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个哈欠的切西尔走过来凉凉地问出口:“本人就站在这里,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去找他,不来问我呢?”
时蕤手指互相抠着,不敢再去看他的脸色,然后眼巴巴地说了句:“当面也可以打听本人的事情吗?”
切西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瞳里含着戏谑。
“你知道卢奈尔帝国吗?”
时蕤回忆了一下,试探性地回答:“你是说,那个各大种族混居的国家?”
一般来说,这种多种族的国家基本上都是联邦制度,但是卢奈尔是个例外,它是帝国制,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切西尔说:“没错,我和巴特就是来自这个国家。外人对卢奈尔帝国最深刻的了解恐怕就是各种冒险小队了。”
“强大的冒险小队甚至能比肩一个国家的军队,他们接下帝国颁发的任务。帝国的运作就是为了让各大冒险小队不至于胡作胡为,但国家的约束力当然存在,绝大多数冒险小队都会拥护帝国,保护平民。”
“冒险小队是这个国家的特性,甚至连皇室都是冒险小队之一,而且大都很强,算得上是小队的领头羊。”
巴特在他讲述的时候,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
时蕤微愣。
听起来真是像游戏世界的标配队伍,这个世界果然有很多的地方都是跟游戏有关,或者是应运游戏而生,然后衍生出无数条鲜活的生命和周转的社会。
他们再也不是隔着电脑屏幕,仅仅代表着3D立体人的NPC了。
“我们曾经也是冒险小队的一员,只不过在后来退休了,所以就来到了流浪星域混日子。”切西尔直接仰躺在沙发上,手中拿着巴特从外面给他带来的一瓶酒。
咔哒一声,非常原始的一种酒瓶外形,用开瓶器刺啦打开,他很豪爽地喝了一口。
时蕤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这就没了吗?”
他水润的眼睛里还满是困惑,切西尔三言两语的话中根本不能让他的疑问得到解答。
他举起自己白生生的手臂,真诚地问:“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你这么年轻就退休了啊?退休之后难道不应该在你自己的国家待着吗,为什么会来到流浪星域。”
这个地方……据他所知,好像是流放罪人的星域吧。
巴特超大声地啧了下:“我就说你不会讲故事吧,就这谁能听明白啊。”
不出所料,时蕤立刻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想当年,我们也是卢奈尔帝国数一数二的冒险小队,在国家也是受到国民崇敬,但是……出了点小小的意外。”巴特轻轻咳了两声。
“我们冒险小队来了个讨人厌的家伙。”
巴特在时蕤眼中一直都是笑吟吟的表情,一头红发放荡不羁,就算是大叔也是恣意的态度,当老板的就是这样的率性。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对方脸上看见这样阴沉烦躁的表情。
“来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自己的家世和胡言乱语害得我们小队分崩离析,哼。”巴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有点干,才慢慢地说,“后来队长引咎辞职,离开了我们队伍。”
切西尔懒洋洋地说:“事情哪有你说得那么简单,算了……都是过去多久的事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走了之后队伍不是会发展得更加壮大吗?只要最强的那个家伙没有离开,小队一样可以打败帝国附近的寄生种。”
巴特咬着牙根,朝他挖苦:“你也不想想,这个队伍真的是那家伙最强?你太小看自己了。逃跑的……”
懦夫这两个字横亘在喉头,他又给咽了回去,哼了一声,神色有些沉郁。
时蕤看看这个,又盯着那个,意识到他想了解的事情似乎戳中了他们两个的伤口,眉宇间满是愧疚和难过。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每个来到流浪星域的人大部分都会有沉重的过去,有的是伤疤有的是荣誉有的是仇恨,在揭开之前都无从得知,也不能过于随意。
“现在的卢奈尔帝国小队制度本来就有些问题,王国的运转有些弊病沉疴,看见无法解决的事,也许离开反而是件好事。倒也不算多难过。”切西尔突然对他冷淡地开口。
时蕤看了他一眼,嘴巴微微抿紧。
“嗐,我倒是觉得来到流浪星域是一件好事,如果不是我们恰好来了,也没办法把你从夜色里面给救出来了。”
他微微怔住,居然也可以从这个方面想吗?
眼见着漂亮小男孩从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成为有所触动的表情,切西尔的神色微变。
他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巴特,你之前跟我说的,黑卫和黑鹰两相争斗的事有结果了吗?”
