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荼摸着下巴分析:“方才在前厅,这人并未刻意隐藏气息,但凡是个习武稍成气候的,都能注意到当时还有第四个人在场。”
楼岸接过话:“他是故意让我们发现的,为的应当就是送这个纸条了。”
姒荼点头:“不错。至于方才那一击,也是想要试试我们的虚实,若我们当真只是个草包饭袋,刚刚那射出的袖箭,虽不致命,也是真能重伤人的,他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这样,要么就是被吓得屁滚尿流跑回楼家,哪怕留下来接着查了,不知不觉间在气势上也矮了人家一截,若来日真对上了,也怕是会被拿捏的死死的。”
姒荼叹了口气,拍了拍楼岸的肩:“还好他遇上的是咱俩,江湖未来的天下第一!”
楼岸无奈道:“天下第一可只有一个。”
“那......”姒荼冲他眨眨眼:“咱俩可以并列啊,并列的天下第一嘛。”
楼岸依着他:“好,并列的天下第一。”
姒荼被哄得高兴了,扬眉捏着那张字条又看起来:“我觉得,或许今晚又有些送上门的线索了。”
楼岸的目光也落在上面,点头道:“真相如何,或许我们今晚就能知晓。”
......
那道残影在空中飞驰许久,绕了几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丫鬟上来给她倒了杯水,压低声音问道:“少主今日去试探那两人,结果如何了?”
那女子一把扯下面罩,露出张明媚张扬的脸来,偏偏此时脸色不太好,仿佛结了层霜:“试了,两人武功都很不错,人也聪明,可以合作。”
她拿起杯子颇为豪放地仰头喝了,将其放回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随即,房间里响起了道咬牙切齿地声音:“但偏偏,是两个死断袖。”
“在树下你侬我侬的,操!”
申时三刻, 凤山庙。
沿着石阶而上,布满青苔的道路旁栽满了重重叠叠的枫树,每值秋季, 漫山遍野的红, 宛如凤凰浴火, 而这坐落于山顶的庙也因此得名。
两人提前抵达了凤山庙, 此时正坐在亭中纳凉。
姒荼打量了一下周围略显破败的景色, 叹了口气:“这凤山庙据说历史还挺悠久的, 但怎么现下落败成了这样。”
楼岸随着他的视线扫了眼庙中的蛛丝尘土:“近十年来,祁仙镇的民众似乎都更为信奉传说中的那位仙人,是以镇上祁仙庙的数目只增不减,香客众多, 倒显得其它寺庙门可罗雀了。”
“花开花落, 皆有气数, 自有定时, ”楼岸目光看向远方,声音很轻:“没什么好难过的。”
姒荼看着他的侧脸, 敏锐地觉察出了些什么。
上一次楼岸露出这种表情, 好像, 是在提到楼自青夫妇的时候。
气数,定时......姒荼联想到了当年独步江湖的剑道魁首——楼自青, 年仅十八便一人单挑万象修罗宗的十七阎罗,放火烧宗后扬长而去,只在山门口的石碑上刻下“善恶有道,正邪自清”八个大字。创办青宴堂, 广纳江湖奇才,保障了江湖至少五年的太平安定。二十岁那年自创了一套剑招, 命名为斜月十八式,精妙无比,一举开创了剑道的新高峰......
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
但可惜,这位惊才绝艳的天下第一,只辉煌了不到十年,便对外宣称病故了。
随后,便是人走茶凉,当年因为一腔热血聚在一起誓要惩奸除恶的首代青宴堂少年们,或是琐事缠身,或是突遭变故,又或是迫于生计,一个个的,就都不在了。
青宴堂,也渐渐地,彻底成了楼家名下的东西。
姒荼根据长老们当初说过的故事,一点点推测出了这些。但他看着触景生情的楼岸,却不知怎么去安慰,这位不着调惯了的魔教继承人,竟头一次嫌弃起自己嘴笨来。只能默默将手搭上了楼岸的手背,一点点握紧了,希望能将掌心的热量传递给他。
楼岸垂眸,看了会儿两人握紧的手,偏头冲姒荼笑了笑。
那笑容极淡也极美,格外让人移不开眼,带着股天高地广云卷云舒自看淡的气息,姒荼瞧着他,仿佛看见大雨过后被洗净了的碧海蓝天,心里某个地方似乎塌陷了一块,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却很安心。
他咳了咳 ,对于心中出现的特殊感有些无所适从,头一次率先移开了目光。
这一移不要紧,要紧的是就着偏移的目光,他看见了不远处枫树旁站着的一位黑衣女子。
她的高马尾干脆利落地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眼神清澈透亮。此时抱着手臂,正看向两人,不知是不是姒荼的错觉,他似乎看见那位黑衣姑娘朝他们翻了个白眼。
姒荼:“???”
