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有颗大太阳—— byAZURE7

作者:AZURE7  录入:06-13

李未末无语,他只是不想称呼对方那个“比较亲切的”Lowen而已,怎么就扯上语言自信了,好似还被当成学生教育起来。
“......额滴妈呀。”李未末淡淡地说。
“嗯?”罗豪忡一愣。
“就是admire(羡慕)。”
罗豪忡又哈哈大笑起来,豆豆鞋一抖一抖的,说他有趣,自动忽略了李未末的冷眼旁观,陈琪在一旁也只好陪着一起尬笑。
服务员敲门上菜,陈琪总算把话题引到了正路上,俩人又开始就行业现状,港内注资,还有一些惠利政策交流起来,其中不乏罗豪忡带着自得的侃侃而谈,和陈琪三句一捧地叹服。
只是密集无间隙的你来我往中,罗豪忡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往陈琪身边的李未末身上落,看他一会儿无意识地微张着嘴发呆,一会儿把盘子里的一条青菜摆成无限符号∞。
李未末对他们的谈话基本听不懂,也不感兴趣,平时这个点是他深度睡眠最酣的时候,被拉出来吃饭真是一点胃口也无,看着眼前摆盘精致的粤菜,喝了两口汤吃了一个水晶虾饺并几根白灼菜心就放下筷子,惦记着早点结束回去睡觉,晚上好好到楼下摊子上撸串。
所幸罗豪忡是比陈琪还忙的成功人士,午饭这一个半小时是特意挤出来的,他下午还有别的投资商要见,王志那边也在给陈琪发信息汇报晚上一个小场子的布置情况。
陈琪的公关公司是没有部门,也不做舆情监测和处置这方面的,最多为其他大公司或个人做危机公关,要开媒体发布会或专访时做现场准备和排演,又是小公司,是以接的所有项目都需要她亲自跑现场才放心。
偶尔夜场非常缺人手时,李未末也会被叫去顶班打杂,每次陈琪都会对他讲说是最后一次,这就是李未末画正字记录她说话不算话的次数。
算算正字也写了大半张A4纸了。
罗豪忡和陈琪起身握手,看来两人相谈甚欢,合作不是不可能。李未末也晃晃悠悠跟着站起来,他吃了东西,血往胃里消化食物去了,原本就因为生物钟被打乱而有些昏沉的脑子此刻都开始有点头痛了。
三人离开包厢,罗豪忡先被他的秘书接走。
陈琪留在后面签账,问李未末要不要送他,自己还有点时间。
合作意向能成,陈琪心情愉悦了许多,便也不计较李未末在罗豪忡面前种种敷衍,不积极的表现。
李未末往头上套装备,说不用了,这个点堵车,走回去刚好消食,回家好睡觉。让陈琪赶紧忙自己的去,以后这种事别叫他了,不合适,不长脸,免得给你拖后腿。
陈琪笑骂他小兔崽子,死宅男。
两人往前台门厅去,正好有两个人跟他们一样用完餐,也要出门。
陈琪见了,笑着同那两人说:“你们也吃完了?刚才真是谢谢你们把包厢让给我,不瞒你说,其他事情也就算了,我今天刚好约了客户,就怕临时换地方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陈琪不愧是社牛,原来包厢是这么来的。
李未末调整好面罩,抬眼一看。
——这不就是吃饭前差点被撞的那辆车上,踩碎自己墨镜的,那两个男的吗?
“没关系,本来就是餐厅的问题,我们只是随便吃顿便饭,让给您无可厚非。”之前说加微信有事找他,被李未末拒绝的男人友善地对陈琪说道。
李未末不悦地转了下眼睛,还好面罩把他的大部分表情都挡住了。
但他转开眼睛的小动作还是被男人看到了,对方哦了一声,惊讶地说原来是你啊。
陈琪疑惑地问你们认识?
男人就把刚才在停车场门口差点撞上李未末的事简单讲了。陈琪听了后在李未末脑袋上乱摸,把他的头发抓得乱糟糟,嘴里责备他怎么不早说,有没有受伤之类的。
李未末推开陈琪的手,把自己的头发解救出来,说这不是差点撞上,还没撞上么。
只是牺牲了一个墨镜。
中年男人性格大大咧咧,顺嘴问了句陈琪做哪方面生意。
李未末低下头把自己被陈琪揉得卷上打卷的炸毛头发好不容易理开顺平,抬起头看到陈琪手里正端着个名片连连说好,有机会合作,有机会合作。
李未末朝名片瞥了一眼。
【毛发青】
【城投新能源技术部】
李未末没忍住,隔着面罩扑哧一声,在那个男的看过来时赶紧咳嗽几声掩饰,心里却直乐。
看着挺英俊笔挺一人,怎么叫这么个名儿,要是还有兄弟姐妹的话,是不是得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彩虹色都来一遍。
不幸中的万幸,还好是毛发青,而不是毛发绿。如果自己叫这名,上大学前一定得去改了。
也不知道平时身边人都是怎么对他这张脸,叫出这个完全不适配的名字,同时忍住不笑的。
作者有话说:
攻:我不叫这名......

