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错清冷仙君剧本的我—— by何所往

作者:何所往  录入:05-02

“这位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好奇地看向他身边的郁逞,楚栩云脑海空白了一瞬,他修了无言道,要怎么解释?
“我是仙君的好友,名叫郁逞。”
郁逞声音很平静,把楚栩云心中的波澜也奇异地抚慰平整。
在没有成亲之前,他们现在的确算得上是好友吧。
“原来如此,你也是太清仙宗的弟子?”没有修为的人很难进入仙岛。
郁逞颔首,一并应下。
见楚栩云一直一言不发,有人识趣地扬声道,“快别拦着阿栩了,赶紧让阿栩回家跟老楚团圆啊!”
渔民们笑着答应,渐渐散去。
楚栩云终于松下一口气,缓缓牵住身侧郁逞的手,才发现郁逞的手心也微微冒了些细汗。
原来郁逞也不擅长应付这种事。
郁逞其实并未在意方才的村民问了什么,他是紧张。
马上就要见到楚栩云的父亲,第一句先说什么?
楚家的茅草小屋门前,楚栩云推开门,回眸看向郁逞。
“进去吧,我准备好了。”郁逞淡声道。
楚栩云信以为真地点点头,走进家中,郁逞就紧随其后。
小院的梧桐古树下,一张摇椅在树荫下吱吱嘎嘎地摇晃,摇椅边几只嫩黄色毛茸茸的小鸡正在啄米吃。
男人躺在摇椅里,脸上蒙着一只比头还大的蒲扇。
“谁?”
一道苍劲声音响起,明明没有摘下蒲扇,却能察觉到楚栩云和郁逞的靠近。
郁逞犹豫片刻,在楚栩云坚定地目光中,缓缓开口,“见过伯父。”
话音落下,楚父猛地把蒲扇从脸上扯下,眸光如鹰,却没有看向郁逞,而是紧紧盯住了楚栩云。
“我问你把谁带回来了?”
楚栩云身形一僵,纠结片刻,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哑巴了?”
楚栩云无助地抬眼看向郁逞。
郁逞立刻会意,低声解释道,“我叫郁逞,此行前来是有要事要与伯父商量。仙君修炼了无言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口说话,伯父问我即是。”
话音落下,楚父终于把目光投向了郁逞,淡淡道,“你身上为何会有魔气。”
郁逞一时哑然。
楚家人难道天生都会修炼?
他来之前已经事先掩盖了魔气,居然还是被发现了。
“或许是在跟仙君除魔时不小心沾染上的。”郁逞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楚父默了默,不知信是没信,起身走进屋中,撩开茅草帘子,“进来吧。”
楚栩云跟郁逞对视一眼,两人跟着走进了小屋内。
小屋的陈设简单而古朴,处处透露着主人的节俭干净。
“坐。”
郁逞和楚栩云规规矩矩坐在楚父对面,恭敬地接过楚父沏的茶水,忽听楚父又开了口。
“郁逞,我怎么没在太清宗见过你?”
当时郁逞在人群中,楚父没见到他也属正常。
郁逞从善如流地回道,“我现在已经不在太清宗了。”
闻言,楚父挑了挑眉,抿一口茶道,“是么,那你如今在哪高就?”
郁逞眉头微皱,还没来得及想出答复,就见楚栩云突然从怀里取出一本书,递到了楚父的手心。
“你是状元郎?”楚父眼前一亮,连茶水都搁下不再喝了,看向郁逞的眼神瞬间不一样起来。
郁逞不明所以地愣了愣,只见楚父翻过那本书来,书上赫然写着一行大字。
《郁氏春秋——新科状元郁逞所著》
郁逞:……什么东西?

