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常处于一种文火般的煎熬里,不猛烈,却慢条斯理地炖煮着他的自制力,常常在他以为张宇文与霍斯臣要成为一对时,张宇文又会朝他主动走来。
譬如刚才,他在屋外陪小棋玩时,张宇文离开房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来看他。
“吃饭去吧,摩羯座。” 张宇文说。
严峻作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不要告诉其他人。
“我社恐。” 严峻说:“待会儿千万不要端出一个蛋糕。”
张宇文:“好的,饶过你了。”
晚餐准备得非常丰盛,有烤肉与火锅,因为是除夕夜,饭店还准备了特别的菜馄饨,起初张宇文怕六个男生饭量大吃不饱,打算加菜,然则店家准确地估算到了他们的食量。 菜品虽精致份量却很足,小棋也有专属的儿童餐。
大伙儿边看跨年的晚会边吃饭,霍斯臣今天主动请大家喝酒,大家也都识相地没有多问他与张宇文关系到哪一步了。 气氛虽然热烈,却显得稍嫌奇怪,常锦星和张宇文说个不停,坐在一起就差勾肩搭背了,郑维泽则一边逗小棋,一边和陈宏闲聊。
霍斯臣反而与严峻凑在一起喝酒,一杯接一杯,张宇文偶尔听见严峻的声音。
“你很成功……”严峻说道。
霍斯臣也有了几分酒意,拍拍严峻,说:“你又知道……”
旋即霍斯臣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眼张宇文,张宇文正在手机上打字给常锦星看,抽空瞥他俩一眼。
“你们少喝点。” 张宇文提醒道。
他可不想待会儿有人喝吐了要收拾房间。
霍斯臣答道:“没关系,这酒不烈。”
张宇文正询问常锦星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看他与郑维泽似乎闹矛盾了,常锦星打了一行字:【我给他看了我新交的女朋友。 】
张宇文当即怀疑地看着常锦星的眼睛,常锦星又大方地翻出照片,给张宇文看,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张宇文扬眉询问,意思是真的?
常锦星摆摆手,那只是他的其中一名客户,张宇文便明白了,常锦星只是想断了郑维泽的念头,免得暧昧一久,反而伤害了对方。
霍斯臣与严峻又开始划拳行令饮酒,他俩的令行得非常克制,没有大声喧哗,八点半时,小棋最先睏了,张宇文于是说:“小棋是不是该…… 严峻! 霍斯臣! 你俩怎么喝这么多?”
俩人面前摆了好几个空酒瓶,霍斯臣趴在餐桌上,严峻则醉得眼睛都直了,说:“没关系…… 没关系,我这就抱小棋回去睡觉……”
郑维泽笑道:“待会儿还看跨年烟火吗?”
张宇文有点生气,他感觉到严峻似乎刻意地想灌醉霍斯臣,而他俩酒量差不多,拼尽全力灌倒霍斯臣的结果,就是自己也不行了。
陈宏说:“我来把他俩弄回去。”
张宇文:“我负责斯臣吧。”
于是郑维泽抱着小棋回房,张宇文拉霍斯臣,霍斯臣却挡开他,大声道:“我还可以喝! 严峻! 严峻!”
严峻正被陈宏架着出去,听到声音转身,陈宏大声道:“快走吧──! 喝这么多,疯了你俩。”
常锦星搭了把手,张宇文心想幸亏全是男生,否则今晚多半还收拾不下…… 正带他出去时,账单来了:两人喝了三千块钱。
张宇文简直无语了。
走廊里,霍斯臣一把推开常锦星,抱着张宇文,说:“你…… 你听我说……”
常锦星恶作剧地抓了把雪,塞进霍斯臣领子里,霍斯臣又是一声大叫。
“锦星!” 张宇文生气地说。
常锦星大笑着跑了,张宇文半拖半抱,要把霍斯臣弄回房去,霍斯臣却抱着张宇文的腿,给他跪下了。
“对不起啊,宇文。” 霍斯臣真诚地说:“我不想这样,我真的不想……”
张宇文:“???”
