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追悔莫及by中州客

作者:中州客  录入:09-13

安又宁蹙起眉来——原来这所谓的纳小竟是强抢。
计雄侯很快拽着少年跌跌撞撞的往架子床这边过来,不过方到近前就一把将少年按倒在床,开始扒拉少年本就轻薄的衣裳。
少年发出惨叫,开始剧烈的反抗,架子床吱呀摇晃起来。
安又宁自看不得这种场面,默念口诀,顷刻便剑刃翻转,剑尖立时顶挑向朱红帷幔,霎时便连着重叠的朱红纱幔刺向早已瞄准过的计雄侯之心。
谁知计雄侯似早有察觉,虽喝的醉醺醺的,身形却骤然一晃,躲过了这道致命利刃,安又宁剑尖立时错位,刺在了计雄侯的肩胛骨上。
没有一击毙命,安又宁脸色骤变,一脚将床尾的少年踢下了床。
安又宁厉喝:“走!”
少年愣了一下,立刻连滚带爬的摔下了床。
计雄侯的大手即刻握住了安又宁使剑的手腕,不怀好意的怒笑起来:“小美人,事到临头,你竟还关心别人?我可要伤心了!”
说着掌心黑气四溢,霎时便如绳索将安又宁手腕捆绑,更有一两条黑气趁机顺着经脉,眼见就要钻入安又宁经脉之内。
安又宁也不是吃素的。
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经验丰富,见机便立刻以指为刃,左手一挥,猛然划向计雄侯脆弱的脖颈。
安又宁指尖锋锐剑气袭来,计雄侯面色一沉,却迫于安又宁凌厉的攻势,即刻便松开了安又宁的手腕踉跄后退,躲过了这招致命攻击。
安又宁腕间黑气顿消,解除了对方侵袭自己经脉的魔息危机。
而计雄侯这么一退,安又宁刺入计雄侯肩胛的剑刃,亦随着对方退后的力道猛抽出来,霎时便带出一弧迸溅的腥咸鲜血。
计雄侯捂着左肩,眼神瞧着醺然,却气的唇上两撇小胡子都要飞起来,怒喝:“竖子敢尔!”
安又宁却没那么多废话,他知时机易逝,若此时不能将此人顷刻毙命,以后再想重来一次怕也再没这般好的时机。
安又宁专注力骇人,对计雄侯的怒喝充耳不闻,伸手并指,将一身真气猛灌剑身,浓郁丰沛的真气霎时震得剑身嗡鸣作响,他立刻下压蓄势,长剑骤然如流星,脱手而去。
安又宁飞速结印,那于空中疾刺的长剑立时一生二,二生三,顷刻幻出无数把来,把把对准了计雄侯身上各处要害,凌厉至极。
那剑阵一丝外势罡风也无,瞧着甚至颇为如沐春风,其裹挟的内势之力却在疾驰中频闪着无穷的雷电杀意,那剑意浓烈到甚至还未至计雄侯面门,剑阵所经之处便已被尽数切割,架床桌椅,霎成废墟。
计雄侯从未想到,他以前不过随手调戏的一个谢昙禁脔,修为竟如此高深!
就算上次四方城之宴上这小禁脔伤了他,他也一直觉得是自己没有防备而发生的小意外而已。
却不想对方竟是谢昙隐藏颇深的大杀器!
计雄侯踉跄着捂着左肩鲜血淋漓的伤口,惊惧的目眦欲裂:“还不动手?!”
安又宁蹙眉,却还未反应过来,便突觉后背一痛,顿觉心脏位置被金戈之器刺进,心口一直精密转动的齿轮骤然卡顿,玄金之心运作时规律响动的咔哒之音登时消失在胸腔。
安又宁陡觉身子一软。
那被他灌注真气裹挟着凌厉去势的剑阵亦霎时一顿,下一息,万千剑意消散,安又宁手中最初握拿的那把长剑霎露真迹,啪嗒掉落在地。
安又宁强撑着身子调转,便见那最初他担心误伤而把人踢下床的少年,正一脸惊惶的看着他,颤抖不已的手掌上却沾满了从他身体里迸溢而出的鲜血。
安又宁瞳孔一缩,呕出一口血来。
——那少年压根不是被强迫抢来,而从一开始就是和计雄侯一伙儿的!

