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日?可是他21日已经出海了。”
“邮寄时间早于邮戳时间,这是常识,也许他20日已经邮寄出来也说不好。”秦禹苍轻易地解释了这个问题。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带着邮戳的信封,递给了钟文彬。
上面盖着一个,寄件人一栏写着秦骥,收件人栏写着秦禹苍转钟文彬几个字。
钟文彬接过去的时候恍惚了一下。
“钟总如果不信任我,可以请公司的专家对相关字迹做一个鉴定。”
“……不用了。”钟文彬道,“他的字,我太认识了。”
于是他拆开了那个厚厚的信封,
里面是一沓折叠整齐的资料,主要内容就是有关于骐骥海外业务的总体思路和构想,是非常熟悉的内容。
而在最后一页,是一行犹如剑锋一般的钢笔字。
“阿彬,海外业务,交给秦禹苍做——秦骥。”
钟文彬从未想到有一日,能再次看到秦骥的字迹,一时间竟然怔忡,眼眶红了起来。
在这样的空白时间内,秦禹苍缓缓开口。
“秦骥毕竟是我远房大哥,在这之前,他就教了我很多。得知我学软件工程,便聊了很多关于海外互联网商业的事……收到信的前后,我得到了秦骥给我发送的电子邮件,关于如何获得第一桶金,如何做生意,如何玩股市,以及如何做海外业务的计划书。钟总如果不信,我可以现在调出来给你看。”
“所以……”钟文彬忍着悲伤,多少有点失魂落魄地抬头看他,“这些都是秦骥教你的。”
“是。”秦禹苍说,“我是他的徒弟没错。”
“他没有活下来。”钟文彬声音沙哑,最后低声又问。
这次,秦禹苍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他没有。”
钟文彬的质疑终于烟消云散。
有了这封信,他自然什么都会为秦禹苍谋划。
送秦禹苍下楼的时候,他对秦禹苍说:“不知道为何,你这次来要海外业务,感觉很急。”
“是,本来打算迟点业务有雏形了,再来找您。但是现在情况有些变化。”
“什么情况?”
秦禹苍道:“阿笙被人在加工厂打得住院。”
钟文彬听了想了一下便明白:“那是有人心有不甘。秦飞鹏就算心有不甘,你手里有秦勇的把柄,现在怕是不敢挑事。应该另有其人……”
“九霄和臻美合资,阿笙还想做直播电商,有些人坐不住了。”
“是蒋一鸿?”钟文彬问,“他草莽出身,这样的野路子他做得出来。”
秦禹苍点点头:“我推测是他的可能性非常大,他的千玉集团,传统业务就是珠宝电商。如今也在做海外电商业务的拓展,动静很大。”
动静很大只是个说法。
什么动静,放在骐骥这样的巨无霸面前,都像蚍蜉之于大树。
拿到骐骥的海外业务,就能分出一些资源给到九霄,也能威慑蒋一鸿,下次再做些见不得台面的事情,就得多少谨慎一些。
此时已到楼下。
钟文彬问:“秦飞鹏也要小心,遗嘱的事情开了几次会还在纠纷,他带着那个方建茗不是好惹的。再拖延也拖不了多久……最多到这个月底。一旦方建茗的遗嘱确认有效。形势就会立即往秦飞鹏那里倒。就算我也没有办法。”
“我明白。”
钟文彬叹了口气:“坦白说,我不乐观。”
“见招拆招吧。”
“哎,你车呢?”站在停车场门口,钟文彬忽然问他,“我记得你有辆途观。”
秦禹苍看他,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违规停车,被拖了。还没去取。”
这事说出来多少有点好笑。
要不是钟文彬的情绪还没完全缓过来,应该是要爆笑出来的。
他咳嗽一声,让助理送了把车钥匙下来。
“这辆奔驰的AMG跑车有段时间没人开了,你拿去开吧。反正是秦骥的车,如果是你,想来他也不会介意。”
黑色的奔驰SLS型AMG跑车停在车库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复古的造型像是让人回到了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芝加哥。秦骥很少会因为买了什么东西而特别高兴,可是这辆Exelero送达的时候,难得地让他兴奋了很久。
秦禹苍抬手抚摸那流线型十足的车顶,然后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打火后,发动机发出了沉稳有力的嗡鸣,整个地库都被这犹如即将出笼的猛兽咆哮震得荡起音浪。
“对了。”钟文彬拍了拍车顶,低头问他,“你说秦骥给你邮寄了两封信,那另外一封是什么?”
