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速阐释清了前因,虽只有短短几句话,其中的凶险却可见一斑。
“不幸中的万幸,我等遇到了同样前来查案的教主大人,”两人感激地看向了法坛上的姒荼,带着身后众人向其恭敬抱拳行了一礼:“当时贼人想要趁机将我等屠戮殆尽,召集了万千虫蛇围攻,万分为难之际,是教主大人出手相救,保下了我等的命,如若不然,我等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
众人哗然。
法坛上清风派的掌门见事态走向不对,还想出声拦下自家弟子的话,却被对方坚定的神色震在了当场。
“真的假的,魔教教主会救人?太离奇了吧。”
“这若非我亲耳听到,说出去都恐怕没人信!”
“是啊,太荒谬了。”
“不可能吧,谁信魔教教主会大发善心救人啊,也不看看他手里沾过多少人命,反正我是不信。”
为首两人身后的弟子一听这质疑声,顿时就不乐意了,我们用小命试出来的结果谁管你们吹牛的时候有没有人信,他们不像大师姐大师兄那般沉稳,当即便反驳起来: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们整这一出,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路都走不稳当的是要做什么?逗你们玩吗?”
“你们就是老听那些江湖上的狗屁传闻,脑子都不好使了,肯定一个人的功劳有那么难吗?”
“搞得谁求着你们信了一样。”
经历了一番生死历练,幻境打磨,这帮弟子们的精神状态显然已经不同以往了,此时翻白眼的翻白眼,吐口水的吐口水,再没有了半点最初天之骄子的气质。让一众曾经的师父师伯、师弟师妹看得目瞪口呆。
但他们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还有了种“老子终于疯了”的绝美风骨。
怎么,老子在迷魂岭的幻境中怒翻十八个跟头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老子把裤衩子脱了当武器使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老子和山洞里的石头手拉手义结金兰夫妻对拜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是魔教教主救了他们,让他们再次拥有了体面死去的选择权,还为了救他们把自己为数不多的精血大方割舍,最后脸色惨白的离开(赵奇和林初说的),如此大义的一位英雄!却被人误会至此,他们为何就不能为之冲锋陷阵了?
会场上迎来了诡异的沉默。
被震撼到了的正道小鹌鹑们再次在心中感慨,魔教教主,果然恐怖如斯!
“这......”法坛上的一位长老干咳一声,垂死挣扎:“话虽如此,也只能证明姒教主的确救下了你们,却无法证明福慧长老的重伤与禅宗的重宝失窃同魔教无关啊?”
回应他的,是法坛上又一阵洋洋洒洒飘落的漫天纸张。
空中再次传来了那飘渺悠远的声音:
“证据,自己看。”
众长老:......
已经一回生两回熟的台下弟子们,欢欢喜喜再次被糊了一脸,快乐地抢到了证据。
他们已经看开了,这是魔教清白的证据吗?不是!分明是他们以后吹牛时的谈资!
一片热闹的时候,禅宗赶来作证的人也终于到了,随着守门弟子的一声吆喝,一群小弟子扶着面色尚且还苍白的福慧大师进了场。
看到大师的瞬间,法坛上的掌门们都震惊地站了起来。
福慧大师咳了咳,挂着佛珠的双手合十,向众人略略行了一礼:“阿弥陀佛,诸位真的误会姒教主了,伤了老衲偷走信物之人并非魔教弟子,而是来自北地的邪怪双盗。”
“贼人已经被姒教主惩治,信物也已经追回,老衲今日来此,也是为了还姒教主一个清白。”
姒荼也没想到福慧大师居然会拖着病体赶来这里替他证明清白,心中微微一讶。
禅宗之人,果然极守道义,他心领了。
此时,这场法会可谓是到达了尴尬的顶点,打着灭魔大会的旗号召开,最后却反倒证明了魔教的清白,还把正道的不少门派拉下了水,可谓是得不偿失。众掌门人看似还稳坐高台纹丝不乱,实则面色早已挂不住,汗颜极了。
却在此时,变故突生!
几位弟子惊慌失措地跑进了场内,高声叫嚷道:
“不好了掌门,门内核心弟子叛变,信物都失窃了!”