李未末脸上表情一本正经,心中颠来倒去腹诽别人的名字,正抿着嘴憋笑,突然听到那人对他说:“既然现在也算认识了,之前弄坏你的东西更得赔偿,这次可以加个微信了吗?”
李未末的笑凝在脸上。
哪有对方不需要,自己求着赔钱的。
况且又不是他踩碎的,这么上赶着......
可疑,太可疑了。
“我说过,没多少钱,不用了。”
李未末淡声道,说完不给对方再次反驳的机会,转头对陈琪说:
“陈总那我就先走了。”
在外人面前,李未末从来都叫陈琪陈总,而不是陈姐,表现出明确的上下级关系,其实在陈琪这儿,根本不是一个听话恭顺的下属。
哪有下属被老板叫去帮帮忙,还要画正字计数儿的。
李未末住6楼,两梯四户,他的房子在右侧拐角最里面,出了电梯要经过旁边的一户再到自家门口。
等电梯的时候,手机响了,收到一封新邮件,点开是翻译公司又发了稿件过来,这次是整十三集,每集50分钟左右的纪录片,虽然英翻中价格不高,但十三集的字幕内容算下来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对方在邮件里问他能不能接,预付100美元定金,李未末大致浏览了一下,当即回复没问题,可以接。心情顿时开心了不少,午饭时那些小插曲也不放在心上了。
电梯门开,一男一女两个老人从里面走出来,老太太手里端着个汤锅,老头手里拉了两个行李箱。
李未末一看,正是自家旁边603室的住户。
老太太也同时看见了李未末,端着锅就开始热情寒暄:“这不是小末嘛,你才从外面回来?今天真热,新闻说这是十年来气温最高的一天,外面太阳晒得大,我都没去遛欢欢,怎么,这种天气你还能出门?”
“老板约了客户,没办法。”李未末摘下帽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然后抬了抬手上的帽子和阳伞,“这不全副武装才出的门。”
然后瞟了眼老太太手里的汤锅,“孙阿姨家今天煮火锅吃啊。”
老太太笑说:“孙子闹着想吃,做起来倒是方便,就是收拾麻烦,这吃剩的汤底不能倒池子里,油会把下水堵住的。”
李未末点点头,看孙老太的老伴拉着行李箱,又问:“李伯伯这是要出远门?”
“才不是,都是他攒了这几十年的废旧书报,舍不得扔舍不得扔,现在不还得卖了破烂,难不成带到澳大利亚去?”
“你们要走了?”
“哦对,这几天忙着办手续收拾行李我和你李伯伯都忙晕了头,忘了告诉你,孙子该上学了,他爸妈准备接我们一起过去。”
孙老太的女儿女婿在澳洲留学工作,后来就索性移民了,大儿子暂时寄放在外公外婆家,最近听说女儿又怀孕了。
“嗯,挺好的,那边空气好人少,你们去那里养老也不错。”李未末说,“那这边的房子打算卖出去,还是就空着?”