安又宁反手一把拔掉了背后裹挟着雷符的锋锐匕首。
精密的玄金之心被裹有雷符的匕首破坏,纵使被安又宁很快拔出,亦未再次运转起来。
安又宁忍不住大喘一口气,勉力支撑的身子才未轻易倒下。
心脏的停摆,对他的影响太大了,大到甚至不过片刻,他便已窒闷不已,意识都开始走向混沌。
计雄侯哈哈大笑,冲站在安又宁另一边已经吓傻了的少年命令道:“扶我起来。”
少年战战兢兢的从安又宁身前一步一步挪过去,生怕安又宁突生报复。
安又宁却无暇顾他,眼看着计雄侯醉醺醺的站起身来,心中猛然爆发了强烈的不甘。
就算不为谢昙为自己,此人也绝对该死!
他霎时又回想起自己毫无防备的初见之时,那人用恶心的舌头含住了自己手指的黏腻触感,登时耻辱至心火骤起,脑袋清明一瞬,安又宁霎时厉喝:“剑来!”
本如废铁掉落在地的长剑顿时嗡鸣而起,疾驰入安又宁掌心,下一霎,安又宁便携雷霆万钧之势,攒全力于一剑,霍然刺向计雄侯。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如惊雷,安又宁微垂着的眼睫立时顺着剑身看去,便看到被刺之人的鲜血如水流一般,快速围绕着剑身向周边洇染,霎时染红了整个前胸。
是成功了吗?
安又宁略松口气的想。
却不想,他撑着昏沉的脑袋看去,却只看到了背刺他的那个少年,那双不可置信般大睁的双眼。
安又宁脑子嗡的一下,顿时踉跄的后退了半步,长剑随他动作“刺啦”一声,从少年心口抽出,宛如裂帛。
将少年当作挡身肉盾的计雄侯,从少年身后肩膀处觑过来,见安又宁再无方才那般不要命的袭击过来,顿时嫌弃的将身前的少年一推,少年便如被暴雨摧折过后的落叶,霎时委顿在地,再无声息。
安又宁气力不济,拼了全命的一击之后,愈发严重的窒闷终于使他嘴唇乌紫,眼神失焦。
他强撑着踉跄向一旁墙壁靠去,竭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理智。
一旁的计雄侯看的清楚,明白此时的安又宁于他而言,再无一丝威胁之力,反而不急着反杀安又宁了,只看了一眼地上已然没了声息的少年,踢了一脚,呸声晦气道:“看来以后寻欢作乐也不能再把守卫打发的远远的,”他眼神一转,注意力立时跑到神志已不甚清明的安又宁身上,气道,“就有那不长眼的扑上来,差点要了老子的命!”
计雄侯越想越生气,立刻大喊:“守卫!守卫!”
隔了至少五六息,门外方有守卫应声,计雄侯怒喝道:“来这么慢,本君养着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吃干饭的?!刺客都被老子亲自撂倒了,还不快滚进来!”
计雄侯捂着左肩伤口,疼的嘶嘶抽气,怒不可遏的一指安又宁,森然道:“把那个小兔崽子给我拖入密牢,先好好折磨一番再说!”