张宇文怀疑地看着霍斯臣,常锦星快步走开一段,忽然又回头看着他俩。
“对不起什么?” 张宇文说。
霍斯臣埋头,想躺在走廊里,张宇文又忙道:“这里太冷了,快回房间去睡。”
“对不起……”霍斯臣犹如做错了事情的小孩。
常锦星慢慢地走过来,张宇文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另一边,陈宏架着严峻,进了房间。
“我喜欢宇文!” 严峻大喊道:“宇文──! 我爱你!”
“嘘──!” 陈宏与郑维泽顿时色变,手忙脚乱上前去捂严峻的嘴,生怕被张宇文听见了,那实在是太尴尬。
郑维泽也是才知道,当场震惊地看着陈宏。
“小棋…… 快看小棋。” 陈宏既要照看严峻,又要照看他女儿,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喜欢你…… 嗯…… 是的…… 我喜欢你…… 我没胆子说……”
严峻侧躺在地上,醉意朦胧,自言自语。
小棋被吵醒了,第一次见老爸喝醉酒的模样,吓了一跳,开始狂哭。 郑维泽怎么哄都没用,严峻却一声不吭,盯着小棋看。
小棋哭了一会儿,朝严峻爬过来,严峻便伸手,把小棋搂在怀里,闷声不吭地闭上眼睛。
看到这模样,郑维泽反而哭了起来,陈宏正拿着小棋的奶瓶去给她泡奶粉,蓦然道:“你哭什么?”
“没什么。” 郑维泽只觉此情此景甚是心酸,原来在同一个家里,也有暗恋而不敢告白的人啊,他完全能理解严峻的伤感,想到自己,哭得更难过了。
“哎哟我的妈呀。” 陈宏简直没脾气了,把奶瓶递给小棋。
另一边,鹤堂外,张宇文终于成功地把霍斯臣弄了进来。
“严峻还好吧?” 张宇文说。
“宇文!” 严峻突然又回魂了,说:“你…… 照顾小棋! 交给你了!”
张宇文:“……”
陈宏:“严峻脑子已经有点不正常了,你别勾他说话。”
张宇文:“你知道他俩喝了多少吗?”
陈宏:“多少?”
严峻跌跌撞撞,要抱小棋起来,小棋一脸茫然,严峻又说:“小棋只…… 只认你! 宇文,你来帮我照顾她……”
张宇文:“六瓶清酒…… 好的! 知道了,你睡吧。”
张宇文接过小棋,这次她没有哭,只是吃着奶看张宇文。
陈宏:“累死了,赶紧躺下吧。”
郑维泽:“我来照顾他父女俩,你去看看斯臣吧。”
严峻躺在角落里,郑维泽把灯光调暗了,张宇文抱了会小棋,直到她睡着后,把她放在另一边,免得被严峻翻身压着。
“门开着。” 张宇文说:“有事情你就随时喊我们。”
“好。” 郑维泽小声道:“放心好了。”
张宇文回自己房,见陈宏刚出来,陈宏示意没事,说:“我们房门也开着。”
张宇文道:“谢谢。”
他进去看霍斯臣,霍斯臣上半身躺在被褥里,长腿伸在被外,身上全是酒精的气味,张宇文怕他呕吐,便让他稍稍侧身。
然而当张宇文过去扳他肩膀时,却发现霍斯臣睁着眼。
他在哭吗? 张宇文简直难以置信。
他知道压力大的时候,饮酒确实容易宣泄出内心的情感,但张宇文自己从来没有醉成这样子过。
霍斯臣正在哭,他的眼泪正无声地淌下来,片刻后,他用被子擦了下眼泪。
“怎么啦?” 张宇文小声道。
霍斯臣转过身,不认识般地看着张宇文。
张宇文把他上半身抱在怀里,霍斯臣抱紧了他,不住猛喘气,哭了起来。
张宇文:“……”
张宇文相当茫然,他感觉到霍斯臣确实有些事瞒着自己,但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吧? 也许是工作压力?