秦禹苍笑了笑:“你很快会知道的。”
然后他开着车离开了骐骥大楼。
夏泽笙的情况良好,午后就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又等了两三个小时,所有报告和诊断书都拿到后,才正式放行。
束东贤因为公司有事,已经走了。
他去203病房跟秦瑞老爷子那边打了个招呼,然后便拿着报告出了医院。来的时候就什么也没带,出去的时候也很轻便,到了门口才发现已经夕阳,反而茫然了。
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一辆黑色的奔驰开到他身侧,车窗摇下来,一束茉莉花从车窗里探了出来。
然后是秦禹苍。
……他以为秦禹苍不会来了。
梦里的那个砰通砰通的声音,似乎又一次出现。
夏泽笙知道,是自己的心跳。
“还好我及时赶到。”秦禹苍说,“不然你已经回去了。”
夏泽笙接过花,上车坐在了副驾驶上,过了好一会儿还有点愣愣的。
“怎么了?”秦禹苍问他。
“没什么。”夏泽笙低下头,嗅了嗅茉莉,然后他神色恢复如常,像是以往那样,他温和地对秦禹苍说,“谢谢你的花。”
第61章 愚蠢的逃兵
在夏泽笙表达完对花束的感谢后,车里便安静了片刻,夏泽笙想了想开口说:“禹苍……我能不能把九霄交出去。”
秦禹苍一愣,抬头看他,有些不解:“加工厂好起来不是你的希望吗?因为陈硕的事?他背后有人推波助澜,我怀疑是蒋一鸿?你放心,无论是谁,他们不会再有机会伤害你。”
“不是因为这个。”夏泽笙说,“我……我只是觉得董事长这个职位不适合我。我不是很擅长做这样的决定。”
“合资的事情你做得很好。”
“对,我擅长做业务……但是决定一些人留下,哪些人留下哪些人走……这样的事,我不擅长。”
“你不用决定,下面会有人帮你出头。陈斌这样的问题不会再发生。其他层面的问题我也可以帮你解决。你想做业务就大胆地去做。”
“像是唐双虎那样解决对吗?”夏泽笙道。
秦禹苍沉默片刻:“你猜到了。”
夏泽笙勉强笑了笑:“很难猜不到……我不是不感谢你的帮助,你在欧洲那么忙,还要操心我的事……但是我……实际上我一开始并没有计划做九霄的董事长。只要九霄加工厂能好起来,不如让更适合的人来做这个职位和决定。比如说束东贤。”
秦禹苍沉默了一会儿,他手指无意识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他没料到夏泽笙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在他理解范围内,将九霄买下来,送给夏泽笙,是解决加工厂问题最好的解法。
可是夏泽笙的理解跟自己的似乎不太一致。
最后秦禹苍只能劝他:“我觉得你想多了。这个职位你完全合适。你刚刚受了伤,这件事,我建议你多想一想。”
夏泽笙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多月以来,两个人终于好好单独相处。可是在聊完了对九霄的分期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等到第一个红绿灯停下,秦禹苍问他:“复诊是在什么时候?”
夏泽笙愣了一下,说:“不知道。”
他额头已经开始消肿,但是与此同时淤青逐渐浮现,右手腕上缠着绷带,固定在胸前。
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还有些懵懂。
秦禹苍叹了口气,从他膝盖上拿起那个装着出院材料的文件袋,打开来找到出院须知那一页,翻看了一下。
“下周过来复诊。”他说着,在自己手机上日历上敲入了备注。
“好……”夏泽笙刚开口,绿灯亮了,秦禹苍放下手机,把车开了出去。
明明不过几十天没见面,生分的感觉却一直冒出来,亲昵的关系又被打回原形。换作是以前,秦禹苍并不会在意,可是现在,他想明白了很多事——关于他与夏泽笙的关系——这样的状态,便让人有些难捱起来。
秦禹苍叹了口气,伸手越过手刹,握住了夏泽笙的左手,让他猝不及防,吃了一惊,想要挣开,秦禹苍却紧紧握着,不让他有逃开的机会。
秦禹苍便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抵达小区,开始倒车入库,才不得不松开了握着夏泽笙的手。
他握住夏泽笙左手的时间太久太紧,在夏泽笙的手上留下了一个粉红的印记。
夏泽笙低头看着那个印记,依旧安静。直到秦禹苍拿着医院的诊断材料和药物,打开他的车门,他才清醒过来。
上楼的时候,夏泽笙忍不住说:“家具……我买了一些,定制款都还没到。太忙了。”
秦禹苍笑了笑:“没事,这里也许住不了多久。”
这让夏泽笙有些困惑。
什么叫住不了多久?
