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雀挑了下眉。
顾政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比:【你先答应我,看完之后不许生气。】
乔雀没搭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政羽看,表情不像生气,还挺平和的。
但顾政羽被他哥盯得心里直发怵,后背都有点凉飕飕的,实在受不了这种审视的目光,最后主动把纸交出来了。
乔雀没看,先把手里奶茶的瓶盖拧开,递给顾政羽,看他喝了两口,然后才开始检查他给顾政羽留下的‘家庭作业’。
顾政羽这回不敢骗人,把下午发生的事件原委老老实实写出来了。
今天下午他在院子里睡觉,但没睡太久,大概十几分钟后就醒了。
那会正好有人敲门,他以为是陈烟和陈耀荣忘带钥匙,结果打开门才发现是李城龙那伙人。
李城龙应该是从集市一路跟踪他们到家,在附近徘徊,等下午陈烟和陈耀荣出门,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确定他们一时半会回不来,这才敢露面。
顾政羽看见他们一人手里捏根棍子,明显来者不善,堵在门口不让进。
李城龙不耐烦地瞪着他,骂道:“滚边去,老子找乔雀那个傻逼。”
顾政羽没动,他瞄了眼这三个人手里的棍子,然后直接走出来,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这个举动无疑带点挑衅意味。
李城龙眯起眼,拎起棍子搭在顾政羽肩上,边碾边说:“怎么?你要替那个傻逼挨揍啊?”
顾政羽眨眨眼,装作很害怕似的往后缩了一下,然后比了句手语,意思是【你才是傻逼】。
但对面三人都没看懂。
李城龙身后的小弟还挺惊讶地‘哇’了一声,说:“他是个哑巴诶!”
活这么大没见过哑巴似的,真新鲜。
李城龙也笑了下,看向顾政羽的眼神更轻蔑了,“别给老子比比划划的,看不懂你的屁话,乔雀在里头没?”
顾政羽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朝向李城龙,当着他的面打字:【哥哥不在家,去买饮料】
“乔雀是你哥?”李城龙问。
顾政羽点了下头,继续打字:【我带你去找他】
这话李城龙没信,不屑地哼了声说:“你当老子是傻的?你把门打开,老子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顾政羽缩着肩,表情带点讨好的胆怯,打字速度变快:【我没有钥匙】
“放你妈的屁!”李城龙骂了声,朝身后两个小弟说:“去,把他身上钥匙给我找出来。”
顾政羽比两个小弟都高,但他的聋哑和眼神里流露出的惊惶让整个人看上去毫无威慑力,气势都弱了一截。
小弟认准他不敢反抗,没防备,结果刚近身,其中一个就被顾政羽狠狠踹了一脚。
趁此机会,他拔腿就跑,李城龙立刻去追。
顾政羽平时看着乖,见谁都客客气气,一副人畜无害的好脾气,但其实他胆子特别大,真犯起浑来谁都劝不住。
乔雀是长得凶,但做事尚且还有余地,不至于不留退路。
顾政羽和他哥相比就是典型的反面例子,看着好说话,但一旦拿定主意,哪怕把自己逼到绝路,也义无反顾。
他存心把李城龙引到一个偏僻的巷子,方便他们下手。
他就是在赌,赌李城龙不敢闹出人命,大不了挨顿打。
李城龙当然不敢,他和乔雀算不上深仇大恨,原本只是想揍一顿出出气,顺便要点钱,犯不上闹到杀人偿命的地步。
但现在找不到乔雀,他只能把怒气全发泄在顾政羽身上。
顾政羽期间一直在试图反抗,他故意的,激怒李城龙后他们下手会更狠,他身上的伤会更重。
当时他脑子特别清醒,来来回回只有一个念头,让李城龙坐牢,让他再也不敢去找乔雀的麻烦。
中途李城龙抢走他的手机,本来想给乔雀打电话。
顾政羽当时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两个小弟都以为他被揍服了,就没管。
结果李城龙刚拨通电话,顾政羽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冲上来狠狠撞了李城龙一下,导致手机从李城龙手里滑出去,摔在地上,屏幕碎成一块块小残渣。
顾政羽不敢让乔雀过来,乔雀一来肯定和李城龙动手,这事的性质就变了。
他眉毛上方那道划伤,就是李城龙眼看手机被摔碎后,气得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小刀,吩咐两个小弟把顾政羽按在地上,也不敢直接往身上捅,打算在脸上划一道,给个教训。
但顾政羽拼命挣扎,刀锋不慎划过额头,那么深一道口子。
对面三人哪见过这么多血,都有点被吓到了,转头就想跑,结果正好碰上巷子口有对夫妻经过。
李城龙手里还握着滴血的凶器。
顾政羽倒在巷子里生死不明,人证物证这下全齐了。
顾政羽的那份笔录也不算骗人,只不过他刻意隐瞒了有关乔雀的部分,其余都没撒谎。
而写给乔雀看的那张纸上,除了还原事件始末之外,还有一部分是他精心策划的自我检讨。
