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州富水—— by锦观

作者:锦观  录入:06-23

刘千甫身旁的管家轻咳一声,尴尬道:“这是刘相公,找你来是为我们府上的二公子,左卫左郎将说婚事。”
媒人眼底迅速闪过失落,她还以为是刘千甫想要娶妻了呢!她很想告诉刘千甫,其实外面想嫁给他的人比想嫁给他儿子的人要多。
好歹她十分专业,迅速收回失落,专注于好眼前的生意,一个劲的说着长安城内有名的闺门淑女。
刘千甫品着茶看着底下官员呈报上来的奏折,听到合适的时又抬头问两句,并思索着对方父兄的品行与官阶。
过了两刻钟,刘从祁佩着刀从正厅经过,见到厅内喋喋不休的媒人很是不解,正想走开时却被刘千甫唤了进去。
媒人一上来就把刘从祁夸了个底朝天,刘从祁冷着脸烦躁得紧,刘千甫持着温柔笑意。
终于刘从祁忍不住问:“你又要娶妻了?”
刘千甫答道:“是你,不是我。”
媒人笑着说是,刘从祁剑眉微皱:“我都说了,别管我的婚事。”
“你总要成家才是,奉承宗庙,续延后嗣是你的责任。”刘千甫看着折子说道。
刘从祁想了想,笑着说:“其实,爹。”
刘千甫嗯了一声看向他。
刘从祁哂笑一声,握刀转身离开,朗声道:“你也还能生,多娶几个刘家不就繁盛了吗?做什么把事丢我一人身上。”
厅内侍从和宫婢都垂脸低笑,媒人一张脸想笑可又怕刘千甫生气,以致憋得通红,不想生意脱手于是又看向刘千甫。
刘千甫笑道:“娘子看我做什么?去追他啊。”
媒人越看那笑越瘆得慌,随即追出去喊道:“二公子,等等妾身!”
天水一色雅间内,酒曲几回,诸人盘膝坐在案前打着叶子戏。
“刘相给你说亲,你为什么拒绝?!”袁亭宜看刘从祁想抽出红牌,忙按下给他换了一张示意他打这张,随后轻撞一下他,“人家给你说的是好事,干嘛一张死鱼脸。”
刘从祁看着牌,听得这话乜斜袁亭宜,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袁亭宜丝毫不在意被冷脸,笑着说:“我可听说了,外面想给你们家做媒的人很多。”
做媒之人都会有一份厚厚的回礼,故此许多人都依靠这个养家糊口,更莫说做高官家里的婚事,那酬金更是翻倍。
“我还听说想嫁刘相的人可以从此地列至洛阳。”严子善打出一张牌,观察牌局后瞬间拍案大喝赢了。
马上让刘从祁和姚珏掏钱。
刘从祁推出一把面前山似的铜钱,烦躁道:“适才要是不打你说的那张,连慈怎么可能赢。你别扰我了!”
说罢就想推开袁亭宜,偏生袁亭宜死活贴着他:“我怎么知道连慈手里有这张牌,我为你出主意,你还怪我?”
刘从祁:“谁怪你了?!我说不打这张,你非让我打!”
“我又不是存心的,谁让你适才把我从案上揪下来了。”袁亭宜不满道。
案上的徐球唏嘘:“你俩每次玩这个都吵,就不能平和一些?则直,九安在不揪你下来,你怕是要光着回去了。”
严子善已经习惯这两人每次打叶子戏都吵个不停,刘从祁的脑子似乎在这种小纸牌上不够用,每次玩叶子戏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输的连裤子都没有。
刘从祁加一个袁亭宜,简直就是送钱的散财童子。
忽然袁亭宜感觉自己的衣袖被力气扯了下,他忙后侧身从徐球背后看去,姚珏伸手道:“舅舅,我没钱了,借我点。”
袁亭宜剜他一眼,摸遍全身最后从刘从祁的腰间钱袋里摸出一把子铜板给姚珏,嘱咐他省着点花。
袁亭宜挤走刘从祁,替他接牌打着,记着方才的话头说:“嫁给刘相?刘相公今年都四十有四了吧!”
