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追悔莫及by中州客

作者:中州客  录入:09-13

宁父对安又宁和谢昙结伴前来之事,感觉有些意外。安又宁甫一入内,宁父便对他招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来。
堂内所有目光便集中在了穿堂而过的安又宁身上。
左昊心下陡惊——他早前就听说过,无念宫的这位少主和死去的安又宁肖似,他却觉得一是身份有别,二是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相处久了就必然能看出巨大差别。
这世上哪会有一模一样的人呢?他其实对此事从没太放在心上。
之前在无定山,他被谢昙失踪的消息折磨的心神俱疲焦虑不已,对峙时分只隐约看到宁旌岚身后一直遮掩着一个人,那人一直垂着头安静站着,他便未仔细分辨,如今此人堂而皇之的乍然出现,左昊猝不及防,被他二人几乎孪生的容貌惊到霎生警觉。
尤其是无念宫的这位少主什么时候和谢昙走的如此之近了?!
他……他会不会又成为下一个安又宁?
无念宫少主的身份可容不下他半分的黑手!
左昊登时心生忧虑,立刻向谢昙看去,就见谢昙目光微垂,立在原地未动。
左昊心中咯噔一下,大呼糟糕!
可能在外人看来,谢昙只是一动未动的立在那里,但以左昊这么多年和谢昙共事的了解,谢昙此时的目光是一直在默默追随着前面之人的。
左昊立刻站起身,去迎谢昙,故意站在了谢昙面前,阻断他的目光:“城主,请上座。”
谢昙眼神微动,意味不明的点在了他身上,在左昊被这眼神压的快顶不住的时候,谢昙终于动身,于右侧上首落座。
左昊忍不住想,近些年,谢昙威压愈发深重了。
宁父先是以东道主的身份关心了下谢昙的伤势,又寒暄过几句后,终于直入正题,为这次的议事起了个头:“想必左幕使已经将此次营救的条件说与了谢城主,此次我等虽出力不多,但安又宁作为正道飞云阁少主,我受飞云阁阁主安兄所托,想接了他儿子的尸骨与之葬至一处,还烦请谢城主将安又宁亡身归还,让他们一家可以早早团圆,入土为安。”
谢昙第一时间就下意识看向了宁父身后的安又宁。
左昊却在心里破口大骂!
他当初与宁父明明只是说最多推波助澜,怎么到了宁父嘴里就成了达成了协议,还放到了台面上,以谢昙对安又宁亡身的重视程度,这是在把他架在火上烤!
左昊忍不住立刻起身反驳:“宁宫主说话还是慎重些,我可未曾答应过你此事,怎么?正道也想学讹诈那套不入流的手段吗?”
说完他忍不住偷偷瞥了一旁谢昙一眼,观察谢昙反应。
正道却没给他更多的反应时间,就见无定山葬礼未曾出现过的,摧山派现任掌门梅威鸣阴阳怪气道:“你跳的怪快,推的倒干净,此时问的是谢昙,这里哪有你一个幕僚说话的份儿?”
自摧山派原掌门梅宏岩陨后,摧山派便在沉寂一段时间后,由梅宏岩的嫡子继承。
梅威鸣此人向来就滑不丢手,修为却一般般,只像只喜闻腥味儿的猫,哪里有“肉”都要咬上一口。
宁父知晓宫内向来藏有各派的细作,事关正道大事,当初商议之时便也没对他们过于遮掩,毕竟最坏的情况还要借正道各家合名合力,与魔域对峙。
是故宁父对今日摧山派的猝然拜访毫不意外,知晓他这是对飞云阁少主体内的碧落沧海珠垂涎欲滴,与其父当初对灵脉的贪婪一脉相承。
加诸当初其父梅宏岩的死,谢昙有重大嫌疑,就算不是为了灵珠,能攀咬上谢昙一口,活生生撕下一块血肉来,梅威鸣怕是都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遗余力的对付谢昙。
若不是当世自有灵脉日趋枯竭,只有灵珠可救,宁父都不能趟这趟浑水,如今也只能按先前商议,先取回灵珠再说。
左昊道:“正道向来自诩公正求真,我不过实话实说,梅掌门拿身份说事怕是不合适吧?”
