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还有青宴堂。
“一件事只要已经发生,就一定会有证据,世上从来不存在绝对完美的遮掩,真是可惜了诸位的良苦用心呢。”
长老们捏着纸的手颤抖的厉害,他们知道,这些东西一旦再泄露出去,必将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若是那样,那些案子会再次审理,他们经营的名声便毁于一旦!若是再抽丝剥茧地继续往下深挖,还指不定又会翻出些什么腌臜事。
届时,他们自顾都暂且不暇,又有何颜面在此居高临下指责魔教。
“你,你跟金陵台到底什么关系!引得他们如此相帮,实在是好手段!”
江湖皆知,金陵台自创立以来便一直位于正邪两道间,属于给钱就办事,从来不投靠于另一方,根据姒荼方才的称呼来看,魔教此次居然请到了金陵台出山,实在是匪夷所思。
姒荼眉头一皱,还不等他说些什么,那道飘渺出尘的声音便再次响起了: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诸位若是给得起价钱,金陵台也随时奉陪。”
言外之意就是,没钱就闭嘴。
一向以财大气粗自称的楼家长老张了张嘴,想了想对方堪称天价的价格单,又默默把嘴闭上了。
众人一时都在心中嘀咕,魔教什么时候背着他们这么发达了?
姒荼轻轻挑了挑眉,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压下了嘴角的笑。
法坛上的人脸色不好, 法坛下弟子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就算他们再对自己从小拜师习武的门派有维护之心,再不愿意相信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乃自家所谓,但眼下被那个金陵台主天女散花地来了这么一下, 手里拿着、脸上糊着的白纸黑字可都是真真切切的, 入了卷宗、盖了衙门公章的东西, 做不得伪。
在小弟子们脸色变得十分微妙之时, 一旁看热闹的游侠们可就捏着证据笑开了花:
“早就听闻这金陵台有一不传秘术, 如今一看果真好用!”
“传闻此秘术可将纸上的字迹画印以内力催之, 将其原封不动地拓印到另一张纸上,十分便于证据保存。而新得到的拓印,除了上边的墨迹会稍稍淡些,其他的与原件并无二致。内力高深者, 甚至能在短短几天内拓印成千上万份!”
被懂行的游侠这么一说, 其他人才纷纷露出见了世面的表情, 都连忙将纸张举起来放到眼前细细琢磨起来, 啧啧称奇。
“这金陵台在江湖里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烟邈夫人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一桩简单交易可是价值千金!没想到我等今日还能在这里遇到!”
“还得是这魔教教主脸面大, 居然能直接把烟邈夫人请来, 虽然还是没见着人,但光听个声音这件事就够老子以后吹牛的了, 没白来没白来哈哈哈哈!”
“你们注意力怎么都放到吹牛上了,托了人教主大人的福,咱这故事听了,证据看了, 秘术见着了,乐子也享受够了, 此时不应该团结起来大骂这些作奸犯科的宗门虚伪无耻吗?”
乐滋滋的游侠们被这人提醒,才想起来正事,连忙揣吧揣吧将手上吹牛的资本塞进怀里,对着法坛上振臂高呼起来:
“什么狗屁四大宗门,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给老子滚出来说话!”
“天天喊着讨伐魔教,做出的事倒是比魔教还不如!欺男霸女灭人满门恶事做尽!滚出江湖!”
“给个说法!”
“就是!给个说法!”
......
周围的小弟子们到底还是知道善恶曲直,听着这一阵阵的讨伐声,知道事情抵赖不得,心虚地低下了头。
他们往日一向以自己的门派出身为荣,行走江湖时也会特意穿上彰显身份的弟子服,昂首挺胸地接受他人羡慕的目光。他们这还是头一次感觉他人看来的视线如此灼人,身上的衣服如此令人难受。
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般,连带着他们那颗一向自诩身为名门正派骄傲的自尊心都变得破碎了。
有个九霄门的小弟子终是挨不住那些火辣辣的谴责视线,头一低再低,余光却瞟到了一旁翘着二郎腿大咧咧嗑瓜子的魔教弟子。这帮五颜六色们,从进门开始就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哪怕被人一口一个妖人的叫着,心情也丝毫不受影响。
对哦,小弟子恍恍惚惚地想到,论挨骂,这些五颜六色比他们可要有经验多了啊。
俗话说得好,发现问题就要积极向优秀代表汲取经验,那......要不然自己问问他们?感觉他们似乎也没有传说中那么不好相处哎......
