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说着,视线不曾离开野猪,也没说叫他们都回去,萧寒锦轻轻碰了碰江以宁,都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野猪是要分还是要卖啊?”万德禄说着看向村里的猎户,在他看来这东西也就只有猎户能杀掉,自然是要问他的意思。
只是那猎户却淡淡一笑:“这事得问萧家兄弟,他们出力最多,要是没他们,这野猪杀不了这么轻松。”
都没人被野猪伤到,从没有这么轻松的。
万德禄不免有些尴尬,立刻看向主事的萧寒锦,今年因为旱灾,日子都不好过,虽然靠近水源,但该旱死的庄稼还是旱死了,肉就更成稀罕物了。
萧寒锦淡声:“大家都有出力,分了吧。”
话音一落, 欢呼声瞬间响起。
冬日里本也没有什么吃食,家家户户都难熬,野猪肉虽然腥臊些, 但也都是肉, 若是能分到,都能过个好年了。
万德禄也很高兴,便立即叫他们回去歇歇,晚些时候在村头杀野猪分肉。
村里有猪的人家前几日就已经杀猪了,虽然斤两不重, 但到底都是肉,只是不够分卖, 村里人便都没有买到,如今这野猪肉倒是家家户户都有份了, 帮了忙的就分, 没帮忙出力的就得拿铜板来买,这是规矩。
简单梳洗过后,萧寒锦就带着江以宁去村头等着看杀猪了, 那野猪本就已经不行了,此时也无需再费力, 只管烧水等着去毛,然后再分肉了。
这种场面连孩子们都不怕, 眼睛睁老大,生怕错过一点步骤。
万德禄在旁边看着, 猎户走到他面前低语几句,他瞬间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猎户点头:“大福说那野猪当时在叫同伴, 我猜着也不会只有一头,怕是还得叫上附近村里的汉子们一起去看看, 眼看着就要过年,若是被野猪伤到就不好了。”
万德禄神情严肃:“我明白,等分完肉,你和大福跟我去趟其他村,今天咱们分肉这事他们肯定都知道了,不会拒绝的。”
分肉自然是先紧着出力的这些人家分,萧家有活猪,也有猪肉,本是不在意这些的,只是既然出了力,就得拿属于自己那部分的报酬,否则一次不要,便会叫其他人误会,下次再要,就要被说闲话了。
野猪肉腥臊,萧寒锦也不知道哪部分好吃,萧永福便要了一条猪腿,顺便给了萧寒锦叫他拿回去给王秀莲收拾,就当是添了野味。
将猪肉分完,家家户户都挺开心,万德禄便带着人去和其他村里说了,有野猪可不是小事,其他村村长一听都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若是能抓到野猪,还能分点猪肉,何乐不为呢?
因此,傍晚时分,万德禄就开始喊人到村头说这事,事关性命,家家户户有汉子的最少都得去一个,至于上午曾猎过野猪的人家,也能选择不去。
这次人多,萧寒锦自然不去,而且是在晚上,家里总得有汉子在才行。
只是,他也不愿萧永福去。
“不去哪成,野猪要是把田地都拱坏了,或是半夜下山来伤人,那咋整?”萧永福叮嘱他,“你就在家里看着,这事不用你操心,人多着呢。”
自知劝不住,萧寒锦便没再多说,倒是江以宁用自己之前留下的药材做了点药粉给他拿着防身。
天色一暗,村里的汉子们便都去山上了,和其他村的一起,火把很快就将山头照亮了。
萧寒锦他们都睡不着,干脆就叫上王秀莲一起烤番薯了,生熟都能吃的东西,费劲烤食,也是叫他们打发时间罢了。
“嫂嫂别担心,这次去的猎户和汉子很多,轮不到大哥出头的,不会有事的。”江以宁轻声宽慰着,“大哥知道你会担心,肯定不会冒险的。”
家中妻儿兄弟都等着,萧永福不会那么没数。
不止他们,其他家中也是点着蜡烛举着火把等着,没个好觉睡。
直到深夜里,欢呼交谈声由远及近,萧寒锦瞬间惊醒,略微缓了缓,穿戴整齐后也跟着去村口了。
刚走到街上,迎面就瞧见了萧永福,他赶紧快步过去,借着火把打量着他:“大哥没受伤吧?”
