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莲州从人群中走出来,进入到军队中。
他回过身,发现韩秀停在了要脱离出郄城百姓人群之前的一步,没有再跟上来,一脸的惊慌失措。
澹台莲州对他招招手:“怎么不走了?”
韩秀面红耳赤,肩膀发抖,觉得心脏跳得好像要炸掉了,名利之欲与情爱之欲已将他的胸膛塞满,他激动得魂不附体,脚步轻飘地追随过去。
等到车队离开过后很久,百姓们还没有散去,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刚才跟上去的男子不是韩家小公子吗?”
“我这几天还见过他们,与他走在一块儿的美男子我见了好几次了,他不是韩家小公子的朋友吗?”
“啊,那是太子吗???”
韩秀跟脚狗似的,随着澹台莲州,倒像是外来人似的,一道去见了他大哥等一干前来迎接的郄城官员。
他大哥韩苛一眼瞧见他居然还傻不愣登地站在太子屁股后面,神不守舍地受了官员们的拜见,简直想要直接昏过去算了,疯狂地给这个傻弟弟使眼色。可惜,韩秀已经傻了,压根没有留意到。
韩秀迷迷糊糊地参加了接风宴,迷迷糊糊地吃了饭,迷迷糊糊地被澹台莲州夸了几句——这让他更迷糊。
这期间,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觉得像是在做梦,唰的一下子就过去了,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在脑子里留下来。
直到澹台莲州将他和韩苛叫住留下,两个人谈着谈着提到他自己,他才清醒过来。
澹台莲州道:“……韩秀与我说想要去洛城,现今看来却是不用去了。”
韩苛谦虚地说:“我这小弟年纪尚小,不堪重用,太子抬举他了。”
“怎么是抬举呢?”澹台莲州说,“他办事热忱细心,为人孝顺,学问扎实,是个好孩子。”
韩秀听澹台莲州夸他就高兴,但是最后一句话用长辈的语气说他是个孩子,又让他有些难过。
他心里头忽上忽下的,莫名地一股热血往脑子里冲,未作思索,冲出去就扑到地上,深深跪下去,大声地说:“幸得太子赏识,韩秀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就是太子要我明天就披挂上阵去杀妖魔,我也没有二话!还请太子命令!”
他打断了澹台莲州当下的对话,空旷的大堂除了回荡着他的高声言论,其余人都被惊得住了嘴。
半晌,澹台莲州轻笑了两声,打破僵局,他道明来意:“不用你参军。不过,我到郄城是为治水而来,此事却很适合你与你大哥来办。
“来之前我就听说,去年青江大水,你提前算出,提醒了你大哥,让你大哥通知了下游的百姓,幸免于洪涝之灾,可有此事?”
韩秀偷偷抬起头,暗搓搓地看了澹台莲州一眼,对上了那双平静温柔的眼睛,战战兢兢地回答:“有、是有这件事。”
澹台莲州在高座上问:“你可有办法长治水患?”
韩秀:“有。”
听到这里,一直惴惴然的韩苛怵惕出声:“莫说大话!”
他匆匆起身离开座位,一撩官袍下摆,跪在了弟弟的身边,道:“我弟弟不知道天高地厚,他并无把握,不过一时意气,才口出狂言,还请太子见谅……”
韩秀被大哥一刺激,也来了血性,突然间也不惧怕了,对他大哥说:“我是有办法!哥!你总是不爱认真听我说,觉得我是异想天开。我都已经跟太子说过了!他说我的法子行得通。”
韩苛还想反驳:“可是……”
话刚出口,澹台莲州已经走过来,亲自上前把他们都扶了起来:“少年时不狂妄,那何时才狂妄?成也好,不成也罢,总得要有几分狂妄才能干这与天斗与地斗的千古大事。
“我是已经听过韩秀所说的治水方案,我觉得是个甚好的主意。”
韩苛叹了一口气:“太子殿下,微臣不是没听他说过,分江辟水真的是我们凡人能做到的吗?”
澹台莲州:“凡人怎么不行?我来一起想法子,若我也不够,我就再找别人,大家一起想办法。”
他再看向韩秀,亲切地说:“可否将你的想法详细写了,过几日我叫上几个人,我们一起好好讨论一番。
“你想要报效昭国,又何必千里迢迢地赶去洛城,不如就在这里。”
夜幕上繁星棋布。
韩家兄弟别过太子,乘车回家。
短短一天时间内,韩秀经历了几番大落大喜,累了一天下来,不只是酒劲儿上来了,还是倦劲儿上来,陷入了一种脱力般的茫然之中。
大哥韩苛瞟了他一眼:“别惦记了,那是你配不上的人。”
韩秀还在发痴:“大哥,你说我若是事儿办好了,是不是能做太子的宠臣?”