楼岸也注意到了那边,知晓这位姑娘定然就是那位相约之人,便拉着姒荼起身,冲黑衣姑娘点了点头。
那姑娘瞧两人看见了她,也没再耽搁,瞬息间便移到了他们的面前。
她先是一言难尽地看了眼两人依旧拉着的手,撇了撇嘴,开口道:“碎星宫,沈今念,幸会。”
姒荼被她看了一眼,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热意蔓延上了面颊。他匆匆松开了楼岸的手,欲盖弥彰地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人。
楼岸颔首:“千仞宗,楼岸,幸会。”
沈今念眼睛亮了亮,显然是在江湖中听过楼岸的名讳,但她没着急说话,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姒荼。
之前在李府,这位少年可是轻轻松松就徒手接下了那枚她注入了六分暗劲的袖箭,想来也是位武功高强的。
姒荼被她眼神中的热意震了震,有些莫名,学着楼岸的样子道:“千仞宗,楼茶?”
楼岸没忍住勾了勾唇。
谁知沈今念宛如晴天霹雳,她颤抖着手指:“你,你们是亲兄弟?”
姒荼有些奇怪:“对啊。”
沈今念大骇,往后退了两步:“你们楼家玩得这么花的吗?”
楼岸:“?”
姒荼:“???”
那边的沈今念摆摆手,扶着棵树深呼吸几次后,也冷静了下来:“算了,这个不重要。”
她抬眸直视两人,眼中又染上了那种灼灼的狂热:“我想说的是,你们跟我打一架吧。”
姒荼两人均是一愣,随即齐齐摇头。
竟是异口同声:“我不对姑娘动手。”
沈今念:“......”真默契,呵。
姒荼发现,在他和楼小岸一同说出这句话后,沈今念嘴唇蠕动,脸上便又露出了那种一言难尽的表情。
虽然他还是不懂这位姑娘为什么这么奇怪,但他直觉,自己再不说点什么,这位姑娘或许会吐出写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姒荼连忙摆了摆手,强行阻止:“那什么,我们不是要聊这次的案件吗?”
沈今念皱了皱眉:“对哦。”
“主要你们的武功不错,我光惦记这个了。”她略一点头:“行,那就说这次的案件吧。”
这姑娘倒是出乎意料的干脆利落。
姒荼两人凝神,听她从头说来。
沈今念开门见山,张口就是一句:“那李琬是个畜生。”
“你们这两天应该也查出不少东西了,”她看着两人:“没错,尸体是我扔的,为的就是吓一吓那个畜生,再引你们青宴堂的人过来。”
“我是被碎星宫宫主收养的,再此之前,有一个胞妹,因习武资质不佳,没被宫主看上,是以留在了祁仙镇生活。”
沈今念看着两人在听完她上一句话后同时蹙起的眉,笑着点点头:“不错,你们的确很聪明,也很敏锐。”
“我的那位胞妹,就是李琬那个畜生半年前娶的夫人。”
“她性子从小便温婉和善,喜静,老爱一个人待着种花喝茶看书,生平最大的爱好,便是逗弄那只她从外捡回来养着的黑色野猫。我在离开祁仙镇时给她留了一大笔银钱,足够她一个人很好的生活。”她的眉宇间染上了几分厉色:“但偏偏我那妹妹命不好,遇上了李琬这么个渣滓。”
“他见我妹妹足够娴静弱小,孤女一人,便将她强掳回去做了那狗屁的李家三夫人,对外还不要脸地宣称对我妹妹一见倾心,宝贝的紧。我那时正在宫中闭关,是以一无所知。”
“我妹妹自是不愿从,她虽性子温婉,但骨子里却极为刚烈,刚入了李家没多久便数次逃跑自救,都失败后也不愿委身于这么一个畜生,便准备寻死。”沈今念叹了口气,眼神沉痛:“新夫人刚入府就病逝,自然说不过去,李府也算准了她会寻死,是以日日夜夜派人看守。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好歹还能活着,等我出关后自是能寻上门宰了那畜生。”
“但偏偏,有些人是畜生一词都不足以形容的祸害,”她眼神冰冷:“李琬不举的事想必你们也能查到,他强娶我妹妹时已经治那病治了几年,但仍不见起色,一来二去也愈发变态。”
“李琬的院落底下有个密室,里面全是折磨姑娘的刑具,”沈今念道:“我在拿到妹妹的绝笔信中,根据信中的提示找了许久才寻到的。”
姒荼和楼岸对视一眼,这个密室,他们还真没察觉。
“那密室极其隐蔽,并非是由摆在明面上的机关所能触发的,唯一一条连接通往密室的道路,在恭桶下方,需以一种不规律的方式脚踩地板数下才可进入。”
此话一出,几人皆是一阵恶寒,只能说,变态的想法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李琬应该是早就布置好了这间屋子,但一直没能尝试。我妹妹,则很不幸地成为了被糟践的第一人。”
“她的身子骨本就不好,自然没熬过这畜生的折磨凌辱,连寻死都无法做到,每次奄奄一息又会被李府的大夫救回来,等伤好些了又会再次被拖入密室供那畜生作贱玩乐。她硬生生撑了三个月,也没等到我出关救她。”沈今念自责道:“是我太废物,没能早日出关。”
姒荼有些哑然:“令妹,是被刑具活生生折磨死的吗......”