霍斯臣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就这么倚在张宇文怀里,什么都没说,只不停流眼泪,哭着哭着,又睡着了。
张宇文还是第一次看见霍斯臣的这一面,毕竟男生的脆弱是几乎不会朝任何人展示的,但霍斯臣情感的释放,却让张宇文对他生出了不少保护欲。 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自己也不例外,大家都需要有温柔的港湾啊。
这个晚上,没喝醉的人都很忙,常锦星主动挪到严峻房里去,帮郑维泽一起照顾他俩,陈宏则半夜来看过几次。
十二点时,山外放起了新年烟火,大家都没有出去看,张宇文安静地待在房里,想起许多小时候的事,他的外祖父与外祖母也曾带他来温泉饭店跨年,直到外祖父离世后,张宇文自己还带着外祖母来过一次。
明明也没有多久,却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只是不知道,两位老人如果还在,看见他的生活,会说点什么? 他们会接受霍斯臣吗?
霍斯臣在静夜里转过身,抱住了张宇文,张宇文想调整下姿势,霍斯臣却抱得很紧很紧,犹如落水的人攥着一根救命的稻草。
到这种时候,霍斯臣居然还能硬…… 张宇文不禁啼笑皆非。
他隔着内裤,摸了下霍斯臣的那个,霍斯臣没有醒,张宇文心想:好大…… 不能让他当攻。
他一手握着霍斯臣的那个,另一手握着自己的比较,霍斯臣确实比他大,硬度也很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射得有点快,今天测试后,大约在十几分钟左右……
霍斯臣动了动,张宇文便收回手,拍拍他,让他继续睡。
外面传来倒数与烟火的声音,所有人的手机屏幕都亮起了光,无数祝贺的讯息,在静夜中飞速滚动,一则叠着一则,犹如轮番绽放的烟火。
如是,又一年过去了。
“昨晚发生了什么?” 严峻恢复清醒后,第一个念头就是,糟了,断片了。
“啊?” 郑维泽看看正在酣睡的陈宏,说:“什么也没有发生啊。”
严峻脑袋嗡嗡作响,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醉成这样过了,尴尬问道:“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没有。” 郑维泽忙答道。
陈宏睡眼惺忪地起来,说:“我过去了。”
“太对不起了。” 严峻相当郁闷,想必他毁掉了昨晚上大伙儿的跨年。
“没有没有!” 郑维泽说:“小棋…… 啊,小棋要喝奶了吗?”
“我来吧,谢谢你,维泽。” 严峻很感动,看样子,郑维泽与陈宏照顾了他一夜。
郑维泽答道:“我也没有做什么啦,我…… 都在睡觉,嗯,反而是宇文,过来了好几次。”
郑维泽十分忐忑,不知道是否该告诉严峻这件事,严峻听完只是“嗯”了一声,神色如常。 郑维泽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句:“我们俩都睡着了,宇文好像一宿没睡。”
严峻朝敞开的房门外看了一眼,张宇文的房门也开着,里面很安静。
张宇文在这个除夕夜确实很忙。
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霍斯臣和严峻会突然一起喝酒,喝完以后霍斯臣还哭了…… 当然,这两者之间也许没有必然联系,霍斯臣的情感释放,只是饮酒后的连带结果。 一整夜里,他都听见对面房间陈宏的鼾声,郑维泽似乎也睡得很死。