巴特欲言又止,半响才缓缓道:“是黑鹰输了……”
要进地下室需要打开两重门,平时没人是不会有人靠近的。任何生物都不会轻易进入缺少氧气的地下室活动,只有某些小虫子是例外。
扑腾的蛾子许是从地下室的某处通风口钻进来,跌跌撞撞地匍匐在了某处角落。
它实在是太不起眼了,前后翅都是金褐色,可是边缘都有环形银纹,丝状的灰色触角呼吸一般上下浮动,短簇的黄褐色绒毛覆盖在它的身上,慢慢地攀上了拥有最亲密最浓郁的母亲气味的地方。
温暖、着迷,贪恋。
第十六章
今天知道了许多卢奈尔帝国和切西尔他们之前的往事,听完的时蕤觉得心满意足,相比之前更加了解这个世界了。
土著果然才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更多的信息,它已经不仅仅是自己印象中的游戏。
时蕤洗完澡准备上床消息,他刚走到床边,打算坐上去时,忽地顿住。
一丝微不可查的气息在床角的被单上蛰伏着,发出非常细微的动静,如果不仔细感觉的话,都不一定能发现上面存在着某种生物。
它在匍匐着,一翕一张地呼吸。
时蕤精神凝聚得愈发细致,感官就如同抽丝的细线,一寸一寸地绵延至那个位置,甚至连生物的大体轮廓都能感受出来。
最后信息反馈出来——是拥有一对羽翅的、虫子?
如果不是近来精神一直紧绷着,加上吃一堑长一智,对日常中的所有事都时刻关注着,时蕤兴许都注意不到那只小虫的存在。
时蕤慢慢走过去,紧接着就在自己垂落一角的床单上看见了爬着的一只金翅大蛾子。
身子只有拇指大小,上下的双翅看着却美丽又宽大,就像是两把小蒲扇。几乎和蜜橘色的床单融为一体,不算特别显眼。
时蕤并不畏惧这些虫子,他自然随性地蹲在了床边,静静地观察着这只蛾子,眼里带着好奇——星际时期的虫子,和地球上的有什么区别?
透明的精神力忽然展开了链接,时蕤丝毫没有察觉。
这只扑棱蛾子在爬动时,身上的翅膀就会震落些金色的粉尘,那两粒黑漆漆的眼珠子在盯着他,细丝般的触角抖动。
‘妈妈。’
这只蛾子在说。
时蕤:“???”
时蕤:“!!!”
时蕤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在地上,吃惊地盯这只扑棱蛾子。
仿佛是失去了飞翔的能力,这只蛾子没有扇动自己的翅膀飞向时蕤,而是沿着床单慢慢往下攀爬,一路爬到地上,慢慢朝着时蕤靠近。
‘妈妈!’
‘妈妈!’
‘妈妈,不要害怕。’
它在重复,它在委屈,听不出男女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痴狂。
金色的蛾子在爬动时,犹豫踟蹰,想靠近,但是碍于他恐惧的情绪,一直在原地痛苦地打转。
时蕤的手撑在地上,指尖都撑得有些发白,青蓝色的血管凸显,就像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见之就觉得不俗。
又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色气,想让人去舔/舐,亲吻。
蛾子的目光朝着他美丽的手看过去,时蕤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从那对豆子大的小眼睛里感受到那两道强烈的视线。
它的情绪感受、还有它表达出来的字字句句,时蕤竟然全部都能理解,全部都能明白。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切西尔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浴室里面走了出来,朝着时蕤疑惑地问出口。
他的眼神在无意间落到了时蕤的手上,彻底凝住,分神关注周遭环境的时候,也没忘了直勾勾地注视这只手,就差黏上去了。
时蕤冷不丁听见了身后切西尔的声音,心脏猛地一缩,手指微颤了下,他下意识地看向之前那只蛾子所在的地方。
那只扑棱蛾子还挺机灵,也许知道切西尔是个不能惹的危险人物,藏的倒是挺快。
时蕤摇头,隐瞒下来:“没什么。”
切西尔盯着他,没吭声。
时蕤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怯怯地说:“我刚才余光看见了白色的影子,被吓到了,才发现是我看错了,那只是帘子而已。对不起。”
他微微仰望着切西尔,男人耷拉着眼皮,慢悠悠地看着他。
太漂亮了……
半天,切西尔转过了视线:“嗯。”
之后才用奇怪的调子说:“你的胆子似乎有点小,要人一直陪着才行。”
停电了会害怕,看不见人的时候也会恐惧。曾经被夜色抓过的经历让他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需要别人的陪伴,没办法缺少伴侣……时时刻刻都需要人精养着的小男生。
那么,他现在究竟是在以什么身份帮忙对方?什么样的身份适合时刻陪伴保护时蕤?