他怕乔雀看完生气,所以使了点小心机,一边认错一边撒娇。
每写完两句话,后面就会画一个可怜巴巴的流泪小人头,把他哥的软肋拿捏得非常到位。
比如他写
—哥哥,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气坏身子我会心疼的。后面画个流泪小人头。
—我身上好痛,膝盖痛,肩膀痛,哪哪都痛。后面画个流泪小人头。
—我的心也痛,我好自责,你不要不理我。后面画个流泪小人头。
顾政羽以为这样做就能让乔雀心软,至少不会冷着脸不理他。
但乔雀看完整张纸,脸上表情都没变过。
顾政羽心里慌死了,眼睁睁看乔雀从桌子上重新抽了张新的空白纸,用笔在上面写了句话,然后递给他。
那张没有分量的纸轻飘飘落在顾政羽手里,却仿佛有千斤重。
他把纸慢慢转过来,低头一看。
—你不知道,我也会疼吗?
长这么大,乔雀从来没喊过疼,他总是把情绪藏得很深,喜怒哀乐都不露声色。
顾政羽心尖都被这个字揪得发酸,墨水渗透纸张,一笔一划的刻在他的眼底,比声音更具冲击力,更能让他难过。
【哥哥,我不想让你疼。】顾政羽比。
比完,顾政羽才真正开始进行反思。
这事他的确做的太莽撞了,思考问题太简单,完全不考虑后果,而且缺乏最基本的自我保护意识。
用一身伤换李城龙坐牢,真的值吗?
顾政羽反思完,在心里默默地想,值。
乔雀不知道顾政羽在想什么,看他低着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终究于心不忍,抬手摸了摸顾政羽的头。
失去语言的传递,肢体接触是他们唯一能让对方感受到爱的方式。
顾政羽被乔雀这么一摸,眼里的委屈都快溢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两只手,做出一个索要拥抱的姿势。
他想让乔雀抱抱他,他太疼了,浑身上下的伤连成一片,心里又难受,导致骨头缝好像都在隐隐作痛。
乔雀没动。
因为顾政羽身上全是淤青,他不敢碰。
顾政羽等了几秒,以为乔雀还在生气,连抱都不肯抱他,心里的苦楚彻底爆发出来,眼圈很快就变红了。
他失落地撤回手,然而就在第一滴泪快要掉下来时,乔雀忽然把脸凑过来,用唇在顾政羽的眼尾上轻轻碰了一下。
乔雀亲的很快,但顾政羽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他哥嘴唇的温度,有点凉。
顾政羽先怔了一秒,然后惊喜地睁大眼睛,趁乔雀退回去之前,在他哥脸上亲了好响一声。
他自己听不见,但乔雀听得明明白白,这动静太大了,也太羞耻了。
乔雀不自然地快速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作出其他反应,顾政羽又趁热打铁,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用自己的鼻尖贴住乔雀的鼻尖,像两只在寒冷冬夜里抱团取暖的小动物,你蹭蹭我,我蹭蹭你,呼出的气息都被对方吞进身体里。
顾政羽习惯和乔雀亲密,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条件发射。
他可以无所顾忌的沉浸在这种肌肤相亲的依偎过程中。
但乔雀不行,他的反应明显比顾政羽大得多,不仅耳根红成一片,心跳也变得越来越快,随着呼吸的加重。
乔雀实在受不住,先把头偏开了。
顾政羽一点没发现他哥的异常,笑着伸手去捏乔雀烫红的耳朵,还觉得挺有意思。
乔雀拍掉他的手,用口型说:“别闹。”
【你还在生气吗?】顾政羽问他。
乔雀轻轻摇头。
他其实早就没气了,那点火在等顾政羽醒的两小时里就自我消化掉了。
更何况,真有火他也不可能冲顾政羽发。
这件事追根究底,他自己的责任最大。
如果不是因为他和李城龙结仇,顾政羽不会伤成这样。
乔雀一根筋,尤其在对于顾政羽的事情上更加表现出一种近乎离谱的偏执。
哪怕李城龙和他素不相识,最后他也会把责任全揽到自己头上。
乔雀对顾政羽的保护欲已经严重到有点病态了,但这点谁都不知道,所以也没人可以劝导他。
第26章
出了这么大的事,陈烟没跟顾真平透露一字半句,只说顾政羽病了,要晚两天才能赶回去。
医院那边有乔雀盯着,陈烟放心,所以她这两天大部分时间都耗在派出所里。
任凭那三个混混的家属怎么胡搅蛮缠,都坚持不和解,非要以故意伤害罪对三人提出刑事诉讼。
其中李城龙的父母闹得最凶。
因为警察说了,刑事诉讼是要坐牢的,三个人里只有李城龙满十八,他被判刑的几率最大。
李城龙母亲一听坐牢,一屁股摊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城龙他爸低声下气地和陈烟说好话,说都是一个村里出来的,小孩子打打闹闹,道个歉赔点钱就算了,别把孩子前途毁了。
“行啊,你把李城龙的左腿打断,脸上再划一刀,我就考虑不起诉。”
就这么一句话,李城龙他爸半天没吭声。
最后等陈烟要走了,男人的劣根性原形毕露,恶狠狠地威胁咒骂说:“他妈的你给老子等着,贱人!我儿子要坐牢了,你们他妈的一个都别想好过!”
