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宁觉得这人无法沟通,他把手塞进裤子口袋里握紧成拳,努力遏制了一下情绪的不悦,然后才把手又重新拿了出来:“……是这样的前辈,做两手准备的前提是真的需要做这样的准备,否则就不是planA和planB的问题,是白浪费时间却毫无用处了。”
祝鸿看起来还想说什么,突然从练习生中冒出了超大的一句:
“你吵死了!”
发音清晰,声音足够大,哪怕想要把这句话解释成其他意思也很难挽尊。练习生们因为这四个字诡异地静了静,接着有忍不住的“噗嗤”轻笑声细微地传到耳边,但大部分人都噤若寒蝉,没人敢在那之后发出声音,把祝鸿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引火上身。
“是谁在说话?”顾夜宁身后的齐继小心地迈了两步,凑近他的耳朵问。
顾夜宁:“……我不清楚。”
其实他听出来了,那是明烨的声音,但这时候当然不能把对方出卖了。
但顾夜宁能听出来,没理由祝鸿这个做舅舅的听不出来。他猛一转身,目光直接锁定了明烨的方向,表情生硬,声音发沉:“明烨,是你说的?”
练习生们一阵哗然,坐在明烨身边的练习生连头都不敢抬。顾夜宁站在原地,恰好可以看见明烨无畏的表情。他抬着下巴,胳膊环抱在前胸,即使单单坐着,却透出一股居高临下的叛逆劲,和跟他隔了一个人,作为队长存在的贺天心则无语支撑着头往另外一个方向看去,满脸无奈,顾夜宁猜他一定很想说“孩子大了不好管了”。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明烨的声音不大不小。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长辈或者前辈在说话的时候不要插嘴?你就是这么“讲礼貌”的?”
明烨笑出了声:“你看你像个长辈吗祝鸿前辈?别人和你解释了,你跟没听懂一样还在输出自己的想法,我都怀疑你是不是高中阅读理解学的不够好,听不懂别人说话。”
他顿了顿,又笑:“还是你在玩公报私仇,在这里忍不住刁难别人?”
祝鸿猛地站了起来。
他旁边的白肃和徐若瑾连忙将他生拉硬扯着往下拽,生怕祝鸿在现场就冲过去给他亲爱的“侄子”两个大森晚整理耳瓜子,按照明烨对祝鸿的描述来看,顾夜宁觉得这绝对是有可能的:祝鸿看起来像是那种会在任何场合对不尊重自己,或者自己认定的事物直接动手的类型。
——他突然回忆起自己大学时期,卫南星曾经和他说过的某件小事。
据说那时候卫南星有一次期中考试的成绩不算特别理想,学校老师本着担忧的想法给他妈妈打了个电话,汇报了一下“你儿子从第一退步到了第三”这样在顾夜宁看来无足轻重的学习变化。
“然后我妈妈特地打了个车来学校,从教室里把我叫出来,在走廊上给了我两个耳光。”卫南星说的时候,笑着在脸颊上比划了一下,“一左一右,记忆犹新。那两个巴掌打掉了我初中所有的傲气,幸亏那是初三,那一年我走在学校,几乎都是低着头不愿意去看人的。”
明烨、卫南星……到底有多少人,有这样不幸的童年啊。
顾夜宁的思绪回笼,看祝鸿已经被强行压了下去,坐在座位上恢复了原本的面无表情,但从他搁在桌上握紧的手来看,这事估计还没过去,明烨在录制结束会不会遭罪就不好说了。
顾夜宁越过导师们和练习生密密匝匝的头顶,再次望向了明烨的方向。
对方似有所觉,突然冲着他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随即明烨眼睛盯着顾夜宁,双手举起,冲着祝鸿的方向比了两个往下的大拇指,嘴角一撇。
倒是有几分无所畏惧的生动意味,还有点负气的幼稚味儿,却并不讨厌。
眼见着《七宗罪》的前奏响起,顾夜宁不再去和明烨交换眼神,他收回目光,原地单膝跪下,摆出了舞蹈开始前的准备动作。
歌声响起。
霍弋往前跃起,做了个漂亮的单手翻,顾夜宁则和齐继默契地分别拉住半躺在地上的林柏悦的两条胳膊,将他原地拎起,随即往上抛起。
第一次汇报表演开始。
第114章
汇报表演后张贴在公告栏的各项盘点总结,就像是学生时代的成绩发布结果一样,即使是匿名的,但给每个人的评价却是实打实存在,根本做不得假,也藏不住。
幸亏对于大部分练习生来说,“无功无过”就是最好的结果。毕竟每个练习生只需要写出每个组“表现最好”和“表现最不好”的名单,再借由节目组选管进行统计,得到排名最高和最低的练习生,给出笼统的理由。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顾夜宁混在人群里,仔细地查看了《七宗罪》组的表演结果。
