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岸拉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吻了吻他的鬓发:“不用,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姒荼乖顺地点点头,“哦”了一声。
两人依偎着彼此,一时没再说话,气氛安静却又美好。
他们其实都心知肚明,没过多久,两人便会迎来第二次的分别。
他们,都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
许久后,楼岸开口问他:“饿了吗?”
姒荼想了想,点头道:“有点。”
他说干就干,翻身下了床,捧回了桌上的一碟点心:“我们可以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姒荼笑着把点心盘往楼岸跟前凑了凑:“吃点吧,楼二公子?”
他率先拿起一块咬了口,嘟囔道:“勉勉强强吧,没有当年你给我买的好吃。”
楼岸就着他的手低头咬了一口,回忆了片刻后点头赞同:“的确。”
此时,窗外却突然传来了些轻微的响动,“叩叩叩”几声,像是某种暗号。
两人疑惑地对视一眼,窗外却突然射进了只飞镖,利落地扎在了桌上,微微颤抖。
姒荼蹙眉扯下了飞镖上绑着的布条,拆开看了看:
“是沈今念。”
“她说,那枚暗纹属于容王府,而在石英山庄设宴的那位大人物,正是容王殿下。”
楼岸闻言,也皱起了眉。
“咱们的这位容王殿下,是什么来头?”姒荼问道。
楼岸沉吟片刻:“容王,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幼弟,心机深沉、手腕了得。”
“当年九子夺嫡之时,他是今上最强力的对手之一,但最终还是差了点气候,败在了今上手中。”
“但今上顾念着一母同胞的情分,不仅留了他一命,还将他封了亲王,赐号‘容’,享封地食邑,唯一的代价便是终身无诏不得入京。”
姒荼不解:“参与夺嫡失败还能有这种待遇,已经非常好了,他现在又是做什么?”
“好端端地,来掺和咱江湖的事做什么,当个富贵闲散人不好吗?”
楼岸叩了叩手指,眸中微微泛着冷意:“是很好。”
“但怕他,不想只是当个富贵闲人。”
姒荼挑了挑眉,心中也有了猜想:“你是说,那批兵器......以及,三十三离境天内的秘宝?”
楼岸点头:“不错,毕竟三十三离境天里,可是有前朝兵器世家锻造绝世神兵的秘籍呢。”
姒荼微微睁大了眼睛:“难不成,他是想......”
楼岸摇头:“现下还说不准。”
“不过以目前的情况,八成是错不了了。”
还没等二人再次开口讨论些什么,门却突然被一阵风扫开了。
楼老夫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杵着一把镶金丝的风头拐杖, 身后跟着两个步履稳健的侍女, 端着仪态踏入了房门。
她一从石英山庄回来便向长老们问询楼岸的情况, 在得到了还算安分的回答后, 老夫人颇为满意, 便准备亲自前来看看情况。
这位千仞宗稳坐一把手多年的女掌门, 深喑打一巴掌给颗甜枣的道理。
怒也发了,禁闭也关了,接下来就得祖孙俩拉着手推心置腹地好好说些话了。
毕竟楼家这一代都多是些不成气候的孩子,唯一一个有出息的, 便是楼岸了。
还是得拉拢些, 别寒了孩子的心, 以后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任他楼岸再天纵英才, 也终究是楼家的血脉,只要他还姓楼, 他就翻不了天。
到底, 他还是得仰仗楼家的。
想当年, 天下第一的楼自青何其傲、何其狂,到头来还不是做了滋养楼家的肥料?
楼氏百年荣光, 无人能撼动其分毫。
就算是楼氏子弟也不行,楼家的利益,永远高于一切。
少年人还是太沉不住气,不过是刚查到了些陈年旧事, 便以为真能拿捏住她了?
楼老夫人叹气,老子是那样, 儿子也是那样,学不乖啊。
她当年能解决一个楼自青,现如今便能再解决一个楼岸。
与她而言,不过是划算与否的计较罢了。
但显然,眼下还有用得上楼岸的时候,她也就不着急了。
至于楼岸敢公然为了一个魔教孽畜与她叫板这件事,楼老夫人并不放在心上,少年人嘛,总是鲁莽而又蠢笨,难免会做出些不明智的决定。
谁在年轻的时候没做过几个为了心爱之人对抗天下的白日梦呢?