眼看着又要开始打嘴仗了,谢昙却仍不动如山,静持仙子忍不住道:“那小辈儿毕竟在魔域与谢城主有些渊源,身后事也是谢城主一手承办,既然要起灵回乡,自然要过问谢城主一句,不知谢城主如何说?”
安又宁与谢昙的关系岂止是有些渊源?
场上之人怕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想借静持这一番话,故意淡化二人关系,好减少取回灵珠的阻碍,故见状皆缄默不语。
重点绕回来,谢昙终于收回在安又宁身上的目光,片刻后才缓缓道:“我不同意。”
梅威鸣立刻道:“你不同意?你凭什么不同意?听说你将那人安置在冰室内迟迟不下葬,此时起灵回乡入土为安的丧葬你又不同意,你安的什么心?”
梅威鸣突然不怀好意的笑了几声,声音带着几分猥亵:“怕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别是恋冰癖罢……”
话却未竟,防风已然一个带着悍然法力的飞镖旋了出去,划过梅威鸣侧边脸颊,狠狠钉在了议事堂粗柱之上。
宁父也觉这梅家小儿说话太过下流,忍不住皱眉喝止:“休得无礼!”
梅威鸣脸颊立刻流出血来。
静持仙子向来和梅家不对付,更看不惯他们一贯的作风,此时纵然他们有着同一个目的,还是没忍住冷唇相讥:“你父亲是个黑心肝的,没想到你更是个下流痞子。这场上若论谁最没有资格不满,恐怕非你莫属了,你家做的孽,竟已全然忘记了吗?果然没脸没皮!”
梅威鸣似乎被静持仙子一下戳到痛脚,不由大怒:“你!”
眼看事没议成,这二人又要吵起来,赵玉春忙不迭站出来,在二人中间劝了这个劝那个,好片刻才消停下来。
宁父头疼的扶额。
宁父不得不重整旗鼓:“谢城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安兄遗愿,我是务必要完成的。”
这是软的不行要来硬的了?
谢昙还未说话,左昊忍不住先冷哼了一声:“诸位怕是忘了,谢城主作为我魔域和平来使,失踪多日,正道竟无一人发现,可见日常疏忽。如今城主历难负伤出现,我们还没有向正道问责,你们倒又是支派又是威胁起来了,简直岂有此理?!”
左昊从来都看安又宁不顺眼,此时发声自然也不是真的为了捍卫安又宁亡身。只不过先前谢昙失踪之时,他与宁父商议在前,此时又被宁父端到了台面之上,若他不把自己摘出来,还不知谢昙之后还会发什么疯,因此他此时必须与此事划清界限。
再者,他魔域都要被正道欺负到头上来了,若毫无反击,传出去岂不是毫无脸面,惹人笑话,等回了魔域谢昙哪还有什么名望,更别提他对谢昙魔尊之位的筹谋。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宁父没忍住冷脸,但谢昙失踪一事真追究起来正道也落不着好,他便又软和了些语气,道:“安兄那孩子性子向来胆小腼腆,安兄每每提及都免不了担忧,如今他们一家不幸身陨,作为老友,我也实在看不过去,好歹葬在一处,到了下面也能团聚。”
宁父叹了一口气:“谢城主向来是深明大义之人,必不会看骨肉至亲身陨也不能安息。”
谁知,谢昙听了,半晌却道:“宁宫主也不必与我戴高帽,我谢昙向来自私自利,与你口中深明大义之人半点不沾……”宁父听着就脸色难看,却见谢昙突然话锋一转,又道,“我可以把又宁的亡身交还飞云阁,只不过有个条件。”
众人一听,谢昙愿意交还,不由大喜过望,宁父心头放松了些,不由缓和了脸色问道:“不知谢城主有何条件?”