他自己以绝对高票获得了“表现最好的练习生”的投票,遥遥领先,大部分练习生对他的评价都是“细节处理到位,卡点完美,作为C位能够第一眼吸引眼球并且带领队员行动”的褒奖,组内“表现不佳的练习生”不出意料落在李湛身上。
在演唱大差不差的情况下,哪怕他们努力想要藏人,无数双眼睛一起盯着看,也不会错过李湛跟在所有人身后,稍显手忙脚乱和慢半拍的行为,虽然对于顾夜宁而言,李湛的进步已经肉眼可见,但其他人并不知道这已经是他努力后的结果了。
他们只能看见结果:
“跟不上小组的节奏”。
“舞蹈的细节容易因为手忙脚乱被吞掉”。
“会影响整体的表演”。
诸如此类的评价都被列在了李湛的名字下方,甚至已经是言辞温和的说法。
看完之后李湛倒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毕竟这都是预料之内,顾夜宁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了他一番,恰好那边的摄像机跟了过来,似乎是打算将每一组“表现最好和最不好”的练习生集合起来做个采访。
无论说什么,绝对是很容易出现恶剪的环节,顾夜宁看那边选管过来了,赶紧拉了李湛一把,借口说要继续去练习,匆忙地跑开了。
他回到练习室没过多久,又有选管过来叫人,点名要让顾夜宁去拍摄一组“天涯旅拍”的赞助商广告。
顾夜宁迄今为止还没正式在棚内拍摄过“中插广告”的环节,他按照要求抵达录影棚的时候,恰好看到陈思燃从里边出来,显然在之前也被叫来进行了一组拍摄。
对方明显精神不太好,但对上顾夜宁的视线,居然破天荒露出了个笑,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陈思燃组的表演并不出色,顾夜宁很清楚,他知道陈思燃本人也意识到了。在没有丝毫凝聚力的情况下,练习生们如果个人的能力不够出众,表现就会是一盘散沙。陈思燃组有史桐这个动摇军心的存在,本来就容易引起争执,更别提这一次连他本人的表现都……
一言难尽。
但显然,前阵子因为按捺不住C位丢失,舞台表现也比较一般的陈思燃,在公司的一番训诫下又准备重拾知心哥哥路线了。因此即使是面对顾夜宁,他也保持了原本风度翩翩的姿态,看起来温柔亲善。
顾夜宁在第一次汇报表演的时候,脸上的妆容几乎没有。这时候为了拍摄赞助商广告,在进棚之前脸上被打了薄薄的一层底,并进行了细致的修容,头发倒是遵循着节目组倡导的,休闲自然的风格,因此没有过多打发蜡,或者喷了定型水吹成刻意的模样。
这个广告他上辈子也拍过,记忆里为了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甚至还有练习生被要求穿上婚纱,演了一次“婚庆旅拍”的戏码。
“老师,我一个人拍摄吗?有人和我一起吗?”顾夜宁站在原地等了半晌,没等到和他一起拍摄的练习生来。
“你和明烨一起拍。”摄像老师耐心地叮嘱了一句,扭头看向大门的方向,明烨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顾夜宁,你先去换拍摄的服装吧,我们这里可以先拍摄一组单人照。”对方只好这样说。
顾夜宁应了一声。
“天涯旅拍”是近几年相当有名的摄影ip和摄影品牌,原本的服务理念就是拍摄蜜月和婚纱为主,倡导“一客一车”,还有专车进行自由拍摄,如果需要,不仅能跟拍婚纱照和蜜月照,还有微电影可以负责拍摄和剪辑,在摄影界崭露头角,短短几年就占据了一席之地。
顾夜宁在化妆间换上了一套休闲款的拍摄服装,化妆师往他的发顶架了一副墨镜,又给他稍微补了点阴影和口红。
“有驾照吗?”对方问他。
顾夜宁点了点头。
“那等会儿第一组照片,就先用“拍摄跟车”的画面来进行演绎。”化妆师说。
顾夜宁乖乖地应下来,重新回到棚内。
赞助商除了“天涯旅拍”之外,还有“超爵汽车”的赞助内容,此时拍摄画面,恰好在赞助商的许可下,将二者合二为一:顾夜宁看着被安置在布景里的大型黑色SUV车,是超爵汽车的某款最新的车型,光是从外表看,都极尽奢华,内里看起来也安全舒适。
梦中情车。
