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有他们两人,自然是不必回去这样早,只是还带着孩子,天气再冷了赶路也不方便,且得慢些赶路,急也急不得,干脆早些往回赶。
来往府城的路他们已走过几次,但次次都有不同的心境,这次回去,竟是有种他们要返乡养老的感觉。
萧寒锦对打拼这事有些疲累,但身处这里,总有些不得已推着他往前走,能走到今日,也真是觉得够厉害的。
他如今的目标就是皇商,也是他身为商户,能走到的极致了,再往上,不说他不想拼,拼也拼不上了,他的出身就搁在那。
“想什么呢?”江以宁突然碰碰他,“怎么觉得你有些不高兴呢?你的表情凶凶的,就像这样——”
他说着还收起下巴,皱眉瞪眼,一脸严肃地看萧寒锦,学着他生气时压低声音:“看到了吗?你就是这样的表情!”
萧寒锦轻啧一声,当即抬手捏他唇瓣:“逮着机会就要逗我?这么坏?”
江以宁也跟着轻啧:“不都是跟你学的吗?只许萧寒锦放火,不许江以宁烧山!”
“废话,烧山还得了?”萧寒锦没忍住笑出声,方才他确实有些钻墙角了。
都说英雄不问出处,但在这时候,家世身份本就是重中之重,他不该要求太多了,平安过活就是了。
他们没有刻意为赶路而赶路,但中途若停,也要停在有客栈茶楼的地方,一路上都不曾委屈自己和那些镖师们,晃晃悠悠一个多月,终于在十一月上旬到了陵阳县。
进入十一月,天气就由凉变冷了,也算是在变更冷之前到了。
到陵阳县城门,镖师们便完成任务要返回了,领头说道:“萧东家,我们只能护送您到这里了。”
眼看着到了年根底下,能多到外面跑几趟,就能多赚点钱贴补家里,谁也不愿意耽搁着。
萧寒锦原本有心要留他们一日的,但也知道他们并没有提前拿到进城文书,便是不会跟他们进城的意思了。
他点点头:“我明白。”
他偏头示意,胡厌秋便从袖口中拿出一大包银子给他,若是银票,便只有薄薄一张,显得有些太难看了。
领头接过,当着他们的面掂了掂,随后面色微变:“萧东家,您给多了。”
“就当是请各位吃酒,出行不易,路上小心些。”萧寒锦不觉得银子给的有什么不妥,花钱办事,就得彼此都舒服才可,何况日后总会有再用到他们的时候。
“多谢萧东家,日后若再有活,兄弟几个给您便宜些!走了!”领头万分豪迈地扬起鞭子,马蹄瞬间踏出灰尘。
和先前慢悠悠跟在他们马车旁边时半点不同,带着些侠义奔放。
眼看着对方离开,萧寒锦才放下帘子,胡厌秋则是牵着马车朝城门走去,他们这几辆马车格外显眼,自然也很快引起了城门守卫的注意。
侍卫朝他们这边走近,眼看是胡厌秋这个陌生脸,当即沉下脸:“里面是何人?你们的文书呢?从哪来?”
“官爷稍等。”胡厌秋说着去拿文书,“我们是从盛原府城回来的,里面是我们东家和正君。”
侍卫狐疑看了一眼文书,一眼就瞧到了上面的名字,他微愣:“是萧东家?”
“正是。”萧寒锦掀开帘子,温声道,“烦请快些,马车内还有孩子。”
“是是!放行!”
萧寒锦沉声道谢,胡厌秋便立刻驾驶马车进了城,入城还要再走一段路才会到城内,此时也不着急了。
先前便寄了书信回来,小夏等人每日都算着日子在家门口等着,哪成想这日还真叫他们给等到了!
老远就有小乞丐跑回来送消息:“萧东家回来了萧东家回来了!”
“当真?走到哪了?”小夏赶紧拦住他,然后将几枚铜板放到他手心里,“回头买几个馒头吃。”
“姑娘客气,萧东家马车正往这边来呢,我那些兄弟们一瞧见就告诉我,我就赶紧来跟姑娘说了!”小乞丐说完嘻嘻笑着,一副自己很厉害的样子。
小夏却是听明白了,又连忙拿了些铜板给他:“辛苦你们跑一趟了。”
小乞丐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阿胜和阿勇在旁边看着没说话,想着下回再有这种事,他们得机灵些才行,不好叫姑娘家给铜板的。
片刻后,远远就瞧见了几辆马车朝这边行驶来。
“正君!东家好!”小夏忙站到马车旁边去扶江以宁,“正君慢些。”
都把萧寒锦的活给抢了。
乳母们抱着孩子不好下马车,便从侧门进去了。
屋子每隔几日就会打扫一次这次知道他们回来,也是早早就打扫干净了。
江以宁先去偏屋看了一眼孩子们的房间,没有灰尘,也没有异味,不由得笑起来:“辛苦你们看家了。”
“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小夏忙应声。
乳母们将小豆丁放到床上,舟车劳顿他们也有些不适应,睡着都有些不踏实,略微动动就好似要醒来。
小夏微微瞪大眼睛,轻声惊叹:“小少爷和正君好像,好好看!”