陈烟听见了,头都没回一下。
顾政羽在医院住了三天,初七下午才出院。
他现在行动不便,左腿不能用力,走路要架拐,但顾政羽用不惯,拄拐的姿势别别扭扭,走两步就要摔,最后是乔雀把他抱上车的。
陈耀荣来送他们。
老头这两天也不好过,仿佛一夜之间又老十岁,一点精神气都没了,颤颤巍巍地站在车窗边对陈烟说:“下次千万别来了,别再来了,看看把我孙子都害成什么样了。”
这事怪天怪地都怪不到陈耀荣头上,可老人家还是自责,甚至有点怨恨自己当初没有阻止陈烟,非把顾政羽领回来过年,结果害得孩子差点命都没了。
临走前,顾政羽趴在车窗上和陈耀荣挥手道别,笑得很乖。
陈耀荣都快哭了,然后从兜里掏出两个大红包,一个给他,一个给乔雀。
“好孩子,下回别再来了,就在城里好好过,走吧。”
老人家年纪越大,越受不了这种分别的哀伤。
他没等车子启动,摸了摸顾政羽的头发,转身就走了。
老头背弯的厉害,走路双手背在身后,一个人慢慢地往回家路上走。
顾政羽盯着陈耀荣的背影看了一会,然后回头和陈烟比:【妈妈,我明年也想回来陪外公过年。】
他的土豆还没挖完呢。
明年的事谁都说不准,但陈烟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年过得算是惊心动魄,乔雀和陈烟的情绪多多少少都受影响,回家路上谁都没吭声,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他俩不说话对顾政羽而言没区别。
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见,听不见汽车鸣笛的喇叭响,听不见车轮碾过石头的咯吱咯吱,听不见风掠过车窗时的呼呼声。
但这种和外界断联的感觉并不狼狈,因为最熟悉最亲近的人就坐在他眼前,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他们的存在,让顾政羽觉得特别安心。
所以这一路上, 顾政羽这个小哑巴反倒是三人中最闹腾的那个。
他仗着自己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伤残人士,干什么都不怕挨说,作天作地。
喝水非要乔雀喂到嘴边,困了就躺在乔雀身上睡,无聊了就把乔雀的脸当橡皮泥捏着玩儿,一秒都不安分。
乔雀不敢推开他,顾政羽脸上的淤青虽然淡了些,但一碰还是疼,身上大大小小的击打伤更别提了。
他现在在乔雀眼里就是一件需要严加看管的珍稀文物,金贵得很。
顾政羽的拐杖放在后备箱,到家下车,他压根都没想起来那玩意儿,自然而然地用手圈住乔雀的脖子,让他哥抱他上楼。
但陈烟觉得顾政羽再轻也有将近一米八的分量,万一乔雀抱不住,又摔了怎么办?
还是架拐更安全,让他自己下来慢慢蹦跶。
“雀儿,把他放下来吧,让他自己架拐慢慢走,我们在旁边扶着点就行了。”
顾政羽听不见陈烟的话,紧紧搂住乔雀的脖子,完好无缺的那条腿在半空一晃一晃地荡。
“还是我抱着吧。”乔雀说着,把顾政羽往上掂了掂,“他用不惯那个,别逼他了。”
“他总要用的,他这腿至少两个月不能沾地,难不成你要一直抱着他啊?”陈烟说。
乔雀很瘦,但臂弯的力量很强,他把顾政羽托得稳稳当当,回了句:“嗯,我抱他。”
“那等开学了呢?”陈烟甩出一个难题,“到时候他去上厕所你也抱着他去?”