韩苛冷笑一声。
韩秀讪讪地闭上嘴。
马车在家门口停下。
韩秀抬起头,望向夜空上那轮皎洁的圆月,就算终其一生也摸不到月亮,他这样站在远处瞧一瞧总也可以吧?
澹台莲州在宴上喝了不少酒。
阿鸮给他打了水来,让他净手净面,澹台莲州洗了脸,说:“小飞过来了,你不去找他?”
阿鸮:“等、等会再、再去。”
澹台莲州:“好了,我这儿没事要你照顾了,你去找小飞吧。跟他们说,我睡了,不许他们送侍女过来伺候我。”
阿鸮给他带上门,澹台莲州衣服都没脱,把自己胡乱往被子里一裹。
睡到半夜,睡着睡着,听见敲门声。
澹台莲州半睡半醒之间睁开眼睛,问:“何人?”
他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事情,曾有过那么几次,有些官员自作主张,将美人直接送到他的床上,搞得他好不尴尬。
别又是艳遇吧?
他可不耐烦应付,明天还要继续接见笼络本地官员,造访之人绝不会少。
门外的人开腔了,是个男人的声音:“我。”
澹台莲州没听出来:“谁?”
对方重复一遍:“澹台莲州,是我。”
有点耳熟,但是澹台莲州还是没想起是谁,谁敢直呼他大名?澹台莲州疑惑,再问:“啊?谁?”
门外的人沉默了:“岑云谏。”
澹台莲州这下真醒了,他从床上起来,外裳也没披一件,将信将疑地过去开门,动作慢吞吞。
一开门,还真是岑云谏站在门外。
一身月霜如雪。
岑云谏抬手一指,木桁上的袍子飞了过来,轻轻地搭在澹台莲州的肩膀上:“夜里冷,你是凡人,别又受了风寒病倒。”
澹台莲州轻拢衣襟:“多谢。”
岑云谏来找他是做什么的?为了佛修说的那件事?
既然都见到了本人,他是不是应该随便跟岑云谏谈一谈?
他们太久不见,澹台莲州与这人无话可说,还在想话头儿,感觉到步入室内的岑云谏正在看他的脸,澹台莲州抬起头,问:“怎么了?”
岑云谏似是脱口而出,慨叹万千地道:“澹台莲州,你老了。”
澹台莲州:“……”
澹台莲州万万没想到他们久别重逢,岑云谏对他说的一句话是“你老了”。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岑云谏先皱起眉,仿佛在疑惑自己怎么失言了:“……我不是在骂你。”
澹台莲州:“?”
他并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笑,也的确低低地笑出了声:“哈哈。”
他的眼角已经有一丝笑纹了,笑声仍然明亮温暖,仿佛能够将冷冰冰的月光给烘暖,他笑道:“当然老了,凡人本来就老得很快的,我都二十八岁,快到而立之年了。
“你倒是和当年一模一样,丝毫未变。”
澹台莲州开玩笑地说:“你过个十年再来,我若是还活着,我们说不定会看上去像是两辈人。”
为什么要说还活着?似乎话中有话。
岑云谏擅自抓他的手腕,输进一缕灵力,快速地在澹台莲州经络里走了一圈。然后更困惑了,挺健康的,没有什么大病啊。
澹台莲州没有甩开他的手:“仙君误会了,我没有生病,只是世事无常,谁知道我今天过完,还能不能见到明天。凡人很脆弱的。
“今天就有个佛修来找我,你看,你来找我,他们说不定会以为你对我还有旧情,指不定什么时候来抓我,用我威胁你也不一定。”
澹台莲州说得闪闪烁烁,语焉不详,岑云谏却听出其中暗意。
他也是为此而来的。
如同要提前阻止澹台莲州劝阻自己一般,岑云谏先一步说:“那些人来找你你都别管……”
啊?这是他能插手的事情吗?澹台莲州好笑地说:“我一介凡人,想管也管不了吧。”
澹台莲州一边说着,一边领着岑云谏进了屋子,踩过月光被窗棂切割的疏影,他先请岑云谏上座,自己则翻找起油灯,油灯找到了,打火石却遍寻不得。
“别找了。”岑云谏弹指一挥,油灯便被点亮。
围绕着小小的烛火芯,柔和的光雾扩散开,笼在澹台莲州的脸庞上,让岑云谏有几分恍惚。
十八岁的澹台莲州仿佛还在昨日,清澈如夏日小溪,潺潺不止,充满生机,一转眼即到现在,他变得沉稳内敛了许多。
澹台莲州微笑颔首,嘴角的弧度与少年时一样,味道却完全不一样了:“多谢。”
为什么这个凡人还是那么悠闲自在?