“托你李伯伯的侄子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租户,有的话就租出去,没有就只能先空着了。”
两人又讨论了几句搬家的事,主要是李未末陪听,孙老太才抱着汤锅去垃圾分类台倒她的火锅汤底去了。
李未末进了电梯,按下6层。
他搬来这个小区不到三年,除了每月苟贷款以外,住得还算顺心,跟邻居关系也不错,不过刚住进来头几个月的时候,是发生过一件不太愉快的小插曲。
还是跟这个邻居有关,孙老太的老伴是个大学老师,她自己则是这个街道的居委会人员,虽然皆已退休,但干了一辈子的工作总会留下些职业病,比如李老师就是热衷攒书攒报纸,而孙老太就喜欢维护邻里和谐,小区治安为己任。
就跟那啥的某阳区群众大妈一样,打击犯罪,举报恶行一举一个准儿。
李未末昼伏夜出,不管天冷天热,白天出门就把自己包得比中东女人还严实,又不太讲话,当然很快就引起了热心群众孙老太的警觉,怀疑他从事不法行为,分别报给了物业和街道居委会,让他们密切关注。
小区里其他路遇过李未末的人虽然没有孙老太那么敏感,思考得那么深刻,但也觉得这人怪得很,遛狗带小孩碰见都会不约而同绕远一点走。
刚开始李未末并没有太在意,直到物业和居委三天两头有事没事就派人来敲门问话,还都是在李未末睡觉的时候,话里话外都在提醒他不要做非法乱纪的事,我们十几双眼睛和监控可都见天盯着呢。
成为众矢之的,被人当成潜在犯罪分子盯着以后还怎么正常生活。李未末不厌其烦,把医检报告往几人面前一拍,也回话警告说再这样他就要报警告骚扰了,不然就找媒体来。
众人都有些讪讪,合着成他们集体欺负生活有障碍人士了,不免对孙老太起了微辞,嫌她不了解清楚就信誓旦旦乱举报,又嫌李未末为什么不早点反应,把自己的情况跟大家讲明白。
这种试图各打五十大板来和稀泥的行为李未末上学时在老师那儿见得多了,他反问难道我要为了你们所谓的放心,就把自己的疾病和隐私一个个告知所有人吗?在没有确凿证据下,就把一个住户私自列入黑名单和监视范围,有这个闲工夫和积极性怎么不去管管出门不栓狗链和偷快递的人。
李未末一生气吵起架来,嘴皮子就比平时溜,逻辑清晰语言组织缜密,把那帮人说得哑口无言,最终灰溜溜地撤了。
此后,孙老太夫妇出门进门看见李未末总有点不好意思,买了特产做了红烧肉什么的总要送去给他尝尝,李未末一开始不想接受,认为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没必要这样。但见两个人老人家总是于心不安的样子,让李未末想起自己爷爷奶奶,收下一次之后,两家便算冰释前嫌,渐渐亲近起来。
“租出去的话希望是个不爱管闲事的租户,最好谁也碍不着谁。”
李未末站在缓缓上升的电梯里,想到孙老太说可能会给房子找个租户,又想起上周隔壁楼因为空调外机箱声音太吵,一言不合而大打出手撕破脸的两户人家,自言自语道。
到家冲了个澡,美滋滋地趴在床上,一觉睡到被电话铃声吵醒,睁开眼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半了。
每周三和每周日晚上的八点,李妈妈都会准时给李未末打电话,这也是他平时睡醒起床的时间。今天刚好是周三,第一次打李未末没接,李妈妈等了半小时,又打了过来。
“......喂,妈......”
李未末从床头摸过手机,连眼睛都没睁。
李妈妈听他声音含糊,问他怎么还睡着。
李未末打着哈欠就把白天的事简略讲了,顺便埋怨了一嘴陈琪,李妈妈在电话那头笑了,说阿琪就是这个样子,上大学的时候跑社团组织活动比她这个带领学姐还积极。
李未末是遗腹子,他父亲在出任务的时候不幸因公殉职,除了照片和妈妈爷爷奶奶的讲述,李未末没见过这个血缘上的父亲。
大概是因为一开始生命里就从来没有拥有过的缘故,李未末想得明白,并不觉得自己多凄惨,他还有最爱他的妈妈,还有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比世界上很多小孩子都更感受到亲人的疼爱。
更何况,相比较自己,深爱父亲的母亲,和养育陪伴父亲最久的爷爷奶奶才应该是最伤心的人。
因为种种原因,李未末的父亲并没有被评上烈士,不过在李未末心里,他就是英雄,不容置疑。
看照片,他的自来卷应该是遗传爸爸来的。
母子俩聊了会儿,李妈妈突然说:“对了,你还记得韩拓吗?”
李未末正在扣眼屎的手指僵了一瞬,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属于小学男生的圆脸来。
那张脸正哭哭啼啼的,为了像个男子汉不让眼泪轻易流出来而在眼眶里打转儿,两边脸颊憋得通红,跟在屁股后面追着自己不停地道歉,嘴巴里嘟嘟囔囔地说:“小末哥哥......,对不起小末哥哥,我不是有意的,真的对不起,你别不理我......小末哥哥,小末哥哥——”
“停!”
李未末被自己脑海里,这个叫韩拓的小男孩吵得头疼,忍不住出声喊停。
“嗯,怎么啦?”李妈妈听见,在那头问。
“......没啥,”李未末强行把这张脸和这个名字在自己脑海里通通屏蔽掉,假装敷衍道:“谁呀,不记得了。”
“怎么不记得了,你这脑子,就是以前住咱家楼下那个,老来咱家吃饭,就喜欢黏着你玩,体育特别好,还总送你一些自己做的小玩意儿小发明啥的,诶我记得你不是把它们都收......”