她本来还担心那少年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不好拆散,但不料对方却送了她那么大一个台阶。
魔教教主的身份一出,她家的傻孩子梦也该醒了。
想必这段时间,楼岸这孩子心里也不好受,作为祖母,她自然得去宽慰一二,安抚安抚被魔教孽畜欺骗了感情的傻孩子。
至于江湖上那些不知从何处而起的流言蜚语,楼老夫人虽生气,却也并不着急。
这点不着调的传闻,等楼岸娶妻生子,过个几年后,自然而然也就散了,没什么好特意关照的,都是些下等人闲得慌嚼的舌根子罢了。
这样想着,楼老夫人便挂上了一副慈祥面,缓步进了屋内。
谁料,她寒暄的话还没能说出口,就被眼前的现象惊得失了声。
老夫人怒容顿现,喝道:“孽畜!你要做什么!”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立马轰出一掌,直直朝屋内那位不速之客的心口攻去。
姒荼轻松避开,眨眼间便掐着楼岸的脖颈移到了窗边。
他对着不敢轻举妄动的几人歪头笑笑:“别急嘛,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楼老夫人拂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老身没什么好同你说的。”
“放开楼岸,老身今日便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姒荼唇边笑意温和依旧:“别那么凶啊,本座要是被吓到了,这手上的力度可就不好把控了哦。”
他纤长的手指十分暧昧地从楼岸的脖颈上划过,带着些危险的气息。
楼岸则自始至终都垂着眼睫,表情漠然,似乎在默默运气冲击被锁住的穴道。
楼老夫人观察一番,心里稍稍有了点底气,便沉了沉声音再次开口,准备给楼岸拖延些时间:
“教主大驾光临,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不如放下老身的孙儿,我们再好好坐下来聊一聊如何?”
“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姒荼不买账,笑吟吟地把头靠在了楼岸的肩上,撩起他的头发搅弄缠绕:“本座没什么大事,唯一的目的,就是来见见我的相好。”
楼老夫人哪能容许自家冰清玉洁的孙儿在自己面前被这样调戏,怒容顿时又渐渐浮现。
姒荼压根不打算理她,只一心逗着身前被定住穴位的楼二公子:
“本座千辛万苦赶来见面,谁料楼二公子不买账,还没说几句话呢,老夫人您又来了。”
“啧,真是让本座......非常不爽啊。”
楼老夫人深吸一口气:“你想做什么?”
姒荼眼神寸寸扫过楼岸的面容,最后停留在了他的唇上,目光极尽缠绵之态。
下一刻,他便当着屋内几人的面,旁若无人地探头在楼岸的唇角啵了一口。
清脆响亮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四下皆惊。
几息过后,姒荼抬起了头,用指腹点了点自己的唇,挑眉一笑,看着楼老夫人的目光带着挑衅:
“能得楼二公子的香吻一枚,本座也是心满意足了。”
姒荼在楼岸的下巴处勾了勾手指,做出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模样:“今日便先到这吧,楼二公子,咱们......来日方长。”
说完,他又切换回那副温顺无害的面容,冲那边的楼老夫人摆摆手,故意道:
“再见了,本座未来的......祖母大人?”
姒荼无视老夫人已经阴沉如墨的脸,嗤笑着从窗边一跃而下。
与此同时,楼岸像是终于冲破了穴道般,脸色瞬间煞白,他踉跄跪倒在地,唇边溢出鲜血,滴落在地上,宛如绽开的红梅,惹眼极了。
楼老夫人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他扶起,察觉他内力紊乱后更是吃了一惊,急忙转头吩咐侍女去寻把楼家随行的医者找来。
屋内一通忙活,便也没人再顾得上派弟子去追早已逃之夭夭的魔道教主了。
......
洛惜惊坐在栏杆上,支着腿,和白行川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闲聊。
此时客栈外刚好有一夫人抱着自家哭到抽抽的小姑娘路过,那小孩穿着藕粉色衣裙,生的玉雪可爱,最难得的是哭声十分洪亮,震天响,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她阿娘十分无奈:“小宴,你哭小声些,路过的叔叔婶婶都笑你了。”
小宴睁开一只眼看了她阿娘一眼,随即又继续闭上干嚎:“我不!!!!”
“我的......我的糖人啊啊啊啊!!!”
她胖乎乎的肉手上抓着一个做工精美的糖人,模样瞧着是个孙悟空,但可惜的是此时上面沾了不少尘土,不能再吃了。
小姑娘挥了挥糖人,嚎得更凶了:“我的孙悟空!大圣,大圣你死得好惨啊.......”
