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 by寒鸦/梅八叉

作者:寒鸦/梅八叉  录入:04-18

可以说一点隐私都没有,除了有个天花板,跟大马路上区别也不算大。
方建茗算是高知网红,去哪里都是前簇后拥的,更有一群粉丝追着他跑。多少年没让人这么怠慢过,更别提安排在这样的地方聊天。然而他还是忍了下来,道:“好,我们简单谈谈。”
自上次方建茗出现,参加了第一次关于秦骥遗产的沟通会,拿出了保存多年的那封“遗嘱”,展露了他深不可测的心机。
坐下来后,秦禹苍叫了服务员过来,点了一杯美式,一杯拿铁。
“你从哪里知道我习惯喝拿铁?”方建茗笑着问,“现在年轻人果然比我们年轻时会照顾人。”
秦禹苍瞥了他一眼:“方先生搞错了,拿铁是最保险的点法,谁来我都点这个,便宜。”
方建茗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他隐去了笑容,不再跟秦禹苍这里讨好。
美式上来后,秦禹苍喝了一口。
这家美式难喝得像是速溶咖啡,让他皱眉。
“我来跟你聊聊遗产的事。”方建茗说。
秦禹苍抬头看他,明知故问:“什么遗产。”
“秦骥的遗产。”方建茗道,“你娶夏泽笙,不就是看上了秦骥的遗产吗?”
“你误会了。”秦禹苍大大方方地说,“我娶他是因为爱情。”
方建茗笑了:“爱情?和夏泽笙?”
“有什么问题吗?”
“一个没有学历,高中就混娱乐圈,后来还被夏泰和猥亵过。秦骥当年娶他就是被迫,如今你娶这样二婚的人,会是因为爱情?”方建茗明显不信。
秦禹苍捏了捏眉心,问:“你随便吧。”
“娶夏泽笙,进而通过跟夏泽笙分得秦骥的遗产。你想得很深,我也很佩服你这样的年轻人,能够考虑这么多。”
秦禹苍已经不想跟他聊天了,再一次确定自己当年是瞎了狗眼才会被方建茗迷糊得五迷三道,甚至为了这样的人冷落了夏泽笙那么多年。
“你到底想说什么?”秦禹苍问。
“我想跟你谈笔买卖。”
“买卖?我们能有什么买卖。”
“夏泽笙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中间三四个月,除了钟文彬提出来过对秦骥留给我那封遗嘱的字迹有异议,再也拿不出其他更有力的证明。他这样下去,除了拖延时间,于事无补。最终,遗嘱归谁,不是看情分,是要看法律的。”方建茗耐心地跟他分析,“夏泽笙当然要这么挣扎,可是你……不必要。毕竟,拖得太久……你的青春就耽误了,你还这么年轻,没打算真的跟夏泽笙耗上几年吧?”
秦禹苍没忍住,笑了。
“嗯,我的青春是挺值钱的。那怎么办?”
方建茗道:“钟文彬之前关于笔迹的异议,已经全部被驳回。我这次来广州,就是参加第三次遗嘱沟通会。想必夏泽笙那边也接到了通知。”
“后天。”
“对,就是后天。”方建茗说,“你让他不要再坚持了,不要再闹别的问题。早些放弃,早些走出去,才能拥抱新生活。这样对谁都好。”
“对谁都好?”秦禹苍说。
方建茗听懂了他的意思,知道成功了一半,笑着说:“秦勇是你亲戚吧,他欠了好几个亿高利贷等着还钱,秦飞鹏也指望这笔钱来养老……我呢,则希望事业上更上一层楼。都需要这笔遗产。对你也是一样的。你费尽周折,跟一个寡夫结婚,牺牲这么大,不就为了活得更好吗?我向你保证,至少是这样。”
他用手指比了个数字。
“我没看明白。”秦禹苍说。
“一千万。”方建茗说,“你说动夏泽笙放弃,事成之后,给你一千万。”
秦禹苍沉默。
方建茗道:“我知道一千万比起夏泽笙可能得到的遗产什么也比不上。但是你应该非常清楚,现在这个局面,夏泽笙可能一分钱也拿不到。难道你想指望他把九霄的股份分你。”
“我对他是真爱。”秦禹苍说。
方建茗根本不信,笑道:“我和秦骥也是真爱。可那又怎么样呢,你不是那种能相信多巴胺分泌带来的幻觉的人。拿着这一千万,你离开他也不愁吃喝。”
秦骥捂住了脸,像是陷入了剧烈的内心挣扎。
过了好一会儿,他问:“你确定夏泽笙没有任何遗嘱吗?你们检查过?我是说秦飞鹏、秦勇,还有你。”
“检查过。”方建茗道,“白云居和二沙岛别墅都翻了个遍,只要写着他字迹的纸张,全都烧了以防万一。很保险。”
过了片刻,秦禹苍下定了决心,放下了手。
“好。你等我消息。”他说。
方建茗对这个年轻人很满意,他离开的时候,甚至拍了拍秦禹苍的肩膀:“不要舍不得夏泽笙,离开他你会遇见更好的。我有个儿子,才刚上大一,比夏泽笙年轻英俊。你和他结婚,我从秦骥处得到的财富,未来还不是你们的?”