萧永福面上带笑:“没事,都没事,这下终于能够过个好年了。”
“是啊。”
后来萧家又分到些肉,这次听萧寒锦所说要的排骨位置,将这些肉全都处理好放着,想吃的时候随时都能拿出来做。
镇上的生意一直做着,萧永福这阵子在家里忙着,镇上的铺子的事都是万有盛和刘武他们操心着,现下没有其他事情了,得知他要去镇上,江以宁便也要跟着去玩。
他要跟去的意图很明显,从前都是陈生来家里,自从对方成婚后,他就没去过杨家,自然也得跟着去瞧瞧,看看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萧寒锦拗不过他,便只能由着他的性子去,晨起天蒙蒙亮一行人便去了镇上。
他们到铺子时,陈生已经在里面做准备工作了,看见江以宁也来了,瞬间扬起笑,只是没和之前那样和他抱在一起。
“宁哥儿,你怎么也来了?孩子们还好吗?”
“都很好的,别担心这些,我今日是特意跟着过来的。”江以宁说着示意他将耳朵凑过来,小声道,“我想去你家看看。”
这便是最“明目张胆”的巡视要求了。
陈生虽然有些不理解,但还是点头:“好,晌午我多买些肉回去。”
江以宁一听眉毛就皱起来了:“都这时候了,你家里居然还没有卖肉吗?杨铁匠怎么能这样对你?”
“不是,是我最近胃口不好,闻不了荤腥油腻,家中很少做肉菜吃了。”陈生说,杨厚待他很好,家中每日都要吃肉的,只是他现在身体有些不方便罢了。
听他这样说,江以宁脸色才稍微好看起来。
陈生又和他聊了几句便赶紧去做事了,他不能仗着和宁哥儿关系好就偷懒的,越是关系好,面对对方给的机会就更要珍惜抓住。
江以宁还是有些担心他,肉肉那么好吃,怎么就吃不了呢?
该不会是杨铁匠家现在有什么困难,所以生哥儿故意这样说的吧?
“应该不是。”萧寒锦轻声宽慰他,“先前你不是有段时间也总不爱吃肉吗?成日里吐个没完没了,有次还差点吐到我身上。”
“这你都记得呢呀?”江以宁讨好般笑着,“我那时候不是妊娠反应严重吗?你得体谅我,不能这样记仇,这是不好的行为。”
萧寒锦失笑:“怎么不好?”
江以宁理直气壮:“对我不好!”
萧寒锦咬牙:“你真是,没脸没皮惯了。”
江以宁讳莫如深地看着他:“别不好意思,我知道都是你惯的。”
萧寒锦硬是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这是自己媳妇,才稍稍将想抬起来的手放下。
江以宁并不知道自己无形之间躲过了一顿打屁股,还在欢天喜地的逛着街道上的各种小摊子,如今再看这些东西远不及府城的精致,但是在这种小地方,也总有种别样的风味和美感。
两人闲逛着,竟还瞧见了卖万年青幼株的,不禁叫萧寒锦想起来,他们在府城的前院,还空着一片地方等着给江以宁种植他想种的植物。
“为何不喜欢万年青?”萧寒锦轻声问。
“万事万物都得有规律,应季节而生才好,常年都得看着万年青一成不变,那都没有新意,家中要是种,也得种一棵会开花落叶的树。”江以宁说,“我还没有想好,你不能随便为我做决定。”
简直无理取闹。
萧寒锦点头:“知道了少爷。”
江以宁民抿唇笑,其实他已经想到要种棵什么树了,那树叶片好看,长成后会成为参天大树,一到盛夏,粉色花朵便挂满枝头,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株巨大的粉红色蘑菇,最重要的是,还能入药。
街头雾气连天,萧寒锦总觉得空气都是脏的,终于在听到江以宁说回去时,才稍微松口气。
他们到镇上来,也并非全然无事,蒋亦疏还说叫他瞧瞧镇上的荷叶轩呢。
两人便去了酒楼,管事和掌柜都还记得他们,因此,一瞧见他们来,立刻欢喜迎上前:“两位贵客,许久不见了!”