于是他照顾完霍斯臣后,只好又过去看看严峻,当然,主要是看小棋,免得严峻半夜吐在她的身上或是压到她,小棋虽已断了夜奶,半夜却还是会醒,没有母亲的她一向很懂事,拥有寻常这个岁数的婴儿所不具备的淡定与成熟。
平时半夜三更醒来后,她很清楚哭也没用,累得像狗一样的老爸,通常不会醒,她只能睁着眼睛,或者爬来爬去,在黑暗里自娱自乐地玩一会儿。 这夜张宇文来了,便坐下来,抱着她,把她重新哄睡。
于是张宇文来回照看两个房间,在不可靠地睡得和死猪一样的郑维泽与陈宏身边来回经过,直到快天亮时才算真正睡着。
睡了不到三个小时,霍斯臣终于醒了,张宇文在他怀里翻了个身,霍斯臣不敢乱动,看着熟睡的张宇文。
霍斯臣从背后搂着他,大气也不敢出,心脏却跳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随之共振。 张宇文穿着睡衣,身上带着青年人独特的、充满生命力的气息,既干净又纯粹,荷尔蒙在这狭小的空间中缓慢扩散,犹如一个奇特的结界。
那是另一个同为雄性生物的领地,它允许霍斯臣的进入并默许了他在其中撒野,同时带着领地主人的威严。 与女生天然带着温柔的,无条件的纳入、包容不一样,这种接纳是有条件的,条件的限制让霍斯臣平添了紧张与刺激,刺激感旋即又转化成了欲望,让他诞生出冲动,只想在其中深入探索一番……
张宇文又动了动,霍斯臣从半睡半醒开始,就顶着他,再这么下去多半要让他醒了。 鉴于自己的满身酒味,霍斯臣意识到有必要速度去洗漱,让自己显得干净点。
但很快,张宇文也睡眼惺忪地醒了,抱着被子,坐起来发呆。
“昨晚上没睡好?” 霍斯臣完全记不得发生了什么,最后的记忆是他朝服务生说:“再开一瓶这种酒。”
张宇文打了个呵欠,很想揍人。
“你说呢?” 张宇文反问道。
霍斯臣叼着牙刷出来,朝张宇文作了个帅气的扬眉动作。
“我昨晚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霍斯臣漱口后问。
张宇文:“……”
霍斯臣清醒后,又恢复了惯常风度翩翩的模样。
霍斯臣:“?”
张宇文简直啼笑皆非:“没有。”
“严峻呢?” 霍斯臣又问。
张宇文:“他也喝醉了,你们为什么要喝这么多?”
霍斯臣摊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霍斯臣答道:“也许因为我们俩都是大家庭里的小儿子? 有点共同语言。”
醉一场虽然很狼狈,大抵还是痛快的,只是照料的人就不这么想了。
早上十点,室友们也已纷纷起床,大家在公共区域吃了饭店送来的早饭。
“今天自由活动?” 郑维泽说:“还住一晚上呢。”
“今晚可别再喝酒了。” 常锦星笑着打趣道。
霍斯臣藉由对所有人的观察,对比得出了张宇文的状况异常。 其他人都神采奕奕,只有张宇文一脸疲倦,随时仿佛因为缺乏睡眠要掀桌发飙的模样。
“你昨晚一直在照顾我吗?” 霍斯臣小声问。
张宇文心想你总算看出来了。
“没有啊。” 张宇文答道:“我很快就睡着了。”
霍斯臣不明所以,点了点头,严峻却笑着看张宇文。
“晚上不允许再喝第二场了。” 张宇文明令禁止:“昨晚因为你俩,大家都没看成烟火。”
“我放一个给你看。” 霍斯臣一手作了个“放烟花”的动作,大家便都笑了起来。
“待会儿一起去公园玩?” 常锦星说:“我昨晚查了旅游攻略,山里可以玩的地方挺多的。”
“好啊──”郑维泽最喜欢玩了,但意识到自己这个时候不应该表现得太积极,脸又冷了下来,答了句“哦”。
于是大伙儿吃过简易早餐后,大部队一起出发,坐饭店提供的旅游接驳车,前去山麓的公园,新年的第一天里阳光灿烂,气温也有所回升,积雪纷纷融化,沿途青松皑皑。
张宇文早起连喝了两杯咖啡,总算恢复少许精神,抵达公园时,郑维泽率先喊了出声。
“是鹿!” 郑维泽欣喜道:“好多鹿啊!”