说完这话,他转身要走。
“等一等。”秦禹苍喊住他,方建茗回头后,秦禹苍指着那杯拿铁说,“AA,你付下钱。”
方建茗脸色变幻了好几轮,最后挤出一个笑:“很有些生意人泾渭分明的气质。你很不错,我看好你。”
“方先生夸奖了。”秦禹苍道。
秦禹苍看着方建茗在大门外打上车离开,这才低头看向自己面前那杯美式。
与方建茗的过往岁月,在以前的记忆里很清晰。
他有自知之明,不是什么情圣,阅人无数,算得上渣男,然而即便如此,上辈子的那些日子里,他总会回想起与方建茗相处的细节……
他现在确信,自己看走了眼。
于是那些被他反复拿出来在脑海中回忆的场景便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愚蠢吗?
年轻的荷尔蒙撺掇他爱过一个不值得爱的人。
可笑吗?
为了这份虚伪的情感,他又辜负了爱他的人。
他皱着眉饮尽面前那杯冰美式。
像是品尽夏泽笙曾吃过的苦。
此时此刻,秦禹苍无比感谢生命中的第二次机会,让一切都可以被修复,一切都可以被弥补。
然后从怀里掏出在录音的手机,按下了暂停键……从他跟方建茗遇见第一刻起,他就打开了录音功能,直到现在。
曾经获得的巨额财富到底给谁?
——他其实早已有了答案。
他希望现在还不算晚,希望这笔在常人眼中天文数字的金钱可以略微弥补一些他的过失。
该告一段落了,关于这份遗产之争。

第三次遗产沟通会几乎是转眼便到。
那天早晨夏泽笙出门的时候,穿上了久违的黑灰色系西装。秦禹苍在门口拿着一个手拿公文包等他,见他穿着这身出来,没有提什么不同的意见,只是打量他。
夏泽笙走到他身边,接过秦禹苍的领带,帮他系上。
“我找了一会儿,只有这个色系的衣服,显得肃穆,符合今天沟通会的主题。”夏泽笙解释,“以后不会再穿。”
秦禹苍没有对这套衣服发表意见,只是耐心地等待夏泽笙给他系好领带,在夏泽笙整理他的领结的时候,他才开口说:“我最近刷短视频,看到一种理论,在我们生活的这个时空里,有可能与去世的亲人相见。”
夏泽笙愣了一下,回头,便从镜子里看见了秦禹苍的面容。
“这是因为,在我们所处的这个三维宇宙中,时间不可逆……去世的人,不过是生活在了过去的时间里,停步在了某个时间尽头,不能与我们往前走。”秦禹苍说,“如果我们把时间也作为一个维度,就像我们丈量空间一样去丈量时间。如果说他停下来的时间是A点,我们现在所处的时间是B点。他到不了B点,我们回不去A点,那么只要想办法绕开时间,在C点相遇就好了。”
夏泽笙眼眶酸热,勉强笑了笑:“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不可能?”秦禹苍说,“也许有一天我们的科技足够发达,可以进入四维空间。又或者宇宙崩塌,时空回溯……抑或者……那时候你就会发现他也在那里,等着你。”
他转身,目不转睛地瞧着夏泽笙:“你要相信,这个宇宙如此广阔,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死去的人只是从时间角度来讲活在了过去。只要我们记得他,他就在我们的记忆中活着。就是这样。”
夏泽笙低下头,哽咽着答应了一声。
“之前何甄律师已经和我大概聊了一下情况,方建茗的那份遗嘱,委托了专业鉴定机构鉴定,判定为有效。我已经有心理准备。”夏泽笙说,“你其实……其实不用想办法再安慰我。我没有那么在乎这笔钱。”
“这是很大一笔钱。”
“我知道……”夏泽笙看他,“但是对于我来说……我得到的,比这份遗产珍贵得多。遗产本身就不属于我,但是我有你。”
他说的时候很真挚,眼神里只有秦禹苍的倒影。
让人忍不住再次亲吻芳泽。
秦禹苍也这么做了。