都已经被他牵扯进修真界的争端了,他的武力在人间是很厉害,可是与那些修道大能比,依然是如此地孱弱,不堪一击。
岑云谏问:“不怕吗?”
澹台莲州问:“喝茶吗?只有喝剩下的冷茶了……你问的是怕什么?”
岑云谏说:“怕被其他修真者抓住,性命不保。而且,你一消失的话,那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吧。”
澹台莲州专心倒茶:“唔……不一定吧。”
什么不一定?岑云谏不解。
澹台莲州将一杯冷茶推到他的面前:“你别太着急不就好了,对你来说,百年也只是一眨眼,我只要平安无事度过这百年不就好了吗?说真的,你为什么这么着急?不累吗?”
岑云谏愣了一愣,澹台莲州是第一个问他累不累的人,也是唯一一个。
他道:“不是我着急,是魔皇降世的日子迫在眉睫,他随时可能出现,我得尽快做好准备。”
澹台莲州:“什么准备?一统修真界吗?以后再无修真界,只有昆仑?”
岑云谏不置可否,也没有饮那杯冷茶。
见澹台莲州要喝冷茶,他伸手过去,握了一下瓷杯,再放开,茶汤上已飘起了腾腾的热气。
“那你呢?我觉得凡间也是时候需要一个一统的国家了。
“昭国兵强马壮,国库充盈,这几年昭国也扩张了不少。”
澹台莲州小口啜饮热茶:“是我在问你,你却反问我起来了。仙君,你的计划进展到哪一步了呢?灵脉收拢几成了?你这样大动干戈,长老们没有阻止你?”
他依稀记得,上辈子长老们可是没有少反对岑云谏啊,甚至他去世的时候,岑云谏还在跟大长老斗法扯皮。
岑云谏说:“我已经收回来两成灵脉。”
澹台莲州大为吃惊。
这么多?这也太快了吧?
等等,跟他记忆里的不太一样啊。上辈子他的记忆也只停留在岑云谏收回来半成灵脉。
旋即,澹台莲州心下暗哂:看来他们俩分开以后双方都受益良多。
这不岑云谏离了他以后事业也突飞猛进。
岑云谏则在想:自从澹台莲州治理昭国以来,昭国的灵石矿就一直稳定地产出最上等的灵石,这些年昭国地盘渐扩,这片土地上的其他灵石矿也一样在产出上等灵石。
充足的上等灵石辅助了昆仑弟子修炼,是以他才能源源不绝地派出弟子去昭国斩妖除魔,更是资助了眼下昆仑的扩张。
澹台莲州:“那……恭喜你了。”
岑云谏另提别话:“那只白狼的修为看着也增长许多,快能化魔了。”
澹台莲州:“这些年它是吃了不少小妖。”他主动说:“言灵咒还很牢固,我一命令一个准。”
岑云谏的后话被他堵了回去,噎住似的:“以防万一还是再检查一遍吧。”
确实无甚问题。
岑云谏检查了一遍之后想。
岑云谏一见这只白狼就心生不喜,对方一定也很不喜欢他,总是用一种轻蔑讥嘲的目光看着他。
一仙一妖两看两相厌。
岑云谏想了想:“你若有个意外,凡间也会大乱,抵御妖魔的计划缺你不可,明日我送两个修为高的昆仑弟子过来随身保护于你。”
此言不掺私情。
澹台莲州并不拒绝:“好。”
岑云谏端起冷茶,一饮而尽,告辞。
澹台莲州看他那样,腹诽:喝个茶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喝酒。
他送岑云谏两步,走到院子里。
岑云谏不经意地回头瞥了一眼,一不留神,竟然眼尖地发现澹台莲州的发间有两根白发。
澹台莲州很客气,就当是送老朋友了:“不知道我们下次见又是几年后了。说不定那时我都满头霜华了。哈哈。”
倒不只是因为肉体凡胎,澹台莲州作为昭国实际上的君王,内忧外患,民生国计,样样都需要他操心,他又是个爱亲力亲为的性格。
除非累得倒下了,或是特殊的日子,他每天至多睡两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宵衣旰食。
去年梳头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的头上已经有白头发了。
怎么会这么弱小呢?
岑云谏升起一种无力之感。
澹台莲州还是给了他一个笑:“保重,仙君。”
岑云谏:“保重。”
澹台莲州关门,回去继续睡觉。
然而,这次岑云谏飞出去不远,便发现白狼追了上来。
显是背着澹台莲州过来的。
岑云谏:“你想做什么,我看在澹台莲州的面子上饶你一命,你倒是找上门?”