守卫们霎时领命。
安又宁模模糊糊间,突然看到身前走来两三个人,他心中立时警铃大作,即刻无意识的挥剑驱赶来人,他此时的身子却如强弩之末,无法再支撑他的动作,他挥赶的胳膊瞧起来便甚是绵软无力。
下一息,他长剑便瞬间被人打落,他双手亦被人用力擒住,反剪于背后拖行。
拖行间,安又宁于摇晃的视野中,恍惚看到了那所谓的密牢入口——他方才的藏匿之处,架子床余留的缝隙地板之下。
怪不得计雄侯的床榻并未如寻常一般靠墙摆放,原来竟是内藏玄机啊。
昏死之前,知晓自己失手后便没什么好下场的安又宁,却于此时漫无边际的想。
安又宁再次被剥皮抽骨般的疼痛疼醒。
他浑身湿淋淋的,烧灼般的疼痛遍布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从脊椎处一阵一阵的往上蹿,狱卫放下盐水桶看向他:“清醒点,有人要见你。”
安又宁自被关入密牢,鞭笞炮烙之刑便如家常便饭,体内更是有被特意放入的魔息,在经脉内府处反复流连,他被折磨的死去活来,已不知时间流逝。
安又宁时常在想的却是,他怎么还不死。
他的机械心脏已经停摆多日,狱刑众多,却受他自身自愈能力影响,始终令他吊着一口气,而皮肉之伤的愈合速度也逐渐加快,致使狱卫用刑亦更加频繁。
伤口可以加速愈合,但伤痛却未减一分。
当初被迫换上机械心脏苏醒后,安又宁便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那便是不太能感受到过于澎湃的感情了,仿佛连他对谢昙的爱意都淡了不少。
仿佛他的感情已经随着他的真心一起被挖空。
安又宁曾绝望,曾夜夜躲起来黯然神伤,如今他却心存一丝庆幸——得益于这个停摆的机械心脏,频繁狠厉的刑罚于他这个行尸走肉而言,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这些日子以来,那些花样百出的疼痛甚至未曾真正激起过他一次应激反应。
这般想来,换心未尝不是好事。
安又宁苦涩的想。
他只是有点想爹爹,有点想大师兄……
暗无天日的铁牢顶部的气窗忽然刮进来一阵冷风,吹进一片翩然的雪花,落在了安又宁凝血的泥泞发梢。
下雪了。
安又宁的思维顿了顿,过了半晌,却似被这片雪花触及到了最隐秘的心事,安又宁突然眼眶酸涩。
去岁今日的落雪天,他还同雪琅在熙宁院玩着滚灯贴桃符,他甚至还欢欢喜喜的伸手向谢昙讨封红。
谢昙说年后给他。
谢昙食言了。
可谢昙食言的……又何止于此。
安又宁垂睫,泪珠沿着他脏兮兮的脸颊蜿蜒而下,他承认他不该的,可是他……
他……他只是突然有那么一点儿,真的只是那么一丁点儿,想谢昙了。
靴子触地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来了。
安又宁本以为还是过来折磨他的计雄侯,毕竟这些日子,计雄侯已经不遗余力的几次将他折磨的奄奄一息,却又不真正让他死去,饱含恨意的享受着他的濒死。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来人竟是白亦清。
白亦清穿着一身洁白的狐裘,连靴履都是不染尘泥的踏云靴,看起来与这个脏污的铁牢格格不入。似乎是气味过于难闻,他拿方帕捂着口鼻走了进来,看到安又宁脸上蜿蜒的泪痕,一愣后笑道:“怎么,是在忏悔吗?”
安又宁知道白亦清是在奚落他,却一时没有顾上,强忍急切,佯作镇定道:“你在这里,是……城主来了吗?”
安又宁既希望谢昙来,又不希望谢昙来。
他不希望谢昙前来,看到他行刺失败满身狼狈丑陋又凄惨的模样。但若谢昙真的来了,他又会觉的,至少谢昙对他并不是毫不关心,至少谢昙会为了他的安危而前来救他。
至少,在谢昙心中,他多多少少还占有着那么一丁点儿的位置。
“他怎么会来这儿呢?”白亦清却诧异的笑起来,“你不会觉得他会来救你罢?”