郁逞困惑地看向楚栩云,楚栩云却已悠哉地品起茶来。
放心好了,阿爹很好糊弄,他一看到状元两个字肯定就会相信的。
“我们家阿栩真是交了个厉害的朋友,整个蓬莱仙岛还从来没见过状元郎。”楚父站起身来,笑容满面地给郁逞亲自斟茶,和刚见面时简直判若两人。
郁逞起身接下,猜测大抵是蓬莱仙岛没有外人出入,自给自足没有争斗,所以这里的人才如此单纯天真。
“伯父过奖,不及仙君分毫。”郁逞还是把戏演了下去。
听到他的话,楚父忽地冷哼了声,“他啊,从小就不听话非要修炼,要我说还不如考一门官职做做,那才叫光宗耀祖呢。”
楚栩云习以为常地小口抿茶,把阿爹的话尽数当做了耳旁风。
“仙君法力高强惩恶扬善,为民除害,能做的事更多。”郁逞不明白为什么楚父要把楚栩云说的一无是处。
修仙者比起读书人,不应该是前者更光宗耀祖么?
“不提了,反正我说什么他也不会听。”楚父瞪了一眼闷声不吭的楚栩云,又转头看向郁逞,“回来一趟路上累坏了吧,先吃饭吧。”
郁逞点了点头。
楚父很快做了满桌子的好菜,还特地把院子里的老母鸡给宰了,煮了好大一锅香喷喷的鸡汤。
甫一看见鸡汤,楚栩云顿时没了喝茶的心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鸡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要说回家有哪些最开心的事,第一件肯定是阿爹做的鸡汤。
阿爹的手艺,所有街坊邻居都交口称赞,出了蓬莱岛哪里都找寻不到一样的滋味。
楚父自然注意到他灼灼的视线,轻嗤一声,“就惦记着吃,什么时候能改改这贪嘴的臭毛病?”
话音落下,楚栩云立刻抬起头,脸上爆红一片。
郁逞还在呢,阿爹你不要什么都往外说呀!
他连忙转头看向郁逞,郁逞似乎也很惊讶,偏头看向了楚栩云,“我竟不知……”
楚栩云一把将那鸡汤推到了郁逞面前。
他不吃了。
这样就不算贪嘴了吧。
“还算有点眼力见,知道把菜搁到客人面前。”楚父好像对楚栩云的一举一动都看不顺眼,总要找个机会训斥一番。
郁逞望着面前的鸡汤,忽然有些想笑。
他在想,是不是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让楚栩云可以放松地变成一个小孩?
不然他怎会又萌生楚栩云很可爱的想法。
饭菜上齐,郁逞一边规规矩矩地吃饭,一边夸赞楚父的手艺,余光却见到楚栩云脸色不虞地闷头扒饭。
他暗自低笑了声,用筷子夹起鸡汤里最肥美的鸡腿,轻轻搁进了楚栩云的碗里。
望着眼前兀然出现的大鸡腿,楚栩云的眼睛微不可察地亮了亮,美滋滋地吃起来。
这是郁逞给他的,不算他自己想吃。
对座,楚父在郁逞和楚栩云之间交替看过,眸光渐深。
“对了,”郁逞忽地抬起眼,看向楚父,“伯父,我和仙君此行回来,是有一件事想要同伯父商量。”
饭桌上是最适宜开口的时机,吃过饭再说就不合适了。
楚栩云正用筷子费力地扒着鸡腿,听到郁逞的话,动作陡然顿住,莫名开始紧张。
阿爹能答应吗?
阿爹会不会生气?