他亲吻了夏泽笙,他碰着夏泽笙的脸颊,吻得很缠绵,放开夏泽笙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气息不稳。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秦禹苍道,“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放弃这些,你什么也不得到。可是感情与遗产并不冲突。他们那些人不会因为你放弃遗产而感激你,只会得意忘形,洋洋自得……除非你想看着方建茗这种不相干的人拿着秦骥赚的钱去挥霍,又或者秦勇再去赌,秦飞鹏靠着这个钱再找两个小老婆。”
“我不想。”夏泽笙点了点头,“虽然希望渺茫,但是我听你的,尽量争取。尽人事,听天命。”
秦禹苍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点了点头:“很好,就该这样。我们出发吧。”
“好。”
夏泽笙伸出手去给他,秦禹苍只怔了一秒,便牵住了他的手。
比起秦禹苍这边对夏泽笙的鼓舞,在律所等待着他们到来的何甄却表情严肃。
他环顾四周。
今次秦勇和秦如楠没有到场,秦家本家只有秦飞鹏自己独自前来,他头发全白,面容憔悴,在这一两个月里似乎老了不止二十岁。坐在秦飞鹏身边的是方建茗,表情松弛,似乎已经稳操胜券。
因为钟文彬上次对秦骥笔迹提出过异议,此次也邀请了他,钟文彬如今坐在距离何甄最近的地方,表情也挺难看的——昨晚他已经从何甄处得到了鉴定结果。
他看了何甄一眼,然后去瞥秦禹苍。
坐在窗边的秦禹苍没有看钟文彬,正在给夏泽笙倒茶。
怎么,钟文彬这样的大佬级人物这会儿唯一的希望竟然是指靠秦禹苍这个后生?
钟文彬被刺激得思维混乱了吗?
何甄不认为秦禹苍能有什么办法解决面前的问题。除非他能变出一份新的遗嘱,除非……他心头一动,然后看到了秦禹苍手边放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包。
再来不及更仔细地思索。
会议室的大门打开。
自鉴定机构过来的曹姓工作人员也终于到场。
“何律师,我没有来迟吧?”
何甄站起来过去迎接他,看了一眼时间,对他讲:“曹处,时间刚好。”
曹处松了口气,看着屋子里几个人,笑着说:“那就好。不然让这么几位大佬等我,真的惶恐。”
“曹处您言重了。”方建茗已经过来跟曹处握手,“我们与秦骥先生都有过亲密的交集,或者是血缘,或者是情感……如今为了一些金钱而产生争执,无异于二次伤害。没有人希望这种糟糕的情况延续下去。希望鉴定中心能够给到一个最终结论,最终尘埃落定。”
“那是的,那是的。”曹处是个实在人,被他一通大话说得压力有点大,擦了擦汗,从手提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些资料,还有一个硬盘,插在了会议室电脑里,然后一个简单的基础模板PPT就投影了出来。
“这个,大家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开始说了?”他扫视了一眼,最后问何甄。
“麻烦了。”
曹处翻了两页PPT,大概讲了一下情况:“方先生提供的有关秦骥先生生前所立遗嘱,经由钟文彬先生提供异议,提交到我鉴定中心进行二次鉴定。在笔迹鉴定的时候,我们主要依托的来源为五年内的秦骥先生的笔记,并对比分析书写技能和书写习惯。每个人的运笔,笔画,笔顺的轻、重、缓、疾、提、绕、压、扬、停、顿、错等都拥有不可磨灭的个人特征。”
他翻到下一页,是方建茗提供的遗嘱和钟文彬提供的对照组的对比。
“可以看到,在我标记的这些参照处,四十余处相近相似之处。还有一分对比报告,大家会后可以跟我索要。”
“所以结论是什么?”方建茗问。
“方先生您提供的这份有明确日期、秦骥签名的‘遗嘱’,确实是秦骥亲笔书写。”曹处说。
方建茗露出了胜利的微笑:“所以这份遗嘱有效?”