“许久不见。”萧寒锦笑应,“帮我们开间雅间。”
“好好,二位跟我上去吧!”
去雅间时会经过楼上的账房,萧寒锦下意识在门前驻足片刻,江以宁和掌柜自然也跟着他停下,掌柜瞬间就明白,他笑道:“张先生和温先生这会在后院吃早饭,稍后就会过来了。”
萧寒锦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掌柜把他们带到雅间,而后便叮嘱后厨先将他们的饭菜送上去,还得告诉后院那两个吃早饭的账房先生,有故人在雅间等着。
张元和温中来的快,雅间内只刚上一份茶点。
“寒锦兄!”
“寒锦兄许久不见,嫂夫人身体好。”
“你们何时回来的?再晚几日我们就要回去村里了。”
萧寒锦一一回应他们的问题,最后问道:“你们竟然……”
他想说你们竟然还在酒楼做账房先生,也想说你们竟然还没有成家立业。
但旋即便反应过来这话并不合适,在这里的人眼中,能有一份十年如一日的稳定活计,东家掌柜温和不作妖,就已经是能做到死的活计了,不是人人都如他一样,也不能要求人人都和他一样。
“抱歉。”他轻声道歉。
“何必这样客气,左右我们是不会离开陵阳县的,能在这里做事也是好事,蒋东家时常给我们涨月银,还说年后让我们去县城的荷叶轩里做事,到时月银还会涨的,我们已然知足,你就别担心了。”温中反过来安慰他。
如今在镇上,月银就已经十五两,介时到了县城说不定会有二十两,虽说是比不得外面,但在陵阳县内过活,已经是足足够够的。
萧寒锦一时恍惚,从前他在荷叶轩做事时,也觉得一月五六两银子便是天价了,毕竟一月便能赚得好多乡间百姓两三年所用,着实不少了。
“那就好。”萧寒锦应声,转而又继续询问,“你们这两年都没好事传出吗?”
张元脸色微红:“我们准备明年去县城后再想这些,眼下还有些太快了。”
萧寒锦便不再问,也是,陵阳县到底是比白石镇大太多,那里的选择也能更多些。
温中看了一眼张元,不动声色岔开话题:“你们何时离开?有两年未见,回头总要好好聚聚的。”
萧寒锦:“回来的早,准备年后初六动身往府城去,还带着孩子,路上耽搁的久,得快些去。”
说起孩子,张元和温中就更激动了,府城的消息若非刻意是绝对传不到县城的,因此他们并不知道萧寒锦已经为人父,甚至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霎时间,两人看向江以宁的视线都带着震惊:“小嫂子果真厉害!”