他一边暗自下定决心,等自己赚到钱,要给家里添一辆类似的SUV,然后带着母亲、姥姥姥爷和加缪猫猫一起出去旅行,一边钻进布景车里。他刚在车内坐稳,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明烨出现在了大门口。
他明显是急着赶来的,行色匆匆,现在是寒意未消冬季,额头却已经微微冒出了汗。
“不好意思,老师。”他在门口道了个歉,“我被其他导师叫去单独指导了。”
他说话的重音放在了“单独指导”的部分,意有所指。
顾夜宁坐在车里等了他一小会儿,随即副驾座的门“咔哒”一声被人打开了,明烨钻了进来,一手拉着门,一手环抱着一个毛茸茸,白生生的东西,顾夜宁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大耳朵,凸眼球的小狗,品种是吉娃娃。
小吉娃娃的脑袋只有手掌那么大,鼻子圆润而潮湿,看起来并没有吉娃娃普遍那种毛躁调皮,甚至脾气堪忧的坏毛病,整只狗乖巧得发闷,顾夜宁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对方的脑壳,它眨眨眼看看顾夜宁,一声不吭,眼皮往下耷拉着,明显是觉得困了。
顾夜宁心都要化了。
“小狗也要和我们一起拍摄吗?”他声音都放柔了几个度。
明烨说:“刚才我换衣服的时候造型师拿来的,估计是打算拍摄两人一狗的旅行画面吧。”
“他叫什么名字?”顾夜宁问。
他虽然养猫,但是对大部分动物都怀抱着充沛的爱意,甚至相较于人类,动物更得他心。
“刚才好像说叫做……”明烨印象不深了。
“叫明明。”外边的工作人员提醒他。
明烨:“……”
顾夜宁:“……”
顾夜宁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哪个明?是明烨的明吗?”
明烨冲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也因此证实了顾夜宁的猜测。他竭力憋着笑,不让明烨因为自己不给面子的行为而闹气别扭。
“这是节目组某位道具组老师的小狗,今天本来是跟着一起来上班的,拍摄之前导演看到了小狗,觉得还挺符合“旅拍”的风格的,就临时带狗上阵了。”外边的工作人员热心地给两个人解释,“因为一般情况下,有“狗”出现,会让一个家庭的关系变得更完美。”
明烨说:“什么家庭?我和夜宁我们两个组成的家庭?”
工作人员看明烨无语的表情,再看他怀里努力往外探头,傻乎乎的小狗,竭力忍住被萌到想尖叫的心情:“就,可能是一些特别的兄弟家庭?或者是那种自驾游的旅游搭子?我觉得二位看起来还挺适合一起去旅游的。”
顾夜宁在明烨背后冲着工作人员用力摇头,表情是带着调侃的笑意,确保对方不会误解他的意思。
明烨猛一扭头:“你在我背后干嘛呢?”
顾夜宁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继续听工作人员叙述他们拍摄的具体细节。
“我们的摄像师老师,会从前方开始对二位进行拍摄,夜宁摆出一副认真开车的样子,明烨在副驾座抱着小狗,做出对夜宁说话和分享趣事的样子——明烨可以做出相应的“指指点点”的动作,样子明朗一点。这样,我们的摄像老师会绕着整个车身旋转一圈,等口令响起,二位就一起扭头看向车后排……”
“然后再次微笑,记得要用那种充满幸福感的笑容面对镜头。”
“两位都是表情管理很优秀的练习生,所以笑起来的样子应该不需要我们刻意指导了。”
“那么我们就假设二位是一起出行的,胜似兄弟的朋友吧。现在两位正开车经过一片大海,有碧蓝的波浪,和灿烂的金色沙滩,夜宁心情很好地开着车,而明烨则要摆出一副喜不自禁,第一次看见大海所以控制不住喜悦的表情,把自己看到的画面指给夜宁看,两个人一起分享旅行途中的美景。”
“那么接下来,我们来试着演练一遍。”
负责和他们沟通的工作人员从原位退了出去,转身去和摄像组交流,趁着这个空隙,顾夜宁扭头匆忙地打量了一下明烨的脸,确认他脸上并没有出现奇怪的巴掌印,也不存在眼皮浮肿,情绪不佳的情况。
“他没揍我。”明烨看出了顾夜宁的顾虑。
“那就好。”顾夜宁由衷地感叹。
“他虽然是个没什么情商,也完全不懂得在什么场合做什么事的家伙,但是当着那么多工作人员、导师和练习生的面,直接给我两个耳光的事情还做不到。”明烨提起祝鸿,表情略有些不屑,“不过我想这种事谁都做不出来吧。”
“那可不一定。”顾夜宁回忆起了卫南星的母亲,在走廊上对十几岁儿子声嘶力竭的怒斥,和劈头盖脸的两个巴掌。
“什么意思?”