这么想着,九霄门的小弟子便也就问了。声音不大,在这样庞大的人群里响起,按理说应该只有周围的人听得见才是。偏偏眼下,他们那一片的正道弟子们都忙着当鹌鹑,头埋得一个比一个低,嘴也闭得死紧,而穿插在其中的魔教弟子正忙着抖腿嗑瓜子看戏,也没几个人说话。
是以他这一开口,顿时就显得突兀起来。
“唰。”
五颜六色们的视线瞬间齐聚在了他的身上,腿也不抖了瓜子也不嗑了,只一个劲儿笑眯眯地盯着他瞅。
小弟子顿时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被这些视线锁定着,让他像只煮熟的虾子,瞬间便红了个透。他绝望了,恨不得立马给前一刻天真的自己两个嘴巴子!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不该问的!
挨骂什么的,习惯就好了......
也不看看这些人是谁,他们可都是那个魔教教主手底下带出来的“兵”啊!山大王恐怖如斯,手底下的能是什么好货!
一个个都蔫坏!
被笑得有些恼羞成怒的小弟子红了眼睛,结结巴巴骂道:“怎,怎么了,不能问吗?”
邻座的一个魔教大弟子露出了神秘且妩媚的笑容:“没,怎么会呢,当然能问了。”
“不过你真想知道吗?”
尽管此时九霄门的小弟子很想硬气的说一句“不想了谢谢”,但视线已经被对方堪称魅惑的笑容勾引住了。
你还别说,魔教的弟子长得是真不赖啊。
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却又不争气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们被骂的时候......”
闻言,其它装鹌鹑的小弟子们偷偷摸摸把视线也移了过来,在心里掏出小本子准备记笔记。
被问到的那名合欢宗弟子撑着下巴笑看着他,头也不回地伸手朝自家宗门的弟子身上一挥:
“被骂了怎么办?”
魔教五颜六色们齐刷刷叉腰大笑,发出整齐划一的声音:
“那咋了!”
“被骂了,那咋了!只要你心够大,骂的人又不是你,日子依旧过!”
小弟子们:“......”
五颜六色拍桌质问:“人是你们害的吗?”
小弟子齐齐摇头。
五颜六色继续拍桌:“案子是你们瞒的吗?”
小弟子齐齐摇头。
五颜六色:“你们认为施暴的人该被惩罚吗?”
小弟子们坚定点头。
五颜六色摊手:“这不就完了。”
“错不是你们犯的,是你们头顶上那群已经烂了心的老不死们干的,你们没做什么恶事,问心无愧就好,该骂的另有其人好吧。换个角度想,你们怎么不算是受害人呢?以后穿着弟子服走出去说不准都要被人扔臭鸡蛋烂菜叶子嘿嘿.......”
“咳咳,不是,我们的意思是,冤有头债有主,谁干的恶事就该由谁自行承担,没道理让你们也跟着活得像个杀人犯一样,若是你们心中实在有愧,以后行走江湖时日行一善,帮帮老弱妇孺就好了,其他的,骂就骂呗,那咋了,门派那群纨绔护惹下的祸事,老头儿负责遮掩的,你们甚至都不知道,哪需要跟着一起赎罪啊?”
小弟子们似有所悟。
另一边的一个魔教弟子就近拉过一个小弟子,把人搂怀里,笑嘻嘻地道:“弟啊,哥告诉你个道理。”
“关键时刻,能派上大用处!”
小弟子红着脸,觉得自己正处于一个极为关键人生的开悟阶段,立马睁大眼睛竖起耳朵乖乖点了点头。
那魔教弟子摇摇手指,羞涩一笑:
“你记住,人生啊,就仨字——那,咋,了!”
“万事随心走,遇事那咋了,包让你活得开开心心的!”
小弟子感动地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哥!”
余下的弟子们也慢吞吞把脑袋拔了出来,乖乖向五颜六色们道谢,气氛变得十分和谐。
最开始提问的那名九霄门的小弟子也皱眉点点头,在心里把这些话又念了一遍。正专心致志呢,脑门上却突然被身边的人屈指敲了敲。
他抬眼看去,是那个合欢宗的俊俏弟子。
对方此时单手撑着下巴,见他看过来了也不说话,只弯着眼睛一个劲儿地冲他笑。
小弟子抿了抿唇,不知为什么,脸悄悄又红了起来。
......