江以宁脸颊瞬间泛起红色,他轻咳一声:“别打趣我了。”
“回头有机会总是要去瞧瞧的,你们何时方便?”温中询问,“年后怕是会耽误你们时间。”
“随时都可,年前都不会离开万渔村了。”
“那就好。”
这边商量好时间,张元和温中便不能继续留着,还得去账房内做事,两人打完招呼便赶紧过去了。
荷叶轩外的景色如旧,萧寒锦无声勾唇,到底是自己醒来后来的第一个地方,有些特殊感情也是正常。
离开酒楼,江以宁便提出要买些肉和其他礼物带去杨家,萧寒锦自然不会拒绝,还特意去酒馆打了两坛好酒,他可以不喝,但不能不带礼物去。
在“福锦串”待到晌午,陈生便提出带他们一起回去,铺子里不能没人看着,萧永福和万有盛以及刘武便继续留着,毕竟他们两个也还没有和陈生关系好到能去做客的程度。
先前萧寒锦他们曾去过的铁匠家,并不能称为家,那里是杨铁匠用来招待顾客且做事的地方,真正的杨家,在他们打铁房后面的巷子里。
江以宁一路上都在打量着这里,他总要看看生哥儿是不是真的过得这么开心幸福,也要看看树林兄弟对生哥儿好不好。
巷子里有几家住户,但也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巷子通道打扫的很干净,看起来都很好相处。
走到最里面一户门前,陈生停下脚步推开门请他们进去,江以宁没客气,一脚踏进去,就发现小院子收拾的很干净,东西摆放的都整洁有规矩,听见开门声,里面的一大三小立刻出来迎接。
杨厚有些惊讶:“你们来了。”
可见,这些人的迎接并不是给他们的。
萧寒锦微笑:“今日赶巧来镇上,阿宁想带些东西过来瞧瞧,不打扰吧?”
杨厚摇头:“地方小了些,请进。”
屋子确实有些小,但也是有四间睡觉屋子的,客厅虽然小,但他们都不是会计较的人,也不在意这些,家本就是遮风避雨的存在,这样也很好。
他们刚坐下,屁股都没坐热,就见杨厚面上浮起笑,带着些炫耀道:“我还以为你们是知晓生哥儿怀孕了才来的。”
江以宁瞬间满脸空白。
他都没听生哥儿说!
“已经快三个月了。”
陈生说起这事还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也不是头回怀孕了,但还是有些不适应。
这些不适应主要表现在,他如今是杨家最重要的人, 不仅是杨厚, 就连向来不怎么和他亲近的两兄弟,都会在他回来晚的时候在院子里默默等着,还将他平时喝的白水里加上白糖。
虽然都是些举无轻重的小事,但他曾在陈勇家度过的难熬时光,都被这些细微的事给慢慢治愈了。
江以宁惊喜万分的摸着他肚子:“太好了!你都不早告诉我, 我也好再买些娃娃的东西。”
陈生想到他方才震惊的神色,也是有些好奇:“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最近身体不适, 闻不了油腻,吃不了荤腥, 萧二哥都看出来了。”
“怪不得。”江以宁恍然, 他当时都没往这方面想,二寒都没提醒他,真是太坏了!
这话要是叫萧寒锦听到怕是要直呼冤屈, 分明就是他曾经历过的事,放到别人身上就反应慢半拍, 他也不好直接说别人隐私啊!
陈生也分外怜爱的摸了摸肚子,有这个孩子在, 不管男孩女孩,他都算是真真切切融进了杨家。
江以宁嘻嘻笑起来:“见你是真的过得好, 我可算放心了。”
陈生瞬间双目含泪:“我知道,让你担心了。”
“没事哦。”江以宁扬唇笑。
他们这些小哥儿能有这样的归宿已经很不错了, 万渔村从前也有好些嫁出去的小哥儿,但再也没出现过, 也再也没了消息,比起那样的,他们已经好太多太多了。
屋外,萧寒锦在教杨厚做饭,树林兄弟也是站在旁边瞪着眼睛看着,想着他们也得多学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萧寒锦边指挥边说:“油腻荤腥闻不得吃不得,除了清淡些,还能做酸口的,你再多放些醋,和辣味中和就着米饭馒头吃很开胃,他都能多喝两碗粥。”
味道很呛鼻子,但也足够香辣。
这边做的热火朝天,怀孕嗅觉灵敏的陈生隔着门缝都闻到味儿了。
他忍不住想透过窗子往外看,但被窗户纸挡着,只能看到模糊的黑影,他皱眉:“这是做什么呢?”