安又宁心头那簇微弱跳动的火苗熄灭了。
被铁链捆缚着四肢的安又宁,脑袋深深的耷拉下去,不再说话。
白亦清见他彻底失了兴趣不再追问于自己,心头得意稍淡,怒意升起:“谢大哥不在这里,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吗?”
安又宁垂着头没有反应。
安又宁能猜出来。
白亦清会出现在这里的唯一原因,不外乎谢昙虽身不在襄德城,但已经派人将计雄侯杀死了,并且吞并了他的地盘。
魔域向来如此,互相杀戮,能者居之。
可是他不明白,白亦清问他这些做什么,明明过不了多久,纵使谢昙在别处的事情处理的再慢,清查襄德城府的时候总会现身,也总会将他从牢狱中解放出来,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白亦清却给了他迎头一击:“计雄侯没有死,谢大哥也没有攻占襄德城,我过来见你,不过是和计雄侯那个色鬼私下有约定罢了。”
安又宁霍然抬起头来。
什么意思?
白亦清和计雄侯有约定?
安又宁一时反应不过来。
若白亦清与计雄侯私下有约定,那……岂不是白亦清私瞒谢昙,与计雄侯狼狈勾结?
——白亦清背叛了谢昙。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谢昙知不知道?白亦清到底有什么目的!
安又宁睁大不可置信的眼睛,多日的折磨令他嗓音哑的不成样子:“你到底什么意思?”
白亦清终于满意的笑了,他捂着口鼻上前一步,又嫌弃又忍不住细细品赏着安又宁的惨状,慢条斯理的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原本就长成这个模样罢?”
安又宁看着白亦清那张酷似薛灵的脸,心头一涩,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白亦清却如骄傲的胜利者般,不放过他丝毫的细微神色,道:“在‘特意’遇见谢昙之前,我自然是细细打听过,谢昙少时有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名字叫作薛灵。”
白亦清饶有兴致的看着安又宁:“我如今很像罢?”
安又宁心中一时不知是何滋味:“白亦清,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白亦清轻轻巧巧道:“我啊,我的目的很简单,我想要权势,我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势,我要所有人都被我踩在脚下,对我言听计从,对我俯首帖耳。”
“哦,”白亦清笑道,“包括谢昙。”
安又宁心中巨震。
白亦清却似乎被安又宁身上腐肉的气味冲到了,退后了一步,掩着口鼻开口却是评价:“丹王的幻颜丹果然不错,谢昙初次见到我时便愣住了。”
白亦清杀人诛心:“谢昙果然爱惨了那个薛灵。”
他继续笑道:“我甚至都没说什么做什么,只一个照面,谢昙就将我护在了怀中,啧啧,倒是省了我许多麻烦。”
安又宁垂睫,声音开始颤抖:“所以,你从哪里打听诓骗到了阿昙的半壁玉璜?”
白亦清一愣,轻笑之音愈发清脆:“这个啊,我救谢昙的事倒是真的。”
安又宁不容错识的眼神看过来。
白亦清面不改色:“说来也巧,我确实在年少之时救过谢昙,而且我知道,当时你也在他身边。”
安又宁有些不可置信的诧异:“你知道?”
“自然,”白亦清承认道,“我当时还探了你的鼻息,发现你没得救了,就只救了谢昙。”
“不过说来你俩都很奇怪,我当时明明探过你的鼻息,你已然气绝,如今却又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我面前,刚见面的时候倒将我吓了一跳。而谢昙更是,其实我当时并没有怎么救治他,谢昙被我背回去后,没有多久就自行清醒过来了,给我留下了半壁玉璜就走了,我还诧异他怎恢复的如此之快,想来,当时真正救他的是你罢?”
安又宁眼神光彩微灭:“所以,你担心我真的揭发你成功,才处处针对我?”