“则直,你知道何为男子魅力吗?”严子善深谙此中关窍,朝他挑眉笑道:“都道男人四十一枝花,此年岁更能明辨是非,成熟稳重,经过岁月和权力的洗礼更是沉稳。何况这可是中书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者刘相平日养的好,面相上来看最多三十二三。”
彼时民间多聊宫廷与官场上的趣事,特别是一群世家公子围在一起,那谈论的无非就是风月之事。尤其是严子善和袁亭宜两人,说起这些七天七夜不停歇。
徐球低头偷笑,姚珏思索着手里的牌。
“九安你跟你爹站一起会有压力吗?”袁亭宜转头问。
刘从祁一脸冷漠地抽走袁亭宜手里的牌打出,肯定道:“没有。”
随后皱眉嫌弃:“他也就那张脸好看。”
袁亭宜回道:“你不还是一样。”旋即又揽着刘从祁笑道:“但十一郎要是娶妻我定为你亲画墨宝,贺你新婚。”
刘从祁眼神凝视袁亭宜片刻,嗤笑一声拨开他的手,轻松道:“袁三公子你的墨宝还是留给严连慈吧。”
“我不要!”严子善审视着手里的牌,伸出右手食指晃着表明拒绝,“则直的画惊为天人,如胜仙境,我这个粗人欣赏不来。”
若说京中最善丹青者是张让子,出神入化,京中最不善丹青的则是袁亭宜,一幅画状如狗爬,牲畜兔狸无人可辨其真容。
袁亭宜嗤道:“凡夫俗子,不懂大雅。”
“则直的三狸戏草图,也就十一郎夜间不明物时看得出是个什么。”徐球打趣着说。
此话说得中听,袁亭宜手肘搭在刘从祁肩上,欢笑道:“那可不是,知我者非十一郎也!”
徐球扫过两人摇头,观牌局后笑着说:“诸位输了,给钱!”
说话谈笑间,牌局又见胜负。
袁亭宜打了一上午身上早没钱,只得去刘从祁身上摸。刘从祁无奈侧身往后退,并推开他:“今日带的不多,没钱。”
“我不信,借我点,明日还你。”袁亭宜说着就去他腰间寻钱袋,并向人压去。
刘从祁一直往后退并拒绝,可奈何袁亭宜这人你越是反抗他越是来劲。两人瞬间在案边压成一团,剩余三人早已见惯,徐球还不忘让剩下两人给钱。
从屏风外进来的裴文懋跨过地上扭成一团的两人,实在看不下去,敲了下袁亭宜的头,笑道:“行了,二十一郎,我给。”
正在刘从祁身上找钱的袁亭宜松开身下人的腰带,真诚道:“七郎,你真是我最好的兄弟。”
诸人:“......”
严子善微摇头表情无奈,刘从祁拢好被摸散的衣服面容严肃,徐球轻然一笑,姚珏数着面前为数不多的铜板。
“七郎手上没几个钱,还是我给吧。”刘从祁取下右手中指上的翠玉戒指大方地扔给徐球,徐球一把抓住。
“你不是说没钱吗?”袁亭宜看那能值数百贯钱的戒指被抛出,心里有些抽痛,那可是钱啊!
刘从祁转头看他,耳上的玛瑙环金耳环随他的力荡悠,他不以为然:“五花马,千金裘还是有的。”
严子善看又一个散财童子来,吆喝着诸人又打起牌来。
玩的兴时,不免饮酒助乐。刘从祁出门传酒更衣,在回房路上碰见了倚在栏杆上的裴文懋。
刘从祁道:“裴兄莫不是在等我?”
“哎呀,十一郎,我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你。”裴文懋现任东宫崇文馆校书郎,长着一副潇洒样,常与袁亭宜一起斗鸡喝酒。
刘从祁施礼让裴文懋先走,闲谈着说:“怎么了?”