郊野公园里,鹿群出现了,这里游客众多,一旁还支起了不少小摊在卖鹿饼。
“你们当心点。” 张宇文说:“别以为这些鹿好欺负。”
常锦星拿着相机,过去开始拍照,郑维泽则开始到处找鹿玩了,这里的鹿并不怕人,见有游客,还纷纷围过来讨要食物吃。
“你别让小棋靠太近。” 张宇文朝严峻说。
“我知道!” 严峻答道:“来过不止一次了。”
严峻抱着小棋,让她看鹿,大家在公园里分散了,霍斯臣则去买来鹿饼递给张宇文,张宇文笑着说:“这里的鹿坏得很,还很贪吃。”
霍斯臣说:“攻击性太强了,尤其雄性,注意别招惹到雄性。”
张宇文拿着鹿饼,小心地喂给几只落单的小鹿,说:“我小时候就被攻击过,差点被撞倒在地。”
霍斯臣笑道:“我小时候也…… 嗯?”
霍斯臣仿佛想起了什么,看看张宇文,再看鹿群。
张宇文:“怎么了?”
霍斯臣:“我记得…… 还在很小的时候,似乎在这个公园里,交到过一个朋友。”
张宇文:“啊? 是吗?”
张宇文也想起来了,说:“我也记得! 我…… 我记得外公与外婆带我来玩的时候…… 嗯,似乎是四岁那年…… 是的!”
张宇文喂到一半停下了动作,但更多的鹿过来了,霍斯臣忙把鹿群驱赶开少许。
张宇文陷入了回忆,紧接着,他对霍斯臣说道:“那年,我缠着外公带我来喂鹿,但他不想动,是隔壁的夫妻俩,带我来公园……”
霍斯臣:“那家人,是不是两兄弟,哥哥九岁,弟弟七岁?”
“好像是的。” 张宇文说:“对! 是在春天吗?”
霍斯臣笑了起来,认真地看着张宇文。
“是你吗?” 张宇文难以置信地问道:“是你和你哥哥?”
霍斯臣:“我记不清了。”
张宇文:“如果真是你们的话,缘分当真太神奇了!”
霍斯臣:“我只记得我爸爸很少带我们两兄弟出来玩,所以对那一次,印象十分深刻,我似乎被鹿…… 嗯,好像是被袭击了。”
张宇文:“我还记得…… 是的! 那个弟弟为了保护我,还被鹿撞倒了。”
霍斯臣哈哈笑了起来,说:“当时的我就这么弱不禁风?”
张宇文:“有好几只,嗯,是的,是两兄弟,因为后来哥哥过来,把鹿都赶走了,弟弟撞到一块石头,头上还流了血。”
说着,张宇文让霍斯臣凑过来点,看他的脑袋,就算是七岁那年发生的,也不会留疤。
“有吗?” 霍斯臣笑道:“我想也许没有。”
张宇文笑了笑,却沉浸在那段回忆里,不时转头看霍斯臣一眼,霍斯臣眼中却带着笑意,一直看着张宇文。
“所以,缘分是上天注定的。” 霍斯臣说:“我也没完全没想到,七岁的时候就认识你了。 不过回去之后,我们为什么没有给对方写信?”