青云峰, 白云观。
惯常冷清寂寥的观内此时乌泱泱坐了一帮人,却不显得热闹,反被这帮人此时脸上挨挨挤挤的疑云烦恼染得更加沉闷。
半刻钟前的法会上, 弟子急匆匆禀报了信物失窃一事, 诸位掌门听在耳朵里, 心中也急切, 却不好在大庭广众下细问, 刚互相递了几个眼神, 台上就突然出现了个黑衣人,说是容王有请。
再然后,在场的诸位掌门话事人,连带着姒荼和楼岸这个金陵台主, 便都被一起请到了法坛后的白云观内, 当然, 某两个人是自愿跟随的。
姒荼在角落里翻出两个蒲团, 拍拍干净,笑嘻嘻地放在了楼岸跟前。
为了隐藏身份确保万无一失, 并且符合传闻里那个身姿婀娜容貌姣好的“烟邈夫人”形象, 楼岸今日特意作了女子打扮。不仅用缩骨功将身量收小, 还细细上了整副妆,连头上的发髻都是时下妇人最流行的, 松松巧巧挽着,鬓边的流苏生辉盼顾。
只可惜,这位清冷美人的全貌只有姒荼见过。
自楼岸受邀后在法坛上突然出现起,无数人的视线便不停地往此地靠拢, 都想要一窥这位江湖中最为神秘的夫人之真容。偏偏对方一直带着顶白纱帷帽,朦朦胧胧挡去了大半身姿, 但不妨碍其飘渺如仙般出尘的气质仍旧吸引着无数的目光,越是遮掩,越是神秘,就越是令人忍不住好奇。
姒荼挑挑眉,用身体不动声色地将那些目光阻隔开,转而弯起唇冲自家美丽的夫人眨了眨眼睛。
白纱下的人发出了声清浅的笑,理了理衣摆,优雅地在摆放好的蒲团上落座。
一直偷偷打量的人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不明所以,只感觉这二人间的氛围带着点熟稔的紧密感,便猜测这魔教教主与金陵台主不单单只是一般的合作关系,许是有些旁人不知的故事也说不准。但却又思及这魔教教主乃是个断袖,与那楼二公子也不清不楚,一时心下便又古怪起来。
连带着看二人的目光都染上了诡异的味道,细品下,还能看出些许的谴责。
楼岸一向心思细密,又岂会不明白这奇怪的气氛是从何而来,他见不少熟悉的长辈都对姒荼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白纱下涂了口脂的唇轻轻勾起。
柳北如赶来还需要些时间,此刻正无聊的紧,但被这些与楼二公子相熟悉的长辈盯着,他忽地想到了些好玩的东西。
于是,众人便清清楚楚瞧见,那位宛若高岭之花的清冷美人,素指芊芊,挑起了帷帽的一角,冲魔教教主轻轻柔柔勾了勾手指。
而那位方才面对他们还狂霸酷炫怼天怼地的魔教教主,就这么屁颠屁颠凑了上去。
众长辈:......
他们愤怒地收回了暗戳戳打量的视线,在心里怒骂一句狐狸精。
这些掌门里的大部分都年至半百,见过楼自青那一代的崛起与衰落,宗门也一直与楼家联系甚密、互有走动往来,他们中的不少人托大甚至还能说一句是看着楼岸长大的。
英雄大会那次,楼岸堂而皇之拉着姒荼的手穿过了半个会场去见楼老夫人,落在不少人眼中这便是过了明路了。虽然后来姒荼身份曝光,正邪两派积怨已久,他们也都为之不耻,但这并不代表这些长辈可以容忍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勾搭楼岸过了明路的媳妇儿。
但顾忌着对方金陵台主的身份,又不好真的撕破脸皮。只能在心中怒骂奸夫淫//妇,暗自打定主意,等下回遇见了楼岸,定要让他好好看清这邪魔朝三暮四的心!
姒荼正被身旁的女装版楼岸迷得神魂颠倒,一时也并未察觉观内的暗流涌动,凑近了才发觉某人面纱底下若隐若现的笑:“怎么了?”
他压低声音:“不是说怕露馅,要我保持距离吗?”
楼岸轻柔摇头,变声后的女音虽冷,却也格外好听:“现在不那么打算了。”
他身子微微前倾,凑近了姒荼,眼神不着痕迹地往对方身后扫了扫:
“我发现了一个更好玩的办法。”
姒荼轻扬眉毛,察觉到了长辈们对他二人隐含怒意的盯视,后知后觉明白了过来。
不等他说些什么,楼岸就再次撩起了白纱,伸手在他胸口点了几下,朱唇轻启。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座内力深厚的长辈们听清:
“姒教主,听闻你家中可还有位夫人呢,我们这样,楼二公子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啊。”
姒荼也是头一次见到楼岸如此矫揉造作的一面,惊了一惊,随即死命压住嘴角,勉强憋住了那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声笑,转而抓住了他作乱的手,回道:
“不会,他......性子很好,很温柔,回头......”他吸了口气,咳了咳,嘴角还是不听话地翘了起来:“你们可以见见,应该能相处得很好。”
不是应该,是肯定好吧。
谁能跟自己个儿处不好啊。
背后默默竖起耳朵的长辈们:......