“不,”沈今念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她真正的死因,是毒发。”
“她是被李琬用在黑市上寻来的毒药一点点害死的,那药刚服食时会让人感觉到抓心挠肝的痒,但此时只在皮肉不伤根本,慢慢地,毒一点点侵入,便会从骨头缝里开始痒,等到最后肺脏都被腐蚀干净,血便会从七窍中流出,最后化为一滩血水,尸骨无存。”
“李琬最喜欢的,就是在妹妹毒发时,高高在上地观赏她痛苦的面容,还时不时抽个几鞭子,美名其曰帮忙止痒。”
“我妹妹深知畜生的本性一旦暴露无遗,开了张便不会就此收手,在她之后,定会还有不少姑娘惨遭毒手,于是她在死前,用我们小时候的暗号,给我留了一封信,让我不要自责,还细细告知了所有她知晓的线索。”
沈今念说到此,停顿了一会儿,缓了缓情绪才道:“那之后我出关,才得知李琬在我妹妹之后又陆续地害了三个姑娘,便是我仍在李府门口的三具无头女尸。”
“李琬当时已经愈发不满足了,手段也一次比一次阴狠毒辣,三个灵动鲜活的姑娘在他手上,硬是没能撑过两个月,当一个姑娘不行了,他就会命人砍掉她的头颅,以此掩藏身份,抛尸乱葬岗,随后再物色下一个受害者。”
“我废了好些心思才将她们的尸身收捡起来,保存完好。又以李员外第十二房姨娘的身份入府,接近李琬,阻止他寻找下一个受害者,静待时机。”
沈今念讽刺一笑:“这种畜生,就是喜欢凌虐弱小的那种征服感和施暴欲,但最为有趣的是,当你以一种高高在上,对他不屑一顾的姿态出现时,他又会立刻被你吸引,不顾一切地想要征服你,让你跪在他的面前摇尾乞怜。”
“而后一种性格所呈现出来的效果可比单纯的温婉弱小要更吸引人。”
“不出我所料,李琬看上了我这个猎物,瞬间便对其它弱小得不堪一击的猎物再也没了兴趣。一心想要将我踩在脚下,满足他愈发膨胀变态的征服欲。”
“我也因此,套出了更多有用的线索。”
听到这里,姒荼不得不感叹,不论是柔弱的妹妹为保护下一个受害者拼死留下遗书,还是沈今念入李府报仇,都让人敬佩。她如今三言两语道完了故事,可不用想也知道,这其中定然是十分的凶险,十分的不容易。
沈今念从一旁拿出个木匣,道:“这是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受害的姑娘被砍下的头颅,你们当初验尸时,应该就猜测过这位姑娘的死因在头上,事实的确如此,她的头骨破碎凹陷,是由于被人大力重击后脑导致的。”
“以李琬的身板自然做不到这样,不论是那个被勒死的姑娘,还是这位,都是李琬身边的一个家仆亲自下的手,那人身高九尺,早年是个打铁匠,力大无比,也不是什么好人,被李琬收用后便一直帮他祸害姑娘。”
姒荼推测道:“所以......你一下子将线索都告诉我们,是想让青宴堂帮你抓人?”