“哎呀,这时候你倒是聪明了一回,”白亦清可惜道,“虽然不全是,但你于我而言毕竟是个不得不除的威胁,所以,你就要死啦。”
所以这也是白亦清会和他说这么多的原因——白亦清认定他会死。
安又宁听明白了,他惨笑一声:“不过是条烂命,你想要便拿去。”
“只是,”安又宁抬眼道,“你接近阿昙,是想害他吗?”
“你到现在竟还担心谢昙?”白亦清诧异,眯眼道,“你真是天真又愚蠢的让我都觉得可怜起来了。”
白亦清道:“你真以为谢昙对你是什么真心?”
“这世上竟有如你这般愚蠢又糊涂之人,”白亦清语气带着讥讽的怜悯,“他对你,不过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安又宁:“你说什么?”
白亦清道:“谢昙曾亲口说过,年少之时他便厌弃于你,奈何你紧追不放,他没有办法。后来你虽救了他,但他还是无法对你动心,你的死心塌地,于他而言皆是负担,亦都成了他利用你的筹码,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
安又宁声音发颤:“我、我不信……”
白亦清却打断他道:“你们欢爱之时,可曾真正赤.裸相待,肌肤相贴?行至畅意之时,他可曾紧紧按着你的腰唤过你的名字?”
谢昙每次……就算再情难自抑,也都只是脱了双手手衣,拿手指细细抚摸于他。
安又宁脑子发懵:“他,他是……”
白亦清轻笑出声:“我知道,他是洁癖,可他对我就会。”
安又宁呆滞:“什、什么?”
白亦清难得脸色微赧,故意抱怨道:“就是他每次都要的太狠了些,我难免忍不住,又抓又咬的,倒弄的他前胸后背都是伤。”
能抓咬出伤痕,自然是身体赤.裸,肌肤相贴的。
安又宁耳目嗡鸣作响,神色麻木又茫然。
这还不够,白亦清又给出了拳拳到肉的重击:“我会不会害谢昙就不劳你忧心了,你还是多担忧担忧自己的好——谢昙让我来取你的内丹。”
安又宁却瞬间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你不是说你瞒着谢昙来见我的吗?”
白亦清既然瞒着谢昙,谢昙怎么会知晓他二人相见之事,又遑论是谢昙让他来取自己的内丹?
白亦清……在撒谎。
白亦清却毫不意外:“你说的对,我是瞒着他,可是你忘了,自我进了冷翠阁,谢昙几乎整日都在我那处,而他在利用你的同时,又早烦厌了你。”
白亦清仔细的看着安又宁的神色:“他四方城城主的位置如今已坐的稳固,自然不再需要你,你已然变成了一个累赘,他又爱我的紧,不然你以为,你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又是如何被他亲手剜去的?”
安又宁整个人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白亦清却捂向自己的心口,笑的开怀:“你的心——我用着甚好。”
安又宁突然第一次如此的恨白亦清,他强忍下崩溃的情绪,颤抖道:“你,你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不是你自己问的吗?我不过是好心回答你罢了。”白亦清道,“我的胸痹虽然用你的心治好了,但我毕竟是个凡人,寿数有限,资质又不太能自行修行,谢昙舍不得我,那怎么办呢?”
安又宁惊惧的睁大了眼睛。
“对啦,眼前不就有现成的吗,既然心可以给出去,那内丹又何尝不可呢?”白亦清肯定了安又宁的猜测,满意的笑了,“谢昙亲口答应我,要将你的内丹剖送给我,这样我就可以长长久久的同他在一起了。”
“只是可惜呀,还没等到他动手,你竟自己跑出来了,而且还傻乎乎的替他处理麻烦,”白亦清赞叹道,“这世上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如你这般愚蠢的人了!”
他哈哈嘲笑于安又宁:“你这人可真是可笑,你说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安又宁浑身冷颤,却没吭声。
铁牢之内除了被安又宁颤抖的不可抑制的身体,微微拽动的铁链响声之外,再无余响,静的可怕。
良久,安又宁身体的颤抖幅度却慢慢减缓,最终停了下来。
他垂着眼睫,倏忽惨然一笑,却像再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声音轻到近乎无声:“哦。”
安又宁是被他打击傻了吗?