裴文懋把刘从祁乖敬的请进一间空置的雅间,看房内无人后,才低声道:“十一郎,你我数年交情,愚兄想请你帮个忙。”
昔年刘从祁才回长安时,与刘千甫手下的官员之子裴文懋甚为友好,那年乔省恩的儿子过生辰,也是他引着刘从祁去结交京中子弟。
“七郎,什么忙能让你这般小心?”刘从祁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心下对裴文懋的事有了一个猜测,直言说道:“只要我能帮得上,刘某定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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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胡女
成王府书房内,林怀治持书与自己对弈,对面的严子善在数着今日从袁亭宜和裴文懋身上赢来的钱。
下首的刘从祁沉吟道:“那笔钱进了梁国公府,我回府查书房账册时发现是今年五月初扬州进贡江心镜时,赵贞国与何才文敬来上的。郑砚卿在江南想彻查这笔军饷的去处,可他俩已经补不上钱,于是裴霖让裴文懋寻我,让我找刘千甫批文,将这笔钱落回到江南修葺堤岸的款上。届时工部走条子,政事堂下公文,这二十万军饷就可无生声息地被他们拿下,而底层的那些军士还等着这笔钱回家吃饭。”
“二十万军饷?他们吃得下吗?”严子善按下手里最后一个铜板,望向刘从祁,“刘相在里面捞了多少?这件事就算报上去,有岐州案及如今新法推行的要诀在,我看圣上还是不会怎么样,况且这次是裴霖与赵贞国串通,刘相会任由自己被牵连吗?”
林怀治放下书看着眼前的棋局,严肃道:“就看十一郎愿不愿意淌进去这趟水。”
“这钱就在梁国公府,谁都跑不了。”刘从祁回道。
“工部尚书。”林怀治起身走向书架,从书堆里找出一铁盒递给刘从祁,说,“崔将军明日启程前往扬州,赵贞国根本坐不住。裴霖见朝中还是刘仲山控着,所以他让裴文懋来,便是下了狠心要选你们。”
铁盒之中是何物什,刘从祁清楚,他站起接过后,说道:“想拉我下水,胆子也太大了。”
“剑走偏锋方赢。“林怀治纵有千分把握却也担忧这一丝意外,他眉心一蹙:”这里面是绫罗香,你能解出来吗?”
木盒被打开,数年前的清香漫至林怀治鼻腔,他似是回到那个雪夜。刘从祁用盖子拨了些香末,从容答道:“我家的东西难道我会没有把握?”
林怀治眼底笑意浮现:“那便静待佳音了。”
一旁的严子善看两人打了圈哑谜,他一向懒得去问,只想知晓结果,便揣好铜板问:“那裴霖该如何?总不可能江南之地的军士都不发军饷吧?!”
刘从祁沉吟道:“我会说动刘千甫让他除了这几人。”
江南过重阳前,灾情终于稳定,郑郁便开始着手丈量土地,事事做着亲为。赵贞国那边拖着军饷说捉钱人没收回,又打着崔山庆快到的由头整肃军纪,让军士们修葺堤岸房屋,实在分身乏术。
“这是如今江南的土地名册以及官员职田,世家虽说愿配合但实际上多半瞒着。”扬州大都督府上的长史张柏泽拿着账册给郑郁禀报事务。
郑郁提笔写着奏折,并未抬头:“谁家还瞒着?”
杨立答道:“自然是赵贞国家,底下军士去量地要册时,他家说此前几代帝王慢慢赏赐下来便如此,还赶走了军士。”
“赵家,少的这二十万军饷他跟马远还未补上,逆贼家产也没着落,如今又要闹这个动静吗?”徐子谅说,“他身为扬州大都督难不成连家里事都管不好?齐家平天下,他哪点都没做到。”
近一月下来,杨立早与他们混成一片,说话也不客气,账册甩在案上,直接撩袍坐下,说道:“他头上是刘相,这天高皇帝远。虽说圣旨下了,可民间的那点子事,两位不深入是不会明白的。”
汇报灾情的最后一笔漂亮收尾,郑郁拿过面糊糊上,道:“新法在前,他二人还要顽抗吗?此等利国利民之事,一直拖着只会让圣上觉得我等办事不利。”
徐子谅悠然道:“这事利国利民却不利官,他们自然不同意,新任广陵县令可是吏部下令让大理少卿林潜来,诚心膈应我们。”
“少卿到州县县令,林潜没算到这一步吧。”郑郁笑着问杨立,“赵家的田我记得就在广陵是吗?”