江以宁垂眸看小豆丁二号,确实很好看。
他们不好在这里打扰孩子们休息,就干脆去了正屋,萧寒锦则是询问他们这近一年多来发生的事。
原本的五大商户因为当初查账之事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害,彭家更是荡然无存,因着魏子谦当初因他而发难,县城魏家也彻底从陵阳县消失了。
仅剩的孔家和曹家也再不似从前那样,甚至一再没落,时至今日无人问津了。
“对了,听说了咱们县令要换人了!”阿胜说,“前阵子瞧见好些官爷去县令府,消息就传开了。”
“是吗?那你们打听着些。”萧寒锦神情严肃。
先前圣旨传到府城也只说了有变动,还是通过小道消息才知晓是赵砚稹,接下来也不知是谁要到陵阳县任职了,只希望也是位好官。
听他这样说,阿胜立刻点头:“小的一直都有打听着,听说是去年恩科刚考中的年轻人,等我回头再打听打听。”
“东家,黄先生来了!”
“寒锦兄要他打听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萧寒锦惊诧起身,在看到黄书玉的瞬间,就知晓即将上任的陵阳县县令是谁了。
“原来是你!”
萧寒锦又惊又喜地看着他, 大概是圣京走一遭的缘故,黄书玉再不似先前那般孱弱困苦,整个人都意气风发, 真真切切地翩翩公子。
黄书玉同样欣喜:“先前在圣京就曾听说寒锦兄大名, 秋后陛下便赐我一纸诏书,我便赶紧回来了,恰好听闻你这几日也要回来,就先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遇到了!”
“陵阳县有你是好事, 我先前还忧心是不相识的人来此。”萧寒锦拍拍他肩膀,真是叫他松了口气。
“原不是我, 不知为何就换成我了,我阿娘不能随我去圣京, 我若能回来这是天大的好事, 便欣然接受了!”黄书玉说着笑了起来,“清澜就没有我这般好运气了,他留在圣京了。”
留在圣京, 便是京官,来日若能飞黄腾达, 前途无限,但在黄书玉眼中却是“不好运”, 可见他心心念念唯有陵阳县。
这是好事。
但那种“不好运”,对夏清澜来说也未必就是坏事, 因为比起方寸之地,他或许更适合圣京那种吃人的地方。
即便时隔两年未见, 彼此间也总是有话说的,但黄书玉瞧见了他眼底的疲惫, 便识趣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和他约定,明日同去县令府看赵县令留下的东西。
是的,在萧寒锦回乡这段时间,原本的县令赵砚稹也去府城上任了,刚好错过,他原本还想再见见对方,不过去府城后也能再见,一样的。
“明日去县令府,那我们明日晌午再将兄嫂接来吧?他们估计还不知我们已经回来呢。”江以宁惦记着他们,还惦记着陈生,“也得把生哥儿一家叫来才行。”
“都听你的,你看着办。”这种事,萧寒锦很乐意由着他去随便动脑子。
舟车劳顿的疲惫感来势汹汹,两人略叮嘱一番便去休息了。
翌日一早。
萧寒锦就去了县令府,比起在赵砚稹面前的冷静和有礼,在黄书玉面前倒是多了一些从容,到底是同龄人,先前便认识,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过分熟稔,毕竟如今对方是官了。
黄书玉热情请他坐下,言语间还有些紧张:“寒锦兄,你说我之后该如何管理陵阳县?我每日都很紧张。”
“赵大人先前应当与你说过的,你先按照他所说的慢慢来,日后就会形成自己的逻辑,凡事律法在前,不会有错的。”萧寒锦笑说,“你别怕,若是实在有拿不准的,便书信到府城,介时我去帮你问赵大人。”
“那多不好意思。”黄书玉面皮薄,瞬间就红了,他都已经自己做官了,哪还能事事都麻烦别人呢?
萧寒锦也跟着笑:“我年后才会离开,你若是没个商量的便去找我,今岁要在哪里过新春?”