沈今念却摇了摇头:“抓人?为什么要抓他?我若真想单单只是报个仇,大可以当初就潜入李府一刀结果了他。”
“可对于这种畜生,就这么轻巧死了还算是便宜他了。”
“我这些日子早就给他下了毒,他用什么方法害的我妹妹,我就要他十倍百倍的偿还,不够痛苦算什么报仇。”沈今念眼里尽是狠绝:“那毒,名叫黄粱,可以让人产生幻觉,若是个一生清白的大善人,那梦里的幻觉便是富贵荣华安乐此生。”
“可若是中毒者坏事做尽,便会在梦中一遍遍地将当初害人的手法重复在自己身上,最后在梦中凄惨的死去。”她挑眉笑起来:“算算日子,此时,已经差不多了。”
姒荼和楼岸心中讶异,立马明白过来。
沈今念引他们上山,一是为了说明其中缘由,让他们对李琬所做之事心中有数,产生愤恨之情,对受害的姑娘产生同理之心,对她所做的事大大减少抵触情绪。
其二,便是阻拦他们救李琬,毕竟当事情还未全部明朗时,李琬这个关键人的命还是很重要的,若他出事,青宴堂必定会出手,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将人救活。沈今念存了让李琬必死的决心,自是要断了任何存在的可能性。
这个姑娘心思缜密的程度实在让人惊叹。
姒荼冲楼岸点点头,两人如今已十分默契,只一眼便可确定对方的意思。
随后他转过头,对着沈今念笑起来:“碎星宫的少宫主果然厉害,连我和哥哥都被你给摆了一道。”
“你放心,我们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李琬的确猪狗不如,死了也干净。”
沈今念惊讶,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姒荼这个堂堂正正的“名门正派”的嘴里说出来的话。
姒荼笑意盈盈,显得十分亲切。
“若沈姑娘已经达成所愿,必不会邀我与哥哥来此闲聊这么久,因此,我猜测姑娘肯多费这些口舌,定是还有些什么需要青宴堂帮忙的。”
“事已至此,”他朝沈今念摊开手:“姑娘不如直言吧。”
沈今念的目光停留在姒荼和善的脸上:“不错,我的确需要青宴堂的帮忙。”
“我当初本可以直接杀了李琬解恨,但后来我一想,觉得这种做法实在过于愚蠢。”
“我们本就是受害者,为什么要以一个不光彩的形象被世人记住呢?”她眼神坚定:“我想要的,就是借青宴堂的手,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一日后, 祁仙仪式顺利举行。
姒荼和沈今念混在游行的队伍里,看着这场盛大而又热烈的祈福仪式。
“我妹妹她虽不喜热闹,但往年每逢祁仙仪式的那几日, 她都会很开心, 因为她觉得祁仙并不仅仅只是凡人向神许愿的形式, 祁仙寄托着千家万户的心愿, 是幸福的象征。”
沈今念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惜, 她命不太好, 这样热闹的景象,今后再也看不到了。”
姒荼没刻意去安慰什么,因为他知道沈今念不需要。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轻声开口:“今安姑娘是个很好的人, 镇上有女儿的百姓都会记得她的。”
的确, 自案子落定后, 百姓们都在青宴堂张贴的布告上知晓了这么一桩过往, 余下三个受害姑娘的家眷也寻了来,找回了尸首。
百姓们在找识字的人弄清楚前因后果后, 也明白这桩案子能这么快查清, 最大部分的功劳来源于那位善良的姑娘, 让更多的女儿免遭了畜生的毒手。
这两日,已经有不少百姓家中替她供上了长明灯, 许愿这位好姑娘能有一个美好幸福的来世。
沈今念没接话,她轻笑一声:“我倒是对你和楼岸改观了不少。”
她还记得,昨晚在誊写布告时,姒荼突然很认真地问她, 她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沈今念没反应过来,一时有些疑惑, 不解问他要名字做什么。
犹记这位少年满脸严肃地道:“我和哥哥一致认为,这样好的人,不该在这个故事里没有名字。”
“她担得起所有人的赞美。”
一时间,沈今念不知说什么,沉默了许久,哑声道:“今安,她叫今安。”
......
姒荼听她这么说,有些疑惑:“你原来对我们的观感很不好吗?”
他们也没做什么吧。
不知是不是姒荼的错觉,当他问完这句话后,发现沈今念的面上一瞬间似乎闪过了丝绝望,她目光沉沉,仿佛回想起了某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也......称不上什么很不好,但......我对断袖,实在是,有些......”
她似乎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词能形容好自己的感受,说到这,便一言难尽地顿住了。
姒荼:“???”