他嘴上这样说,却并没有拔剑,一是自信;二是没有感觉到白狼有敌意。
白狼踩在云上,口出人言:“你只派两个昆仑弟子来有什么用?”
岑云谏:“……”
居然会说话啊。
算了,也不奇怪。
白狼将一个小锦囊抛掷给他,继续说:“再在我身上多加一个咒术吧,替死咒。
“要是澹台莲州遇上杀身之祸,我可用自己的命为他挡一次。”
这只白狼到底是什么用意?
岑云谏并未答应。
先是俯首自愿被奴役,还自愿替澹台莲州去死。
岑云谏冷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狼说:“你可以死,他不可以。”
白狼回到澹台莲州身边的时候,澹台莲州已经睡着了。
它在院子里抖了抖身上不小心沾上的露水,没有进门,在屋子外的台阶上就地一躺而睡。
它睡得很浅,只要稍有动静,它就会竖起耳朵查看。
所以,当昆仑弟子靠近的时候,它也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噫,师姐,这里怎么有一只狼妖?身上偏偏又沾了几分仙气。”
“仙君交代过了,说昭太子身边有一只狼妖作灵宠。”
白狼已经坐起身来,看向这两个昆仑弟子,眼神不但没有丝毫畏惧,还像是认识他们一样,实在是让人惊奇。
两个昆仑弟子从天上降落,却没有直接落在院子里,而是落在了大门之外。他们就像是凭空出现的,看门的不过是打个哈欠的工夫,眼前突然冒出来两个大活人,可不被吓了一跳?
再观这两个人的长相衣着,绝非等闲之辈。
这两个人一男一女,女子年长,二十几许的模样,男子则年少一些,十七八的模样。女子向看门人一板一眼地道:“我乃昆仑弟子胥菀风,奉仙君之命前来保护昭太子,还请通报求见。”
少年则嘀咕:“对这些凡人干吗要这么多繁文缛节,师姐你就是在人间行走多了,染上了这些麻烦的习惯。”
看门人闻言不但没有敬畏之色,还甚是茫然,理所当然地反问:“昆仑?昆仑是哪里?我没听说过昆仑。”
两个昆仑弟子都愣怔住了,脸色多多少少有些不太好看。
少年不可置信地问:“你连昆仑都不知道?”
看门人心想:这两个人也太不懂规矩了,来求见他们太子居然还敢这样趾高气扬?太子平易近人那是太子品行高洁,可不是别人蹬鼻子上脸的理由。
他可是给太子看门的人!看门人傲气起来:“我为何要知昆仑,我只需要知道太子就行了。”
女子拉了一下男子,她瞪了师弟一眼,自己耐着性子说:“这位老人家,还请与太子通禀一番,我家主人是他的旧友,有约在先,他一定晓得的。”
看门人这才答应,关上门,让他们再稍等片刻。
女子提点师弟:“以后我们要在人间行走,总得知道一些凡人的规矩,否则多有不便。”
师弟郁闷地说:“怎么还会有人没听说过昆仑?”
女子笑了:“我以前也遇上过,很多凡人百姓都不知道昆仑,但你若跟他说是仙人他就懂了。”
师弟:“仙人跟昆仑难道能混为一谈?”
这时,门又打开。
看门人请他们进门。
侍女将他们引到一间茶室,上了茶点,与他们说:“太子刚起,还在梳洗,梳洗好了再来接见你们。”
于是两人打坐等待。
过了一会儿,男子突然一个暴起,挑剑刺向窗户。
剑尖还没有碰到窗户,窗棂已经被剑气冲破,暴露出窗后的人来,对方接了他一剑,卸去力道,踉跄站稳,形容颇为狼狈。
胥菀风看见他,唤出了名字:“韩师兄?”
韩阳羽尴尬至极:“我早已被逐出昆仑师门,已经不算你的师兄了。”
胥菀风与韩阳羽是老交情,但是关系不算多好,当年一个进内门,一个被外派以后就渐行渐远,不过到底一起启蒙学过剑,总有几分同窗之谊。
胥菀风也清楚地记得,韩阳羽是因为隐瞒魔将进入昭国劫掠,违逆了仙君的命令,所以才被废除灵力,逐出师门……
“韩……韩兄怎么会在这儿?”