他可以……要求吗。
两人分别上了自己的床,气氛陷入安静中。
独属于虫族的透明链接不断,犹如一根白色的烟雾绸带,细细长长地飘在空气中,从时蕤葱白的指尖到那只金色蛾子身上。
‘妈妈,我是金翅夜蛾。’
‘妈妈,金翅夜蛾。’
‘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扑棱蛾子。’
仿佛是知道时蕤的想法,那只金翅夜蛾一直强调着这点,声音里满是委屈。
时蕤其实在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时就听见过这种声音,可他初到星际之中,满心惶恐,只想匆匆逃走。
他趴在床上沉思。
切西尔玩着手中的终端,余光却一直都盯着时蕤这边。
时蕤在床上会情不自禁地翘起自己的脚,然后慢悠悠地晃悠着。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宽松的裤子会顺着柔腻的皮肤滑下来,露出精致的、弧度可爱的小腿,腿弯是粉色的,连那双脚都很可爱,脚趾透着水红色。
是那种诱而不自知的色气,就只是一个动作都能引出某些变态的各种下流想法,过分又露骨。
他不由自主地看入了神,连带着游戏的进度都管不上了,队友大概是在角落里的聊天区域朝他破口大骂,一堆被屏蔽的***符号,没一个进入他的眼中。
时蕤翘着的腿突然顿住,然后从床上跳下来,对他甩下一句:“我去上个厕所。”
切西尔猛地收回自己的视线,伸手将床头柜上的一杯酒拿过来猛灌一口冷静冷静,脑子又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时蕤为什么要对我说这句话?他以前可是从来不说的,难道是有什么暗示意味?
他冷笑一声:自己可没兴趣偷窥。
手指胡乱滑着终端的男人并没有注意到角落一只金翅夜蛾轻轻扇动翅膀,跟着时蕤一起进了卫生间。
时蕤只是试试,他心念一动,让那只金翅夜蛾跟着自己过来,它就乖乖地飞了进来,贴在卫生间的镜面上,唤了一声又一声的‘妈妈’。
镜子里的少年盯着那只金色的蛾子,眉间轻轻蹙了起来,像是笼上了悠远的淡雾,美得真是世间万物都为之失色。
似乎发现了他的情绪,蛾子彻底安静下来。
时蕤咬了咬嘴唇,心脏扑通扑通地胡乱跳动着。
周遭并没有任何利器,要弄伤自己有点儿难度,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方法——
金翅夜蛾静静地伏在镜面之中,它那漆黑宛如玛瑙般的眼珠子里映出少年漂亮纤瘦的身影。
随着时蕤的缓慢靠近,母亲那好闻的气味被它感知到,激动得连两只触角都狂乱地震颤着,如果不是竭力扼制住,它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从滑溜溜的镜子上溜下来,留下一镜子的金粉。
一滴接一滴的透明晶莹液体从高空中滴下来,金翅夜蛾那小小的虫身中都能够看出弥足狂热的情绪,它高高仰起,如同朝奉一般丝毫不落地接下。
时蕤也只是想尝试一下,不清楚究竟会不会成功。
他紧张得连手指都攥紧了,呼吸深了几分。
他好像感受到了金翅夜蛾的痛苦、仔细去感觉,却又发现是那种快乐着的,无比着迷欢喜的痛苦,哪怕它会因此身体寸寸断裂都无所谓。
时间成了划伤人的尖锐利器,煎熬感步步紧逼。
时蕤拧紧了眉头,心中惴惴不安,连呼吸声都带着忐忑担忧。
“时蕤?”
浴室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两长一短,极有规律。
那是切西尔扣着手指在门外询问。
时蕤慌乱地看向门的方向,尽量平稳了声线,用稍显羞涩的口吻说:“等、等一下,我还有点事要做,不、不要进来。”
外面静了静,有几分古怪的声调清晰地传进来:“哦,那你注意节制。”
时蕤愣了几秒,露出迷茫的神色。
反应过来后,直接一路从脖子红到了脸颊,睫毛抖着,几乎是袭人的美。
“我没有”这三个字来不及从喉咙挤出来,身后忽地传来几分响动。
就几句交谈的时间,时蕤再次转过脑袋一看,眼睛不由睁圆了——
浑身赤/裸的小正太就这样悄然站在他的面前,只到他肩头的高度,面色苍白,脸蛋可爱。
漆黑得找不出来一丝光亮的眼珠子痴迷地望着他,有一头及耳的妹妹头黑发,头顶两只灰褐色的纤细触角在轻轻地晃着。
而在他的背后,从肩胛骨和后腰延伸,两只巨大的金色斑斓翅膀正在轻轻地翕张,繁复而精致的花纹占据了全部的视野,看久了甚至觉得头晕目眩。
在游戏中才会出现的,唯有用虫母的体/液能够催生出强大的虫族,体/液愈是凝萃精华,虫族就愈是强大,真的破除了次元壁于真实世界中展现出来。
那一声声泣血狂热的妈妈母亲,虫族之间精神力的链接,对虫族的绝对掌控力……
——他也真的是虫母。
“时蕤?卫生间里怎么有其他人的声音?”