等推开家门,就看见秦禹苍的几个行李箱,扔在门口,还没来得及收拾,看得出来,他抵达国内后回过一次家,但是非常匆忙就离开了,直接去了医院。
夏泽笙下意识就要帮他把行李提进去,他刚伸手,东西就被秦禹苍提走。
“你休息一会儿,我收拾下。”
于是就留下夏泽笙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站着。
秦禹苍收拾了行李,换了身衣服出来,在冰箱里看了一下。最近夏泽笙也很忙,冰箱里空空荡荡。
他叫了外卖送菜,在等待外卖的时间里,他让夏泽笙在客厅唯一到了的一张沙发里坐下,开了落地灯,小心翼翼地拆开他头上的绷带,于是就瞧见了那道狰狞的缝合痕迹。
瘀青从夏泽笙的眉骨下一点点地浮出来,越往伤口缝合处越多,在缝合处成了深紫色与红色的血痂混成一团,那些还没有完全擦拭干净的血渍与血痂在夏泽笙额头上,让秦禹苍倒抽了一口冷气。
“痛不痛?”他拿了碘酒过来一点点清洁伤口边缘。
即便是现在,也能看出当时这一下有多么用力,血液流窜得到处都是,连发根中都布满了淤青和血渍。
“不痛。”夏泽笙闭着眼睛让他换药,一边回答。
“骗子。”秦禹苍说,“你当时伤口血流如注,束东贤说缝合的时候连麻药都来不及上。”
“真的不痛。我后来没什么清醒意识……你现在擦起来,也没什么感觉,就是麻麻的。”
秦禹苍似乎有点生气,不说话了,擦着那些地方,只是手上的动作还是很轻柔,他比医院的护士处理伤口的时候还要仔细。
他一点点的擦净了伤口周围,又用棉签蘸了酒精深入夏泽笙的发丝,擦拭着留下的血渍,理顺了两天都乱糟糟的头发。那些地方属于照顾,医院护士很忙,根本没人很好地照顾过夏泽笙。
血渍被酒精化开,重新成为暗红色沾在棉签上。棉签上有血了,秦禹苍便不嫌麻烦地换一根,进展很慢。
菜都送到了才擦拭了个大概。
可是棉签已经用掉了大半。
“是不是很丑?”夏泽笙问。
秦禹苍蹙眉盯着那个伤口看。
夏泽笙继续开玩笑说,“一定特别难看,你不要嫌弃我。”
“不难看。”秦禹苍却说,“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一直都特别好看。你以前出道的时候,后来在白云局里见你的时候,和我拍结婚照的时候,与我一起在滨海大道散步的时候……都和现在一样,很好看。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便没有办法移开视线。”
夏泽笙怔了。
他只是想要自嘲一下,缓和一下从离开医院到家这段时间内两个人之间越来越僵硬诡异的气氛。
不知道为什么,秦禹苍却说出了这么认真的话。
“抱歉。”
夏泽笙诧异,问:“为什么道歉?”
“……我走了这么久。”秦禹苍说,“甚至没有跟你好好解释过原因。”
“这没什么。我们的婚姻里,约定过的,你不需要解释。毕竟……”
“不,我应该解释。”秦禹苍道,他接着又强调了一次,“我应该解释。”
他眼神那么真挚。
曾经平静无波的眼眸,如今荡漾出了热烈的情绪。任谁都能读懂他盛满的含义。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在欧洲这段时间怎么样?”秦禹苍说。
夏泽笙于是问:“你在欧洲过得怎么样?”