“就在县令府,这几日就准备搬进来了,我阿娘和妹妹不方便,我也买了几个下人伺候她。”黄书玉还是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像是败家玩意,有点银子就要挥霍。
“这很好,你都是官老爷了,有人伺候是应该的,你可有定下婚事?”萧寒锦说,“你娘应该也着急了。”
黄书玉红着脸点头,阿娘确实提过很多次,先前得知他中秀才,总有许多人去家中说亲事,中举后就再无人提起这事了,毕竟秀才和举人不同。
如今倒成了他去挑别人了,只是他也总想着娶个能与他好好说话的,即便不是饱通诗书,但至少得是读过书的。
陵阳县确实有几户人家姑娘小哥儿读过书,但总得喜欢才可。
见他心中有决断萧寒锦便不再继续问了。
萧寒锦帮着他将书卷稍稍分类,只是更细致的就要他自己去做了,他抹了把汗:“我家今日热闹,你可要同去?”
“我便不去了,这些都已经整理出来,我还是趁此机会再好好细分,否则来日我就不想弄了。”黄书玉也怕自己会拖延,越不做便越不想做。
“行,那我便先回了,你有事派人去找我。”萧寒锦没和他多客气,他们之间也不需要过分客气。
萧寒锦刚到家门口,就发现马车还在外面没赶进去,就知道兄嫂们怕是刚刚来的。
“二寒回来了!”他刚推门进来,江以宁就迎上去和他说话,“书玉兄还好吗?县令府那边还好吗?”
“都没事。”萧寒锦揽着他拍拍,视线落到萧永福和王秀莲身上,“大哥大嫂。”
“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萧永福眼眶骤然就湿了,挺糙一汉子,面对萧寒锦总爱做这种抹眼泪的事。
萧寒锦放开江以宁,快步走上前抱住他,拍拍他肩膀,笑道:“让大哥担心了,我和阿宁都很好。”
萧永福也拍拍他,状似不悦道:“汉子家的,也不嫌害臊!”
“看过孩子了吗?”萧寒锦不在意他说这些,转而和他们说起孩子,“这个时辰应该是还睡着。”
“看过了看过了,很漂亮的孩子,像你和宁哥儿。”王秀莲赶紧接话,然后将两个孩子好好夸了一通。
听他们夸孩子,萧寒锦和江以宁也高兴,就着这些开始东扯八扯,多数时间都是在说他们在府城的事。
萧寒锦只捡着那些开心事说,但萧永福和王秀莲又怎会不明白,出门在外,怎么可能都是顺心顺意的事呢?
他们这边聊着,江以宁开始有些魂不守舍了,这趟都没有接到生哥儿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这会有没有往县城来。
“你去外面看看,说不定他们快到了。”萧寒锦不想他在这里焦急着,干脆叫他去外面看看。
江以宁有些不好意思起身,快步走出去了,小夏和小秋则一直跟着他,在宅门前转来转去的,片刻后还真叫他们看到了一辆牛车!
江以宁几乎要跳起来招呼,牛车上的陈生也抬起手臂和他挥手。
“生哥儿!”
“阿宁!”
“生哥儿!”
“阿宁!”
两人各自呼喊着拥抱,江以宁偏头看了一眼:“树林两兄弟怎么没跟着来?”
他口中的“树林兄弟”是杨厚的儿子,杨树杨林……
“家里有生意,叫他们在家做事了。”杨厚说。
陈生有些不赞同地看他一眼,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江以宁眼珠子转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没多说,捏捏木哥儿的脸,带着他们进去了。
这会是真热闹起来了。
木哥儿带着舒禾和秋哥儿在院子里玩,十一月正冷,却丝毫没有打消他们的热情。
男人们在屋里说话,江以宁就和陈生去看小娃娃,顺便和他咬耳朵,说着在府城的事,还将自己准备的礼物统统拿给他看。
“府城真心不错,这些脂膏可以抹面擦手,你每天洗过都擦擦,不会再皲裂了。”江以宁絮絮叨叨说着,“还有那些布料,树林兄弟的也都有份,你是后爹爹,都要为他们想着点的。”
“多谢你。”陈生眼眶一红,那两个孩子虽然没有抗拒他的出现,但到底也不甚亲近,这都无所谓,好在他们没有欺负木哥儿,还总带着他一起玩。
江以宁摇头:“没事的,下次将树林兄弟也带上吧,你们是一家人,不好把他们丢在家里的,否则说出去都要以为是你故意的。”