什么!这就要把二房带回去了!哎哟我的乖乖嘞,楼岸那孩子要是知道了不得难过死。可怜的孩子,也没爹娘撑腰,这金陵台主如此有权势,日后若是欺负人怎么办?
一边的楼家长老面色也已经很不好看,他比起旁人,对楼岸也要更为亲厚些,也是真真切切看着楼岸长大的,虽帮着老夫人做事,但对楼岸也是真心有几分疼爱在的。
况且他可是见过了楼岸对着邪魔痴情不悔的样子,被老夫人关禁闭挨家法都不言不语的受了,现下却要遭遇这奸夫淫//妇的背叛,实属可恨!
长老念及还有要事相商,忍耐再三,终是只从鼻孔里喷出一声冷哼,拂袖不再看两人。
偏偏那头的楼岸难得一次有那么大的表演空间,得了趣,便不依不饶起来,像是被姒荼哄高兴了般,学着女儿家的姿态高冷一哼,骄矜道:
“那教主告诉人家,你是更喜欢你那夫人,还是更喜欢我啊~”
姒荼难得见他玩得开心,自然乐意顺着他:“自然是更喜欢你。”
话音刚落,场内就响起了好大一声声响,砰地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楼长老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腾地一下起身,怒气冲冲走到了姒荼面前,声线都不稳了:“你,你如此行事,如何对得起岸儿?他,他为了你,英雄大会后可是连家法都挨了!还被关了禁闭,吐了血,你,你真的是.......”
闻言,姒荼皱起了眉。
英雄大会后挨家法?他怎么没听楼岸提过?
什么家法?楼家一贯的准备将人往死里打的家法吗?
这人又瞒他!
他就知道,那么大的事怎么可能如此轻巧揭过,楼老夫人又不是傻子!
楼岸一听便知道事情要完,多年来养成的顺毛哄人技巧让他下意识伸手便准备拉住姒荼,却被轻巧避开了。
姒荼暂且压下心底的冷笑,收敛了表情看向楼长老:
“长老放心,我会好好待他的。”
他凉凉瞥了一眼楼岸,似笑非笑:“绝对不会辜负了他的一番深情。”
挨家法?好得很。
嗯?楼长老准备继续喷发的怒骂停在了嘴里,在舌尖翻腾着打了个转又被咽回去了。
态,态度这么好的吗?
长老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却在此时,门口却突然传出了一道男声,打断了几人的交流。
“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瞧见了一袭浅淡绿山的容王殿下,顿时心里一惊,将方才还纷扰混乱的思绪抛在了一旁,纷纷站起身来行礼。
楼长老触及容王殿下面具后那双深不可测的眼,身躯不禁一抖,恍然间似乎像是被某种阴冷的毒物盯上了,心下凛然,又连忙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容王在他身侧停下,目光却看向了一旁散漫坐着的姒荼。
视线在空中相触,却依旧毫不相让,像是某种无声的对峙,又像是如出一辙的固执。
片刻后,柳北如率先收回了眼神,抬步走到了前方。
“诸位想必也都收到消息了,在诸位前来参加这个青云法会之际,有人趁着防守薄弱,联合门内叛变弟子盗走了诸位的镇派之宝,其中,也包括信物。”
此言一出,不少掌门都露出了懊悔的神色,他们一心想将这灭魔大会办的风光气派,让门内弟子都好好看看,长长气焰,以便日后能更加团结一心。却没想到这忙忙碌碌整了一通,分毫好处没捞着不成,反而让魔教洗清了冤屈,一番轰轰烈烈的造势,全给他人做了嫁衣。
这暂且不提,更倒霉的是,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门内核心弟子出现了叛变,联合外人一起将门内重宝盗走了!众掌门是抓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家辛辛苦苦培养了数十年的核心弟子里,居然会掺杂进了外教叛徒,甚至他们现在连对方的来路都不知道!
各门派的核心弟子可不同于外门弟子等,都是各派自小选拔培养的,就是为了确保其对门派的归属和忠诚,眼下出了这种事,他们却连那些叛徒是何时被安插进来的都丝毫不知,是何等的恐怖!