街边的路人都没忍住发出善意的笑声,她阿娘也是满脸的不忍直视,别开了眼睛。
客栈里的两人也被逗笑了。
白行川眼神柔和:“这小姑娘嗓门大,有劲,挺好。”
他脸上露出些怀念的神色:“我家阿花也这样,老跟个皮猴儿似的,短胳膊短腿的,非要到处乱窜,上树下河一点也不带怕的,繁漪就满院子逮她,娘俩绕着圈的跑,整天笑呵呵的。”
洛惜惊眼神顿了顿,随即笑起来打趣他:“欸,我老早就想说了,人好好一个小姑娘,做什么给人取名叫阿花啊,有你这么当爹的嘛。”
他斜睨这人一眼,摇摇头:“真没品味。”
白行川笑笑,仰头狠灌了口酒。
辛辣刺激的气息上涌,从唇齿蔓延到每个角落,不知为何,却有些微微发苦。
他其实并不忌讳提起这些过往,反而,他更希望多有人提提,以便他能更清晰的回忆起。
慢一点忘记最好,守着那些记忆过一辈子也无所谓,他很乐意。
白行川眼神望着门外,伸手在自己的兜里掏了掏,掏出几枚铜板来,从栏杆上跃下。
洛惜惊摇摇头,却跟上了他的步伐。
小宴已经从街头嚎到巷尾了,这小姑娘仗着人小、嗓子清亮,身体力行地为早已逝去了的孙大圣举行了一场颇为瞩目的悼念仪式。
那位年轻的夫人也早已习惯了自家姑娘的性子,八风不动地抱着人往家里走,奈何实在是有些距离,导致一路上受了不少注目礼。
小宴终于有些累了,揉揉脸,准备休息一下,谁知她刚睁开水润润的大眼睛,就看见面前突然多出了一支全新的、活灵活现的孙悟空。
她顿时惊喜地叫了一声。
白行川冲妇人礼貌点点头:“让孩子拿着吧。”
“这个年纪的娃娃就喜欢这些,我家姑娘也爱吃这个。”
那妇人笑着谢过,随即掂了掂怀里的小姑娘:“说,谢谢伯伯。”
小宴欣喜地捧过那只孙行者,脆生生道:“谢谢伯伯。”
白行川也露出些笑意,眼角处是几道细纹。
洛惜惊冲小姑娘抬了抬下巴:“你叫小宴对吧?”
小姑娘抬起头,“昂”了一声。
洛惜惊不知从何处掏出把扇子摇了摇,俯首逗她:“听伯伯的,下次哭的时候真实点,别再干打雷不下雨了。”
谁知小宴看了看他,扭头就将身子埋进了阿娘的怀里,瓮声瓮气道:“阿娘快跑,有坏人。”
几个大人都笑了。
洛惜惊又笑又气,转头向白行川告状:“嘿,你看她......”
白行川噎他:“怪你犯贱。”
“好好好,”洛惜惊举手作投降状:“倒是我的不是了。”
妇人见两人打闹开,也跟着笑笑,却没再过多停留,再次向两人道谢后便抱着孩子离开了。
小宴从妇人肩上探出脑袋,手里捏着孙悟空,冲两人做了个鬼脸,笑眯眯地挥手再见。
洛惜惊和白行川对视一眼,也同时冲她潇洒地摆了摆手。
江湖来去,青山依旧,有缘再会。
小姑娘要好好长大啊。
......
第50章 我很想你
两人这头刚送别了小女孩和她阿娘, 转身回到客栈,就看见了某位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悠哉游哉嗑瓜子儿的教主大人。
洛惜惊“哟”了一声, 摇了摇扇子:“教主大人回来了?”
他四下望望:“你在楼家的那个相好呢?没一起跟来吗?”
姒荼疑惑地看他一眼:“英雄大会结束了, 当然是回楼家了。”
洛惜惊奇道:“以你俩那个黏糊劲, 居然不准备待在一起的吗?”
“我们都有各自未完之事要做, 哪能整日待在一起。”
姒荼晃了晃腿道:“你懂什么, 现下短暂的分别, 是为了日后能有更长的时间在一起。”
“行吧,”洛惜惊对自己的定位十分准确:“身为孤家寡人的在下的确不懂。”
说话间,楼上走下来了个人,正是某位消失了好几日的江湖游医, 几人顿时便被吸引了视线。
姒荼见着人, 好奇地道:“我阿姐呢?她肯放你出来了?”
洛惜惊也是知道这俩人的事的, 跟着帮腔:“是啊, 她肯放你出来了?”
白行川抱着手臂没说话,但眼神中也带着询问。
玉蝴蝶被三人灼热的视线盯得顿了顿脚步, 一时没敢上前。
他“哈哈”干笑了两声, 冲几人摊开手小声道:“泇泇她睡着了, 我就下来转转,想着和你们说说话。”
洛惜惊点点头, 继续盯着他,夸张地“哦”了一声。
姒荼:“哦。”
白行川:“......”