沈今念缓了缓,才再次艰难开口:“我有个师兄,他早年间爱上了一个男子,自此,便彻底疯魔了。”
“不惜违抗其师父的命令,也要将人带回碎星宫,日日黏在一起便算了,我远远见过一回,竟是连吃饭都要嘴对嘴的喂,实在是......”沈今念忍了忍,才将嘴边的恶心两字咽下去,换了个稍微文雅一些的词:“不成体统。”
“若是如此也还好,最多也只是他们之间黏糊些,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但偏偏,这两人是一点都不安生,自己吵架也便罢了,还要连带他人一起受罪。”
沈今念许是憋久了,这会儿一开口便是滔滔不绝:“每次一吵架,那男子便会置气跑出碎星宫,我师兄又定会红着个眼睛怒吼‘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随即又是要劳烦宫内弟子们一通找。”
“每次好不容易找到了,我那师兄不想着哄人,却又会说些‘跑啊,不是很能跑吗?再跑把你腿打断!’之类的气人话,那男子也不是个气量小的,又定会回些诸如‘谁要你管,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之类的酸话,实则不出两日他们又会恩爱非常,实在是矫情至极!”
姒荼瞠目结舌。
沈今念一口气劈里啪啦说完这些,喘了口气道:“总之,你和楼岸......都还算不错,我沈今念勉强认了你们这个朋友。”
“断袖就断袖吧,别学我那师兄,脑子不好,天天成迷于情情爱爱,连武功都荒废了。”
她斜睨着姒荼:“知道吗?”
姒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过了好半晌,他才指了指自己,分外艰难地确认道:“断袖......我吗?”
......
此时正值晌午,姒荼神情恍惚地回了客栈,一推门,就看到了端坐在桌旁整理卷宗的楼岸。
姒荼:“......”
楼岸见他回来,放下了手上的卷宗:“正好也快用午膳了,我特意上酒楼买了前两日你想吃的那款八宝糯米鸭,应该一会儿就能送过来。”
“你要是现在饿了,刻意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
他像是又想起什么,唇边漾开一抹笑:“外面很热闹,晚上我们可以出去转转,给你买糖葫芦。”
姒荼看着楼岸勾起的唇角,不知怎么回事,越看越觉得心慌,一颗心跳的厉害,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僵硬地点了点头。
随即略有些慌张地避开了楼岸投来的视线。
脑中突然就开始回放刚才沈今念说的话:
“你不是断袖还有谁是?哦,楼岸也是。”
“你也不看看你们都黏糊成什么样了,动不动就打情骂俏欲语还羞搂腰摸头牵手的,还不是断袖?”
沈今念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表情:“你们不会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吧?也对......亲兄弟确实不容易,急不得。”
随即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既然说都说了,那就索性说个清楚吧。”
“以我被断袖荼毒了这么久的眼珠子起誓,你俩,绝对不清白!”她一字一顿,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砸进了姒荼的心里:“就算你不是,楼岸也绝对是,我,不可能认错!”
随即还附上一句含糊不清的吐槽:“也没见过谁家好兄弟会是这种相处方式。”
姒荼顿觉五雷轰顶,也没心思欣赏游街了,扶着墙深一脚浅一脚回了客舍。
现在看到楼岸还如此的温婉贤良,明明光是处理案子的后续事宜就忙的要死,还没忘记他爱吃什么爱玩什么,姒荼感觉无比心虚和心慌。
“也没见过谁家好兄弟会是这种相处方式。”
沈今念的话再一次出现在脑海里。
“你就算不是断袖,楼岸也一定是。”
真的吗?姒荼眼神复杂,悄悄地瞟了眼坐在书案前的楼某人。
他是不是断袖......暂且不提,那楼小岸呢?他是吗?
楼岸从方才就察觉到了姒荼奇奇怪怪的脸色,现下又在短短时间里被某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偷看了无数次,他一时也有些疑惑。
“怎么了?”
姒荼神色恍惚,捧着茶杯喃喃摇头:“没什么。”
过了会儿,他似乎也觉得自己这副神情太假,实在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于是便开口问了个问题,以此转移注意力。
“对了,李府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楼岸想了想回道:“大致上差不多了。”
“青宴堂的人赶去时李琬已经惊惧而死,我们依着沈姑娘给的线索,果然查到了那间密室,顺势也将那位帮着李琬杀害姑娘的仆从抓到了。”
“人赃并获,青宴堂又将证据一一呈上,李员外便再也抵赖不得了,加上先前他隐瞒抛尸点的事,自己也心虚,于是这个案子也就顺利成章地了结了。”
“毕竟他不止这一个儿子,就算再怎么疼爱,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至于因为他直接跟青宴堂翻脸。”
姒荼点点头:“也对,像李员外这种精明的商人,可太知道每笔买卖的利益在哪了,他眼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想早点完事,儿子可以再生,买卖赔了可就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