张宇文的记忆很模糊,毕竟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因为分开的时候,你说过,你家不住在江东。” 张宇文说:“我只有四岁,什么都不懂。”
“是的。” 霍斯臣想了想,答道:“那次过后,爸爸就带我们一起出国了。”
张宇文说:“但应该拍了照片。”
霍斯臣说:“我让我哥回去找找,我家搬过好几次,不一定保留着……”
霍斯臣马上掏出手机,给远在重洋之外的兄长传讯息,那边答应有空找找照片。
张宇文还在回忆更多细节,但另一边已经引发了混乱,一只鹿正叼着常锦星的相机拉扯,郑维泽正在求救,眼看象峡的猴子事件就要重演,张宇文与霍斯臣火速过去帮忙,用鹿饼把这群鹿大爷们引开。
小棋却玩得很开心,她在严峻的怀抱里,在一处阳光下,摸着安静温顺的小鹿。
常锦星拍了不少照片,大家于是再次动身,前往不远处的寺庙里作新年祈福,午后一点,人已经少了许多,大殿内有许愿用的纸笺,各人捐过香油钱,拿到了纸笺,在柜桌前写好,前去系在庙外的树下。
“你求什么?” 霍斯臣突然问。
“这个不能互相看的。” 张宇文说。
“但是系上去后,还是会被看见。” 霍斯臣一本正经地说:“你的愿望与我有关吗?”
张宇文只得给霍斯臣看,说:“我帮你求了个事业。”
霍斯臣突然愣住了,说:“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 张宇文反问道:“我看看你的?”
张宇文想拿霍斯臣的许愿笺,霍斯臣却不给他,问:“昨晚喝醉酒,我说了什么吗?”
张宇文:“没有啊,但希望你事业顺利,不是很正常吗? 快交出来,我看看你的……”
霍斯臣:“……”
“你肯定是给自己求的……”
霍斯臣的笺被张宇文抢走了,张宇文只是看了眼,便还给他了,眼里带着笑意。
“我也帮你求了。” 霍斯臣答道。
他的笺是“希望张宇文有好姻缘”,张宇文心想,这是什么逻辑,但勉强也可以说通。
他们挂上许愿笺时,张宇文按捺不住好奇心,看了眼室友们五颜六色的笺──粉色的是姻缘,黄色的是健康、蓝色的是事业、金色的则是财运……
严峻的笺是黄色的,上面写着:希望我爱的人都身体健康。
陈宏的是事业愿:希望来年更上一层楼。
常锦星的则是:新年发财,暴富!
郑维泽挂上去的笺写着:希望我们大家永远在一起,开开心心。
看到郑维泽的新年愿望时,所有人都沉默了,除此之外,还有点莫名的羞愧。
“今天我请大家吃午饭。” 郑维泽笑道。
“好啊。” 在这有点尴尬的气氛里,常锦星最先响应,郑维泽请吃了寺庙外商店街的披萨,午后便各自散开,前去逛街,常锦星脖子上挂着相机,看来与郑维泽的关系又修复了,郑维泽不停地让他给自己拍照,其他人便没有过去打扰。
严峻与陈宏走在一起,小棋午后又睡着了,张宇文选了个公园附近暖和的草地,实在困难得不行,让霍斯臣坐好,枕在他腿上倒头就睡。
“你昨晚上是不是没睡?” 霍斯臣问。
“你事业有什么问题吗?” 张宇文不答,反问道,他用外套蒙着脸,遮挡了冬日的暖阳。
霍斯臣想了想,答道:“我准备换一份工作,和现在的合伙人做不下去了。”
“合伙关系就像夫妻。” 张宇文说:“在漫长的时间里,人都会变。”
霍斯臣:“这个比喻很恰当,果然是作家。”
张宇文没有回答,他在等待霍斯臣朝自己交代更多,如果他们真想走到一起,这种程度的互相了解是必要的──他决定自己有一天也会朝霍斯臣交代他的真实身家财产,但不是现在。
他能感觉到,霍斯臣的自尊心很强,平时虽然表现得不太明显,但他的自信有一大部分来源于他的职位、财产,以及对社会的阅历。 所以张宇文反复提醒自己,要千万小心,不要打击到他的自尊心。
片刻后,霍斯臣又说:“但想到还有不少花钱的地方,就很难下决定。”
“你生活也不奢靡。” 张宇文笑着说:“还是说有别的人在帮你花钱?”
霍斯臣马上澄清道:“房贷总是要还的,我还希望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张宇文听到这话时,多少还是有点感动,从这句话里,他清楚霍斯臣动了真情,因为曾经张宇文也这么朝前任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