这些掌门冷汗都要流下来了,却听那头的容王再次轻飘飘丢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本王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与此同时,石庄主也带着一众附属宗门的长老掌门叛逃了,还带走了叶家的那件信物。”
他眉头皱起,威压沉沉散开:
“眼下,开启秘宝所需的四件信物里,已有三件落入了那些人的手中。”
方才已有弟子禀明,禅宗的金刚菩提已经再次被盗,叶家的古琴也随着石庄主的叛逃进了那些人的口袋里,还有一个,便是这白云观的师宝印,也已经查明在三日前被一伙人强行取走了。
这伙突然出现的、无孔不入的帮派似乎并不明确知晓四大信物究竟是哪些,便将江湖上但凡有所猜测的、百年宗门的镇派之宝都一股脑给盗了,像要准备慢慢试般一个不落。
众人呼吸都跟着沉重起来。
柳北如抬眼,目光直直朝姒荼看去:
“剩下的,只有魔教的倚天笑了。”
这么久以来,该研究的早就研究透了,信物的所在也早已不是秘密。
众目睽睽下,姒荼忽地笑了:“别都看着本座啊。”
他无辜地摊了摊手:“谁跟你们说,魔教的倚天笑还在的?”
“姒教主, 这,此话何意啊?”
逍遥宗的掌门一听这话急了,忙站起来寻问, 其他人虽没发话, 却也难掩焦急之色。
说来也好笑, 自秘宝出世以来, 他们从未有一刻像如今这般希望倚天笑还好好待在魔教, 这些门派无时无刻提防着彼此这么些日子, 明里暗里斗着,到头来却被一帮突然出现又不明不白的人趁虚而入,满头雾水之余却也把守住最后一件信物的希望寄托在了方才还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魔教身上。
姒荼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这帮觊觎信物已久的老家伙们急躁起来。
沈今念靠在角落里也是看明了情势, 不由得发出一声冷哼。
不要脸。
姒荼倒是很淡定, 摆摆手示意那已经站起身来的老掌门稍安勿躁:“倚天笑现下的确已经不在魔教了, 也的确是被那帮人寻机带走了, 但本座在此之前却并非一无所知。”
“简而言之就是,倚天笑是本座故意让他们带走的。”
见这帮人又要急, 姒荼忙打了个响指, 笑眯眯地赚足了神秘感:“唉, 诸位莫慌,且听本座细细道来。”
“许久之前, 本座得知了倚天笑为信物之一,便在与姒泇圣女商量后决定将其放入魔教的隐秘之处,以防来日争端。”
“不管诸位信与不信,本座这人没什么大志向, 对那传说中的秘宝更是没有半分觊觎之心,若非如此, 魔教在手中已持有一件信物之时,便可以此作为筹码,试图号令江湖了。嗯......”他顿了顿,就地取材打了个比方:“就像那位召开英雄大会,最后却又携宝叛逃的石庄主一样。啧啧啧,他可是靠着那次的机会得了不少好处呢。”
他借着这举例子的机会又膈应了在座不少人一把,尤其是柳北如,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位石庄主之前似乎是柳北如的人。
没想到,老家伙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嘲笑归嘲笑,他还是言归正传了:“那原定放置倚天笑的地方按理说只有本座和圣女二人知晓,却在放置完后的第二天,圣女告诉本座,那处地方似乎有人去探查过。本座思来想去,便猜到是魔教出了些细作,特意调查了本座和圣女当日的行踪,为的就是这被列入了存疑信物之列的倚天笑。”
“宝物放置点既已泄露,贸然转移只会打草惊蛇,本座虽不知对方的来历,却隐约猜到这些人八成会在本座外出时动手,故而,本座在出行前特意留了可靠人手,并嘱咐圣女多加留意,等引蛇出洞,再顺藤摸瓜也不迟。”
“这一等,便等到了两日前。”
纵然明白了事情原委,那些端着架子的掌门们脸色仍旧不太好看,因为在他们的观念中有些过于冒险,实在是不够稳妥的做法。万象宗的掌门与厉元老对视一眼,不赞同道:
“姒教主如此做派,就不怕失了分寸,赔了夫人又折兵吗?你们年轻人就是太......”急功近利。
话还没说完,姒荼神色便一沉,看向他们的眸光冷淡起来,嗤笑道:“两位还能如此高高在上指责本座,是宝物守住了?或是叛徒抓到了?还是有什么情报能分享一二了?”