阿爹生气可是很吓人的。
“吃饱了?”楚父答非所问地看向他。
郁逞犹豫片刻,回道,“吃饱了。”
楚父忽地起身收了筷子,把楚栩云从角落里拽了出来,“去去,客人吃饱了你还吃。带着客人去外面逛一逛,看看蓬莱的风景,没有一个时辰不许回来。”
楚栩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和郁逞被推出了门外。
两人面面相觑。
郁逞低笑了声道,“仙君的父亲实在热情,我还没来得及说完,看来只能等一个时辰后再说。”
楚栩云不大高兴,不仅因为郁逞没说出口的话,还因为那个没啃完的鸡腿。
阿爹就是这样,对外人热情,对他嫌弃。
他叹息一声,还是乖乖带着郁逞在家附近闲逛。
蓬莱仙岛没什么好玩的,这里和外面没什么区别,这里有的外面都有,这里没有的外面也有。
硬要说的话,就是这里的灵气蓬勃充沛,孕育出了许多能人异士,就连路边的野狗都强壮得很。
楚栩云是其中佼佼者,很多修仙之人也会搬来这里扎根修炼,或是闭关学习,纪怜洲一家当初就是从外搬来的,即便在外来修炼者里,楚栩云仍然是天赋最为强横的存在,像是上天赐予这片土地的礼物。
虽然楚父不这么认为。
在看到捏着糖人的筑基期小孩后,郁逞由衷感叹一句,“人杰地灵诚不欺我,只有这样的地方,才会出现仙君这般人物。”
楚栩云没回答,他觉得自己与别人并没什么不同,除了修炼外,他什么都比不过别人。
眸光一转,郁逞倏忽看到不远处有两三条野狗正在梧桐树下撕咬着什么。
他还没看真切,楚栩云却已经快步走上前,哄散了那群野狗。
待郁逞走近时,楚栩云半蹲在地上,那双从来清冽的眼眸,流淌出如庙堂菩萨般温柔而心痛的悲悯。
在他身前,是一只已经被尖牙利爪撕扯得满身是血的狸猫。
郁逞登时怔在原地,看到楚栩云抬起眼,求助般望向自己。
只是……他也没有办法。
他不是修仙之人,堕入魔道之后,早已不再修习正道术法,他的魔气没办法救下任何生命。
良久,郁逞还是在楚栩云执着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叹了口气,俯下身子,尝试把手心的魔气渡给濒死的狸猫。
虽然不能让它和从前一样,但好歹能活下来。
狸猫的身体在魔气中逐渐变化,双眼变成异瞳,它已经不再是只普通狸猫,勉强算得上是一只低阶魔兽。
小猫悠悠转醒,从地上爬起来,像是还不清楚状况,见到眼前两个陌生人瞬间炸了毛,随后警惕地转身跑远。
“白眼狼。”郁逞低声道。
楚栩云听到他的话倏忽抬起头,眼角微弯,轻轻地笑起来。
笑得那样好看,好像天地间一瞬都空白了似的,只剩下楚栩云浅淡的笑容和温柔的目光。
郁逞愣愣地望着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多年前的画面。
那日暴雨倾盆。
天公大怒,魔域的野风不断呼号着。
雨水和着漫山遍野的鲜血,化作一条蜿蜒流淌的河流,又像一只吐着赤红信子的毒蛇,攀附在狰狞的土地上。
十三岁的郁逞在死去的母亲冰冷的身前,执拗地用身体为她遮风挡雨。
母亲是人类,在魔域混战的第一日便被杀红眼的魔修乱刀砍死,肢体碎了一地,郁逞找到她时,已连母亲原本的样貌都分辨不出。
他哭了整整三天,直到眼泪流不出,郁逞擦干眼泪跪在母亲面前,循着记忆里那个温柔的身影,一点点把母亲拼凑起来。
雨好大,冲去了母亲脸上的泥巴,她还是那么漂亮温柔,安静地阖着眼。
郁逞自幼生在魔域,不知道什么叫入土为安。他觉得母亲还没死,只是睡着了。
于是郁逞日复一日守在母亲身边,渴了喝泥潭里的雨水,饿了吃山里的草根,一直到楚栩云的到来。
楚栩云奉命除魔,途径此地,恰巧看到了草丛里像受伤小兽般的郁逞,以及郁逞母亲的尸首。
他可以把枯萎的花复活,却没有能力让郁逞的母亲再睁开眼睛。
兴许是想起当初守在母亲灵堂里的自己,也兴许只是善心作祟,楚栩云思考片刻,便朝郁逞伸出手。
郁逞浑身上下都在警戒他的靠近,像只随时会炸毛的小猫。
楚栩云沉默地望着他,半晌,在郁逞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
他说,别怕。
楚栩云温柔地把郁逞抱进怀里,尽管那时他也才刚满十八岁。
他认认真真地对郁逞道,“你阿娘已经不在了,她的灵魂在天边看着你,刚刚她告诉我,不想再看到她的儿子难过,你会听阿娘的话么?”