“......别说了妈,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李未末打断他妈,没再让她继续没完没了的追溯下去,“您就说什么事吧。”
“哦,我要说啥来着。就是韩拓他爸妈联系我了,说韩拓今年好像回来上海工作,跟我问声好,说儿子吃了咱家那么久白饭,让韩拓有时间来家里替他们道谢。”
“你说这么多年没联系突然给我打电话,一开始我还真没反应过来。”
李妈妈有些纳闷地说。

“妈你听过一句话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未末搓了把脸,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床边拉开窗帘,窗外夜空清明,星星点点各家灯火亮起,是李未末新一天的开始。
“是你想太多,咱家有什么人家可图的,我看就是回来以前待过的地方,想顺便看看朋友熟人什么的。”
“反正你不提,我都想不起来有这个人。”
“我明明记得你们小时候感情好得天天黏在一起,分都分不开,哈哈,连睡午觉的时候都要抓着对方的......”
“妈,我今天deadline,要交稿,先不跟你说了啊。”
听到他妈又开始兴致满满的回忆自己跟那个韩拓小时候的糗事,李未末赶忙对着电话说。
“哦哦,那你快忙你的去吧。记得按时去医院啊,不要犯懒。”
李妈妈也知道自己啰嗦了,又叮嘱了李未末两句,挂了电话。
李未末去卫生间冲了个凉,换上短袖和大短裤,提拉着人字拖,拿着手机和钥匙下了楼。
夜晚是他自在活动的时间,别人都是一天之计在于晨,李未末正好相反。
他出了小区,走到马路对面,那里有一条颇具规模的小吃街,还有超市,便利店和菜场,是附近居民平时主要消费场所。
夏日炎炎的夜晚远比白天热闹许多,四处可见喝啤酒撸串,抱着西瓜啃,和散步遛弯的人,因为离市中心远,管理不那么严格,有些在市区内不能摆出来的流动摊点,在这里都能看到,烟火气伴着食物的香气萦绕在李未末身边,他猛吸一口,摸摸肚子,感觉食欲又回来了。
同白天如行尸走肉般的萎靡不振相比,李未末这会儿精气神充足,他三两步走到自己常来的那家烧烤店,服务员看到李未末进来,挥了挥手,扭头对后厨说:“二十串筋十串羊,还有一碗大排浇头面——”
“今天不要大排浇头了,天热吃清淡点,就来个罗汉素面吧。”李未末对服务员说。
“没问题,侬坐。”
“我坐外面。”
李未末在外面寻了个靠近店门的位子,天热连吹过的风都带着热气,餐厅老板不吝啬,店里空调开得足,坐久了会有点冷,坐在门边冷热相融比较舒适。
李未末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偶尔抬头看一眼路过的人,他穿得随便,身上的短袖T恤洗得都有点变形发白,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头发也就出门前随便拨拉了两下,挂着人字拖的大脚趾微微翘起。
就这副可以称得上不修边幅的样子,也有年轻女生路过时忍不住多瞄两眼。
其中有个拎着环保袋的女孩子看了最久,在李未末抬起头时,有些害羞而局促地冲他笑了笑。
李未末认出这个姑娘,也是这边小区的住户,还跟自己同一栋楼。李未末经常看到她这个点去旁边超市买水果或者零食,应该是下班回家路过顺便带吃的回去,而李未末平日也是这个时间出来觅食,两人虽然从没讲过话,但看脸还算熟。
只不过李未末偶尔白天全副武装出门时碰见这个姑娘,对方都会有些紧张的稍微挪远一点,还有几次在电梯里遇上,女孩儿宁可等另一部,也不愿意和李未末同乘,好像他帽子下面,黑色面罩墨镜后的脸会突然狞笑起来,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把刀。
这会儿见女生与他对视,主动冲自己笑,李未末心里只觉得无语又好笑。
那个姑娘明显是鼓起勇气,想上来同李未末打招呼的,但李未末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低头继续刷手机。
一副既不感兴趣也不认识的表情。
女孩儿有点尴尬,咬了咬嘴唇,扭头走了。
烤串和素面上来了,李未末拿起一串烤羊肉,一边吃一边趁这个时间清理手机内存。
老年人存旧书报,年轻人存照片视频和通话记录,过几代都是一样的。
李未末因为工作原因,手机里存的资料和稿件很多,当初换手机的时候没远见,内存买小了,买了个128G的,隔一段时间就提醒内存将满,需要清理。
李未末删了一个文件夹里已经交付通过的稿子,清空了几个微信群的通话记录,也没腾出多少空间。
他点开相册,想看看有什么没用的图片和视频可以处理。
他快速划拉着,
公司活动照,删掉。
美食照,删掉。
家人照片,要留。
好哥们蔡大眼儿的搞怪自拍照,删掉。
......还是留着吧。
“居然用我的手机拍了这么多丑照,呕——”
李未末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挑出一张从下往上视角,故意弄出来肥下巴和大鼻孔小眼睛的最丑的照片,又在旁边潦草花了个披发人脸,涂个红嘴唇挨在自拍人像上,然后点转发微信好友。
【未末不是末末】:(疑惑)看这谁?