“其实……是他们自己要求的。”陈生叹气,两个孩子懂事的过分,知道和萧家不亲近,干脆就不过来讨嫌。
“这样啊,那下次把他们叫上吧,我们年后才走呢,机会多着呢。”江以宁笑弯眼睛,继续跟他说给他带的礼物。
待厨房做好饭菜,所有人便都坐到桌前了,都是亲朋,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场面话要说,该吃吃该喝喝,聊起来时也都是各自捡着好听的说。
吃过饭,家里这些自有下人们收拾,几人一合计便准备上街去逛逛,汉子们不想逛,但拗不过当家做主的要去,便只能跟着。
趁着等出发的时候,杨厚悄悄叫住陈生,往他手里塞了一个袋子:“你拿着,瞧见喜欢的就买。”
“别……我还有银子呢。”陈生微微皱眉,“你的银子还要留着给杨林杨树说亲事,他们到年纪了。”
“那是我该考虑的事,你的也得留着给木哥儿,拿着吧。”杨厚往他怀里塞了塞,然后再快步和几位汉子走到一起了。
陈生攥紧钱袋子,翘着唇角默默放进了袖子里,有这些话就足够了,他哪里能真的毫无顾忌的花对方的银子,还有两个孩子等着要成婚呢。
一行人上街,萧寒锦带着萧永福等人去了酒楼里歇息,由着江以宁带陈生和王秀莲去街上闲逛,左右他有银子,随便他想买什么吧。
“这时候要注意些,小心别被小偷拿了钱袋子。”江以宁叮嘱着,说完又转而笑起来,“咱们去铺子里瞧瞧,有些时日不回县城,也觉得这里到处都是新鲜的。”
“先前那位县令人很好,县城也管得很好,咱们这些百姓就能得好处了。”王秀莲笑声说着,她抬头就瞧见了一家绣园,“我去里面看看,你们先逛着,不用等我。”
“那我让小夏跟着您。”
话音刚落,小夏便抬脚走到王秀莲身后了,江以宁这才和陈生继续往前走。
两人在街道小摊上看来看去,江以宁瞧着那些挂件,只觉得各个都是好看的,带着陵阳县都有的气质。
他拿着一枚挂件扭头想和陈生说话,就见对方还在不远处的小摊上,他边扬声叫着边朝他走去:“生哥儿,你瞧什么呢?”
“前几日见阿林阿树的鞋穿不了了,缝补都没地方下脚,我正想着给他们买鞋底,这个鞋底不错。”他手里拿着两个看来看去,不硬,还很结实。
“那就一人买两双。”江以宁说,这回他没说他买给陈生,毕竟这是对方的心意。
陈生点头看向摊主:“我多买几件,你给我算便宜些。”
小本生意都是如此,摊主也很好说话,陈生心满意足地抱着这些鞋底继续和江以宁闲逛了。
只是他们没瞧见,有个跛脚乞丐一直盯着他们,眼看着他们向前走,竟还跟了过去。
两人从街头逛到巷尾,热情这才稍稍消减,江以宁心满意足地拍拍手:“现在可以去找他们了,也不知嫂嫂有没有跟来。”
“可能买完就已经往回走了,咱们也回吧。”陈生说,“这里安安静静地,总觉得有些阴冷。”
“也好。”
每回走到巷尾这种地方,江以宁就总觉得鼻腔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他深知是自己当初留下的阴影,却也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
突然——
“陈生!”
一阵嘶哑怒吼声传来,他们齐齐回头看去,就见一个衣着破烂不堪,头发也乱糟糟的乞丐从拐角处走出来,许是因为腿脚不好,走路都跛着。
直到他略微走近,才发现他的脚是向外崴着,脚背蹭着地面,连袖管也空着一只,没了一只胳膊不说,脸上都是纵横地疤痕,几乎都是从额头到下巴,从左脸横穿到右脸,看起来狰狞可怖,像是从地狱来的恶鬼。
但仅此一眼,陈生还是认出他是谁了。
“陈勇。”他轻声唤着,看着面前的人,很好诠释了物是人非这四个字,但很奇怪,他不害怕,也生不起任何波澜。
江以宁瞬间瞪大双眼,居然还活着?!
陈勇冷笑一声,嘶哑出声:“你倒是还记得我,你们这些贱人居然敢害我!你居然半点夫妻情分都不顾,别忘了我还是木哥儿的亲阿父!”
“没有人要害你,是你自作自受,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苟活着?”陈生狠戾出声,“你为什么还要出现!”