郁逞定定地望着他,吐出一个字,
“滚。”
楚栩云似是有些尴尬,他不再多言,趁郁逞还没动作,飞快伸手点了郁逞的穴道,强行定住郁逞。
然后在郁逞冷冰冰的注视下,用法术把他的母亲恢复原貌。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死者不能复生,但完完整整的死去,或许能够慰藉生者。
郁逞果真不再用眼睛死死地盯着楚栩云,似乎终于明白了对方要做的事不是坏事。
楚栩云解开了他的穴道,低声道,“你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让阿娘入土为安,然后跟我回去修习法术?”
郁逞只想了一息时间,便转身在母亲的身前叩首磕头,而后紧紧抓住了楚栩云的手。
他发誓要学法术,用尽一切办法,把魔修全杀了,杀光杀尽,总会有替母亲报仇的那一天。
只是后来,很多事情不由他想。
手心相握的瞬间,楚栩云笑了,就像他现在对自己展露的笑意一样,恬淡温善。
他轻柔地摸了摸郁逞的脑袋,夸赞道,
“乖孩子。”
十三岁时的郁逞抬头看他一眼,在心底暗暗道,
神经病。
只比他大几岁而已,装什么?
思绪收回,郁逞再看向楚栩云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地挪开眼,心虚地低咳一声,“仙君,遇到你真好。”
楚栩云歪头看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郁逞却无视楚栩云困惑的目光,无论如何也不再解释了。
——险些忘了,初见之时他和这狸猫一样,是个十足十的白眼狼。

约定好的一个时辰终于在闲逛中度过。
郁逞很喜欢和楚栩云一起在街道间树荫下漫步的感觉,最重要的是可以和楚栩云一起,做什么都好。
二人立在茅草屋前,推开门,楚父仍在那张摇椅上乘凉。
“回来了,进屋说吧。”
楚父神色平静,没有看他们一眼,转身便走进了屋里。
郁逞眉头微蹙,敏锐地察觉到楚父的不对劲,回头看向楚栩云,楚栩云却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到般,跟在楚父的身后就要进屋去。
足靴还没越过门槛,楚栩云便被楚父拦住,“你在外边等着,我跟郁逞说几句话。”
话音落下,那种奇怪的感觉更加强烈。
郁逞没有多言,和楚栩云相视一眼,便跟着楚父走进屋里。
桌上的茶水已然凉透,楚父坐在桌边,将茶水倒去,换上一壶陈年老酒。
“谢伯父。”郁逞不喜欢酒的味道,却还是硬着头皮接下楚父递过来的酒,想要开门见山地把此行来意说出来,“此次来见伯父,是有一件事想说,我和仙君……”
楚父抬眼瞥他,低声道,“我早知道了。”
闻言,郁逞脸色微顿,还未等细想出是哪里露出了马脚,又听楚父淡淡道,“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了。”
郁逞:……?
很早之前是什么意思?