法坛上,众领事人看着底下一众游侠们喊得冲天响的声讨声,又看了看旁边抱着手臂冷漠脸的姒荼,头疼不已。
半晌过去,最终还是九霄门厉家的一位元老杵着拐杖走了出来。
他颤颤巍巍地走到台阶前,对那边喊声震天的游侠们压了压手,下一瞬,裹挟着浑厚内力的苍老嗓音传遍了整个法会现场:
“诸位稍安勿躁,关于这些丑事,也是老朽未能料想之事,让诸位英雄见笑了。”
“我九霄门立于江湖百年,一直以来都不忘祖训,踏实做事锄奸扶弱,老朽实在没想到门内居然会有如此腌臜之事,汗颜之余又深感抱歉。”
“此事不会轻易翻篇,老朽承诺诸位,在此次青云法会过后,会细细调查这些事,查清楚查仔细,给诸位一个交代,也让受害人安息,”他背着手,目光看向虚空中,竟是能捕捉到楼岸大致藏身的方向:“此事,也还请金陵台主帮忙做个见证。”
楼岸答应了:“自然。”
那元老点点头,又道:“如此,日后调查的进展也都会由金陵台贴榜公示,一定给诸位一个说法。”
一旁的姒荼眯了眯眼,心说这老头儿还挺厉害。
知道这种时候再想粉饰太平是不可能了的,便大大方方认下。但这认也是有讲究的,知道底下的人要的是什么,便让每句话都踩在点子上,同时还给九霄门拉了一波同情和好感,又表明了自己的无辜,还拉了第三方的人作有效见证,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啧,鬼精鬼精。估计后面也没憋什么好屁。
果不其然,这番话一出口,底下的声讨便明显弱了一大截,这九霄门在江湖上的地位还是不弱的,毕竟是仅次于楼家的第二大宗门,此时楼老夫人不在,那这位元老无疑是场上资历最重的人,他发话的份量也可想而知。
姒荼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那元老见底下安静了,露出了个和蔼的笑,满意地点点头。
下一秒,他的话锋就陡然一转:“这件事理清了,那便再由老朽说说别的。”
元老的目光沉了下来,带着老一辈高手的威压,密不透风地朝姒荼压了过去:
“诸位英雄似乎忘了一件事,今日我等相聚在此,本来是要就魔教为祸江湖一事商议方案的,但偏偏,被这别有用心之人一打断,我等的关注重点就跑偏了。”
“只能说,姒教主果然是冰雪聪明,江湖里在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还真没几个比得上你的。”
姒荼站得随意,一点也看不出被威压影响的样子,脸上笑盈盈的:“多谢前辈谬赞了。”
元老见状,眼里闪过一抹考量。他原以为对方不过是个靠人吹捧堆出来的花花小公子,有几分小聪明,却只会耍嘴皮子。手上或许是有几分真功夫,但如此年轻气盛,终究成不了什么气候。
但眼下看来......思及对方如此不容人的气势,他心里稍稍一沉,有些事恐怕得再做考量了。
心里的念头轮转百遍,元老的神情却丝毫不见端倪,他沉吟片刻,再次开了口:
“姒教主在我青云法会上大闹一场,该给的解释我等也已经给了,如今,我等需要的答案,姒教主是否也能解答一二呢?”
姒荼:“有何不可。”
厉元老取过了挂在一旁的卷轴,在他面前展开。是法会最开始时弟子念诵的那个,上面密密麻麻记载了魔教弟子犯下的罪名,又用朱砂笔挨个写了被魔教迫害的弟子的名姓,这么在面前一展开,像是来讨命的冤魂债,让人难免心中发怵。
此卷轴一出,底下细细碎碎的议论声便又响起来了,还时不时夹杂着几声充满怒气的“还我师姐\师哥的命!”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正道那边的小弟子不再不假思索就愤恨指责,而是看着那卷轴眨巴眨巴眼,悄摸声儿地戳了戳身边的五颜六色:
“是你们干的吗?”
语气里还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
魔教弟子们也欣慰一笑,不错,没白教,总算是成长了。
......
台上听着谩骂声的长老们丝毫不知道自家的小弟子们似乎有了某种叛变的苗头,还搁那阴险的笑着,有种总算出了口恶气的感觉。
面对质疑声,姒荼耸肩摊手:“或许吧。”
一位长老顿时怒目而视:“什么叫或许吧!你是不准备承认你魔教的罪行吗?”
姒荼好笑:“说句实在话,这上面的名字本座可认不得,但你们若一定要说哪些是我魔教所为,嗯......可能,大部分?”
见他居然毫不避讳的直接承认了,底下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谩骂声也愈演愈烈,一浪高过一浪。
元老却直觉不对,他眯眼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皱眉道:“既然教主认了,那准备作何说法,又准备如何补偿呢?”
姒荼歪头不解:“本座为什么要补偿?”
他摇摇头,看着底下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本座是该笑各位天真呢?还是该说各位忘性大啊?”