谢昙忽抬眼看了安又宁一眼,安又宁心下一惊,登时有了非常不妙的预感。
果然,谢昙下一刻就说出了众人跌破眼睛也想不到的条件:“若我交一人,便要换一人,我想与无念宫联姻,不知宁宫主意下如何?”
与谁联姻?
宁旌岚膝下只得一子,那就是此时站在堂上的宁初霁,夫妇二人向来宝贝的眼珠子也似,谢昙不会是想要了宁初霁罢?
众人脑子发懵,堂上鸦雀无声。
宁父脸色则黑如锅底,难看至极。
宁父终于冷下脸来:“谢城主说笑,这是想要羞辱我等吗?”
谢昙却岿然不惧,甚至站起身来,冲宁父俯身行礼:“还请宁宫主准允。”
宁父气的登时将手边茶盏砸了过去,勃然道:“无耻小儿!是欺侮我无念宫无人吗!”
谢昙未躲,那茶盏便砸在了他的肩膀上,方续上的滚烫茶汤便泼氤了他一身,淋漓一路茶芽。
梅威鸣最先反应过来,反正要的又不是他的人,他只想得那灵珠,也不管之前与谢昙势不两立的立场了,颇有些事不关己的劝道:“我看谢城主也是一表人才,又是魔域一城之主,宁小兄弟离了家去,也吃不得什么苦,觅得如此良人,也不算埋没了他,宁宫主还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若不是手头那盏茶砸了谢昙,此时梅威鸣也在劫难逃,宁父像被一头惹毛了的狮子,一个眼刀甩了过去:“闭嘴!”
赵玉春向来醉心炼丹,于对外大事上向来没什么主意,都是跟在宁父与静持仙子后面,此时听了脑子更乱了,一时支支吾吾,左右为难,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静持仙子却黑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她才似下定了决心,一咬牙上前一步道:“方才就见谢城主和初儿一道而来,想必二人不算情投意合,也算交情匪浅。谢城主以人换人……也算公平。”
这是同意谢昙的提议了。
宁父气的暴跳如雷:“好啊你们一个个的……”奈何他身上也肩负着正道的担子,他们的目的更不能当众公开,宁父哑巴吃黄连一般,气闷不已,只能嘴上冷然拒绝道:“我不同意!”
宁父眼睛都气红了,强调道:“想要我儿?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谢昙行过礼,此时便已挺直了身,他看着宁父默然而立,待宁父泄怒半天后,才又缓缓沉声,漠视了方才所有人的意见,一双眼定定的看向安又宁,像锁定猎物的豹:“不知少主意下如何?”

他一个魔域的城主,要与正道第一宫联姻,他不怕魔宫忌惮震怒吗!
谢昙向来不是冲动的性子,他究竟想做什么?
但无论他想做什么,安又宁都是不愿的,他气的要命。
安又宁还没说话,宁父就护犊子的将安又宁往身后一挡,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必问他。”
宁父此时已经找回些许理智,他突然提到了鹤行允:“诸位也知,我儿生辰之时,明心宗廖老座下的云敛君就已亲口承认,他与我儿早已定契,谢城主怕是晚来一步。”
谢昙闻言面上不动如山,眼底却酝酿着一场风暴,却还不待人看清,就已然垂睫,良久,他只款款问道:“可曾交换庚帖,可曾定契?”
宁父面目冷硬:“这就不劳谢城主费心了。”
谢昙却道:“宁宫主,若二者俱全,在下也不会多做纠缠。”
宁父当然没有,一切都是他们口头约定,他怎么拿的出来?
梅威鸣见缝插针:“是啊,宁宫主,有就拿出来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何必遮遮掩掩的?”