“一事无成还在这教训人,真是好大的脸。”
见姒荼面色不虞,清风派的女掌门赶忙打起了圆场:“哎呀姒教主,这两位长辈也不过是心中着急,说话不中听了些,姒教主莫要与他们计较。”
这女掌门虽功利心强,却在关键时刻很拎得清。这两个死老头天天摆那死架子教训人,平常也就罢了,眼下是能摆谱的时候吗?他们可还指望着对方能提供些有用的情报,好将信物夺回来呢。
其他掌门见状也是纷纷点头称是,他们虽然有些年纪了,但还不至于老糊涂,对于这些浅显的局势还是能看清的。
众人平日里虽对这魔头多有不喜,但眼下对方可是与金陵台主联系紧密,情报消息定然灵敏,远在他们之上,再加之,众人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那边默不作声的容王殿下,这位都还没发话呢。
他们可不是瞎子,自方才容王进门时起,就对那魔头多有留意,像是关系不简单的样子。那魔头面对这位天皇贵胄的大人物也丝毫不惧,依旧是一副散漫随意之态,连个简单的礼都懒得行,嬉笑怒骂皆我行我素,举个例子还故意往人痛脚上戳,不是熟识就有鬼了。
况且,看这容王殿下的神情,分明是默许了。
真真是奇了怪哉。
猜不透归猜不透,但看出这层不简单的掌门们也不会傻到像那位万象宗的一样,张口就训人。
姒荼将众人的表现都收归眼底,心中不免一阵嫌恶,但此刻本着以大局为重的念头,还是顺着下了台阶:
“本座要与诸位说的,还远不止这些。”
“此次禅宗失窃一事,魔教蒙冤,为情势所迫,本座便亲自前往了禅宗调查此案。便是在此案中,发现了些更为可疑的东西。”
他慢悠悠将迷魂岭捉拿邪怪双盗一事说了,最后话锋一转,提起了那两个怪异的刺青:
“那刺青本座看了,大致上来看,的确是北狄部落里腾蛇一族的图腾,但却在细节处做了特殊的处理,饶是金陵台主见多识广,却也不知其中的含义。”
姒荼说到这里顿了顿,他砸吧砸吧嘴,感觉有些累,低头一看,却发现某人正在一旁披着端庄优雅的外皮慵懒斜靠着装清冷美人,顿时心中不平起来。
听故事听上瘾了?他磨磨牙,直接一把将楼岸拉了起来,自己则干脆一屁股坐下,舒坦地眯起了眼睛。
怎么可以在家主的眼皮子底下偷懒?不允许!
面对众人投来的疑惑视线,姒荼微微一笑,简而言之:“本座累了,歇会儿。金陵台主更清楚,由她来解答。”
突然被迫立正营业的楼美人:“......”
众掌门面面相觑,还是头一次见如此坦率的脱身之法,有些讶然。话虽如此,但,这么对姑娘,会不会太过粗鲁了?方才不还柔情蜜意的嘛?
总感觉怪怪的。
楼岸沉默了一会儿,想起自己方才那个被突然泄露的谎,又乖乖站直了身子。
罢了,家主高兴就好。
他可不想之后的日子被逐出卧房。
于是楼美人对众掌门轻轻一颔首,接过了家主留下的使命:
“如教主方才所言,金陵台的确没有那怪异图腾的记载,细细查探了几日也未能有所收获。”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姒教主早先部署在魔教的人马却突然派上了用场。”
话说到这里,已有掌门猜到了关键所在:“台主的意思是,这两拨人马其实来自于同一个宗门?”
楼岸优雅点头,清冷的声线让人听着很是舒心:“他们的确属于同一方势力,但......却并非是掌门口中的什么宗门。”
下一刻,他口中说出的话却让人心中发寒:
“而是,北狄在中原蓄意扎根几十载后建立的暗线。”
气氛更加凝重了。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几位掌门喃喃询问:“此事可当真?”
“这,可并非儿戏啊。”
在这样细思极恐的消息里,没人能淡定如初,毕竟这背后已经不再是帮派间的小打小闹,关乎到了整个澧朝情势,不是他们所能妄议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柳北如在此刻开了口:“确有此事。”
“这也正是本王今日召集诸位的缘由。”
他本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姒荼他们知道的也不少,直接省了他不少功夫。
说完,柳北如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那道覆着白纱的身影上,带着锐利的打量与试探,层层压去。
楼岸眼里闪过一丝烦躁,也不再掩盖杀意,冷漠地回视。
你见不得人我也见不得人,有什么好骄傲的。
须臾后。
柳北如:......
楼岸:......
确认了,是自己讨厌(恶心)的人。
一旁的众人不明所以,还在等待两人的解释。
他们几乎是同时收回了视线,似乎再看对方一眼就要忍不住吐出来。
与此同时,两人都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在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要不是看在茶茶(姒荼)的面子上,我(本王)现在就杀了他!