“这江湖啊,熙来攘往,门派斗争、利益纠纷数不胜数,诸位混迹江湖也挺久了吧,手底下也沾过不少人命吧?还记得那些死在你们手下的人的名姓吗?记得多少呢?全部?还是......没几个?”
他抬手,指尖轻点,带着散漫与蔑视慢慢在人群里扫过,尤其关照了那些喊声最大的人。那些人被他点到,心中无端地就生出了许多心虚来,不禁别过了眼避开他的视线。
姒荼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忍不住勾了勾唇:“若真要细细算起来......你们中还有不知多少人都沾过对方门派弟子的血呢。”
他惊讶捂唇:“死的可是你们同气连枝的师兄师姐啊,你们怎能还如此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应该也写一幅血书出来怒骂对方心狠手辣才对啊。”
“还是说,现在能忍了?”
底下的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中都染上了些尴尬,还真有些人在和对方门派的弟子对视后心虚地别开了眼,做过什么不言而喻。
一长老见态势不对,重重一拍桌子:“我们在就事论事,魔头,你休要混淆视听挑拨离间!”
“我等弟子杀的可都是该杀之人,与你魔教罔顾人伦、滥杀无辜可不同!”
此言一出,但凡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有些牵强了。
姒荼长长地“哦”了一声,没说信不信,似笑非笑,嘲讽意味十足。
那长老心里一紧,也知道此事不宜再多说,连忙转移了话题:
“好,此事暂且不提。那不久之前,禅宗福慧大师被魔教玄阴掌所伤,禅宗之宝金刚菩提也同时不翼而飞,此事魔教又作何解释!是否该向禅宗赔礼道歉,将重宝归还呢?”
不等姒荼说什么,一旁的长老立马接过话:“福慧大师救人无数,慈悲为怀,被你魔教坑害至此,你又如何抵赖!魔教为了一己之私如此残忍,实在可恨。”
姒荼没心情再和他们周旋,眼神瞬间冷下来,他凉凉地扯起唇角:“你们被打脸是有瘾吗?”
那长老不服:“现场都已经留下了你玄阴功法的痕迹,铁证如山!教主不认也该拿出证据,不然要如何服众!”
他努力将声音放大,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说来也好笑,他一个年近半百的人,居然在一个少年身上感受到了如此强烈的压迫感,让他不由得有些惧怕。
就在万众屏息,等姒荼拿出什么证据之时,入口处却突然传来了动静,一道清丽果决的女声插了进来,打破了现场僵滞的氛围:
“谁说没有证据了?”
第81章 叛变
众人闻声望去, 厉元老凝眉眯了眯眼:“那是哪家的孩子?”敢在这个情形下效仿魔教直接强闯进来。
一旁的长老看清了来人,赶忙接过话:“那人是碎星宫的沈宫主沈今念。”
沈今念?厉元老在心中将这名字过了一遍,想起来了些东西, 侧头又问:“是不是前段时间江湖里传的, 一人挑遍了四十三位叔伯的那位?”
长老连忙点头:“就是她, 三日前, 路老宫主已经正式将宫主之位传给这位沈姑娘了。”
厉元老嗯了一声, 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毕竟碎星宫在江湖中只能算得上一流宗门,入不了顶尖的行列,比起他九霄门来说更是差的远。原本他还对那江湖传闻感些兴趣,但眼下见着对方不过是个稚嫩的小丫头片子, 兴味就淡了几分。
元老淡然收回眼神, 自然而然地便摆出了长辈的谱, 他可还记着方才这小丫头公然强闯法会, 还出声打断了他们的逼问,此时他记着对方好歹是个一派之主, 还肯给些好脸色, 已经是他自诩身份下的最大让步了。
几人说话间, 沈今念已经行至了跟前。
谁知,她面对明显等她主动上前问好的几个老头眼都不抬, 却径直看向了一旁早已看透一切,正抱着手臂静观好戏的姒荼,微微颔首:“姒教主。”
又复而看向身后端坐着的几位掌门,一一点头见礼。
沈今念你来我往地招呼了一圈, 就是不看一旁高傲等待的九霄门一众人,让这些摆好架子却备受冷落的长老们脸色沉了下来。
一九霄门的长老见厉元老神情不好看, 不禁在心里暗骂沈今念不懂规矩,无奈此时现场已十分尴尬,他只好笑着打圆场:“哎呀,这位便是沈宫主了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他伸手往旁边一带,露出了身旁下巴微抬、面色不虞的厉元老:“这位是九霄门的厉元老,也是此次青云法会的领事人。”
沈今念眸光冷淡,扫了那元老一眼,颔首嗯了一声算作应答,清丽的面容上看不见半点热切与敬意。
气氛再次凝滞,那长老也彻底圆不了场,僵硬着手脚站在了一旁。
厉长老面子再也挂不住,顿时冷哼一声摆上了臭脸。
姒荼没忍住乐出了声。
这帮老头儿不就是看人小姑娘是最近江湖里炙手可热声名大噪的女侠,觍着脸想要在众目睽睽下套近乎拿个关注后辈亲近后背的名声,偏偏还摆个臭架子跟天皇老子似的,既要又要,还想让人主动给你问好行礼,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虚伪又恶心。
沈今念的目光在对方拉得老长的脸上扫过,思及方才情形,顿时心下了然。
她一点也不惯着,直接点破:“怎么,这位厉长老是嫌本宫主没主动给您见礼,觉得本宫主不知礼数?”