“没事。”顾夜宁摇了摇头。
明烨也不纠结细节,只往外瞥了一眼,把手盖在小吉娃娃明明的脑袋上,不太熟练地抚摸了几把:“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祝鸿那家伙和你可能是有仇,我看他要不是这次不带你的组,估计还要好好刁难你几次。”
“但是在参加节目之前,我跟他几乎没有交集。”顾夜宁有点困惑。
明烨说:“谁知道呢,他虽然脑子有病,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刁难不熟悉的人,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以前和他产生过什么交集。”他顿了顿,眉毛皱了起来,“不过只要你们见过面,他就有可能对别人胡乱地产生不好的印象,根本不用在意。”
顾夜宁“嗯”了一声。
他没来得及仔细思考自己和祝鸿之前到底有没有交集,他们的第一遍试拍摄正式开始了。在导演的一声令下,顾夜宁和明烨就没有任何铺垫,开始上演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景哑剧:
顾夜宁凭借着原本练车时的记忆,单手以“潇洒”的姿势扶着方向盘,一边说着话一边看向前方,做出从容开车的姿态,而明烨则用臂弯托着吉娃娃明明,另外一只手指了指窗外,再胡乱招呼着顾夜宁,露出“快看啊外边的景色真棒啊”的欣喜神色。
两个人的氛围充斥着做作和夸张,但拍摄效果在外人看来,却是恰到好处。
在摄像老师发出了“回头”的提示之后,两个人一起转身,脸上同时挂上灿烂的笑容,一同看向身后某个固定的点,即使那个点什么都没有。
他们都是优秀的爱豆预备役,会抓镜头,也知道自己怎么笑起来最吸引他人的目光,也清楚这样的角度两个人的脸拍摄出来的画面最好看。在这一遍之后,导演在镜头里查看画面的时候,甚至觉得他们这一遍已经达到了自己所需的水平,不需要过多拍摄了。
明明懒洋洋地将自己的下巴搁在明烨胸口,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顾夜宁被他的样子萌得心颤了好几下,于是又蠢蠢欲动冲着明明伸出了魔爪。明烨看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于是伸手把狗塞进了顾夜宁怀里,这一团软绵绵的小东西突然被对方丢过来,顾夜宁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地把小狗捧在怀里,嘴巴却不自觉地咧开了。
“喀嚓——”
“喀嚓——”
“喀嚓——”
他们的互动没什么肢体接触普通,甚至平平无奇,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另外一边冒出来的另一名摄像师,则对着他们挑选着角度,在顾夜宁意识到之前,已经拍摄了一组又一组互动的画面。
包括顾夜宁去抚摸明烨怀里的小狗,或者明烨将小狗放进顾夜宁怀中的画面,还有他低头小心翼翼去触碰小狗的脑袋,幸福得浑身上下都冒出了粉红花花。
“真是怎么拍摄都好看啊,夜宁。”
他鼓励说。
在又拍摄了两遍目前的画面之后,顾夜宁和明烨再次被要求从车里出来。他们一人抱着小狗明明,一人撑着半开的汽车的车门,一同站在原地,目眺远方,吹风筒的风落在二人脸上,将额发恰到好处地吹动,掀起衣角发梢,肆意潇洒。
“很好很好!”
“好!两位现在换个姿势!”
“夜宁抱紧手里的小狗,明烨把胳膊搭在夜宁肩上!”
“非常好!”
“转身!对视微笑!”
顾夜宁觉得自己像个被人摆布的玩偶,在摄影师的拍摄下,表情逐渐僵硬。这是在舞台上都很难出现的情况,毕竟表演的时候,基本不需要全程都维持一种僵硬的笑意面对镜头,并且也不需要面对那种好像一旦不笑就会被骂的氛围。
他和明烨两个人的赞助商广告在接近一个小时的拍摄后,也终于告一段落。
他们两个换下身上的休闲风服装,重新穿上练习服,把自己裹紧羽绒外套里,然后从拍摄场地出来。
——顾夜宁和小狗明明很是耳鬓厮磨了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和这只过于乖巧听话的小狗很有缘分,抱着对方软绵绵的身子,恨不得永不分离,在离开的时候,已经对着小狗自称“哥哥”了好一阵子。
虽然已经不下雪了,但是帝都的温度总是时高时低,又显得不太稳定。譬如今天,明明是阳光普照的日子,温度却再次降低到了零度以下,迎着凌冽的风一路往前的时候,能够在路边的积水里看到浮在水面薄薄的冰层,昭示着今天再次降温的事实。
顾夜宁拉高了领口,挡住了灌入胸腔的冷风。
“还没问过你,之前汇报表演的时候,你看过我们组的表现了吧?”明烨突然问。
顾夜宁愣了一下,明明距离给导师们表演的时间还不久,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恍如隔世的味道。
“啊,是,我看了。”
表现最好的练习生他写了贺天心,毋庸置疑,表现最不好的练习生,他犹豫再三空了出来,但是在“补充”的条目里他写了自己关于明烨的表演的看法——顾夜宁对于rap这项能力堪称毫无了解,非要让他说rap,他也只能勉强做到不是机械性朗读的程度,因此让他本人来评价别人的说唱能力,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也只是以“台风”和“吐字清楚”为起点做了评价。
“你觉得怎么样?”