杨立点头,有些明白过来,试探着问:“让他去做?会不会不听话?他是皇亲贬下来的官。”
“他做的是大雍的官,一切自然以圣谕为准。”郑郁眉眼带笑,官袍上的纹样显出他在江南之地的身份。
江南无粮赈仓的折子先是送到乔省恩手里,继而转到德元帝案头。但此刻的德元帝没了大多御史谏官看着,愈发懈怠,国政皆交由政事堂处置。
对于江南的折子,德元帝只说让刘千甫从洛阳调一些下去,别饿死人。
重阳将至,为着上次的事情,裴文懋趁着几位好友有空,又组酒局去了红香榭。
轻歌曼舞,笑声交着乐曲在其中。
刘从祁倚在凭几上,看着厅中的舞伎百无聊赖地饮着酒,身边的袁亭宜、苏赛生、严子善与裴文懋议论着朝中局势与人生评弹。
裴文懋这些日子十分殷切,恨不得把整个人都扑在刘从祁身上,自然他想做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晓。
一场酒宴从酉时闹着快宵禁才预备着离开。
琵琶音色流转,所有的烦忧都在此时抛散,众人前后不一地走在廊下,院中回转着天籁之音。
霎时间一胡女冲入院中见到廊下的几人后便想冲过来,双泪含泪,衣衫都被鞭子抽碎,身上的石榴裙裹着血丝渗出,暗沉不一。胡女身后还跟着几名身强力壮的男子,嘴里嚷着要打死她。
胡女跑的急,一下子摔在庭院中,袁亭宜顿时喝道:“做什么呢,住手!”
几人衣衫华贵,身份不俗,那些男子见此也怕惹事便真都停了手。
假母听见声从一屋中出来,谄笑堆满了脸,解释这胡女被父兄送到这里习规矩,冲撞贵人实在不妥。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是送,是卖。
“你!过来。”
刘从祁目光似火地看着那名站在院中的胡女,廊下诸人一惊,毕竟刘从祁从未流连过烟花之地。
假母看出其中意思,忙把双眼哭肿的胡女拉过来,理好她的衣裙。
胡女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只能听见啜泣声,刘从祁沉声道:“走近些。”
假母看刘从祁怕是真的喜欢,便把胡女推搡至他面前。
胡女的石榴裙,鲜艳浓烈。
胡女被假母推着跪在刘从祁面前,刘从祁皱眉道:“抬头。”
诸人的眼光都顺着胡女抬头看去。
女子五官精致,肤若凝脂,纵有血污却美艳深邃,螓首远山眉气质出尘。挺鼻红唇,双眼噙着泪别有一番梨花带雨景,一眼就可见是胡人。
胡女虽是仰面却垂着眼,刘从祁凝视着胡女,长吁口气,声音放柔了许多:“看我。”
闻言胡女抬眼看向他,那双黑如曜石的眼睛恍若星辰,长睫浓密,似是未经如此场面,哭红的双眼透着惧意。
刘从祁突然笑了声,看向假母,欢快道:“赎身,多少钱?”