江以宁对这味道很熟悉,砸吧砸吧嘴,欢喜道:“是二寒教他做的,这个菜很好吃,酸酸辣辣的,我能吃两个大馒头!”
陈生瞬间更期待了:“那肯定很好吃……”
顾及着陈生闻不了油腻荤腥,今日的菜都是过来人萧大厨亲自指点着做的,也都是合江以宁胃口的饭菜,树林兄弟就更不用提了,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抱着大碗就往嘴里刨米饭,但那盘为陈生炒的菜,他们半点没动。
一饭吃的通体舒畅,树林兄弟很懂事的要去前面的打铁房做事了。
陈生忙叫住他们,将一包点心果脯塞给他们:“一会饿了先垫垫肚子。”
杨林自然不要,这是因为小爹怀孕特意给他买的,他们哪能吃?
“不要。”
“拿着吧,一会叫木哥儿给你们送馒头过去。”
正是长身体的半大小子,吃再多过一会都饿了,何况打铁做活本就累,吃食跟不上的话,哪里还有力气做活计?
思及此,两人便没再拒绝,拿起东西就离开了。
见他们收下,陈生也松了口气,他也是怕他们两个会多想,就想着帮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免得叫他们觉得有了这个孩子,就不照顾他们了。
早就知道后亲是最难当的,虽然累,但到底是乐意的。
平时吃过饭,陈生就要立刻去铺子里做事的,只是今天有江以宁他们在,就当是稍微偷偷懒了。
略微聊了一会,杨厚也穿戴整齐要出门了,他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待过些时日闲下来,再去万渔村做客。”
萧寒锦赶紧开口:“无妨,今日本就是我们唐突,下次再到家中再好好聊。”
他能理解对方为什么要急着赚钱,家中两个孩子等着说亲事,木哥儿日后成婚也需要嫁妆,再加上陈生肚子里这个,虽不知男女,但压力并不小。
杨厚本就是老实人,也想着能多赚些银子,好不叫家里人担心。
他打过招呼便拿起院子里的锄头匆匆离开了。
江以宁挑眉:“他是去凿冰吗?”
陈生点头,面上尽是担忧:“今年给的工钱多。”
他也不想杨厚去做这样的活计,若是不小心掉进冰冷的河水里,伤到身体事小,保不齐还会有性命危险,可家里总是要多赚些银子的,就算不是为着给两个孩子说亲事,他们自家也是要用银子的。
江以宁知道凿冰的危险,在他的记忆里,每年给镇上老爷们凿冰,都会有人不幸离世,若是杨厚也那样,生哥儿该怎么办?
“太危险了。”江以宁有些戚戚然,只是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好的处理方式,视线便下意识地看向萧寒锦,希望他能想想办法。
陈生注意到他的视线,忙开口解释:“铁铺还有营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为难萧二哥。”
江以宁皱眉:“咱们是好朋友,你有事情可不许瞒我的,若是真缺银子,你告诉我,我们打欠条也是一样的,千万不要因为这些事着急哦。”
“你放心,只是想着能多赚些是些,还没到揭不开锅的程度。”陈生笑着解释,只是来年用银子的地方多,早做准备罢了。
江以宁这才稍微放心些:“要是真有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们。”
陈生点头:“会的。”
他们又聊了一会,陈生眼看着时辰差不多,得赶紧去铺子里做事,便去厨房拿了好些剩的馒头和咸菜,叫木哥儿给那两兄弟送去,这才和江以宁他们一起出了巷子。
冬日里铺子前都是熟客,早就知道江以宁他们也回来的顾客瞧见他们还不忘打声招呼,只是更多的却是不敢如从前那样自顾自的搭话了。
“府城真是养人,你们看那萧夫郎,越来越好看了。”
“那是,外面吃穿哪里和咱们这里一样?”