曹处道:“我们只负责对笔迹进行鉴定,遗嘱是否生效,鉴定中心没有这个判断权力。”
“当然有效。”方建茗说,“没有其他时间更近的遗嘱出现,我手里这封就是秦骥的遗嘱。秦骥的所有遗产,都应该归我所有。”
这是一笔巨额财富。
是一个商业帝国,拥有可以引发全球性金融动荡的能力。
谁不想要。
谁不想得到。
他站在会议室中央,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所有人。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方建茗的肾上腺激素开始飙升,没顶的快感即将把他湮灭。
“何律师,你还在犹豫什么?我才是秦骥的合法继承人,你是秦骥的律师,现在你不服务于我,打算替谁背书。胳膊肘往外拐不要太明显。”
何甄脸色铁青,没有理睬方建茗的失态,只是问夏泽笙:“你还要争取一下吗?可以向法院上诉,争取更多的时间。”
夏泽笙微微点了下头,刚要开口同意,就被方建茗打断。
“有什么用呢?”方建茗道,“你打算拖一年?两年?已经尘埃落定,就别挣扎了。我可以出于同情,给你一点生活费,算是替秦骥照顾遗孀了。”
他回头又对秦禹苍使眼色:“阿苍,你好好劝劝你丈夫。”
秦禹苍看着他丑态百出,终于咳嗽了一声:“方先生,您先别着急……我感觉,曹处,似乎还有话要说?”
方建茗一愣,回头去看鉴定中心来的曹处。
曹处这会儿有点尴尬地站着:“我、我确实还没说完……但是您这么激动我就不知道怎么说了,有点尴尬。”
方建茗道:“您请说。”
“我鉴定中心同时也接到了另外一个鉴定委托,也是由何甄律师事务所发起的,委托人为秦禹苍先生。”
“是什么?”方建茗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是一封盖着中国邮政2021年1月22日信戳的未拆封信件。”曹处拿起翻页器,又翻了翻PPT,翻到后面,是一个没有点开的视频。“根据秦禹苍先生要求,和所得到的材料的特殊性。我们录制了一段视频,记录下了拆封过程。”
视频开始录制。
里面是一封普通牛皮纸封好的信件。
上面盖着一个明确的中国邮政戳。
这足以提供有法律效应的日期证明。
信封上的字迹分外熟悉——夏泽笙(收)。
在场的每个人,纠结了这么久,几乎都可以第一时间认出那属于秦骥。
不同于曾经展露锋芒的年轻秦骥。
此时秦骥的字迹更圆润流畅。
可是的的确确来自秦骥。
那封信在鉴定中心被拆开,然后露出了里面一沓A4纸,带着隐隐的墨迹。
信纸刚展开,看视频的方建茗就脸色惨白。
第一页第一行居中,落下了两个力透纸背的大字——

三年前1月21日深夜,即将凌晨的时候。
这家位于广州新塘工业园区的网吧生意兴隆,坐满了在厂里刚结束晚班,来休闲的打工仔。
老板听到有人说这话,抬头去看。
是个穿卫衣戴着帽子的年轻人,半张脸遮在帽檐下,看不太清楚。
大概也是个刚从旁边电子厂下班的工人。于是老板从抽屉里抽出几张A4纸,把柜台上的圆珠笔递过去。
年轻人接过去,又问:“有信封和邮票吗?”
这次老板多打量了他一下:“哪里有这种东西啊,靓仔。这个年代谁还写信。”
年轻人“唔”了一声,似乎也表示认可,转身要回到自己的机位,老板又把他叫住:“你去问问旁边的士多店,他们什么都卖啦,可能有。”
“好。谢谢。”
网吧旁边的士多店开了许多年,叫做阿强杂货。
也与网吧一样差不多二十四小时营业,这会儿还开着,老板正在看重播了一千次的《外来媳妇本地郎》,没有空调,闷热的空气里,风扇吱呀呀地转着。
“老板,有邮票和信封吗?”年轻人问他。
老板十分专注,看到年轻人进来,都没有多打量他一眼,指了指角落的位置。年轻人于是走过去。
确实没有人再写信,于是这些滞销品在那个货架上被推到了最后。大概是年轻人翻找的时间有点久,老板从监视器里看了看,又专心地去看电视剧。
年轻人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几张勉强可用的邮票,还有一沓皱巴巴的信封。
在前台结账的时候,他也没有用手机支付,反而是掏出了一张十元钱纸钞递过去。老板这才有些为难:“一共是六蚊七毫,可我这里没有零钱找你。”
“不用找了。”年轻人在冰柜里拿了一瓶冰镇的可乐,坐到门口外供客人休息的桌椅处,开始提笔写信。
第一封信,他很快写完了。
第二封信,他斟酌好一会儿,直到冰凉的可乐喝完一半,还没有提笔。
“这是要写情书吗?”凌晨四点的时候,老板终于看完了今天份的电视剧,抬头看他还在外面,和他开玩笑,“不然怎么犹豫这么久都不知道些什么?”