乔雀没吭声,低头看眼怀里的人。
顾政羽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冲乔雀傻兮兮地笑。
“到时候看吧,他愿意架拐就架拐,愿意让我抱就抱,听他的。”乔雀这么说。
话已至此,陈烟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无可奈何地用拐在乔雀腿上轻轻打了一下。
“你就惯着他吧,反正你俩现在一个比一个难管,行,你抱吧,抱他一辈子我都不敢有意见。”
回到家,顾真平在客厅等他们。
今天下午陈烟给顾政羽办完出院手续之后给顾真平打了个电话,坦白说儿子被三个混混敲诈,让人给揍了,现在身上全是伤,让顾真平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顾真平当时听见都懵了,回神后语气明显变得很激动,夹杂着难以克制的怒火,质问陈烟为什么不早点说?
陈烟这两天劳心费力,情绪本来就压抑,夫妻俩在电话里免不了大吵一架,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顾真平从挂断电话后就坐立不安,直到看见顾政羽被乔雀抱进家门。
左腿伤得那么严重,连路都不能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被周围苍白的皮肤衬托得无比刺眼,幸好额头上的纱布已经不往外渗血了,不然瞧着更吓人。
顾真平忍耐地深吸口气,摸了摸顾政羽的头,什么都没说。
陈烟知道他肯定憋了一肚子话和火,多半又得吵起来,所以偏头朝乔雀使个眼色,“雀儿,你先带小羽回房间,我和你顾叔单独聊聊。”
顾真平也没拦着,语气很沉地说:“你俩先进去,把门关上。”
顾政羽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从父母的表情也能够察觉出气氛凝重。
他动了动身子,想让乔雀放他下来。
但乔雀没松手,径直把顾政羽抱回房间,放在床上,然后从柜子里翻出笔和纸,给他写了四个字。
—不许出来。
乔雀表情太严肃了,顾政羽不太敢违逆他的意思,乖乖点了点头。
出去之前,乔雀把自己的手机也留下来了。
他手机里没什么不能看的,软件下载得很少,基本只能用来看看新闻搜搜百科,但至少可以让顾政羽消磨时间,不然光这么待着太无聊了。
顾政羽拿着乔雀的手机,目睹他哥转身出去,关上房门。
他唯一还有用的那双眼睛终于也被那道门隔绝,仿佛他自己在一个世界,父母和哥哥在另一个世界。
乔雀出来的时候,陈烟和顾真平都坐在沙发上,一看见他,不约而同地都皱了下眉。
“你出来干什么?”陈烟语气有点冲。
顾真平没说话,但脸色也不好看。
乔雀走到两人面前,郑重其事地面对顾真平,说:“顾叔,顾政羽受伤这事责任全在我。”
对面两人一听这话,都愣了。
乔雀性格沉,说话做事都有自己的主意,陈烟一般不会管,但在她眼里乔雀本质上还是个孩子,他能揽什么责任?
陈烟嫌他添乱,猛地站起来说:“你胡说什么呢?大人的事你别跟着瞎掺和,快进去!”
另一边的顾真平眉头皱的更深,沉默几秒后对乔雀说:“这事我会和陈烟问清楚的,你别管,进去吧。”
乔雀站在那儿没动,整个人透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坚定沉着。
“打顾政羽的混混叫李城龙,我认识他,小时候我们打过架,那天在集市上遇见了,他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顾政羽是替我挨的打,跟谁都没关系,就是我的责任。”
陈烟想拦他都没拦住。
乔雀似乎早就做好了向顾真平坦白一切的准备。
每个字,每句话不知道提前在脑子里演练过多少回,念出来都没停顿,一口气全说完了。
陈烟听完这番话,勉强压着火,指着房门说:“你说完了吧?说完就回你房间去,我待会再来找你谈。”
乔雀看向陈烟,还在拱火:“烟姨,你不用替我瞒着,这事跟你也没关系。”
这句话简直在往陈烟雷区上踩,她情绪一下爆发了,几乎是吼出来地:“顾政羽是我儿子!跟我能没关系吗?!你们小孩能不能别那么自以为是,你们才多大?半辈子都没过完,做事能不能动动脑子?把责任往你一个人头上揽,你受得住吗?你能承担什么责任?”
