对此鲜有头绪,这里甚至比他们之前在村落游荡时还要安静,让他不得不时刻在掌心积聚着力量。
他们正前方的神庙底部有着三级阶座,这使得旁者必须微微仰首,才能看清那飞檐上的三角形雕花纹饰。
神庙的外围还紧密排列着数十根高度齐平、下宽上窄、凹槽延伸的大理石柱,柱顶雕刻着芼莨叶并漩涡水花,极尽华美,却始终不见任何有关蛇形的元素。
神庙的唯一入口——巨型石门就伫立在石柱之后,被日光透过横梁浮雕照下的阴影掩去了大半部分。
启用目力就能测量出来,柱与柱之间的空隙只容单者侧身通过,评判道:“这里的一切,都像是经由精心设计后做出的陷阱。”尤其是在现如今万籁俱寂的情况下,这种感觉来得更为强烈。
“自从来到这里后,我们便一直处于被动之中。”埃弗摩斯简短地陈述了这个事实,然后开始通过聆听风声的变化估算着神庙内部的面积。
左右一线伸展开来的设计会导致内部没有正殿存在,而所有石料的分布都均匀无差,最厚点自然是那两扇远高出阶下石壁的巨门。
以二者的力量,自然不需用蛮劲打开神庙的入口,但埃弗摩斯神情一凛,“风的轨迹受到了阻碍,有一尊神像就藏于这扇石门之后。”
启立刻释放出一根纤细的光丝,它成功钻入了石门禁闭的空隙之间,光丝的另一端则牢牢系在他的手腕上,“你觉得,破开石门和让双头蛇现身,这二者哪个更为迅速?”
他本不欲如此莽撞,可实在厌倦了有一方在暗处窥视的感觉。
埃弗摩斯后退一步,“我只知晓,你无需我来相助。”
话音刚落,那钻入门缝的光丝便迸发出灼目热芒,又听得一阵石块在地面“隆隆”挪动的沉闷之声。
而在整个过程中,启仅是攥住缠绕在腕间的白色丝线,游刃有余地轻轻扯动着。
自从发现自己的力量时常因为各种原因而滞涩消减后,他就开始注重控制力量的技巧。
倏忽之间,石门大敞,没有出现预想中灰尘袭面的情景,但长久未开启的腐朽气息仍然不可避免地往外翻涌,最后被埃弗摩斯临时引来的山风尽数驱散。
入目依旧是一片石壁,但其上不再饰有浮雕,和外围如出一辙的凹槽石柱被镶嵌至里,只露出半个柱身。
石柱之间的相隔距离不似外围紧密,或许是因为每个柱身上都多出了一条蛇形雕塑,这些雕塑形态各异,却无一不是处于捕猎前的紧绷状态,又因为雕刻者高超的技术而呈现出栩栩如生的动态感。
埃弗摩斯事先查探到的所谓神像,实则是一个怪诞至极的塑像:上半身大体与他们无异,但在左肩肩头连接着一条蛇的半段躯体,蛇首足有常者头颅大小,下半身则拖着一条粗壮的蛇尾,雕塑者甚至还细致入微地刻出了蛇鳞。
诡异的是,雕塑者唯独没有刻画出塑像的容貌。
原本消失的凯因德被一众混沌狠狠贯入埋葬着半截蛇骨的巨坑内,他猩红的竖瞳中闪过一丝本能的凶性,却又很快被惶恐取代。
索依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无力起身的凯因德,将所有混沌撤回周身,狂风不断吹刮着他覆于双眼上的黑布,似乎要揭露出他最为可怖的一面。
所幸直到最后,索依姆也没有打算对凯因德施展幻术,语气中却再不见平日里的散漫轻佻:“我应该提醒过你,不要因为心存侥幸而对我有所欺瞒。”
幻神虚空一指蛇骨,“否则,我现在就能斩断所有能让他复生的退路。”
凯因德强行直起上半身,跪地祈求道:“吾神,凯......穆克知错。”
索依姆神色冰冷,“我说过了,不要再提起那个名讳。”
凯因德垂眸不语,等待着幻神的后续惩罚。但眼前的神明忽又轻笑一声,向蛇骨中注入了一团混沌。
血肉开始疯狂在白骨上滋长,凯因德见状,犹疑地拿出之前为瞒过启而藏起来的蛇首头骨。
这次,头骨准确无误地与颈骨相连,最后竟然也渐渐长出了血肉,甚至用上下颚做出了咬合的动作。
凯因德的瞳孔中闪着不可置信的光芒,他颤抖地伸出手去,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虔诚地抚摸着那新生的皮肉。
然而下一刻,就似幻术复原一般,上面的血肉纷纷剥离化为了灰烬,但凯因德清楚这不是幻境,他方才真的感到有一瞬间,他们重新建立了链接。
他抱着那些残骸,下意识地向索依姆望去,眼中满含希冀,可幻神只是怜悯地注视着他,“你看,复生根本不需要善之法则的神魂加持,我之所以没有选择让你们同时复生,不过是因为觉得他还没有被惩罚够而已。”
索依姆轻轻地把手放在凯因德额前,让其身体迅速发生异变:蛇尾彻底地取代了双腿,可伸缩的毒牙暗藏于口,脖颈的长度拉长了两倍,竖瞳中只剩下了残暴。
“既然你想重回与其共生的状态,那么就得替他履行好我的命令。”