“阿栩这孩子,别看他表面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他比谁都要倔。”楚父将茶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叹息了声,“阿栩是我第三个孩子,我家的孩子自小就和别人家的不同,你既然曾经在太清宗修习过法术,应当认得阿栩的二哥,楚耀,如今他已是太清宗主。”
郁逞错愕地望向楚父,他从未听说过太清宗主是楚栩云的哥哥。
“在阿耀之前,我还有一个孩子,那孩子名叫楚峥。”楚父眼底划过一丝隐痛,抬手将面前的杯子再次斟满,“许多年前,阿峥是我楚家第一个离开蓬莱岛的孩子,他天赋异禀,和阿耀阿栩一样,自小就表现出极强的灵气,他告诉我,他要修炼成这世间最厉害的人,斩妖除魔,保护弱小。”
和楚栩云一样。
楚家人的品性如出一辙。
“可是,刚离开蓬莱岛不久,阿峥就死了。”楚父强忍住声音的颤抖,低低道,“他是在除魔卫道的路上被魔修群起而攻之,死无全尸。”
郁逞沉默下来,他的母亲也是被魔修害死的,那时魔域混乱,世间死了太多人。
楚父再饮一杯,“阿峥死后,很快阿耀也瞒着我们离开了蓬莱岛,我们遍寻不见,一度以为他也死了,直到阿栩出生。”
阿栩和他的哥哥一样,相貌相似,天份相似,甚至要更强几分。
楚父和楚母都觉得可能是死去的阿峥把自己所有最好的一切都托生给了这个弟弟,可他们不想让阿栩再走阿峥的路。
修仙并非一帆风顺,大道坦途,稍有不慎便可能葬身异乡。
于是楚父和楚母想让楚栩云用功读书,就算当不成拯救世人的救世主又如何,当父母的,只要他安安稳稳地过完此生就好了。
命运多舛,楚栩云生来对修炼的兴趣要高过一切。
楚父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拦不住他。
果然,童生试落榜后,楚栩云也离开了蓬莱岛。
“骂他没有用,他什么也不会听,哪怕真的听到,想做的事他也一定会去做,”楚父长长地叹息一声,“性子像我。”
郁逞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嘴唇翕动,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楚父低声道,“上一次我阻拦他,他一走就是十几年,这一次,不敢拦他了。”
他抬起眼,看向郁逞,“方才你们出去时,我想了很多,阿栩他瞒不住事,我大概知道你是来说什么的。”
郁逞的心陡然提起,强作镇定道,“既然伯父已经猜出,那我只好如实交代,我对仙君的确一片真心,仙君待我也是一样,请伯父成全。”
话音落下,楚父默然颔首,有些感慨道,“我自然知道阿栩也喜欢你,阿栩房中藏着掖着不肯示人的那张画像,画的是你吧?”
郁逞:??
“什么?”郁逞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楚父轻嗤一声,“行了,别演了,我早在四年前就见过他宝贝那画像,我要看他还不肯给我看,我这打眼望过去,就知道那画上身形是个男人。”
这也是后来为何楚父专程跑去太清宗,耳提面命楚栩云早些与女子成亲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千拦万阻,还是没挡住——楚栩云直接把人带回家来了。
见郁逞面色不对,楚父也多了几分不确定,思虑片刻,轻轻吸了口气道,“怎么,不是你啊?”
郁逞只觉得耳边的声音倏忽缥缈了几分,脑海内一片混沌。
四年前,楚栩云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每日见面也只是点头擦肩而过。
所以画像上……是谁?
天光和煦,楚栩云躺在阿爹的摇椅上,随手抓起米袋里的小米撒落在地,小鸡围在他脚边,一切都舒适极了。
从前他总想逃离这里,去需要自己的地方。
可今日才恍然忽觉,其实这里也是需要他的。
天上的鸟儿需要他,地上的小鸡需要他,阿爹也需要他。
做了多年太清仙君,如今魔域在郁逞的手心逐渐安定,楚栩云也渐渐没了事做,除了教徒弟就是教徒弟,太清宗成为另一个困住他的地方。
他现在有更想做的事,那就是跟郁逞在一起。
楚栩云一点也不担心郁逞,他知道阿爹一定会喜欢他的,因为郁逞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孩子。
魔修和读书人,两者只是身份不一样罢了,做的事没有错,那就不是坏人。
只是……怎么聊了这么久还不出来?