玉蝴蝶:“???”
他耳根红了红,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泇泇她只是太累了!”
洛惜惊点点头,故意打趣他:“不信。”
姒荼注意到玉蝴蝶手腕上多出来的东西, 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
那是条红绳,上面挂着两只小巧的铃铛, 此时正随着他的动作叮叮当当地响成一片。
姒荼笑笑,指了指那串精致的手链:“和好了?”
玉蝴蝶随着他的动作低头往自己腕上瞟了一眼,顿时眼里浮现出些温柔的神色。
他叹了口气,扯过把椅子坐下来,仰头想了想开口道:
“我的命,认了。”
几人顿时都笑了起来,感慨一物降一物。
洛惜惊支着手臂靠在白行川的肩上,唾弃:“好你个玉蝴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暗戳戳在炫耀!”
玉蝴蝶倒杯茶抿了一口,笑笑却没否认。
气氛一时颇为欢快。
白行川看着乐不可支的某人,默默拍了那只手臂一掌,没拍掉,叹口气便也由他靠着了。
姒荼想了想问:“怎么没看见姒黎?”
他下意识蹙了蹙眉:“不会又偷跑出去整幺蛾子了吧?”
洛惜惊回他:“你那傻弟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从英雄大会上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了。”
“吃喝照样,只是不见任何人。”
“我和姒大圣女都派人帮你盯着了,没整幺蛾子,一天干的最多的事就是坐在屋里发呆。”
洛惜惊摸着下巴:“也不知他是经此一事开悟了,还是被人揍傻了。”
“但愿他是开悟了吧。”姒荼叹了口气。
洛惜惊也有些无奈:“你这又当爹又当娘的,这么多年该还的恩情差不多也还清了,你总不能给他收拾一辈子的烂摊子吧。”
说完,他捅了捅白行川,又看向玉蝴蝶:“对吧?”
白行川颔首。
玉蝴蝶也认同道:“是啊,以那位闯祸的能力,你早晚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姒荼沉默半晌,朝几人笑笑:“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们说的他都明白,但在这世上,有些情是还不完的。
阿娘走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压得树枝发出响声,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同他十岁那年在林中遇到阿娘时一模一样。
当时阿娘阖眼睡去,他便拉着阿娘的手,跪在床前暗暗发了誓。
只要他还活着一日,就会护着弟弟一日。
这许多年来,他也都做到了。
但看着不知从何时起与自己离了心的弟弟,姒荼总有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现今也不知姒黎突然的转变是好是坏,他只能寄希望与这孩子突然开窍长大了吧。
......
第二日清晨,魔教一行人便十分高调地启程离开了。
消息四散开,各路人马都有些蠢蠢欲动,但碍于某位凶名在外的教主,一时都没敢轻举妄动,只派了人马远远的跟着。
但就这么放虎归山,不少人心中也不爽快,便也暗中派出了几波杀手前去试探。
但都如石沉大海般,再也没了音讯。
众人恨得咬牙切齿,确也没了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回了大本营。
......
收到姒荼信件的那天,楼岸刚得了老夫人解禁的口令。
他前脚送走一脸满意的楼老夫人,后脚便看见窗边站了只歪头撅屁股的白鸽。
正是分开前他送给姒荼,以便于两人后续联络的的鎏光寻音鸽。
楼岸看着那只鸽子,莫名勾了勾唇。
单是这歪头撅屁股的傲气模样,就像极了某个人。
他伸出掌心,让那只小巧的鸽子跳上掌心,随后探头蹭了蹭他的拇指。
楼岸取出信打开,满纸潇洒张扬的字便映入眼帘。
姒荼洋洋洒洒地写了很多,小到今天吃了个难吃的烧饼,大到今天又解决了多少刺客杀手,都一一交代了。有对行程颠簸难走的抱怨,也有对风景甚好时愉悦的夸赞,像是想把自己一路的所见所闻都讲给楼岸听。
虽然文采不怎么好就是了。
楼岸逐字逐句看完,几乎都能想象到这位教主大人趴在桌案前写信的画面。
或许还会在向他描述风景多美时因为文采不够而抓耳挠腮过。
楼岸笑了出来。
他将信妥帖收好,便着手准备给某人的回信。
此时正值黄昏,落日把天边的远山染成了金色,暮云渐渐飘远。
楼岸将信纸铺好,凝神提笔:
得书之喜,旷若复面。
闻夫君近来安好,我心甚慰。
......