“我帮你清除了多余的东西,又借给你力量,你可不要辱没幻神之名。”
凯因德不作应答,缓缓放下怀中的残骸,朝着远处神庙所在的方向,骤然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身处庙宇之内的启敏锐转头,怔愣地看向他们来时降落的那座山峰,“我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力量波动。”
他话音刚落,眼前那些石柱上的蛇形雕塑表面便开始产生裂缝,直到石块完全崩落,这一切不过发生于刹那之间。
第34章 厄运难解
蛇形雕塑纷纷从沉睡中醒来,用以锁定他们的竖瞳中满是冰冷,它们丝毫不急于发起攻击,但不断伸缩的蛇信还是暴露了其狠毒的捕猎计划。
身后的石门并非如想象中的那般轰然关闭,只是门外的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混沌,而启也无暇再去追查那阵突如其来的力量波动。
他们左右两边的甬道都被随后苏醒的众蛇彻底堵住,石壁与殿顶连接的缝隙间也骤然冒出团团死气,让二者能占据的空间越发逼仄。
“我为我的鲁莽而感到抱歉。”
当埃弗摩斯于不动声色间竖起风障来阻挡众蛇的第一轮进攻时,启轻叹一声,如是说道。
而后,他与埃弗摩斯并肩而立,一丝电光在指尖划过,释放出璀璨的火花。
“这是......天空神的力量?”
埃弗摩斯脸色微变,这种转换掌控力量的方式让他想起了某位邪神。
在风障筑起的狭窄空间内,启的斗篷被狂风波及,令他索性将其弃置于地,火光直接在他瓷白的小臂上映出了斜影,“这只是我的一点小探索,它的实用性还有待见证。”
闪现不止的火花脱离了他的指尖,开始沿着风障外围弥散成网,与此同时,他们感受到了蛇肉的焦臭气息,蛇群中有的还未来得及收起毒牙,其头颅就被电光直接撕扯为两半。
启尽心控制这股不属于自己的神力,眼神间亦同埃弗摩斯一样透出几分怔愣,“天空的力量,真是难以控制。”
埃弗摩斯凝重的话音将他带离了这种慨叹的瞬间,“它们和你之前在凯因德手下制住的蝮蛇一样,没有神魂,却能无限再生。”
启闻言将视线重新投向张开狰狞血口的蛇群,“你有什么好提议吗?我想我的解决方法可能比较......野蛮。”而且不到必要时刻,他绝不愿使自己因“噬魂”的副作用而完全陷入被动。
埃弗摩斯注视着门外的混沌,摇头道:“我们此刻应该已经脱离了先前所处的空间,这里变成了一个独立的‘刑场’。”
“这和我们被迫留在幻神属地时的情况不同,我可以尝试着打破它,但是无法保证我们接下来会流落到哪个空间内。”
“等等,或许我们可以凭借那张蛇蜕上的气息追踪到原先的空间。”
启试图从斗篷的侧囊中找出之前那张疑似与双头蛇有关的蛇蜕,却只能找到妘昭交付给自己的象牙制品。
那张蛇蜕消失时,竟然瞒过了他的耳目,而且自携带伊始,其上死气的味道便近乎微不可察。
这一切都太为诡异,令他眉间紧蹙,在不自觉失了控制的力道,迸发开来的雷电之力使蛇群的再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埃弗摩斯目光一凛,风刃划破混沌,待他摸索到其他空间的入口后,踏出那扇石门化为了本体,并用收敛过利甲的两只足爪抓住了启的双肩。
翼龙的长啸在虚空中久久回荡,像是风暴将至的一个信号。
巍峨高耸的神殿后庭,伫立着一棵巨大的月桂树,枝叶繁茂,淡黄色的纤小花朵盈盈垂落,送来阵阵香风。
身着黑色袍衫的邪神眼底一片躁郁,但他还是容许了这棵与毁灭之力毫不相干的月桂继续留在这后庭的隐秘之处。
卡克斯收起复杂神色,他知道那又是恶之法则在影响自己的抉择,于是他果断释放出力量从月桂树的顶端折下了数根枝条,毫不在意地用手拿握着枝叶,使得月桂枝的生气迅速流失。
他仅仅往前迈出了一步,身周的景象便立刻变换成神殿内的庄严之景,即使卡克斯身负诸多禁制,这座由他完全掌控的神殿也仍旧可以任他随意穿梭。
神殿中早有一者在跪地等候,卡克斯漫不经心地将那些月桂枝条扔在其面前,“你已是半神之体,却始终不肯奉我为主,甘愿为了净化神而跪求多时,布恩洛凡,我很敬佩你的‘忠诚’。”
来者的整个身躯都裹在巨型斗篷之中,面容亦被隐去,他伸出古铜色的双手,指间带璞且有黑色利爪,珍重地拾起地面上的月桂枝条。
他完全不顾邪神话语中的未尽之音,只沉声道:“卡克斯大人,按照约定,布恩洛凡听候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