静持仙子同样不知实情,但谢昙既说有庚帖和婚契他便罢休,静持仙子还是希望宁父可以拿的出来的,毕竟她还挺待见宁初霁这孩子的,眼瞧着孩子跳火坑还是于心不忍,但她向来不会说软话……
她忍不住就看了旁边赵玉春一眼。
赵玉春一大把年纪了,还是被静持仙子锐利的眼神看的一抖,抖抖索索就站了出来,支支吾吾道:“宁兄拿出来也好,也能打消谢城主的疑虑……”
在场阵势从最初的让谢昙交还安又宁亡身,顿时变成了合力催迫宁父,风云突变。
安又宁知晓他与鹤行允二人只是口头约定,因为当初他怕误会曾向宁母求证,宁母当时以为他也属意鹤行允,还高兴的很,连说准备连夜向明心宗发帖,邀请廖□□议婚姻大事,好险被他以还想多陪伴二老之由拦了下来。
父亲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父亲被逼入穷巷。
安又宁本也是生气至极的,但看着父亲袒护他比他还要生气的样子,他反而心里温暖起来,开始丢掉“气急攻心”的情绪,认真思索起场面局势来。
正道各位主事人的目的始终是一致的,那就是拿回亡身得到灵珠。无论谢昙抛出什么条件,所有曲折过后,都是要拿到灵珠。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正道主事人们刚开始还一致对外,结果现在反而倒戈逼迫向父亲的原因。
谢昙冲着他来,他得挺身而出保护父亲才行。
谢昙他不是想与自己联姻吗?他就佯作答应好了!
反正最后不过是往赵遗珠那多跑几趟罢了。
安又宁从父亲身后走了出来,宁父拉他,安又宁却安抚的向宁父点了点头。
他立于厅堂,看向下首谢昙,声音铿锵有力:“我答应。”
众人还不及惊诧,就听安又宁继续道:“不过你提亲也太突然了,我可不想仓促定契,况且我与你相识日子尚浅,总要相处相处罢?”
宁父一把按住了安又宁的肩,眼神急切又不赞同:“初儿!莫要玩笑!”
他觉得安又宁是小孩子混玩,浑然不知其中轻重利害,此言此行已将他自己坑了进去。
安又宁却安抚宁父道:“父亲放心,孩儿心中有数。”
安又宁回头,再次问谢昙道:“如何?”
安又宁前世到如今,和谢昙相处时日可谓漫长,安又宁这套说辞明显是站在宁初霁的身份立场上提的。
谢昙抬眼看向上首之人,安又宁一双明眸带着润泽的光,似嗔似怒的看过来,与前世谨慎唯诺的性子产生了极大的反差,却更令人觉得他鲜活漂亮,耀眼极了。
谢昙压下眼底的疯狂,极力克制下想把人抱到怀里的欲望,才缓缓道:“时间。”
安又宁毫不犹豫道:“亡身归还安葬之日,我与你定契。”
话毕他又道:“质子非中秋不得回,待半年后你将亡身带回与我父亲安葬,我便与你定契。”
安又宁这话不仅定下了拖延的时间,更定下了亡身的归属。
亡身在哪儿,灵珠便在哪里。
在场诸位都不是傻子,刚安又宁答应联姻之时,众人方松下的那口气登时再次提起来。
梅威鸣霎时急了:“你这小子好鬼的心思!亡身是要归于正道,归给你爹算什么道理?!”
静持仙子脸色也不太好看,但她知晓以人换人对无念宫来说是多大的代价,故隐忍脾气未语。
丹心派本就无灵脉可依,向来被芙蓉派灵脉惠泽,如今静持仙子不语,赵玉春便也乐得后退不争。
正道本就以安葬安又宁亡身为由让谢昙归还,归还后自然要安葬于飞云阁祖陵,怎么能是归还给宁父,说的好像安又宁亡身是个归属于个人且可任意处置地物品一般……
谢昙立刻嗅觉到了蹊跷,他不禁微微眯眼,若有所思的看向梅威鸣。
梅威鸣此时才惊觉自己差点说漏嘴,漏了馅。
他眼神游离着,摸着鼻子找补道:“我的意思是,宁宫主位高权重,这点小事还不值当他亲自动手,由我这个小辈儿出面才是正好……”
落到宁父手里总比落到梅威鸣手里强,静持仙子立刻打断了他:“宁宫主与原飞云阁主本就是旧友,我看此事托付给宁宫主合适多了。”
梅威鸣闻言气怒交加,却又拿静持仙子没办法,只咬牙切齿道:“好好好,我敬你一声长辈,你总要与我唱反调是罢!”