他将自己的近况大致说了一遍,又提了提楼老夫人那边的态度,告知了对方自己初步的计划,便准备收尾。
楼岸早已用惯了楼家那套文邹邹的书信方式,可此时提笔又落下,想了无数文雅且礼貌的结束语,却发现没有一句能将他此时的心思完美地表达出来。
他轻轻吐出口气,终是落了笔。
心中千言万语难以尽诉,最终只化成一句:
茶茶,我很想你。
第51章 本座不明白
千秋岁, 位于整个魔教地域的最中心,碧瓦朱檐,雕梁绣柱, 颇为瑰丽华美, 是历代教主的居所。
据传, 此处是前朝某位王爷的别院, 朝代更替, 时光几经辗转, 最终落到了他们开山教主的手中,成了魔教的核心区域。其余隶属于魔教的众多分坛,便是一一围绕此地向外延展开来的,但恰好成就了其错落有致的布景, 倒也别有一番雅趣。
在千秋岁主殿的院子里, 有一棵枝繁叶茂的百年古树, 每值酷暑炎热之时, 便会吸引来不少教中的幼童在此地嬉戏打闹,乘凉玩耍。
此时正是午后, 放眼望去, 树下幼童捉蛐蛐、摔跤, 你追我赶,一片欢声笑语。
粗壮的树干上悬着片绯色的袍角, 正随着清风晃啊晃,在一片青葱之色里格外显眼。
洛惜惊躲开了一个小男娃娃朝他扔过来的泥巴,叉着腰朝树上喊道:“小教主,你又在这里躲清闲!”
树上的人被搅了清梦, 搭在眼上的那只手稍微动了动,原本支着的腿也放了下来。
洛惜惊此时可谓是怨气冲天, 见那人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你个黑心肝的,倒是吃得好睡得好,留下我给你日日做苦力审那些叛徒余孽,老子人都熬瘦了!”
他越说越伤心,竟从怀里掏出了个铜镜来,对着自己的脸左看右看,发出一声怒吼:
“天杀的,我的脸都不美了!!!”
姒荼被他吵得睡不着,终是叹了口气,从树上坐起身子:“别喊了,别喊了。”
“灵婆那边最近又研制出了不少美容养颜的玩意儿,听说有款玉肌膏在铺子反响甚是不错,你待会儿过去拿几瓶用用就是了,记在我的账上。”
洛惜惊一脸哀怨:“这不是重点,你个没良心的,根本就不懂我心里的苦。”
没良心的教主大人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段话,打了个呵欠问:“审了两日,情况怎么样?”
洛惜惊提及正事时便收了玩笑的表情:“不太好,都是些硬骨头。”
“我花了许久的时间,新研制的蛊虫都给用上了,才让其中的一位在心防溃败之际,勉强开了口。”
“他说,他们这些人,都是柳先生留下的人,用来协助姒黎坐上教主之位的。”
自姒荼被下毒时,他就早已盘算着该和教中那些以左右护法为首的势力好好清算一番,谁料又出了英雄大会那一档子事,他便将清算的日子又提前了些。
但也不全是因为这些。
前日他去探望姒黎时,发觉这个弟弟倒真是有些向好的趋势,还就之前对姒荼下毒一事道了歉。
他告知姒荼,当时是左护法同他说,姒荼喝下的不过是些暂时封存内力的药,甚至都算不上毒,不过是对姒荼这些年所作所为的一些小小的惩罚罢了,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他才做的。
他坦言是自己蠢,没去核实验明,更没想到他亲手给哥哥端上去的,是冷僻难解的一枕槐安。
姒荼大约也能猜到一些,毕竟以姒黎的胆子,还做不出能够直接对他痛下杀手的事。
对此,他还算欣慰,自他答应阿娘好好照拂弟弟后,对姒黎的唯一所求便不过是对方能平平安安、不走歪路,哪怕是闲散一生也没什么,自有他护着。
没想到这小子越长大,脾气也越古怪,不知是随了谁的一根筋,有种一条路走到黑的疯魔感,让姒荼格外心累。
眼下能见到姒黎真心实意地道歉,说一句对方“大彻大悟”了也不为过。
姒荼不怎么会安慰人,接受了姒黎的道歉后,便准备像寻常兄弟般说几句轻松些的话题,打发打发将事件揭过去便也就罢了。
却没成想,更石破天惊的东西还在后头。
姒黎居然问他,姒婳当年的死,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
明明是炎热的午后,姒荼看着眼前的人,这个自己护了许多年的弟弟,却感觉血液在一点点的凉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