感官敏锐的切西尔在发现从浴室中传来的动静之后,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卫生间门口。
时蕤扭过头,甚至还能看到那只撑在磨砂质感门上的手掌,透出紧贴的肉色,似乎是只要有需要,一声令下后男人就会暴力破门而入。
“你听错了吧,里面只有我一个人啊。”
正太刚才还苍白的面颊泛着红,柔软的脸蛋在母亲的掌心中蹭了两下,眼中满是迷恋和狂热。能轻而易举绞断钢筋铁骨的双臂此刻仿佛丧失了全部的力量,想抬起来触碰时蕤却又不敢太放肆。
妈妈、是他的妈妈。
妈妈在跟其他人说话,声音紧张颤抖。
虫族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珠突然转向了门口,眼里充满了杀意。
时蕤心中一惊,觉得有些不妙,精神力链接不受控制地波动——‘变回去!’
脑海中空灵悠长的喝令和特殊材质做出来的浴室门被击破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来。
蛾子立于那只细白的指尖,切西尔眯着眼睛打量周围,最后目光又放在了这只虫子上面。
“我刚才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杀意。”
他缓缓地说。
时蕤抿了下嘴唇,眼睛微微睁大:“我不知道……”
卫生间的类玻璃材质门碎片裂了一地,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亮闪闪的刺目白光。
时蕤出了些薄汗,柔软的黑发紧贴在他的脸颊上,身上的香气更浓郁了,整个卫生间里都充盈着那种闷热潮湿的甜香。
谁进来不迷糊。
切西尔定定地看着他几秒,时蕤低下头,捧着掌心的蛾子不说话。
“看来是要大扫除了,家里竟然进了虫子。”切西尔若有所思,“不过这只你可以留着,在家里待着还是很无聊吧。”
在时蕤心惊胆战中,他正色说:“我先收拾下这里的狼藉,你走吧。”
“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时蕤看着他的眼睛,柔软透亮的黑瞳真诚,他发自内心地说:“很感谢你能让我留下它。”
“我向你保证,它是无害的。”
“但愿如此。”
这种事究竟是好是坏?
时蕤伏在桌子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只金翅夜蛾。
被母亲宛如眷恋般仔细凝视着,金翅夜蛾兴奋得浑身都在发颤,淡淡的金粉扑落在桌面上,漆黑的眼珠子尽是迷恋和激动,以及……狂喜。
“你不可以随便变成人,要乖乖的,知道吗?”时蕤小声叮嘱这只金翅夜蛾,他还没想过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切西尔。
当初玩游戏时没想太多,现在一看自己的所作所为被称之为是星际大反派都不为过,此前巴特和切西尔他们在议论虫族时的语气虽然没有不善,但也绝对算不上友好。
他不知道虫族在失去了虫母三十年后,现在的想法又是怎样……所以不能贸然前去相认。
在这个被愚人舟黑卫追杀的紧要关头,能够让虫族壮大、培育出忠于自己的虫族战士,应该是一件好事吧。
时蕤总算露出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稍显轻松的笑容,伸出花苞指尖温柔地触摸这只金翅夜蛾。
蛾子快要醉倒在母亲的温暖之中,他彻彻底底地沉溺其中,虔诚地、柔软地在时蕤的指尖献上了一个微不可察的亲吻。
切西尔的面色算不得好,他一只手臂撑着,懒洋洋地托腮,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时蕤身上,开诚布公地跟他谈谈。
“现在的局面对我们很不利。”这是他在字斟句酌之后,告诉时蕤的事实。
少年有权知道跟他生死相关的内容。
时蕤听见这话,果不其然皱起了眉头,忧心忡忡地盯着他看,偏又故作镇静地说:“可以告诉我外面已经是什么样子了吗?”