“萧夫郎都瞧着更有气质了,但萧东家还是一如既往地疼夫郎。”
“那肯定的,夫郎和朵花似的,搁谁谁不疼?”
听着他们低声交谈,江以宁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他就知道自己是好看的!
在铺子里帮忙做事,许是好些顾客要瞧瞧他们如今是什么样,再加上眼看着就要过年,铺子里的东西很快就卖完了。
铺门一关,便准备回去了。
杨林带着木哥儿来接陈生,眼看着他们离开,江以宁等人也回去了。
如今是一月中旬,这次再回去就只等着过年了。
他们将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一番,甚至还在角落里看到几只老鼠,一瞬间萧寒锦感觉后背都麻痒了,恨不得把自己丢进浴桶里,拿最粗糙的布巾搓澡。
看着萧寒锦再难保持稳重,萧永福赶紧抄锄头跑过去:“打小就怕这些,还没长胆子!”
萧寒锦鸡皮疙瘩冲天:“这种东西看见就恶心,别咬到孩子。”
他从前也听过几嘴闲话,说哪里哪里曾出过鼠疫,就是因为日子难过,吃了老鼠咬过的东西,后来不小心被老鼠咬了一口,就生疫病了,这种脏东西,看到自然得清理干净。
家里孩子多,萧永福也怕这些,和王秀莲一起又打又追的,还将耗子药放到了孩子碰不到的角落位置。如今舒禾大了,最爱招猫逗狗,碰到这些老鼠药就不好了。
这一番折腾竟是弄出来三四只老鼠,虽然在农户家是极为常见的,但还是把萧寒锦恶心个够呛,把床上铺的盖的,全都扯下来换上新的。
王秀莲无奈又好笑:“换下来的别扔,再洗洗还是能用的,哪家会像咱们家这样铺张浪费?”
萧寒锦拧眉:“那等我洗干净再拿过去吧。”
王秀莲直接上手抢过,嘴里还嘟囔着:“你一个书生哪里能干得了这些,怕是洗也洗不干净,你还是回屋里帮宁哥儿看孩子吧!”
孩子其实也用不到他看,只是王秀莲不想他做这些事,故意把他打发走罢了。
萧寒锦争执不下,便也不给她添乱了,叫下人们跟着帮忙去。
江以宁见他进来,嘿笑出声:“好好的东西怎么可能叫你扔掉,都不听我说的,被嫂嫂打发进来了吧?”
“瞎嘚瑟什么呢?”萧寒锦捏住他脸颊晃着,帮他扯开床单,“要小心些,别被那东西咬到。”
“我之前在土胚房,晚上就能听到老鼠吱吱叫哦,它们都吃不到粮食,我也吃不到。”他说着嘿嘿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连老鼠都找不到东西吃是很好笑的事。
分明是那样痛苦难挨的曾经,他竟也能笑着说出口了。
萧寒锦轻声:“往后都不会再过那种生活了,所以——这些该扔的东西就要扔,明白吗?”
江以宁:“……”
这次大扫除持续了三天,彻底将整个萧家都打扫的干干净净,连中院那边也没有落下。
新年近在眼前时,张元和温中带着东西上门了,他们从前也来过萧家,这次来也是熟门熟路,进院就开始喊人。
他们两个特意和其他账房先生调换了一日,就为着能提前过来,否则介时忙起来,他们也就没功夫了。
萧寒锦忙将他们请进屋,不由得笑道:“幸亏你们晚来几日,否则就要瞧见我们屋内的老鼠了。”
温中忙摆摆手:“这算什么,我们家中也有,平日里米缸和面粉都得好好护着,否则不留神就要被咬出洞,真是要把人气死!”
“娃娃呢?快抱出来给我们瞧瞧。”张元眼睛在各个屋门来回转悠,猜测着娃娃在哪个屋子。
江以宁从最里面的屋子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乳母,各自怀里抱着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