“我很想你。”
夏泽笙一愣,抬头看向秦禹苍。
“什么、什么意思?”他追问。
秦禹苍没有吝啬话语:“从走的那天开始,就很想你。刚到莫斯科前几天,下了大雪,特别冷,很不适应,睡醒的时候总下意识地喊你的名字,然后没人回应,才能想起来已经不在家里。忙的时候,都在跟人聊投资,倒是顾不上想别的,只是安静下来,就会发现特别冷清,于是就忍不住想你在哪里做些什么。”
夏泽笙愣愣地听着,一时间怀疑脑震荡的后遗症是不是出现。
“到了赫尔辛基,就感染了新冠,烧了好几天,吃了特效药后才逐渐好转。人生病的时候就特别容易想起亲密的人。”秦禹苍道,“那几天就总会想起你。”
这不像是秦禹苍会说出来的话。
他记忆中的秦禹苍是会微笑着递给他一束茉莉花,慷慨地给予他很多东西,很照顾别人,却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不止那几天,我后来意识到自己心头空洞的感觉是因为思念你,就更加思念起你来。”秦禹苍说,“那天听说你受伤,我正在柏林,只花了十五个小时就到了医院。是因为我从合作方手里买了一架庞巴迪,直飞了广州。”
他看了一眼有些失神的夏泽笙,说:“所以你如果问我在欧洲过得怎么样。我只能告诉你,离开你身边,我过得很糟糕。”
夏泽笙有些茫然起来。
从结婚开始。
他与秦禹苍之间就保持着亲昵又不那么亲近的距离。
两个人之间像是隔着保护层。
默契地没有人戳破。
秦禹苍温柔又慷慨,予取予求。他一直用秦禹苍想要夏泰和的招牌作为理由。可是已经有力量收购九霄的秦禹苍真的需要这层关系吗?
他不是没有想过别的可能性。
然而罗列了那么多的原因。
却没有一个能推导出今日的答案。
他忍不住苦笑:“禹苍,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因为害怕想念你,所以逃走了。不只是这次。过去那么多年,过去那么多时间,你就在我的眼前,我竟都没有好好地去珍惜过你。”
他抬手,用拇指轻轻揉过夏泽笙的脸颊。
夏泽笙仰头看着他,怔怔地。
秦禹苍知道他不理解话中的含义,可是这没有关系,他想明白了。
就在飞向广州的那十五个小时里。
这件事发生得更早一些。
在他一点一滴地推掉筑起的防线,抛弃了自己的原则。在他一点点地与过去的秦骥重合,在他为了夏泽笙与过往的那些人和事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交集的时候。
但是他的的确确应该更早地想明白,在很多年前,在上一辈子。
不该辜负的人,仍在原地。
他还来得及。
“我是个愚蠢的逃兵。”秦禹苍说,“可是我回来了。”
然后他弯腰,拥抱了夏泽笙,吻了吻他的嘴唇,问他:“夏夏,我们的婚姻是真的。我们认认真真做夫妻,好不好?”
唇边的温度和耳边的话语,提醒夏泽笙这不是做梦。
可是梦里那个扑通扑通的心跳又出现了。
只消片刻,夏泽笙便意识到,这是自己急促的心跳。
在梦里。
他向着过去的秦骥挥手告别。
然而有幸,遇见了愿意同路而行的秦禹苍。
人生原来总要向前。
而他已经完成了对秦骥的告别。
他的人生多有挫折,然而在这一刻,他想再试一试,试一试能否还有勇气,抓住眼前的机会。
于是在这一刻,他用左手回抱住秦禹苍,低声回应:“好。秦禹苍,从此我们认真做夫妻。”
第62章 回家
秦禹苍记得年少放学时,熙熙攘攘的校门口,有父母接送的,很快就离开。没有父母接送的学生们成群结队在校门口喝上一碗糖水,然后很快都走了。
然而他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
广东的天气,大半都炎热又躁动,即便是午后一场大雨,也只是增加了空气中的潮湿,并不能让天气转凉。
他在这样的天气里,踩着滚烫的水泥马路回家。
母亲总坐在骑楼下的大门口,问他:“你路过加工厂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你爸爸?”
他如果说有。
母亲就会刨根问底,问秦飞鹏什么时候回家。
他说没有。
母亲便继续眺望远方,忘记了他的存在。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因此而害怕放学,也害怕回家。
怕看见母亲炽热的眼神。
也怕那眼神在得到答案后熄灭的刹那。
因为无论是哪种回答,他都不在母亲与秦飞鹏的这段关系里。像是水流中的那块石头,水流湍急,轻易地就绕开了他。
后来母亲患癌,等待的地方从楼下挪到了病床上。最后那段时间,她插着管子、打着杜冷丁,意识已经不太清醒。
秦飞鹏明明在她身边。
她还是会问他:阿骥,有没有看到你爸爸,他几时返屋企?