此言一出,假母笑着帔巾一扬:“二公子真喜欢这丫头,那就五百贯赎走。“
这是平康里的价钱,从这里面赎身不花费上百贯,那是不可能的。
裴文懋惊道:“五百贯?你这也太贪心了吧?人都快被打你废了。”
“哎呀!裴公子,这丫头才来不久,被他父兄送到我这里,跟在孙娘子身边还没学过什么本事呢。再者刘二公子也不差这些钱,这丫头性子烈在我这儿打碎了不少东西,我还预备着要重新买呢。”假母说着明面话。
刘从祁让假母别说了,丝毫不犹豫直接掏钱,适才带来的绢匹都算上也都还差了些。
毕竟诸人出门时也没想着会花大价,带的也不多。
看出刘从祁像是很喜欢这胡女的袁亭宜急忙在一众好友身上搜刮,连严子善的额饰都未放过,连同自己身上那点碎末铜板凑足了钱递给刘从祁。
刘从祁看了眼一脸无忧的袁亭宜,犹豫一瞬还是接过钱替胡女赎了身。
秋风已席卷着长安城,冬日即将来临,梁国公府的书房内,烛火明亮,照着刘千甫翻阅文书的身影。
刘从祁带着侍女进来,在书案旁坐下,他随意翻开一本底下官员的奏折,说:“江南那边怎么样了?我听闻洛阳不肯借粮,那岂不是要死人。”
“你一向不问朝政,近日怎么总是留心许多。”刘千甫搁笔,看向他。
侍女走至刘千甫身边放下茶盏,后蹲身整理着地上散落的黄纸。
刘从祁撑着颐,笑道:“忧国忧民忧天下,这话我幼时你不是常教我吗?况且裴文懋这两日总是找我,看上去像是有事。”
刘千甫道:“裴文懋找你?他能有什么事?”
阅折许久,他有些口干,便伸手去端茶解渴。整理黄纸的侍女见刘千甫的动作,于是直身双手奉过茶盏递给他。
刘千甫的手在空中停了须臾,他的眼神落在了侍女脸上而后迅速移开,最终接过茶盏,朝侍女说:“你先退下吧。”
“岧奴,你不要试探我。”刘千甫用盘雀金玉盖拨着清茶,“这个女子你怎么买回来的,管家早与我说了。”
岧奴是刘从祁的乳名,刘千甫有时生气或高兴时会唤着他,眼下这场景并不像是高兴样子。
刘从祁不知所罪,眉心一挑:“前两日我与裴文懋去红香榭,见这女子都快被打死,浑身可怜就买回来了,怎么能说是试探呢?”
方才的侍女正是刘从祁从红香榭赎回来的胡女,名头给的正,刘千甫也不再追问其他,又问:“裴文懋这些日子与你走得很近,你方才说他有事,找你是什么事?”
刘从祁答道:“他让我找一下府中有无今年五月扬州那边来的贺礼,说是有大用。”
“贺礼?”刘千甫放下茶盏,思索一番未想起此事,随即问:“赵贞国何时给过梁国公府贺礼?裴文懋是不是记错了?”
那些光亮的贺礼又被刘千甫推了回去,他联想此前德元帝命他从洛阳调粮,赵贞国和马远来的信。对事情已经推算出几分了,裴霖就这一个做官的儿子,这个裴霖还做着工部尚书的官,居然敢让裴文懋来问这件事。
他心里开始对赵贞国和马远生出几分厌恶。
“我去库房看了,确实有一笔贺礼从扬州进来,那时你不在府里,我看没什么大事就签了条子替你收下。”刘从祁观察着刘千甫的表情。
库房及府中的一切钱财支出,除了刘千甫就是刘从祁说了算。
“什么时候来的?”刘千甫神色平静地站了起来,在不远处的书架上寻着条据。
刘从祁坐着没动,答道:“五月初二,李三娘子也在,你不信去问她。”
李三娘子是刘千甫的侍妾,陈仙言妹妹去世后,后院事务都是李三娘子或刘千甫的另一位女儿在打理,但他本来后院也没几个人。
听得此言,刘千甫翻出一本名册翻着,目光落在刘从祁身上,肃声问:“多少钱?”
“十几口大箱,金银珠玉都有,我怎么知道里面有多少?”刘从祁笑着回答。
刘千甫又问:“账册呢?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那段时日你忙着宜阳公主的事,我怎么好打扰你,更何况这些东西家里少过吗?”刘从祁心知刘千甫的所有事情,三两言语就躲了过去,“且这钱是我收下的,真要追查起来,我这左郎将的官还没坐稳就要丢了。”
刘千甫从不对刘从祁起疑心,走到书案前,将那份账册丢在樟木案上,沉着脸坐下突然一扫案面,瞬间奏折与茶盏滚在锦毯之上。
樟木案承受着刘千甫的怒火,他冷冷道:“好个赵贞国,居然敢算计我!”事情捋了清楚,他问刘从祁:“裴霖那边的意思是什么?”