安又宁看着他们攀咬,忽然觉得无论正道魔道,只要有人有权有利,各方你争我夺的好似也没什么区别,登时意兴阑珊。
他想快快把这事定下来,好结束了这场因他亡身而起的闹剧。
安又宁再次重复问道:“如何?”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来,包括谢昙,他看着上首安又宁,良久方点头应允。
此事算是被彻底敲定,不过片刻,厅堂众人无论满是不满,终归还是一一散去。
宁父冷着脸似乎被气极了,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安又宁惴惴的跟在后面。
待走到宁父宁母的寝宫,宁母迎出来,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了?”
宁父罕见的冷哼一声,一甩袖子留安又宁在原地:“你问他!”
待问了缘由,宁母的第一反应却是问安又宁:“那初儿可否动了心?”
安又宁当然不是对谢昙动心,但其中缘由又不好与宁母说,便有些含含糊糊的。
宁母却觉得安又宁这是不好意思了,一脸“为娘懂”的神情,安抚的拍了拍安又宁的肩,慈蔼道:“初儿不必担忧,待为娘劝劝你父亲,你且先回去,晚上我让小厨房给你做莲花羹!”
安又宁却没回霁云苑,而是去了客居,去寻了赵遗珠。
谢昙这边则回了隐水居。
左昊十分不理解谢昙此次的决策,与无念宫联姻,张扬之外有百害而无一利,谢昙却沉默良久,只让他速回襄德城坐镇。
他知晓谢昙这是要打发他走,但他无可奈何,且后方也确实不能起乱,他便只能忍着一肚子气出了明堂,准备第二日一早就出发赶回魔域。
左昊方出明堂,谢昙便忍不住呕出一口血。
谢昙剧烈咳起来。
防风吓了一跳,忙上前查看:“城主!”
谢昙俯身咳着,却立刻抬手制止防风:“无妨……”
待缓和些后,才直起身,随意用袖口将唇上鲜血抹掉,平静无波的看向防风:“与蜃兽相对,伤了根基……”
谢昙此言算是对防风的解释。
自主上出蜃境后,他们处境便一直兵荒马乱的,防风还从未细想过主上是如何从蜃境中逃脱的……
那可是实力强悍的上古妖兽啊!
防风立刻道:“丹王一定有办法!”
丹王赵玉春是正道中人,就算他不想来给主上医治,他绑也要把丹王绑来!
防风立刻转身便要出门,却被谢昙叫住。
谢昙淡淡的看了过来,甚至语气依然平淡至极,仿佛在说今日吃了什么一般,说出的话却如一道惊雷,炸响在防风耳边,谢昙道:“没用的,我丢了非毒魄。”
防风霎时懵了,不可置信道:“七魄之一的非毒魄?!”
人有三魂七魄,每一个都很重要,这也是人修行飞升必不可少的条件,若丢了任何一个,除非找回,不然绝对是断绝了飞升之路。
主上如此实力,竟也会丢了一个人魄!
且是关系人身根基的非毒!
非毒是使人身抵御百病的根基,是与人寿可直接挂钩的人魄,若没了非毒,主上的身子岂不是大厦之于将倾,若之后再不好生看顾,年纪轻轻身陨了也未可知!
谢昙却淡然自嘲道:“已是我脱身所付极小代价了。”
防风大脑一片空白,只道:“主上……主上,一定有办法的,丹王一定有寻回之法的……”
他话却还未完,便被谢昙打断:“无用,空缺之处早已被塞了别的东西……”
防风震惊的更加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道:“属下失礼!”