很快,那边回复。
【我欲成仙】:?(惊讶)这不是我万佛照顶,快乐齐天的遗世肖像吗?好好保存,日后可值大钱。
【未末不是末末】:(坏笑)是值钱,以后你要追求哪个对象了,或者出名了,两千一张来赎。
【我欲成仙】:(正经)借你吉言。
【我欲成仙】:(凝重)就怕你等不到那一天。
【我欲成仙】:(吐舌)略略略,开玩笑,别生气。
李未末隔着屏幕啐了一口,关了聊天界面,继续划拉。
相册按时间排序,快到底的时候,李未末看到几张照片,大拇指停住,嚼面的嘴也慢了下来。
鬼使神差的,他把照片点大,一整个图像瞬时映入瞳膜。
照片上是两个面对面阖眼睡觉的小男孩,盖着同一张蓝底黄条纹的毛毯,左边那个半张脸缩进被子里,只露出长而卷曲的睫毛和鼓鼓的眼皮,茶色的头发在枕头上乱飞,一只手压在上面,一看就是睡姿不怎么安分的类型。
右边那个睡觉也昂着脖子,下巴翘起,好一副倔犟的睡颜。男孩皮肤黝黑,和旁边缩进被子里的形成鲜明对比,他的一只手拽着旁边那个搁在枕头上的手腕,像攥着一个毛公仔,生怕睡着后对方在梦里跑了似的。
“......还真让我妈说对了。”
李未末划到下一张,还是那两个小男孩,只是长大了些许,小学五六年级的模样。这次是在户外拍的,一个站在阴影处,帽子面罩包得严严实实,眼睛下垂没有直视镜头,表情不明。另一个则穿着运动背心,露出肌肉紧实的手臂,在明亮到发白的阳光下,端着奖状笑得呲牙咧嘴。
最后一张照片上只有一个人,一个初中男生,手搭在大腿边夹着个篮球,身上穿着10号球衣,立在球场边缘,远处背景清晰可见飞身欢呼的学生人群。
大概是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被拍人还没调整好表情,男生显得有些失望和迷茫,甚至还透出相当明显的难过,脸微微向右侧抬起,好像在着急张望找寻什么,一点没有刚刚取胜,拿到大满贯的喜悦和豪气。
照片是手机翻拍的纸质相片,像素本就不高,右下角分别显示红色的拍摄时间,从1995年到2004年,昭示着时间之久远。
李未末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他妈拍了这三张照片发给自己的,应该是开始有智能手机以后吧,居然被自己下载下来,一直备份储存。
他选中这三张照片,看着[是否删除此文件],没多犹豫,点了右边的红色删除。
都没联系的人还留着干什么,早就没了干系,那么小的时候的事,即便以后再见面估计谁也都不记得谁。
李未末吃完饭,回家取了充满电的笔记本电脑,来到楼下的小区花园步道,那里有一片居民活动空地,摆了许多公益健身设施,外围是一圈半圆形的葡萄藤长廊,吊了四个秋千椅。
这会儿将近晚上十点,花园里几乎没有人,路灯瓦数不低,照得长廊还算明亮,李未末挑了个最边上的秋千椅坐下,打开电脑准备开始今天的翻译工作。
刚看了两个单词,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是两个男人的交谈声,在他们走入李未末的视野范围之前,拐弯进了他那栋楼。
虽然没看清脸,但其中一个人的衣着姿势明显一看就是房产中介。
“这么晚了还带人来看房,也够累的。”
这片小区建得晚,房龄低,楼样新,李未末买的又是二期,很多房间都还空的,或者买下来搞投资人不住。除了有老人孩子的夫妻家庭以外,还有小部分是像李未末这样的独身购房者,或者宁可距离远,也愿意住环境好些,有一定经济实力的沪漂租客。
因而时不时能看到房产中介带人来小区看房,倒也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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