年轻人一愣。
“只是不知道给谁。”年轻人说完犹豫了一下,开始动笔,写了很久,密密麻麻地在信纸上写了很多条,然后好几张纸,他在最后一页签下自己的名字,仔细叠好,放入了信封。又封好信封,贴上了邮票。
信纸很厚,让那个信封都看起来很有分量。
“看样子是给很重要的人喽。写得这么认真。”店长又调侃他。
年轻人本来已经起身要走,听到他这话,笑了笑:“没错,某种意义上来讲,是特别重要的人。”
如果说在瑞士银行的那五百个比特币是他无意识地遗留。
在缅甸开石问路,眼准手稳,切涨手头的翡翠原石是他的胆大与专业。
对于金融市场的敏感操作,是他上辈子多次商战后必有的眼界和手腕。
那么重生后,这两封信,才是他真正留给自己的有准备的后手。他在重生后冷静下来,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反应、最清晰的思路争取到了时间差。
——他确实对于上辈子的很多人际关系和财富没什么兴趣。却不代表若有人打些不应该有的主意,他会站在那里被动挨打。
只是在书写遗嘱的时候,受益人犯了难,他思考了好一会儿,不是没有考虑过直接留下秦禹苍的名字,可是这太刻意,以至于无法找到合理的原因来解释几乎没有交集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刻被秦骥托付。
这不过是个保险。
他不一定能用上。他不在乎自己过去取得的那些财富——他曾经获得过,便能再次得到。到他这个层面,金钱不过是个数字。
百万、千万,亿万。
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不同。
但是一旦有什么特殊情况,真的需要动用这笔财富的时候,他必须确保获得这笔钱的人,是能够与他站在一个立场上的人。
能是谁?
秦飞鹏?秦勇?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被考虑。
还是钟文彬?
抑或者……夏泽笙?
夏泽笙。
这个被他刻意忽略的丈夫,此时此刻清晰地出现在他脑海中,夫妻关系带来的法律层面的羁绊从来没有一刻如此鲜明清晰。
于是他写下遗嘱两个字,然后仔细罗列了自己所有的财富。
这包括他明显的所有现金、地产、房产、名车、飞机、游艇、珠宝、股东、字画、股票、基金,还有各类公司股份,信托公司等等。
他记忆力良好。
写下的金额一字不差。不止如此,对于未来带来的增长、未曾表达或者描述的财产,也进行了笼统涵盖描述。
这就是为什么那封遗嘱厚达七八页。
不止如此,他按照自书遗嘱标准格式,写清楚了自己意识清醒、未受到胁迫,自愿在死后将所有遗产交由受益人继承。
最后他在遗产继承人那里写下了夏泽笙的名字。
并仔细地没有忘记备注详细日期和秦骥的亲笔签名。
后面的事情,秦禹苍记得非常清楚。
他拿着那两封信,在一个偏僻的街道上,找到了一个邮筒,把它们丢了进去,然后在不远处等着,直到邮递员早晨开箱取信后再离去。
两封信都填写了秦瑞家的地址。
一封由他转交钟文彬。
另外一封则由夏泽笙接收。
于是大概在三天后,他收到了这两封信,带着中国邮政的邮戳,清晰可见日期,可以作为强有力的时间证明。
证明这两封信是来自秦骥死之前所写。
佐证这封遗书确实可以生效。
三天前,在方建茗走后,他联系了何甄,将方建茗的谈话录音还有这封信都交给了何甄,由何甄委托鉴定中心对笔迹进行鉴定。
如今这封遗嘱的投影在大会议室里被所有人可见,复印本更是贴心的发到了每个人手里。会议室里一时死寂,只剩下偶尔出现的翻页的声音。
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复杂。
最糟糕的是方建茗。
他抖着手翻了两页,就不再看了,抬头盯着秦禹苍说:“一定是伪造!这一定是伪造的!”
不等秦禹苍说话,他又去看何甄。
“你不知道他要鉴定什么?!为什么三天前不知会我们?”
何甄冷着脸说:“我说过我是秦骥的律师,并不是你方建茗的。老实说……我确实没料到是一封信的遗嘱。我确实不知道他要鉴定什么,他委托我律所出面替他鉴定,这我不必要知道具体鉴定什么内容吧?”
“这是伪造的!”方建茗哪里听他说话,他不客气地问曹处:“结论是什么?是不是伪造?!”
“这——”曹处咳嗽了一声,“结论就在纸上,因为比起您持有那封遗嘱更详细,我们获得了更多对比的证据。不止如此,时间很近,所以与秦骥近年遗留下来的字迹对比,契合度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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