然后她终于离世。
死在她自以为的情人的怀中。
不到三个月,便有新人入驻,带着新的家人,和他新的弟妹。
热烈的追求,被包装作爱情。
在冷却后,用一个人一生的等待,完成了对这段感情的注脚。除了当做秦飞鹏的谈资,廉价得再无人问津。
与方建茗不值得再提。
直到今日。
当夏泽笙用唯一能动的左臂拥抱住他的时候,当夏泽笙说好的时候。即便他对此早有准备,夏泽笙的同意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可就是此时此刻……
世界安静了下来。
他像是回到了那个炎热的午后。
走到家门的时候,心不在焉的母亲不在那里。
是夏泽笙迎接他。
他从夏泽笙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就像现在。
现在,他看向夏泽笙,于是他的身影填满了夏泽笙的眸子。
在这一刻,从上辈子开始仿佛一直都在思考的脑子,忽然一下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思绪都消失了,所有的未雨绸缪、所有的生意算数,所有的所有……都安静了下来。
灵魂终于妥帖安放。
年少的秦骥,不再畏惧回家。
他也是。
他回到了家。
夏泽笙就是家。
他亲吻怀中人,欣喜又急迫。
情到浓时,一切都那么自然,水到渠成。
他带着夏泽笙回到卧室,将他温柔地放置在床上,一颗一颗解开扣子,每松开一处,就亲吻那里的肌肤。
他轻轻啃咬那些皮肤,像是初尝禁果的毛头小子,毛毛草草、不管不顾,只会用带着本能的方法圈地宣示主权。
惹得夏泽笙惊呼:“痛。”
“禹、禹苍……秦禹苍……”夏泽笙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抓住他的头发,似乎想要阻止他的举动,可是力道又那么温柔,像是怂恿,像是欲拒还迎,像是欲语还休,“你……别、别急……”
夏泽笙不明白。
他怎么能不急迫。
没得到的时候,可以装作不需要。
可是一旦得到了,方才知道,这样的情感弥足珍贵,怎么肯轻易失去。
他像是拨弄琴弦,让夏泽笙在他怀中微微颤抖,带着夏泽笙迎浪而上。他仔细去观察夏泽笙的每一个变化。
看他从冷静到迷糊。
看他从羞涩到柔软。
以前竟没发现夏泽笙的每一种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像是风景一般,如此吸引人。
“夏夏,喜欢吗?”他声音带着诱惑,在夏泽笙耳边问。
夏泽笙红着脸看他,眼神多少已有些涣散。
他不需要答案。
只是这样的一眼,已经给出了答案。
“我也好喜欢……夏夏再过分一点也没问题。”
他居心险恶,徐徐善诱,握着夏泽笙潮热的手,亲吻他的指尖。结果夏泽笙连指尖都在升温,泛出了淡淡的粉红。
直到最后,他们紧紧相拥,已经不分彼此。
屋子里的炽热像是有了实体。
把他们包裹其中。
直上云霄。
待一切结束,秦禹苍还舍不得放手,搂着夏泽笙,把他按在自己怀里,让他听自己砰通砰通急促的心跳。
他们就那么躺着,过了好一会儿,秦禹苍听见夏泽笙用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说:“谢谢你。”
“看来夏夏很满意……我会再接再厉。”秦禹苍开玩笑。
夏泽笙脸红了:“不是说这个。”
“那谢我什么?”
这次夏泽笙安静了片刻,似乎再考虑怎么措辞:“我……从小就被送了出来,没有了家。常年在团里,后来在夏家,有住宿的地方,可我不能决定用什么家具,挂什么窗帘,遇见喜欢的家具也不能买回来。我知道那些地方都不是我的家。直到和秦骥结婚……我一直把二沙岛的别墅当做自己的家,已经很多年了。”
秦禹苍摸摸他的头。
“……我可能、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去调整自己。”夏泽笙犹豫了一下说,“因为很多事情习惯了,没办法改变。包括对你的感情,我们之间的关系……也需要转变。我知道自己好像这么讲话很不负责,但是请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
秦禹苍笑了:“你不用这么困扰。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他成功地安抚了夏泽笙。
两个人安静地靠在一起,夏泽笙听着他的心跳,迷迷糊糊地要陷入梦乡。在朦胧中,他听见秦禹苍问他:“阿笙,你有没有考虑过拒绝我?”
夏泽笙摇了摇头,意识终于沉了下去。
当夏泽笙发出平稳的呼吸声后,秦禹苍给他盖好被子,看着他的睡颜,忽然自嘲一笑。
这个问题多此一举。
他早就有了答案。
在欧洲的时候,他就想清楚了关节所在——他惊诧于上辈子自己对夏泽笙的有眼无珠,但是还好一切都来得及,老天爷给了他第二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