切西尔自然是无有不应:“很糟糕。尽管愚人舟的黑卫要一面警戒寄生种,一面去跟黑鹰动手,但我没想到他们还是有余力去翻找逃亡四处的夜色‘商品’,就算有黑鹰的帮助,有许多人还是被抓了回去。看来这位刚上任的黑卫首领昆蒙有点东西,并不是什么酒囊饭袋。”
一群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如果不是有真才实学,早就在偌大的星域之中死得连渣都不剩。
时蕤听他讲完,面色也忧郁了几分。
“上一回巴特带来的消息就是黑鹰在双方战斗中落了下乘,现在更是不容乐观。”切西尔微微蹙眉,“如果不是有好心人帮了那些家伙,可能黑鹰也会损伤惨重吧。”
他们两人面对面地交谈着,从切西尔的角度可以看见时蕤惊惶的小脸,睫毛颤抖得跟蝶翼似的,粉润柔软的嘴唇也抿得有些发白。
‘我会,保护妈妈。’
振翅在时蕤大腿上的蛾子轻轻颤着,疯狂地表明着自己的忠心,恨不得奉上一切。
时蕤喜静,察觉到这点后,金翅夜蛾很少会像是之前那样狂热地重复那些告白的话语,生怕不能把心脏都剖出来让他看见。
沉静和等待母亲的爱抚成了他的常态。
但是妈妈的忧虑和烦扰让蛾子心都拧了起来,急急忙忙地表态,恨不能为母亲抚平眉间的轻愁,同时还厌恶地瞥了眼让妈妈陷入不安状态的人类。
像是有所察觉,切西尔低下头看了眼这只金翅夜蛾,眉宇微拢。
这种虫子的寿命一向不长,所以这只蛾子怎么还没死?
日常生活中凝着阴沉沉的水,山雨欲来,仿佛是暴雨的前夕。
近日以来愚人舟黑卫对流浪星域的搜查让一众贫民战战兢兢人人自危,连中心城区的市民也风声鹤唳,叫苦不迭。
用他们的话来说,黑卫那群家伙就是一群不讲道理的疯子,为非作歹又嚣张妄为,在流浪星域就跟古地球的土皇帝一样的做派。
硬实力比不上,就只能忍气吞声。
而跟黑卫对上的黑鹰麻烦只会更大,光是聚点都被这些家伙破坏了许多个,双方你来我往地征伐、战斗。
黑鹰有所顾忌,在面对手无寸铁的平民时,还会惦记着他们自己制定的规则,出手时不敢使出全力。
可是黑卫就不一样了,他们这群豺狼虎豹不会将平民的性命放在眼里,弱者在这些家伙眼中就跟蝼蚁没什么区别,死上一个两个的,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伊延就被黑卫当中的一群兽人们给缠住,昆蒙那个死光头明明是人类,却非常喜欢任用兽人来填充他的部下,冷血的蟒蛇、凶残的虎豹以及……天上飞的黑鹰。
他们组织的名字恰好也是黑鹰,真是何其讽刺。
这次据点的位置是矿区。
流浪星域少有的贫瘠能源石矿区,在被人榨干用尽之后就让人冷酷无情地抛弃掉,再后来就由他们黑鹰占据。
到处都是矿井和大片大片的废弃建筑物,还有正在运作的机器人,山区里的矿洞四通八达,极大地限制了黑鹰兽人们的行动。
身着西装的猫耳兽人甩着左手的锐利匕首,由他亲自垫后,处理抄到他左右想形成包围圈的敌人。
右手的能源枪在敌人身上戳了一个窟窿,一击毙命,又在左边的敌人脖颈上划过一道红线,精神力附着在上面,人头立时落地。
不多时,他身上的西装和冷硬的面庞都被鲜血染红,血腥味铺天盖地,浓郁得作呕,连眼珠子都仿佛是在地狱爬上来的赤色。
但敌人冲锋陷阵的人数实在太多,个个杀气腾腾,见伊延露出疲态,就像是见着腐肉一拥而上的豺狼和秃鹫。
他就要死在这儿了吗?
高速的激烈战斗让这只猫耳兽人浑身滚烫,血液都快要沸腾起来,死前脑中闪过走马灯的时候,伊延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张漂亮的小脸。
这种时候,他应该想起的是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志同道合的同伴,可脑子一旦被那个漂亮的少年占据,就再也挥之不去。
清亮的眼睛里含着浅浅的泪,雪白细腻的软肉,挣扎却又轻而易举地被他攥在手中,因为一开始没轻没重,于是一不小心在那白软的小腿上捏出来好几个红印子。
那应该给他留下了一个非常糟糕的、不好的印象。
任谁都不会乐意喜欢一个强迫自己穿上那种、羞耻的,带着明显下流意味的衣服。
他现在连呼出的热气都是烫得吓人了,在一只森然尖利的巨大爪子即将扣向他的面门时,这一回,伊延失去了闪避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