只声音悲切,暴露了他此时的心绪。
谢昙垂睫,沉默,半晌才意味不明的道:“莫担忧,吾于上百年还是撑得的……”
防风吓得登时俯身半跪:“属下慌恐!”
“罢了,”谢昙意兴阑珊的招了招手,防风便起身近前:“今日议事堂内事情有些不对,你去查一查,他们为何对又宁的亡身如此执着?”
防风领命。
谢昙忽又道:“白亦清如今可还安分?”
防风霎时便又跪下来:“前些日子冷翠阁那边传话,白公子一直没有回去,属下立刻察觉恐有意外,当下便着人去调查,便发现自上次白公子拜访后,回程之时就失了踪,属下在回程路上的一片竹林内,发现了白公子小厮的尸身……”
谢昙冷笑:“失踪?”
防风额上登时冒汗:“属下失职,还请主上责罚!”
白亦清心思一向多而密,身为谢昙近侍,他最初就不太喜欢此人,后面见主上疏远他,心中也片刻放松了提防,没想到白亦清回程之路就出了意外。
也不知白亦清用了什么方法,竟将几名暗卫都甩脱了去。
此事终归是他失职。
谢昙思忖片刻,却出乎意料的没有重罚他,只言简意赅的点他道:“半年月俸。”
防风遵命,就听谢昙少顷接着道:“除回程之路严查外,也派些人手去趟江宜州,另外……”谢昙忖度着,片刻不再犹豫道:“你让天字号的那几个暗卫跟着又宁贴身保护。”
防风已然知晓了安又宁的真正身份,明白谢昙这是让他把人手派给宁初霁。
他还记得江宜州是白亦清的家乡,主上让他彻查此地自然不足为奇,而主上方才的犹豫……以前安公子便不喜人跟着,主上这是怕再次惹了安公子厌烦,却又被担忧安公子安危的想法占了上风,终还是插手了。
防风一一领命退下。
谢昙一人端坐明堂,倏忽胸肺之间剧痛,便又剧烈咳起来。他一手捂唇克制着,一手伸了去摸茶盏,待灌下好几口冷茶之后,才渐渐止了这咳疾。
他将手中鲜血用巾帕擦净,这才起身向次间卧房走去。
卧房窗前的青弧束腰花瓶内插着几支时令鲜花,散发着幽幽的清香,案几上却摆着一碟红色方糕——是安又宁亲手做的红豆甜糕。
那糕点个个莹润小巧,瞧着可爱,虽已冷了,其内亦蕴着丝丝缕缕的甘甜味儿,淡淡的充盈着这方天地之间。
谢昙走至窗前,定定的看着这碟早已冷掉的红豆甜糕,良久,才拈起一颗,放入他充满了血腥味儿的口中。

时光荏苒,时人已换上轻薄的夏衫。
天刚下过一阵雨水,潮热初现,蝉声鸣鸣。安又宁近日有些惫懒,日近隅中,霁云苑内仍静悄悄的。
马上是端午时令,廊下就有两个小童侍闲坐斗草。
二人本敛声闷斗,后斗的脸红脖子粗,就没忍住站起来喝斗,已然胜负欲上头,忘了场合。
安又宁正百无聊赖的的趴在窗边案几上,被这声音吸引,支起了窗扇。
春信以为这两个不知分寸的小子惊扰了少主休息,忙要出门喝止,却被安又宁抬手制止。
安又宁垫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着。
豆绿衣着的小童明显大些,几番回合斗下来,却还没对面葱绿小童力气大,不过僵持片刻,便败下阵来。
豆绿小童心有不甘,又与葱绿小童发起战书,二人便又斗了一回,结果竟出乎意料,依旧是年纪小的葱绿小童斗赢,葱绿小童刚要发出欢呼,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噗嗤,就有人夸赞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是个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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