这反应完全出乎白亦清的意料,他忍不住以反问的语气重复道:“哦?”
“我这条命本就是他救的,已然苟活太久,”安又宁有气无力的自嘲道,“如今……亦再没什么留恋的,我把这条命再还给他,也算还尽了他的恩义,两不相欠。”
安又宁垂睫——如此,若有来世,只望永不复见。
白亦清却讶然道:“你倒是冷静。”
安又宁却想。
他并不冷静。
他怎么可能冷静?
他耗尽心血,用尽一生时光追逐爱着的人,回过头来却为了另一个人划伤过他的脸,剜了他的心,如今还要剖去他的内丹,要他的命!
到了这一刻,安又宁霍然发现,自己是真的傻。
多可笑啊!
——可笑自己追逐百余年的真心,追到头来,却不过是一个海市蜃楼般的虚妄。
原来谢昙从没有爱过他。
他从头到尾爱上的都是自己的幻觉。
是他糊涂。
让自己活成了个大大的笑话。
终归是他识人不清。
可事到如今,安又宁颓然的想,他已然累了,他不想再去计较之前种种,亦萌生不出嫉恨与报复——毕竟,那可是他爱了一辈子的人啊。
谢昙已然辜负了他,他不想再追究什么。
他只是,不想再辜负自己——不想辜负那个付出过整个青春年少的自己。
安又宁终究不想辜负的,是自己那颗曾热烈爱过的炽热的心。
白亦清说他冷静。
他怎么可能冷静?不过是心如死灰。
爹爹需要的是娘亲,飞云阁需要的是大师兄,谢昙……也不要他了——他的生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无人爱他,他的生死自然无人在意。
安又宁从来都是知道的。
白亦清已然来到了安又宁的身前,安又宁垂首,就见白亦清右手五指上戴着锋锐的护指法器,他用尖锐的法器从安又宁破败的心口一路下划至内府处,新鲜的血液很快顺着那道痕迹流出来。
安又宁闭上了眼睛。
白亦清的手却突然顿住了,他看着安又宁坦然赴死的模样,心下难得不舒服起来,忍不住啧舌道:“啧,看你冷静,我就不高兴,先不忙剖内丹,让我再告诉你一件事罢。”
白亦清问道:“你觉得我是如何,如此自由的来到了襄德城?”
安又宁仍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你既然不说话,我就大发善心的告诉你,”白亦清嘻嘻笑道,“自然是趁谢昙不在四方城的时候,我才能在左昊大人的帮助下,偷偷出来。”
白亦清道:“说起来,你做人还真是失败,左昊大人讨厌你讨厌到早就想弄死你了,如今我来,正合他意。”
安又宁仍一声不吭。
“不过你猜,谢昙没在府中,去了哪里?”白亦清明白了安又宁这是打算固执到底,也没再在意,只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透露出藏也藏不住的兴奋,“谢昙去了万兽涧!”
安又宁霍然睁开了眼睛。
白亦清笑道:“嚯!反应这么大啊!”
安又宁忍着心尖的颤栗道:“他去万兽涧做什么?”
白亦清装模作样的捂了下心口,道:“你以为我如何才能使用你的内丹?”
“我需要一味药草作药引,才能真正将你的内丹化为己用。倒是不巧,正是安阁主所寻的那味。”
白亦清道:“出发前,谢昙已经收到消息,安阁主已经拿着那味药草从万兽涧死里逃生,他当时出发,算算日子,”白亦清掐着手指算了一番道,“如今怕已得了药草,在赶回四方城的路上了。”
安又宁喑哑的嗓子发紧到破音:“你,你怎知,谢昙就会夺了,夺了我爹爹的药草?”
白亦清确信道:“因为,他就是奔着杀了安阁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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