《想对你说的是》是从《说唱天王》里出来的神曲,表演者和贺天心并不是一个战队,但才华横溢,灵气满溢,加上助唱嘉宾朴实的唱腔,是许多对此并不了解的人歌单里也会存的曲目。
通篇大段大段的rap词,是说唱者想要对“你”所说的话。在表演之前,顾夜宁听贺天心稍微表达了一下他们组练习生的想法,发现“对你说”的这个“你”并没有限制对象,可以是任何人,但大部分练习生歌词里所指的“你”都指的是自己的父母长辈,唯一有个练习生与众不同,他表达中的“你”,是自己已经去世的朋友。
因此他虽然说唱词写的一般,吐字不算清楚,但还是跳出了所有人之中,以独树一帜的对象吸引了导师,以及顾夜宁在内的练习生的注意力。
顾夜宁说:“你觉得你表现得怎么样?”
明烨很有自知之明:“不怎么样啊。我这种没基础的人,能把歌词在他们的帮助下写出来已经很不错了,你没看到两个导师对我的表现都没怎么点评吗?他们也只能做鼓励教育了吧。”
顾夜宁说:“我对说唱实在不够了解,所以只能从你写的唱词方面评价……之前在交上去的评价纸上我也写到了,我觉得你的歌词不一定和其他人一样,非要写给父母。”
明烨脚下顿了顿,扭头看他。
顾夜宁看他并未露出不服气的表情,耐心细听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回忆起了两年前和对方相遇的那段最和谐的时光。
“那你觉得我该写给谁?我没有去世的朋友。”明烨说。
顾夜宁:“不一定非要那么沉重吧,况且大家都写给逝去的人,感动的含量也会降低。”
明烨:“所以写给谁不会那么沉重?”
阅读理解一塌糊涂,怪不得成绩不行。
顾夜宁叹了一口气,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比如说,写给你自己……?”
明烨歪了歪头。他表达困惑的时候,习惯性歪着脑袋,露出稚气可笑的雏形,这次也不例外。
“想对你自己说的话,应该比相对别人说的话更多吧。”顾夜宁认真思索着,给明烨自己的建议,“我觉得大部分人,都是在花时间和自己相处的,因此相较于理解别人,不如说应该会最了解自己,也最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自己的梦想和理想都是什么……”
“所以我可以把说唱词,改成给我自己的话?”
顾夜宁点了点头。
他觉得明烨这样的孩子,与其像原唱,或者小组其他人那样,过于真挚地表达一些对亲人朋友的情绪,不如花点时间与自己共处,把自己剖析开给更多的观众、制作人或者粉丝看,让他们更了解藏在明烨的“面具”背后到底是什么。
也或者他也有点好奇,明烨在两年分开的时间急速成长下,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明烨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恰好两个人已经从拍摄现场走到了食堂附近,顾夜宁和他打了个招呼:“我要去食堂里买点吃的,在这边和你分开了。”
明烨回过神:“你买什么?”
“买点明天早上的早饭给大家。”顾夜宁说。
想了想,他意识到如果快的话,明天谢逅也能赶回来。他不确定谢逅具体抵达的时间,但以对方的自律程度,是必然要吃点菜叶子这种素食的,按照大家的话来说,“吃那些绿色蔬菜吃得眼睛都要绿了,像一群兔子”。
“你们组还包这些?”
“这些琐事大家分着干,才能缩减不必要的时间,把注意力都放到练习上来。”顾夜宁冲站在原地的明烨挥了挥手,转身往食堂的方向走。明烨没有跟着他一起,也没有挥手,但顾夜宁不在意,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进食堂大门,恰好看见管风弦抱着一纸袋看起来沉重的物品,从里边迎面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