“老子他娘的过成这样,你却吃穿不愁还嫁了别人,不要脸的货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死,老子就活得好好的!”陈勇说着癫狂笑出声。
那嘶哑的声音听得人心中一寒,陈生护着江以宁步步后退,但跛脚的陈勇就如附骨之疽一般逼近再逼近,仅剩的那只肮脏散发着臭味的手,即将碰到陈生时,整个人却飞速弹开了。
撞到对面的墙壁上,然后被反震到地上,硬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厚哥?”陈生震惊。
“死不了。”杨厚压着声音,隐隐带着些咬牙切齿,他一个铁匠,给陈勇这一下都能送他去见阎王,但他有数,没敢真下死手。
萧寒锦揽着江以宁左捏捏右碰碰,见他们没有受伤才彻底放心。
他轻声:“送他去见官吧。”
按照当初的事,陈勇不一定还能活着,但他还能逃出来,可见是躲着人的,只是今日见到陈生被恨意蒙蔽双眼,便忘记这事了。
于是,黄书玉接到了上任后第一桩案件。
第189章 嫁人
陈勇的事很好处理, 他当初对陈生实施暴力,甚至虐待陈木,这本就是众所周知的事。
再加上他后来染上赌, 银子还不上竟还想拿陈生和木哥儿顶账, 这事没做成便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甚至还进行过偷盗,到头来,银子没还完就落跑了。
以他如今这幅模样,就算真判他罪行, 银子也是还不上的。
黄书玉一时两难,如果不判刑入狱, 就相当于把陈勇推给那些放印子钱的,无非是把他推出去送死, 但他罪行累累, 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
见他这样纠结,萧寒锦不由得叹口气,到底还是刚做官, 人性丑恶见得少了。
“大人,您不妨就把他给我们, 我们就让他打杂做事,绝对不会伤他性命, 等他把银子还完,就把他送来您这!”放印子钱的都有些混不吝, 但在官差面前可不敢那样闹事,好商好量的说着。
“这……”黄书玉确实有些意动, 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但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下意识看向萧寒锦, 希望他能说些什么,好逆转眼下的局面。
萧寒锦微微叹息,这事到底和他没有太大关系,他是不好说什么的,何况就算真把陈勇送去打杂做事,就他那样,怕是不出几日就要被折腾死了。
这很可能会对黄书玉以后治理陵阳县埋下雷点,也会让一部分人不相信他这个县令的判断处决。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强硬将他关进牢里,告诉所有人触犯法律就得坐牢。
萧寒锦微微摇头,并不赞成这个方法,虽说他们当初是故意引得陈勇去赌,却也没想到他真敢赌到断手断脚还欠债逃跑。
估计是差点死在那里,陈勇见他们都不开口,以为真要把他送回到放印子钱那里,陈勇当即就急了。
“我不去!青天大老爷,小的知错了,小的愿意坐牢,坐一辈子都行!小的不要再回那地方啊!”陈勇扯着嗓子呼喊,本就嘶哑难听的声音此刻更惊悚了。
活像是来讨债的鬼。
放印子钱的明显有些怒,但当着黄书玉的面又不敢做什么,看向陈勇的视线更加阴狠。
萧寒锦并不怀疑,若是离开这里,陈勇绝对会被折磨死,他自己也清楚,所以宁愿吃一辈子牢饭都不跟那些人走。
收到萧寒锦的眼神示意,黄书玉最终拍板:“犯人陈勇,数年来殴打前夫郎,虐待孩子,屡次偷盗,且欠巨额债款无法偿还,今又威胁恐吓平民百姓,为避除此人继续作恶,数罪并罚,即刻将其收押,非大赦不许出!”
这就是要关押一辈子了,若是遇到天下大赦说不定还能出来,但那种事,难说。
听到这样的判决,放印子钱的人看了一眼萧寒锦,到底没再继续纠缠,毕竟在他们心里陈勇早就死了,如今虽然活着,也讨不到好处,还不如当他真死了。
陈勇立刻被收押,随着黄书玉喊退堂,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刚到后院就派人去找萧寒锦了。
“寒锦兄,真是给我吓坏了,我这刚上任就处理这样的事……”黄书玉拍着胸膛,“好在你提醒我,若是真叫那些人把陈勇带走,日后我管理起来可能就麻烦了。”
黄书玉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蠢货,刚才虽然有些慌神,但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最重要的还是以后。
萧寒锦安抚一笑:“日后还会有很多这种事,你慢慢适应着,很快就能应对得当,而且说起来陵阳县如今被前县令管控得很好,轻易不会有大事发生的。”
“你说得有道理。”黄书玉连连点头。
“我们先回了,你再仔细想想。”萧寒锦和他打过招呼就离开了。
他们也没想到,今日出来一趟,竟然能碰到有两三年没见的陈勇,更是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活生生出现在他们面前。
当初还以为他会死在赌桌上,他居然还能跑出来,可见是真有几分本事和小聪明的,只是这些都不曾用到正途,有也是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