陈烟气得不行,捂着胃跌倒在沙发上。
顾真平赶紧过去扶住她。
乔雀攥起拳头,说:“其他责任我担不起,但顾政羽我必须担着。”
“我儿子还轮不到你来担责任。”
陈烟这话说得太着急,都没过脑子,刚说完就后悔了。
这么多年,乔雀对顾政羽的好她都看在眼里,俩孩子感情那么深,亲兄弟也不过如此。
她那句话说得太伤人了,等同于把顾政羽和乔雀这些年的情分全都抛之不顾,在他们中间凿出一道难堪的裂缝。
陈烟眉头拧得紧,看向乔雀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内疚,欲言又止好几次,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补救。
顾真平见状,叹了口气,朝乔雀摆摆手说:“行了,我就算要追究责任,也是那三个小混混的责任,你们两个在这争来争去有意义吗?”
乔雀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陈烟的胃越来越疼,她也顾不上和乔雀置气,让顾真平先扶她回卧室躺下。
顾真平温温柔柔地应了声‘好’。
他俩这架没吵起来,那点隐隐冒头的小火苗还没来得及迸发,就被乔雀突如其来的一盆水给浇灭了。
等顾真平和陈烟回房,乔雀又在原地站了一会。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僵直的身影显得有点落寞。
等他重新回房间,顾政羽正坐在床上玩手机。
说是玩,但他根本没下游戏,只是点开浏览器自带的新闻界面,用手指在屏幕上来来回回地滑,更像是发呆时的一种无意识动作。
一看乔雀回来,他立刻放下手机,忙着问:【你们在外面干什么?】
乔雀朝他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顾政羽对客厅发生的动静一无所知,连问都不知道该怎么问,只能糊里糊涂地看着他哥。
乔雀什么都没告诉他,帮顾政羽换上睡衣,又抱他去洗漱。
顾政羽在医院那几天一直没睡好,半夜总是被疼醒,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脑子里忍不住胡思乱想。
一边惦记李城龙会不会被判刑?
一边又因为自己的鲁莽导致家人担心而自责。
连着两晚熬通宵,现在终于回家了,他身心都是放松的,和乔雀道过晚安后,倒头就睡。
乔雀从顾政羽房间出来,在客厅又坐了大概半小时。
期间陈烟和顾真平没出来过,房间里始终很安静,没有传出什么异常的声响。
乔雀确认他们不会吵起来之后,这才回自己房间。
第27章
距离开学还剩十几天,这点时间肯定不够顾政羽恢复腿,但脸上的淤青差不多能消完,不至于到时候顶着一张伤痕累累的脸去见同学。
他额头上那道划伤也没那么严重,比预计情况恢复得好,每隔两天换一次药,基本都是乔雀帮他弄。
顾真平和陈烟过完初八就开工,白天家里只有乔雀在。
顾政羽想干什么都得找乔雀,其他倒还好,但上厕所就太让他为难了。
按理说两个大男生,生理构造都一样,就算被看见也没什么稀奇。
但顾政羽就是别扭,每次非要憋到膀胱胀痛,实在忍不住了,才会让乔雀帮忙。
如果仅仅只是抱去卫生间倒还好,顾政羽不会那么难为情。
但偏偏他的左腿不能沾地,单脚站立的话身体重心不稳,方位容易偏移,必须有人在旁边扶住他才行。
这就导致哪怕乔雀不看他,也能听到水流泄出时发出的那阵声响,所以每次上完厕所,顾政羽都会尴尬得闹个大红脸。
这天下午,乔雀帮顾政羽换完药,正准备去洗手的时候,顾政羽和他比:【帮我把拐杖拿过来。】
陈烟把拐杖放在顾政羽房间,但他自从回来之后一次也没用过,进进出出都是让乔雀抱。
“干什么?”乔雀问他。
顾政羽的新耳蜗早就戴上了,声音听的很清楚,但偏偏他现在特别不想听见这三个字。
扭扭捏捏了好一阵,才回:【上厕所。】
“嗯,我带你去。”
乔雀说完就准备抱他起来。
顾政羽迅速摇头拒绝,【我自己去。】
乔雀看着他,挑了下眉,倒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然后去房间把拐杖帮他取出来。
帮顾政羽调整好架拐的姿势后,说了句:“行了,去吧。”
顾政羽架拐一步一步往卫生间走。
他不习惯把半个身体的重心放在腋下,拐杖没有重力支撑,反而成了个碍手碍脚的摆设,导致右腿受力更重,两边肢体极度不协调的情况下,走路肯定要摔。
乔雀一直在后面跟着他。
看顾政羽走得摇摇晃晃,迟早要滑倒,直接一个大跨步迈过去,把人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