韩阳羽道:“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反正,我现在一心一意为太子办事。方才我听人说有两个自称昆仑弟子的人来拜见太子,又听到你的名字,心生好奇,才过来探看,原来真的是你。”
一旁的另一个昆仑男弟子用甚是不解的目光打量韩阳羽,如在惊叹,却非善意。他无法想象,作为修为被废还逐出师门的前昆仑弟子,假如换成他自己,他大抵没有颜面还活下去,恨不得死了算了,更别说还能像这样出现在昆仑弟子面前。
然而韩阳羽没有躲避他的眼神,反而迎了上去,问:“这位是?”
胥菀风顺着他的话介绍:“这是卞谷,我进了内门以后的师弟。”
韩阳羽自然而然地抱拳寒暄:“在下韩阳羽。”
韩阳羽笑眯眯地接待起他们来,气氛变得其乐融融起来,若不是被打破的窗户残骸还躺在院子里,一点也看不出刚才差点打起来。
韩阳羽本来就是个圆滑的性格,不然在昆仑时也不会混得如鱼得水,当年还被师父骂过让他把心思多放在修炼上,不要整天琢磨旁门左道,可惜他没放在心上。这不?没几句话就问出他们是仙君遣来贴身保护澹台莲州的。
韩阳羽放心下来:“太子身边确实还需要多几个护卫,你们来得正好。”
胥菀风:“早有听闻太子大名……”
是作为昭国太子澹台莲州的听说,太多人说他。无论她走到哪个国家都有人在说。在她看来,这天下知昭太子而不知昆仑者才是绝大多数。
胥菀风不是那等不知变通之辈,她在凡间甚至交了几个朋友,其中就有幽国的公孙将军,本来她在幽国一边修炼一边除妖也还算自在。
可是,就在一年前,她作为昆仑使者见了幽国国君一面。
那个糟老头子先是问她是否有长生之药能赐予他,她自然说没有。
她因着仙君的叮嘱及自身性格原因,并没有对凡人太过倨傲,多见了几次,幽国国君兴许是认为她软弱,竟敢用下流肮脏的目光注视于她。
而后更是被她发现幽国国君命人绘制了她的人像用以意淫,甚至还想给她下药行事,她既好气又好笑,只觉得这差事实在做不下去了,一气之下提剑劈了幽国国君用来挂她画像的小堂室。
仅看在都是人族的分上,而且幽国国君被吓得昏死过去了,她没有补上一剑,只是扬长而去了。
仙君知道以后并没有责怪她,过了半年安生日子,又将她派来保护昭太子。
昭太子的身份她是有所耳闻,想必不会像那恶心的幽国国君一样吧。她想。
“太子驾到。”
随着禀报声,锦衣华袍的澹台莲州在簇拥中缓步而来。
胥菀风眼前为之一亮。
与她先前见过的死气沉沉、阴暗腐烂的幽国国君相比,澹台莲州就像是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生机勃勃,优雅从容,委实是高下立判。
澹台莲州与他们作揖:“往后还要麻烦你们照看我安危了。”
他虽然在身体上向他们低下了头,却没有给人感觉在精神上低头。
按照仙君的吩咐,胥菀风与卞谷两人即刻上岗,在澹台莲州附近看护起来,说是贴身,其实也不需要十分近,只需要在附近就行了。
胥菀风问韩阳羽:“韩兄,你是想要重返昆仑,所以特意来为昭太子效力,好将功补过,让仙君能够看到吗?”
韩阳羽却笑着摇了摇头:“你以后就知道了。”又说:“我现在不想回昆仑了。”
她听力极好,听见走得稍远的澹台莲州跟韩阳羽关切地说:“那是你认识的同门?得空不如去问问功法,也好帮你早日修复灵根。”
两人这说话的感觉就像是老朋友似的亲切自在。
因为在澹台莲州近身,是以她能够看到澹台莲州每日都在忙里忙外,有时坐在书房伏案研究书籍一坐就是一下午。
无事的话,她就打坐修炼,不知为何,她感觉在澹台莲州的附近修炼格外地顺畅,明明她脚下的这块地方也不是灵脉,却竟然有种坐在灵脉上的感觉。
如此几日后。
澹台莲州终于出门了。
而韩秀见到澹台莲州身边又出现了新的不凡之人,已经一点也不会觉得惊奇了。
这可是他崇拜爱慕的太子殿下!人中龙凤都围拢在太子身边有什么好奇怪的?
众人站上一处高坡,眺望滔滔江水。
韩秀展开他手中的羊皮纸,胥菀风看了一眼,与澹台莲州这几天在看的图相差无几,再观眼前的大江形态,她一下子明白了,原来那张图上画的就是眼前的这条江。
以澹台莲州为首的这群凡人正在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地讨论要建什么堰什么坝,她听不大明白,只知道这东西建造出来可以把江水给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