他快要被太阳晒得睡着了。
“阿栩,”楚父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楚栩云立刻起身,回头望去,只见楚父摸着胡子,眸光忽闪,干咳了声道,“你和郁逞今晚留在家住么?”
楚栩云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他们时间不多,很快就要成亲了,得回去抓紧准备才是。
难道郁逞没有告诉阿爹么?
他转眸看向郁逞,郁逞脸色很白,在清透的天光下,白到近乎有种透明的感觉。
“不在家住啊……”楚父眼底流露出一缕失落,很快又掩藏起来,他撇开脸,低声道,“那你带郁逞去祠堂转一圈就走吧。”
楚栩云眼睫微颤,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阿爹同意了,阿爹真的同意了!
带郁逞去祠堂的意思就是去见阿娘,见过阿娘,就算他们都同意楚栩云和郁逞在一起。
郁逞究竟说了什么,居然这么快就让阿爹对他这么满意。
可既然一切顺利,为何郁逞看起来并没有多么高兴?
楚栩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等待郁逞自己开口。
两人告别楚父,并肩走在田间小道上,楚栩云小心翼翼偏头去看郁逞,想知道楚父跟郁逞聊了什么。
郁逞察觉到楚栩云的视线,忽然伸出手,紧紧牵住了他。
他想通了,不管画像上的人究竟是不是楚栩云的心上人,他也一定要和楚栩云成亲。
就算楚栩云心里真藏着某个人也无所谓,郁逞自认他现在得到的一切都并非名正言顺,既然一切本就是自己偷来抢来的,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楚栩云的心也必须属于自己?
他已是马上要成为楚栩云夫君的人,何必在意多年前的一张破画,说不定那破画早就被楚栩云丢在了不知什么地方。
他要大度。
不过,大度归大度,郁逞倒是很想知道一件事,那画上的人……到底是姓纪的,姓李的,还是姓殷的?
当然,只是想问清楚罢了,没有要弄死谁的意思。

祠堂内,阿娘的灵牌日日擦拭,整洁如新。
楚栩云已记不得多少个年头没有见过阿娘,记忆里母亲的模样已经渐渐模糊,只记得她那温柔的声音,教他读书识字,教他做人道理。
他恭敬地跪在灵牌前,缓慢地叩首。
阿娘,这就是郁逞。
他人挺好的,阿爹也很喜欢他,你放心。
郁逞学着楚栩云的模样,跟着跪在他身旁的蒲团上,认认真真地对灵牌叩首。
“伯母放心,我一定会比世上任何人都更要珍惜阿栩。”
闻言,楚栩云错愕地抬起头。
郁逞明知故问道,“怎么了,阿栩?”
楚栩云有些不太适应他这样唤自己,耳尖微微泛红,也故作若无其事地挪开眼。
就当没听见吧。
郁逞轻笑了声,伸手扶楚栩云起身,低低道,“我从前还以为只有纪怜洲会这样喊你阿栩,今日才知是你的小名。”
楚栩云还是装听不见。
修无言道太方便了,可以想不回答就理直气壮地不回答。
“不过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喊夫人。”
阿栩谁都可以喊,夫人只有他可以。
楚栩云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脸上更烫几分。
别在阿娘面前说这样的话,阿娘肯定会笑话他的。
他赶紧拉着郁逞离开祠堂,临走之前,若有所感地回头看向祠堂里,只见一只蝴蝶翩然飞舞,悄然落在了阿娘的灵牌上,好像在目送他们离开。
楚栩云暗暗决定,不论再忙,日后也要经常带郁逞回家来看望爹娘。
回到魔域,郁逞又开始准备成亲的事宜。
三天之期已经到了,明天就是最好的日子,魔宫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
郁逞准备了十六套喜服供楚栩云挑选,上面的纹样图案,比楚栩云先前想到的一切都要刚加繁杂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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