沈今念冷笑:“看来厉长老是忘了老祖宗们亲口留下的规矩了。”
经她这么一提,众人才纷纷想起了什么。
的确,江湖里是有个规定,是数代前老祖宗们留下的。
当时为了避免大门派欺辱小门派,老前辈们特意立下了这个规矩,那就是抛开资历年龄不谈,武林中不论门派大小强弱,各宗的掌门人都属于同一层级,身份平起平坐,门中弟子私下里若是遇见,也该向对方行弟子礼问好。
也就是说,以沈今念如今的身份,与楼老夫人等掌门人并无二致,会面时无需行小辈礼,微微颔首即可。其它的寻常长老们若是遇见她,还得恭恭敬敬唤声“沈掌门”。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按江湖某些人惯常的踩低捧高的尿性来说,小门派依附、巴结大门派已然成了习惯,早在岁月蹉跎轮转间将这规矩抛到了九霄云外,那些高门大派也早早习惯了底下人的吹捧,特别是某些尤爱倚老卖老的长老们,仗着自己多活了几十年,往小辈跟前一坐,都不带拿正眼瞧人的。
沈今念还是少宫主时就没少遇到,真是恶心死了这种人,是以现在一张嘴就火力全开,啪啪啪一顿输出:“本宫主与姒教主都尊为一派之首,身后的掌门也同样如此,按照老祖宗的规矩,只有掌门间才需互相见礼问好以示尊重,敢问厉长老,您是吗?”
“以您的身份,按照规矩,该见礼的人是您才对吧?本宫主不计较厉长老的不知礼数不敬先祖,您倒好,还反倒怪上本宫主了?”
她冷笑:“还是说,本宫主竟不知这九霄门何时换了掌门人,倒冷落了您。”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一旁的九霄门长老冷汗直流,忙打圆场:“沈宫主您误会了......”
沈今念一点也不买账,冷眼扫过尽显凌厉:“那就是厉元老故意为难小辈了?”
这丫头片子可真不好糊弄,长老咬紧了后槽牙:“您误会了......”
看着面色已经黑如锅底的厉元老和一旁支支吾吾的长老们,沈今念冷哼一声:“本宫主现在还有要事处理,没功夫同你们啰嗦,让开!”
她冲底下一招手:“你们都出来吧。”
话音落下,门口停靠的一辆辆马车里便出来了人,穿着常服,脸上有白纱遮掩,不少人走路时都还有些不稳,以至于这短短一段路都在互相搀扶着。
走至近前,那为首的一男一女率先取下了白纱,原本还在好奇张望的小弟子们顿时惊呼出声:
“师兄!”
“师姐!”
由此,他们也纷纷辨认出了这一男一女身后的那数十名弟子:
“你们不是出门派任务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伤成这样!”
不错,由沈今念带来的那群小弟子们,正是先前在迷魂岭时姒荼遇上搭救的那批。
“本宫主遇上时,这些小弟子正着急忙慌地往这边赶,但苦于身上的盘缠耗尽,又伤势未愈,在路上蹉跎了不少时间,恰好本宫主也准备来此看看热闹,了解清楚情况后便将他们一同带了来。”
接收到众人的目光,那为首的一男一女开口解释道:
“的确如此,多亏了沈宫主帮忙,我等才能赶上。”
见有人疑惑地看向自己脸上的伤口,大师姐笑着解释:“我等此次前来也正是为了这个。”
“实不相瞒,我们此次任务就是前往禅宗查案,找寻信物丢失的真相,但可惜我等功夫不到家,案子没查出什么,还中了贼人的奸计,被引入了布满瘴气毒虫的迷魂岭,我等脸上的伤口就是毒瘴的后遗症,恐吓到了旁人,才不得以用白纱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