徐深造反的原因是什么?没钱没地,这下子谁贪污这军饷,就会被有心之人网罗在里面。
刘从祁垂眼掩去冷意,答道:“政事堂下公文,让这笔钱落在修葺江南堤岸的账上,反正整个江南现如今都拿不出钱和粮,这笔钱囫囵着就这么过去了。军饷让户部和赵贞国想办法就是,至少不要牵连到我们。而且还有一件事,他们拿了何才文的家产,并未全数充缴国库。”
刘千甫思虑片刻后,说:“狗胆包天,圣上这几日欲修道观正愁没钱呢。这军饷裴家也定收了些钱,这些年打着我的幌子没少干暗事,先用用吧。明日我就回禀圣上,你让裴霖别病急乱投医。”
刘从祁颔首随后说了两句就退下,出去时见满地狼藉并不言语。
走至门口时,刘千甫吩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来人,进来收拾。”
胡女立在门外,刘从祁路过她身边,对她说:“叫你呢,还不进去?”
门外的侍从与婢女本想进去,可看出刘从祁的发话,也就无人敢动。胡女愣了片刻,随后垂眸进去。
满地的奏折与茶盏碎片,水浸满了纸张,刘千甫手搭在着凭几上撑着额阖眼想事,听见屋内声响后,睁眼看去。
他没有出声只是看着胡女的身影忙碌,看到案上胡女收拾齐整的奏折后,轻笑一声:“你不识字?”
案上的奏折被倒着摆好,字迹颠倒,胡女看向他,用流利的官话答道:“回禀郎君,是。”
她才从呼伦贝尔草原来长安不久,文字之上并不识多。
声音不像,语言也不像,但刘千甫见着这张脸还是觉得有趣,便对她招手。
胡女起身走到他身边跪下,刘千甫凝视着她的面容,想了想后,问:“你姓名为何?”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奴婢姓王名宛。”
刘千甫嗯了声,烛光映在他俊美的脸上,往日有着疏离的眉眼现如今露着沉稳:“你是五胡中人?”
王宛答道:“奴婢是回纥人。”
刘千甫又问:“想学写字吗?”
王宛犹豫片刻后点头。
刘千甫望着她,目光幽深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张掖河边,最终轻叹口气对王宛伸出手,柔声说:“过来,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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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母子
秋凉的风意卷透江南,扬州府大都督内,郑郁收到了林怀治来的信,想着他生辰将近,于是想挑贺礼送他便找来一堆玉石,边想着事情,边问齐鸣:“崔山庆在路上了吗?”
“依照日子和路程,九月中旬或下旬就能到了。”齐鸣擦着刀回道,“但广陵与余杭县令,怕是还拖着呢。”
钱伍也在押解徐深回京后返回了江南。
官员上任地方都有路程假,千里之外的上任路程是三十至八十日不等。
此前江南水灾,故此德元帝才让郑郁即刻出发,并未停留。如今这灾情已稳,新上任的官员怕是携家眷游山玩水,不拖在最后一日来就不错了。
郑郁觉着这时日真漫长,这些日子江南开始全面的丈量土地,世家手里来路不明的田被一亩一亩量出来。而后汇至一起,等着清丈好之后上奏朝廷,给予老百姓们新的田地。
粮不知怎得也在刘千甫的催压下,运了下来,今冬已是无虞。
“赵贞国那边怎么样了?”郑郁在几枚精细完美的玉料里挑出一块青色玉石,看着大小应是能做枚扳指。
推书 20234-06-23 :心挣—— by初禾二》:[推理悬疑] 《心挣》全集 作者:初禾二/初禾【完结】晋江VIP2024-05-31完结总书评数:8317 当前被收藏数:11484 营养液数:29562 文章积分:328,705,664文案:刑侦文。“心”系列。当你在山巅的时候,所有人都仰望着你,包括我。当你从山巅坠落时,我将接住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